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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唐峥嵘 第127节

      而且显然是裸身被掐死的,因为女衣、女裙穿戴都出错了,不是自己穿的……前几日李善每日早晨亲眼见周氏穿衣穿裙,相当的麻烦,一般男子是不懂的。
    崔昊摇头嗤笑,“这等事,空口无凭。”
    “寻个仵作,一看便知。”
    这个时代已经有了仵作这个职业,专门搞殡葬业的,但已经开始参与衙门案件审理中尸检工作。
    崔信迟疑片刻后,挥手向崔虔示意,后者面色严峻的疾步出门。
    李善瞥了眼一直在做背景板的魏征,“之后诸事,就拜托玄成兄了。”
    魏征听出了这句话的冷淡,怔了下才反应过来,脸色微变想说些什么,但李善已经转身出了门。
    对于魏征来说,这个局面可能不是什么坏事。
    人都死了,方四郎还能如何?
    除非方四郎是个天下独一份的痴情种子,否则也只能黯然接受那些补偿……为了平息舆论,崔家或许会补偿田地,补偿庄园,甚至给一笔不菲的钱财。
    方四郎会不接受吗?
    不接受那就一根毛都捞不到,本就是家破人亡,日后怎么办?
    更何况,如果不接受,那很可能会继续遭到崔氏的迫害……无论什么样的组织,成长为一郡之中遍地皆在,人数以千万计,附之众多达数万……总会有些阴私手段的。
    如此一来,只要方四郎接受补偿,这件事就算是被含糊过去了,魏征这位巡视山东的使者,一方面能安抚世家,崔氏是亏了理的一方,给些补偿是理所应当,一方面也能安抚百姓,毕竟是给出了个交代。
    李善不知道魏征心里是不是有这样的谋划,但他觉得八九不离十。
    “按律?”凌敬听完李善的分析,嗤笑道:“按律当死,但如今世间,何人胆敢在贝洲触怒清河崔氏?”
    “罢了,罢了。”李善皮笑肉不笑的哼哼,“魏玄成,魏玄成……”
    史书中,多少后世文人用羡慕追忆的口吻提起那段贞观之治,多少书籍孜孜不倦的提起贞观名臣魏征……但事实上,不管魏征是一个政治家还是一个官僚,或者一位名士,都必须遵循一定的准则。
    什么准则?
    无非利弊得失。
    魏征只可能在世家和百姓之间和稀泥……还不是最底层的百姓呢,方家拥良田两百余亩,算是个小地主了。
    来到这个时代,已经一年多了,李善先后结识陇西李、荥阳郑、太原王、清河崔的子弟,或有李楷、李昭德、王仁表这等为友的,或有王仁祐、崔昊这等结仇的。
    李善曾经在心里做过点评,总的来说,资质中上,但算不得英杰之士。
    但这一次,在贝洲,在清河,李善亲眼见识了这个时代的门阀有着什么样的影响力。
    占人田庄,掳人妻女,这也罢了,杀人灭口这等事……县衙都不愿意立案。
    奉圣人诏令巡视山东的使者,都只能在期间和和稀泥,两头安抚,只求能含糊过去。
    李善心底泛起凉意,不禁喃喃道:“葫芦僧错判葫芦案……”
    之所以有错判,很大程度上在于那位葫芦僧拿出的那张护官符。
    而五姓七家,难道不就是一张护官符吗?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
    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后世如何去看待五姓七家门阀?
    千年传承,经义传家?
    事实是,每一家都有曾经手掌兵权的将领……换句话说,和红楼梦中的四大家族是一脉相承的。
    门阀,门阀,在这个时代,不仅仅是参与到朝政中,影响力不仅仅在于上层,在社会中下层的影响力更为恐怖。
    皇权不下乡,这部分的权力真空……被五姓七家为首的世家门阀所占据。
    难怪从隋文帝杨坚开始,历任皇帝只要是想有所作为的,一直致力于削权门阀,但可惜一直效果不佳,就算是武则天辣手为之也效果平平……中唐晚唐时期,清河崔、博陵崔、闻喜裴、赵郡李几乎是宰相轮流排排坐。
    这种门阀制度……除了肉体死亡,由下而上遍及天下的疯狂战事之外,几乎不可能用政治手腕来削弱乃至消亡。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事起
    既然是上下一心要把这事糊弄过去,李善也没去做圣母的打算,更何况他本人……前世的时候就没什么道德洁癖。
    如今河北已经没什么事了,李善一门心思就等着回长安……只是凌敬这老头召集诸多友人齐至清河,毕竟此去长安,残生再难返故土。
    李善倒是提过一嘴,真不想去就不去呗……结果凌敬大发雷霆,感情是老夫没用了,你之前的许诺全都不算数了?
    唉,这老头真犟!
    十二月初四,诸多山东名士设宴为凌敬送别,李善已经让亲卫先回馆陶,准备第二日乘船从永济渠南下,接上馆陶诸人,直抵卫州。
    城内设宴,名士齐聚,李善既没有资格掺和也懒得掺和,索性出城闲逛。
    清河县外,数十骑兵沿着清河不急不缓的向东驰去,亲卫环绕中的李善看上去颇为自如……经过三个月的历练,这样的速度他已经能适应了。
    放缓马速,李善指着滚滚东去的清河水,笑道:“当日若不是定方兄先冲阵破营,后指挥若定,如今吾等不知尸骨何处。”
    李道玄看向苏定方,这一个月来后者随其北上东进,实在是少有的将才。
    李道玄没啃声,而柳濬和薛忠却笑着称颂……虽苏定方善战,但却是君筹谋夜袭。
    一旁的马周听得甚是无聊,心想这厮脸皮也忒厚了点,有事没事就往自个儿脸上贴金……现在谁不知道河北战事中,他李怀仁做了什么!
    李善……呃,虽然仁义之名在山东河北远播,但这种名声也是需要维持的,特别是在长安城内。
    虽然有李楷、王仁表、武城张等人吹捧,但这种力道如何能与河北战将的吹捧相提并论呢?
    李道玄这边就不说了,宗室子弟,而柳濬和薛忠,一个是京兆府柳氏子弟,一个是李世民心腹薛举的族侄。
    “兵力调配已然妥当,如若再无风波,想必不久后就能在长安重聚。”李道玄笑道:“待到那时候,必要登门拜会。”
    李道玄如今是河北道行军元帅,北上东进,收复诸多府州,但他自己也知道,这个位置他是坐不久的。
    安抚山东一事,明面上是洛州总管程名振,巡视山东的使者魏征、崔昊。
    但暗地里是李道玄配合凌敬等夏王旧部,据说北上冀州的魏征被气得够呛,人家连屁股都已经擦干净了。
    李道玄麾下兵力陆续调往洛州、刑州、魏州,但自己却留在了清河,主要就是给凌敬撑腰的。
    “道玄兄客气了。”李善笑了笑。
    “不言相谢,但总要拜会叔母。”李道玄笑道:“德谋启程回京之前提起,回京后必要去讨一盏茶。”
    薛忠也笑了,“德谋、宝琳都言,叔母烹茶必咬盏。”
    “技近乎道。”马周啧啧道:“也就李德谋、长孙冲寥寥数人一品。”
    简直了,那玩意有什么好喝的……李善也是无语,马周都提起好些次了,他一次都没品过。
    此时,清河上,一艘两层高的船只正由东向西驶来,船头上悬挂着清河崔氏的标志。
    船只并不大,小巧典雅,二层船舱的窗户微微开了条缝,李善转头看去,似乎有人在往外窥探。
    “倒是巧了,那跨骑白马的便是李怀仁。”崔信靠在榻上,手中把玩着一块玉佩,笑道:“来来来,看看可适意?”
    “夫君此言太过轻佻。”张氏嗔了句,拉着女儿走到窗边。
    三日前,崔信阖家乘船探视武城张氏,今日回返清河县,正在在这儿遇见出城闲逛的李善一行人。
    “身量倒是挺高,啧啧,真是好相貌。”张氏掩嘴笑道:“的确黑了些呢。”
    崔小娘子也不羞涩,定睛细看,河畔数十骑中,一位少年郎跨白马,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众多骑士环绕中,更显得威势不凡。
    “李怀仁左侧的就是淮阳王李道玄,下博一败,本无幸理……”崔信瞄了几眼,“结果不仅生还,更能得李怀仁之助平定山东,真是时也命也。”
    “李怀仁右侧的是高雅闲义子苏定方,据闻便是他当日连夜奔袭武城。”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张氏笑盈盈道:“三伯对苏定方颇为赞誉,赞其日后必为名将。”
    随着船只缓缓西去,岸边骑士渐渐变小,崔小娘子关上窗户,想起昨日在武城听到的那一番言论。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绝境之中,筹谋夜袭,放火焚营,连夜奔袭,这不是谁都能做得出的抉择。
    对局势的分析,超凡的胆气,高超的谋略,对时机的把握……缺一不可。
    更让人赞叹的是,本能自行脱身,却不弃妇孺……不夸张的说,李善仁义之名,除了设伤兵营之外,主要就来源于自冀州南下途中的所作所为。
    虽然辛苦,虽然危险,但李善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这样的少年郎,又有一副不错的皮囊,崔小娘子虽然才九岁,但却是世家嫡女,见识不凡,早已心折。
    船只微微一顿,还在出神的崔小娘子身子一晃,一旁的张氏伸手扶住女儿,眉头微蹙。
    此番回娘家,张氏倒是听到了些风声,曾有人询问凌敬,但不得李善来历。
    如果是陇西李氏、赵郡李氏,没有遮遮挡挡的必要。
    如果不是世家子弟,李善未必是个好的选择……只是夫君对李善颇为赞誉。
    这时候,外间传来一声高呼,“四叔,四叔!”
    崔信眉头一皱,大步走出船舱,看见岸边的侄儿,清河令崔虔正在岸边,神色颇为焦急。
    “四叔。”崔虔等不及的跳上船,低声道:“魏玄成自冀州回返,听闻方四郎一事后大为震怒……”
    “大为震怒?”崔信一头雾水,不是都已经解决了吗?
    当日女尸送至县衙,时势所迫,魏玄成不得已和清河小房达成协议,与方四郎和解。
    接下来不过是补偿而已,送回庄子,送回田亩,再补偿一笔钱罢了。
    崔虔一脸的窘迫,“小房的崔昊将方四郎下狱拷打,口供……方四郎举兵附汉东王。”
    “侄儿……无力相拦。”
    崔虔身为清河令,又是嫡系子弟,但在族内的地位不如身为东宫太子千牛的崔昊。
    崔信气急反笑,“就为了其堂弟的那点面子,置法度、族规于何处?”
    崔信当日已然向魏征许诺,若是祭田不适相让,族中另拨两百亩良田补偿。
    说的小点,是崔信毁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