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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

      “陛下,草原上,不是还有柔然、高车人么?东边辽北之地,还有高句丽,”萧君泽悠悠道,“草原这些年来,不曾见风烟,草场贫乏,难以生存,将他们征为民夫,修筑运河,不就有人了么?”
    草原本身的生态就脆弱,但人类的繁衍速度却是另外一回事,每当草原上人口爆炸,最需要的事情,就是南下抢劫,无论成不成功,都能有效消耗人口。
    北魏是草原王朝,每当过上十来年草原人口暴涨时,就用来打一波周围小国,五十年来,已经一统了北方,南方又一时半会打不下来。
    如今迁都洛阳,还需要给南下的胡人找工作。
    “上个月,陛下从代地权贵中,挑选十五万健儿为禁军,不就是为了让他们在失去牧场后,衣食有着么?”萧君泽微笑道,“您可以,让他们去专门去修筑运河啊!”
    拓拔宏神色一沉:“他们都是帝族,怎可能去做此贱役?”
    萧君泽微笑道:“陛下不妨想想,草原儿郎们,是否每代皆有建儿,数量繁多,意在南下……代族十姓中,是否五十年来,儿孙众多,甚至陛下也想要剔除拓拔家一位先祖的子嗣出宗族,用来减少消耗……如此看来,胡儿之中,也有贫贱难活之人,咱们这不是让他们操持贱役,而是让他们多一条活路!”
    拓拔宏脸色一红,虽然说剔除一脉之主是为了加强主脉,减少支脉,但这毕竟不是好事。
    可行是可行,但是吧……
    “你这话,役力之活,便是庶民也不愿意,如何能让他们去做?”拓拔宏问。
    萧君泽见他已经听进去了,便道:“当然是,付工钱。”
    “朝廷哪里来的钱!”一说到钱,拓拔宏这可不干了。
    “这好办,你可以,贷款啊。”萧君泽终于露出小小的獠牙,诱惑道,“我可以借给你。”
    拓拔宏皱眉道:“你,这是何意,又哪来如此多的钱财?”
    萧君泽微笑道:“我自然没有如此多的钱财,但既然是胡儿,那么,我折算成车轮、碳石、铁锅,付给他们,不知草原诸族,可会愿意?”
    拓拔宏瞬时心动:“这,自是愿意的。”
    如今铁锅做菜已经风靡洛阳,本地的都不够,更不要说给草原供货了,每天他都能收到草原诸部的传书,希望朝廷能拔一些水壶、铁锅、碳石过去,愿意给牛羊来换。
    “就我所知,草原诸部,对牲口也十分珍惜,”萧君泽怂恿道,“多招些草原儿郎,陛下你可以用矿山来抵押,我既可以多开些矿山高炉,又可以作为报酬,用来补偿,如此,我能卖出货物、陛下能疏通运河、草原能拿到财物,此谓:三赢矣!”
    拓拔宏想了好久,硬是没有想出这计划有什么漏洞,一时神色更加复杂。
    “用矿山相抵?”拓拔宏谨慎地问道,“仅此而已么?”
    “仅此而已!”萧君泽斩钉截铁道。
    拓拔宏深吸了一口气:“好,明日,朕便发信,召集草原诸头人前来洛阳,你早日写个奏表,给朕验看!”
    萧君泽微笑应是。
    呵呵,矿山算什么,他要的是人!人!
    如果要在洛阳靠那点矿山慢慢积累、循环商业,不知要到哪年哪月去了!
    孝文帝还算是个颇有雄心大志的皇帝,而他的儿子就差了许多,他需要抓住机会。
    想要做大工业,不但要有市场,还要有足够的工人、足够的项目、足够的资金!
    后世为什么那么沉迷大基建?因为前期它是真的有效啊!
    一个运河大项目,至少能拉动十万人吃喝,会产生多少商业?他又要起多少高炉?这么大需求,又会出来多少工人?
    更不要说这是大运河啊!
    功在千秋的大运河啊!
    哪怕隋炀帝挨了那么多骂,修运河这事后世也只是喷他做的太急,没人一个人说不该修的!
    运河修好后,能有效降低运输价格,更方便商业发展。
    草原上放牧那些人,反正三十年后也要南下灭魏,就不如先弄一波过来,给我当打工人!
    他都已经决定好了,这些人,平日修河,肉一个月吃一次,每天食物都有豆腐补充蛋白质,每年腊月都能放假回家,工钱年底一起结,干的好的年终奖给一匹羊毛卷。
    嗯,对了,还有一件事!
    至少这辈子不要搓路灯,要不以后让人当资本家挂上去,可就太尴尬了!
    第58章 夺泥燕口
    萧君泽离开皇宫后,便回到学校,召来了正在刷题的斛律明月。
    这位少年已经换上汉服,裹着披风,披着腊月的风雪而来。
    长年的辫子让他的头发变成一缕缕的小卷,没有束发,只用一根发带勒住额头几缕碎发,在脑后系了个长结,洗掉白色面纹后,他的模样也变得十分俊朗好看,麦色的脸颊笑起来有一个酒窝,看君泽目光里就充满了喜欢。
    “山长,今天要提前讲题吗?”斛律明月拿出厚厚的刷题本,目光明亮,准备把老师今天的空余时间全数霸占掉。
    “先讲两道题吧,”萧君泽也没急着问事情,随手接过对方的题本,上边写着是怎么证明勾股定理。
    萧君泽微笑道:“明月学得可真快,不到三个月,便从十以内的加减法,学到三角函数了。”
    斛律明月点头道:“都是你教的好!”
    萧君泽于是拿出稿纸,画出一个直角三角形,给他讲这个定理的证明方法。
    他讲得很细致,对知识的理解十分深刻,不但讲证明,还能旁征博引,讲出这个东西能在哪些地方应用,使得斛律明月完全沉入了知识的海洋。
    他最喜欢君泽了,那些数学老师总在他无法理解问题时抓狂咆哮,仿佛不用盐都能将他生吃了,但君泽不同,那些困难的知识,在君泽的讲解下,就很容易让他理解,他只是学了三个月不到,就已经可以掌控族里的帐目,轻易地超过原本的族里最聪慧的巫师。
    在洛阳这里的三个月,他见识到了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风景,看着那一炉铁水流下,顷刻间便能铸造出上百口铁锅,看着那石碳炉里日夜都在流淌的灯油,就觉着,能在君泽身边学习,是这一生最正确的选择。
    问完为什么三角函数有这些解,斛律明月又问了一道解方程题目,萧君泽于是又花了二十分钟,给他讲通透。
    就在斛律明月准备拿出第三题时,萧君泽轻轻按住他要翻书的手:“今天便讲到这,我另有事想与你打听。”
    斛律明月立刻坐端正了:“你说!”
    萧君泽于是将在皇帝那里说出的招工计划讲出来:“……差不多就是这样,朝廷修筑运河,人手不够,我便出了这主意,你生在漠南,觉着可行否?”
    他记得草原人口一直都是历代王朝的麻烦,清朝的解决办法就是一户牧民只许一个孩子继承家业,其它子嗣都得出家当和尚,北魏十几年没有大战,去年那一场伤亡也不多,所以按理,草原人口应该是过剩的。
    斛律明月听得已经把衣角抓得甚紧,肯定地道:“行!可行!”
    他立刻道:“如果只是出人,我们敕勒族十二氏便能出十万口,不需要再去找柔然、丁零、契胡这些人,直接和我阿父谈价便可……”
    萧君泽微微摇头:“你们一族吃不下,别的不说,少了十万青壮,其它诸胡前来抢躲你们的牧场,谁来守卫?”
    就他所知,北魏对草原的管理非常粗旷,一般的牧场争夺之类的小事,是不理会的。
    斛律明月听到这,表情扭曲:“这,这,我族可以去联络扶余人……”
    他说到这,看到萧君泽疑惑的表情,这才小声地解释,他们族在朔州势力不小,需要防御东边的契丹、库溪这些部族,但是因为北魏势大,这些部族其实没什么好防御。
    所以,他们常常去东北方向打草谷,抓住契丹、奚人当奴隶,卖给北魏的权贵补贴家用……
    同时,契丹、奚人也会从更东北边的扶余、娄邑抓些奴隶过来贩卖。
    “所以,”斛律明月小声道,“以前,没有要那么多奴隶,是怕养不起,卖不掉,如果您需要,我们族人出十万,将契丹、奚人都抓来,到时便能带着十万奴隶,给您挖河。”
    他还炫耀起了自己的数学:“你可以选择买断或者租赁,我能保证,我族是价钱最低的一个。”
    萧君泽听得头上青筋猛跳,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社会生产力没到的现实情况,不能去怪一个十岁的孩子,这才和颜悦色的道:“明月啊,你不觉得,这样做,太残忍了些吗?你抓过来,他们便要血脉分离……”
    斛律明月怔了一下,困惑道:“可是,我们敕勒族,也是这样被朝廷抓来的啊,二十几年前,我们高车国被大魏攻打了九次,全族臣服,草原上都是这规矩。”
    萧君泽坐到他的面前,凝视他的眼睛,认真道:“明月,这样是不对的。”
    “人,从一生下来,就该拥有自由,拥有不被人奴役的权利,”萧君泽在对方困惑的眼神里肯定道,“我不想奴役别人,我想要给我认识的人,不受饥饿,不受恐惧,能来去自如的生活,不想看到为了一只羊,一口锅,而去伤害他人。明月,我想给别人,对他人善良的权利。”
    斛律明月不知为何,有些战栗,他小声道:“这,这不是草原人的样子。”
    “谁规定人必须永远是一个样子?”萧君泽微笑道,“不去试试,怎么知道我做不到?”
    “这,怎么可能做得到……”斛律明月抱紧了自己,这位素来骄傲强大的草原少年,居然在对方面前,显得弱小无助又可怜,“我爷爷,是族里大英雄,草原上所有人都敬重他,也做不到。”
    “明月,努力一下,又不耽误什么事,”萧君泽摸摸他的头,“当然,这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情,你还小,修书给你父亲便可,这事,你做不了主。”
    既然知道草原人手远超他想象的丰沛,那就足够了。
    斛律明月张了张嘴,想要分辨,但看着君泽那智珠在握的模样,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只能低下头:“好嘛。”
    萧君泽点头:“行了,你出去吧。”
    斛律明月走出房间,回到宿舍后,又出门,在雪地里站了许久,直到明月升起,皎洁的明月洒在他冻得有些发青的脸上,他还是没有想明白。
    崔曜过来还牛奶桶时,看他像木头一样发呆,便问他怎么了。
    斛律明月将自己在君泽那听来话复述了一遍,扯了扯自己卷毛,长叹道:“崔曜,你说,这有可能吗?”
    崔曜顿时不喜:“这话,他都没与我说过,你居然还在质疑他?”
    斛律明月怒视着崔曜:“好好说话,不然我给你家的羊奶涨价!”
    崔曜轻笑道:“君泽是有大志向的人,他已经有自己一套学说,学说嘛,当然是有一个目标,让人一起努力,比如儒家说,要天下大同;农家说,要并耕而食;道家的无为而治,小国寡民。这些都是一时半会实现不了,但这并不能说,就不去努力了。”
    斛律明月终于领悟:“原来如此!”
    崔曜没有再解释,君泽只要再多说两句,斛律肯定能理解,但他这都没解释,证明有其它重要的事情。
    崔曜转头看着正在低头欣喜的傻胡儿,点头说了一声:“那我回去了,你早些休息。”
    然后便还桶跑路了。
    但他却没有回到学舍,而是转身个方向,乘着月色,去寻了萧君泽。
    “山长,”乖巧灵秀的少年从门框外探出头,“我听明月说,你在忙事,就过来看看,能不能有什么能帮上忙?”
    萧君泽正为明天的奏表烦心,闻言挑眉道:“你会写骈俪文吗?”
    这个时候,以骈俪文已经盛行,其文讲究对偶,句法整齐,他可不会写这玩意,他只会白话文,正准备直接写,然后让冯诞翻译成骈文呢。
    不过,以后总不能文书工作都交给冯诞,青蚨最近又在忙着管理手下一大群工坊……
    崔曜目光一闪,按住想要惊喜尖叫的冲动,轻咳一声,矜持道:“略懂!”
    岂止是略懂,这是他最擅长的啊!
    萧君泽满意地点头:“我缺个文书,活不多,你若无事,可来我这兼职。”
    崔曜大喜:“谢山长!”
    “来,帮我看看,这份书稿,要怎么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