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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路上,梁夏低头摆弄手里的油皮纸,沈君牧吃糕点。
    “好吃吗?”梁夏抬头问他。
    沈君牧仔细想了想,“还行。”
    他又咬了一口,很肯定地点头,声音含含糊糊,“没那天的甜。”
    “因为我那天多放了好些糖,”梁夏看着沈君牧,“你爱吃甜,我知道。”
    沈君牧愣愣地,机械地嚼着嘴里的糕点,一时间连嘴里的桃花酥是甜还是咸都尝不出来。
    她怎么知道的。
    沈君牧眼睫煽动,低头往嘴里塞桃花酥。
    “我小时候便爱吃这家的桃花酥,总觉得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哪怕后来尝过好的,也觉得味道不如它,这才想给你也尝尝。”
    “只是去的时候,天色太晚掌柜的都睡觉了,我又不想空手而归,才打算自己做。”
    半醉半醒做出来的糕点,味道可能说不上多好,但花出去的心思绝对是真的。
    至少哪怕她醉着,都记得沈君牧嗜甜,所以要多放糖。
    梁夏边说话边折手里的油皮纸,等说完的时候,像是变戏法一样,将那张纸变成了一朵橙黄色的花,百合形状,还卷了个花茎出来,朝前捏着递给沈君牧。
    沈君牧眼前突然出现一朵花,诧异地抬头看梁夏。
    “沈府里没什么花,我给你变一朵。”梁夏往前递了递。
    沈君牧接过来,新奇地盯着花来来回回看,“我娘不喜欢那些,说养花费钱,有这些银钱不如养残兵。”
    所以沈府的花园里就那两个空盆,里头连个种子都没有,等天气暖和了,下人会往里面种点韭菜大葱什么的,既能看又能吃,很实惠。
    “你怎么做的?”沈君牧盯着花看来看去,糕点都不吃了,手指拨动花瓣,研究梁夏是怎么卷的瓣儿。
    梁夏捻着指腹,眉眼弯弯,“不告诉你。”
    她跟陈妤松学的,陈妤松当时用来哄别人家的小公子,拿白纸卷了个花送给人家,结果被小公子把纸花扔在了脸上。
    对于此事,梁夏得了个经验,送花不能送白色的。
    梁夏背靠着车厢,看向沈君牧,慢悠悠说,“御花园里有好些花,等开春入夏后,会很好看,到时候全搬你宫里给你看。”
    “真的?”沈君牧抬眼看她。
    梁夏点头,文文气气的一张脸写满了真诚,“君无戏言,说到做到,此花为证。”
    李钱坐在外头听,心道大夏又在忽悠沈君牧留在皇宫里了。
    先是生日的烟花,再是入夏的花,时间一步步往后推,再讲就该是入秋的桂花跟过冬的雪花了。
    果然,梁夏在车厢里说,“其实我宫殿里的桂花也很香。”
    沈君牧难得提出不同看法,“宫外的桂花也很香。”
    “我宫里的更香,”梁夏较道:“不信到时候你留下来闻闻。”
    “好!”沈君牧不服气,“闻闻就闻闻,一样的树,宫里的怎么可能就比宫外的香呢。”
    梁夏不反驳,只是笑。
    第037章
    “公子, 皇上她不等我就算了,怎么您也不等我,我就去拿个衣服的空隙, 再出来您人就不见了。”
    报春难得一口气说这么些话, 他站在空殿门口等沈君牧, 从他回宫说到了现在。
    沈君牧如今住的依旧是聆凤宫, 君后的寝宫, 光听名字就知道, 跟皇上的栖鸾殿相照应。
    “李钱他催得急。”沈君牧有些心虚, 还好他糕点买的多, 如今掏出一包递给报春, 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报春顿时没了脾气, 双手接过,轻声说, “我也是怕您被人哄了。”
    有他在身边照看着,很多时候都会提醒沈君牧什么可以什么不可以, 而且他是将军府的小侍, 代表着沈将军的眼睛, 有他在, 皇上也多少顾忌着点, 不会对沈君牧做什么。
    可今天那对少主老仆,忽悠着他去拿衣服,扭头就把他家小公子拐跑了!
    报春可担心坏了, 不能跟着沈君牧回将军府事小,皇上欺负沈君牧事大。
    两人年纪都小, 不过十六岁,要是真冲动之余闹了点事情出来, 以她俩现在这种“不伦”关系,会被言臣跟史书当作反面典范骂上百年的。
    还好,公子全须全尾的回来。
    报春低头拆糕点包,后知后觉注意到沈君牧腰带边上好像别了朵花,被他用袖筒盖着,只是怕压着花,那边的胳膊始终往上支愣着,格外明显。
    给糕点的时候,报春正好扫见,看颜色跟他手里的油皮纸颜色相近,“嗯?”
    “这是什么?”报春撩开沈君牧的袖子。
    他都看见了,沈君牧再往身后藏已经没用,只得小心翼翼将纸花茎从腰带里抽出来,“花。”
    报春自然瞧见了是花,橘黄色的一朵百合,他好奇,“哪里来的啊,还挺好看。”
    自然是梁夏送的,但是不能说,报春现在恨不得化成护崽的凶兽一口吞了梁夏跟李钱,如果知道花是梁夏折的,肯定劝他别留下。
    沈君牧一本正经,“捡的。”
    边说边点头,像是在肯定自己说得话。
    嗯,从梁夏手里“捡”来的。
    报春疑惑,狐疑地盯着沈君牧看,沈君牧腰背挺直跟他对视了不过三个瞬息,眼睛就心虚到左右乱看了,最后妥协地低下头,含糊道:“……别人送的。”
    报春想笑,甚至想伸手摸摸沈君牧的脑袋,公子也太不会说谎了。
    “宫外的东西,要是不值钱,带进宫里也没事,”报春轻声说,“何况你这个身份,真就带什么回来,其他人也不会说你。”
    沈君牧目露惊喜,“你不劝我扔了?”
    “为什么要劝您扔了啊,您看这折的多好看,定是个手很巧的公子折的。”报春觉得这花可能是糕点铺子里的,许是沈君牧好奇地多看了两眼,人家就送他了。
    毕竟谁能想到梁夏她多才多艺到还会折花呢。
    沈君牧开心起来,想找个瓶子插上,嘴里的那句“不是公子是梁夏”还没说出口,就听报春说:“只要不是皇上送的,就能留下。”
    要不然被人看见了,容易传闲话。
    而且——
    报春,“拿朵假花就想哄着您留在宫里,想得真好。”
    沈君牧,“……”
    沈君牧万分庆幸自己嘴慢说晚了一步,同时心虚地把花藏到身后。还是别摆出来了,他怕自己天天看着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说漏嘴了。
    “对了,您今日不在,窦太君后还着人给您送了盘吃的过来,油酥豌豆,甜咸口的您应该爱吃。”报春心想不愧是宫里,这个季节跟月份都有豌豆。
    他往年在将军府,每年到了冬季都极少能见到新鲜的蔬菜跟水果,就算有,也都像是放久了似的,干巴巴的颜色蔫黄。
    就这,只要放在冬天就格外珍贵。冬日里的蔬菜比肉贵,将军府都很少能吃上几次炒菜。
    “我还听说了一事,”报春咬糕点的动作停下,看向沈君牧,“说是皇上的夫子进宫领职了。”
    沈君牧在宫里无趣,报春就挑着有意思的跟他说,如果没有好玩的,那就说说别人的事情。
    沈君牧想了想,“蔡甜?”
    那日梁夏在行宫,声音温和且清晰,眉眼骄傲又自豪,双手搭在身后,郑重的向所有人介绍过:
    “蔡甜,我师也。”
    蔡夫子进宫,并不意外,太傅一职非她莫属。
    只是朝臣对于蔡甜进宫还有一处不满,那就是蔡夫子怎么能只挂个太傅的虚职呢!
    太傅一职听起来是正一品,其实手里并无多少实权,只不过说出去好听而已。
    可蔡甜做为曾经的状元魁首,直接能入翰林院的少年英才,如今又有帝师的资历在,怎么能屈于一方小天地,只教太君后跟将来的小皇女小皇子读书呢?
    何况现在梁夏连个君后都没有,等她讨到夫郎再生孩子,那都好些年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岂能让蔡甜空等着?那不屈才了吗。
    蔡甜的注解她们看过,只需翻三两页便能窥见此人学问高深见解独特。
    尤其是有些内容,若没有几十年的沉淀,根本写不出来,可蔡甜今年也就三十多岁,众人只得感慨这都是天赋啊。
    对于这样的人,怎么能只当个教书夫子。
    几人商量之后,还去问过翰林院大学士江老,见她老人家也有此想法,便自发提议让蔡甜破格重入翰林院。
    比起太君后识字,她们翰林院更需要蔡甜。
    几人以万大人为首,早朝后就眼巴巴等着见梁夏了,谁知道她今日不在宫里。
    几位大臣丝毫不放弃,干脆留在宫门口等,于是梁夏刚回来,就被几位翰林院的大臣拦住了马车。
    一君三臣下了车,一路步行进宫,边走边说话。
    “皇上,蔡夫子国之栋梁,只用来教太君后念书,是否有些屈才了?”
    梁夏双手抄袖,“……是有点。”
    “皇上,蔡夫子本就是从我翰林院里离开的,如今既然重新朝堂,要不人还是归我翰林院吧?”
    梁夏沉思,“好像有道理。”
    “皇上,春闱在即,翰林院跟礼部都缺人手,如果有蔡夫子在,不仅我等会轻松很多,于社稷来说也是好事。”
    这些年蔡甜为了赚钱,基本上需要笔杆子的活儿她都干过。
    她出过书,给大儒校正过文稿,替人印过字帖,教授学生的时候自己也在饱览群书,并没有停止过学习。
    大儒们知道她的名字,市面上留着她的著作,小到话本,大到各种经论的注解。
    对于蔡夫子的学问,梁夏评价是深如海。
    原本让她进宫当太傅,其实就存了让她进翰林院的心,只是这话不能由梁夏一个学生来提。
    蔡甜值得翰林院去请她,是因她的本事去请,而不是因她是皇上老师,才能进翰林。
    而且按着夫子的性格,她喜欢爹爹是真,但心里装着大梁更是真。
    若只留她在后宫同爹爹厮守,那才是梁夏这个学生的过错,是她这个皇上跟整个大梁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