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睁大了眼, 摸了摸泪水。有些好奇，还有些恐慌, 隐隐还有一股兴奋，从心里那片荒芜的深渊中开始冒出来——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哭。
    这种体验，新奇极了。
    可竟然是由那个小哭包带来的呢。
    因为那个小哭包很娇气, 在他面前就很容易受伤的缘故, 他在心底戏称对方为——豌豆公主。
    床底下撒个豌豆都能硌着他, 娇气死了。
    因为这个梦, 他开始感觉到林紫对自己而言，是不同的。
    或许在这之前，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小小的少年，在他的心底有着异于常人的位置。
    他好像……渐渐地……能够感觉到不同的情绪了。
    那少年靠在他怀中睡着的时候，他能够感觉到恬淡的平静。
    那少年被欺负了的时候，他会感觉到心酸。
    一次次跟他闹着说要分手的时候，他也会感觉到愤怒。
    甚至在少年和家里面闹矛盾的时候，他能够感受到担心，还有更多的是期待，和满足——闹吧，闹吧，和所有人都闹矛盾吧，到最后，少年的身边就什么人都没有了，只有他。
    这大概是他认为最理想的状态了。
    你瞧，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能够让他感受到不同的情绪，也只有他，能够在对方受了委屈之后，为他提供一个栖身之所，倾听他的所有心事，
    他们两个人就是彼此需要，也不可或缺的。少了谁，对于另外一个人而言，都是不圆满。
    他认为，林紫是离不开他的。十三年，时间太长了，占尽了一个人的童年，少年，直到青年，足够一个人的三观成形，也足够将一个人，豢养成一只只能听主人命令而行动的宠物。
    在对林紫的豢养，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将他折磨得出现唯一应激反应，在这一点上，路扬是自信的。
    这种自信，使得他在去年听到林紫说要分手的时候，都没有太过重视对方这话的分量。
    在他看来，一个还会挣扎的林紫，更加有意思。
    更何况，对方再挣扎，又能挣扎到哪儿去呢？
    直到现实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
    那个长期遭到父母管制甚至压制，又经受他调/教的少年，跟家里闹翻，离家出走了。
    然后就是退学、加入电竞战队
    对于情况的失控，在被一次次刺激之后，他终于接受了那些人的邀请——对方有一项很伟大的技术，能够操控卫星。
    其实在这之前，他因为从事自由黑客的职业，已经和对方接触很多年了，只是一直以来都算是雇佣状态，并没有真正的加入对方。
    他清楚，一旦真正的加入对方，现在的生活状态，就要天翻地覆了。
    对方的技术还不完善，尚缺一个最关键的核心技术——而这个核心技术，正是他们路家研究了5年，单独挂在他的名下，准备和科研所合作，应用于航天事业链的技术。
    目前，已经基本完善。
    这项技术完全掌握在他的手中。
    路扬自认，他生来就是靠近深渊的。
    一个无法正常感受到所有感情的人，他们并不是真的没有情绪，而是无法感知自己的情绪，并找到发泄途径。
    在这样子的情况下，很多这类的人往往会选择一些很极端的手段——以犯罪的方式来寻找刺激。
    所以，一切都来得刚刚好。
    而离开故土，也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这一天比他想象的来的稍早了一些，也稍急了一些。
    那些照片暴露的时候，他就知道，迟早要查到自己的身上来，于是这两个月以来一直小心行事。
    但终究还是被那个拥有着野兽般直觉的周小鱼给扒出了蛛丝马迹，找到了他藏在城郊的一个点。
    就在昨天，如果不是大老板很有预见性地提前派了凯斯过来，他可能真的就要被周小鱼人赃俱获了。
    他的身份已经暴露，申城已经不能再待了。
    大老板已经安排了人和船，要接他离开。但他一想到要永远的离开这个地方，就突然像是魔怔了一般。
    他提出，周小鱼有个表弟，叫做越明烽。因为这个人的关系，周小鱼才会怀疑到自己，进而查到自己的。
    凯斯看了他一眼，想到老板说这个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网络安全和科技双修，所以如果是不影响事业目标和安全的要求，可以尽量满足，于是就答应了。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而言，抓一个毫无防备心的普通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不过几个小时的功夫，凯斯轻轻松松扛着昏迷的越明烽上了船。
    那一个晚上，路扬是准备杀了越明烽的。
    这样子，他就没有偷吃禁果的机会了。
    那枚果子自由的生长、成熟，等到过些年，他再回来，将之轻轻摘下。
    可是准备动手的时候，他又犹豫了。
    这样子杀掉越明烽，是毫无价值的。
    没有了越明烽，还可以有其他人。
    让一个人或动物毫无价值的死去，这不符合他的价值观。
    于是他又对凯斯提出，要带一个人走。
    凯斯不高兴了，认为他这样耽误时间有风险。
    但是凯斯是一个浪漫的法国人，在听他说了豌豆公主的故事之后，觉得自己的这位新同事有意思极了，于是又答应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