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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抚大秦 第79节

      “你根本就想象不到,通过提价一两钱,就能轻易增收上千万钱币的诱惑。”
    “那时所有人想的都是吸一口,再吸一口。”
    “就算明知底层会被吸干,甚至是吸死,也依旧不会收敛,因为底层对朝廷而言,就是一个数字。”
    “你会在意数字的死活吗?”
    嵇恒轻叹一声。
    他对‘食盐专卖’可谓无比熟悉。
    上一世,唐朝施行‘食盐专卖’后,盐价最高涨了三十七倍。
    一斗盐从10文,硬生生涨到370文,最终致使人苦犯禁,戎镇亦频上诉。
    食盐专卖的利诱,没人能抵抗的住。
    来钱太快,是会上瘾的,一旦上瘾,就很难戒掉了,就算戒掉,也很容易复发。
    汉唐不行。
    秦朝同样也做不到。
    一旦牵扯到利益,就不要妄图去挑战人性了。
    不然只会得到血淋淋的教训。
    四下死寂。
    扶苏脸色变了又变。
    最终叹息一声,没有再开口。
    他无力辩驳。
    嵇恒说的或许是对的,他能保证自己不提价,但能保证其他人不提价?能保证始皇不提价?
    做不到!
    甚至他自己都不一定能做住。
    胡亥看了看四周,疑惑口道:“按你所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当如何是好?”
    嵇恒看了眼胡亥,沉声道:“管仲提出的盐铁专营,的确能大肆牟利,但一旦管理失控,就会变成抢民之利,于国于民都谈不上是好事,因而朝廷专卖是断然不行的。”
    “商人就是用来贩售商品的。”
    “朝廷不能越俎代庖!”
    “不然在高度集权之下,稍微失控就会造成灾难。”
    “继续用商人,那跟现在的有什么区别?”胡亥一脸不解。
    嵇恒道:
    “区别自然有。”
    “朝廷专卖盐铁不适合,但专营山海资源却可行。”
    “简而言之。”
    “官产,官收,商运,商贩!”
    “朝廷完全控制盐铁资源,但不负责贩售,只专注于收税。”
    扶苏蹙眉,疑惑道:“这跟商人生产贩售,并没太多区别,朝廷还需多投入了人力物力,朝廷眼下没余力去产盐产铁。”
    扶苏满眼质疑。
    嵇恒缓缓躺在躺椅上,并未立即回答,而是问道:“扶苏,在你看来,国家对民众的意义在哪里?”
    闻言。
    扶苏眉头一皱。
    他过去从未思考过这问题。
    嵇恒突然的一问,真将他给问住了。
    “国家对民众的意义?”扶苏低垂着头,皱眉深思着。
    良久。
    他才试探的答道:“稳定安宁?”
    嵇恒摇头。
    “公平公正?”扶苏又道。
    嵇恒继续摇头。
    在接二连三被否定后,扶苏干脆没有再答,苦笑道:“我不知道。”
    “敢问在先生眼中,国家对民众有何意义?”
    第088章 血汗商人!
    嵇恒并没卖关子,直接道:“国家对民众的意义,就在于保障底线。”
    “保障底线?”扶苏若有所思。
    嵇恒道:“管仲本身是商人,因而更关注谋利。”
    “我不知管仲对商贾是何看法,但在我眼中,商贾其实是有三个等级划分。”
    “其一:为生谋利,为家谋利。”
    “这类商贾为贪!”
    “其二:唯利是图,利欲熏心。”
    “这类商贾为巨贪。”
    “其三:为国谋利,为民谋利。”
    “此为商之大者!”
    “管仲明显就属于商之大者。”
    “但无论是贪、巨贪,亦或者商之大者,始终都是以商人的利益观在谋事,因而所图最终也只会落到‘利益’上。”
    “然治国之道,不能只以利益权衡。”
    “过度强调利益,只会将国家变成敛财工具。”
    “这也是齐国一世而衰的原因。”
    “齐国过于追逐利益,以至无视了社会底线,最终五子争位,却无一人为齐桓公收尸,任其尸身腐臭两个多月,而这未尝不是齐桓公自己昔日种下的因果。”
    “种什么籽,结什么果!”
    “这是天地道理。”
    “而今这个道理该大秦去做选择了。”
    扶苏面色一白。
    脊背已是完全湿透。
    他之前根本没想过这些,也实在想不到这么深远。
    经嵇恒提醒,才赫然醒悟。
    若大秦效仿管仲的‘专卖’之举,虽短时能聚敛大量的钱财,但此举定会致使底线滑落,因为来钱太快,历代君主最终都会不由自主的靠向这贪婪无度的深渊。
    在巨大利益的诱惑下,底线只会逐渐沦丧。
    最终官逼民反!
    扶苏大口喘着粗气,额头前的发梢已被浸湿,他恭敬的对嵇恒行了一礼,感激道:“多谢先生点拨,扶苏险些酿成大祸。”
    “朝廷专卖的确不可取。”
    “大秦绝不能因一时短利,而置天下苍生于不顾。”
    “大秦是有底线的!”
    胡亥狐疑的看着身前两人,却是不清楚扶苏明白了什么。
    在他看来,朝廷专营挺好,来钱又快又狠。
    嵇恒微微额首。
    扶苏能明白过来,他其实并不意外。
    扶苏心中有‘仁’。
    在扶苏明悟了其中利害后,他今日的讲课才正式开始。
    他将躺椅旁的酒壶拾起,很是熟练的将酒倒入铜爵,而后才一板一眼道:“现在我就正式给你们讲讲,两种法子间的差异和区别。”
    扶苏苦笑一声。
    他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自己带来的酒,嵇恒前面竟然没动,这显然是故意为之,前面那番问答,恐是在考校自己,若自己没通过,只怕这酒嵇恒根本就不会收,甚至还会将自己赶出去。
    逐利短视的人,根本不值得指点。
    因为注定徒劳。
    扶苏抬起手臂,擦了擦额头的汗渍,心中是一阵后怕。
    他其实真对官府专卖心动了。
    只是嵇恒一贯思绪跳脱,又极少去按常理推论,加之上次离开前,嵇恒提过一嘴,管仲之法不适合大秦,他暗中记住了。
    不然这次多半悬了。
    扶苏再度朝嵇恒行了一礼,毕恭毕敬的坐到席上,正襟危坐的聆听着嵇恒指点。
    对扶苏的举动,嵇恒并不在意,他小酌一口,将心中想法缓缓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