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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她伪造的婚书能瞒过旁人,但葛师兄随爹爹读书多年,对爹爹字迹的了解,丝毫不逊于她。
    只是这婚书她收的好好的,谁把它翻出来了?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薛灵栀硬着头皮,继续装傻充愣:“葛师兄,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你是不是喝醉了?”
    “我没有喝酒!”葛青云蓦的提高了声音,向前逼近一步,痛心疾首,“你为什么这么做?孝期成婚,还将婚约推到先生身上!你……”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葛青云转身,一把拉开门栓,拉起薛灵栀就要往外走:“还没拜堂,一切都来得及。你现在就出去告诉大家,这门亲事取消。不然,我亲自说……”
    “你干什么?!”薛灵栀双目圆睁,用力一挣,挣开了他,此时也顾不得再装不懂,问道,“亲事取消,然后呢?”
    “什么然后?”葛青云一怔,他抿了抿唇,“官府那边你不必担心,本朝以孝治天下,因为守孝而耽搁的,官府会酌情处理。”
    “那薛家族人呢?葛师兄,你只知道我要孝期成亲,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突然成亲吗?”
    葛青云神色一僵,脊背瞬间塌了下去。
    他当然知道。
    回村之后,他就听说了,先生亡故后,薛家宗族试图欺凌孤女,吃绝户,竟然要将栀栀嫁给十八庄的孙麻子。还好先生在生前早已订下了婚约,才没让他们得逞。
    “我……”葛青云抿紧了唇,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宗族那边,我会帮你。我……”
    “你怎么帮我呢?”薛灵栀抬眸问道。
    她真有点好奇,这种情况下,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当时她一步一步应对,又有张公子配合,才终于走到今天这个局面。是不是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我……”葛青云一阵语塞,脸色一点点变得灰白。
    是啊,怎么帮呢?他固然有秀才的功名,可他一个外姓人又怎么能干涉别人宗族内部的事情?
    宗族让她嫁谁,他有什么资格阻止?
    除非他是她的丈夫。
    但他有功名在身,又素有青云志,绝不可能像那个张二郎一样入赘薛家。
    葛青云将心一横,低声道:“栀栀,我也可以娶你。咱们不要薛家的田产屋舍。你嫁给我,我参加科考,给你挣诰命。”
    “啊?”薛灵栀愕然变色。
    恰在此时,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清冽的声音懒洋洋道:“看样子,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第27章 新婚
    来者身影沉沉,逆光而立,不是赵晏,又是谁?
    至于他为何突然出现在此地,那还得从头说起。
    今日薛家有喜,人多嘈杂,赵晏懒得应付,干脆早早避开,待在隔壁李叔家中躲清静。
    他是“赘婿”,和花溪村人不熟,一时半会儿也无人闹他。因此他看书喝茶,还算自在。
    然而还没到吉时,就有村人来到李家,急吼吼道:“咦,新郎官怎么还没换喜服?快去看看吧,葛秀才把新娘子叫过去说话了。”
    赵晏正在饮茶,眼皮都没抬一下:“嗯?”
    葛秀才?那个葛师兄?
    说话就说话,也用得着特意告诉他?
    “你不知道吧?人家可是青梅竹马,关系好着呢。”村人笑嘻嘻道。
    李叔闻言,皱眉低斥:“什么青梅竹马?葛秀才受过薛大郎的恩,和栀栀情同兄妹。不然也不会坦坦荡荡,说句话都能让你知道。”
    村人撇了撇嘴,小声嘀咕:“我也没说什么啊。”
    “二郎别多心,村里人爱说笑。”李叔笑了笑,话锋一转,温和说道,“不过也快到吉时了,不如你现在换上喜服过去吧,看看有没有能帮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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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忙的地方。栀栀年轻,身边又没个长辈帮衬,难免会有疏漏之处,你多担待一些。”
    他是薛灵栀的邻居,看着她长大,待她亲厚,自然不愿意张二郎因为闲言碎语误解了她。
    李叔理由正当,态度坦荡,此前又曾多次帮忙换药,赵晏不便拒绝。他放下茶盏,语气平静:“行,那我过去看看。”
    换上喜服,赵晏直接来到隔壁薛家。
    有眼尖的村民认出他是新郎,连忙凑过来告诉他:“新娘子在书房呢。”
    停顿一下,又挤眉弄眼地补充:“哦,葛秀才也在。听说是有什么要紧的话,非得现在说不可。”
    赵晏无视此人看好戏的眼神,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嗯,知道了。”
    村人有些失望,还以为有热闹可看呢,没想到新郎竟然这般平静。
    赵晏哂笑,他和薛姑娘又不是真成亲,指望他能有多大的反应?
    不过,成婚当日,新娘子和一个所谓的“师兄”单独叙话,好像的确有点奇怪。
    赵晏对那两人在谈论什么不感兴趣,只是心内隐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快。
    薛姑娘这人可真有意思,要他全力配合,她自己呢?一点都不顾及旁人眼光的么?
    略一思忖,他决定去稍微提醒一下。
    然而赵晏刚一站在书房外,就听到里面传来男子压低的声音:“栀栀,我也可以娶你……你嫁给我,我参加科考,给你挣诰命。”
    赵晏眉心一跳,直接推开了门:“看样子,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话音落地,房中两人俱是一惊。
    大片的阳光洒进书房,赵晏微微眯起眼睛,不动声色打量葛秀才。
    唔,不到弱冠的年纪,生的清秀白净,又有几分书生气质,看起来和花溪村那群五大三粗的庄稼汉确实不太一样。
    也难怪薛姑娘会对他另眼相看。——这间书房,赵晏一次都没来过,葛秀才却能在这里单独叙话。
    啧。
    看见赵晏,薛灵栀登时眼睛一亮,蹭蹭蹭几步行至他跟前,诚恳表示:“不不不,你来的很是时候。”
    这个关头,她可不想再闹么蛾子。幸好来的是他,若是旁人听见她和葛师兄的对话,那就糟了。
    和往日的简单朴素不同,今天的薛灵栀一身艳丽喜服,发髻如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白净的脸庞在面帘后若隐若现,浓密的睫羽轻轻颤抖,黑沉沉的眸子像是落入了星子一般,亮晶晶的。
    两人离得很近,以至于赵晏能从她的眼睛里,清晰地看见自己的身影。
    赵晏微怔,随即移开视线,眉梢轻佻,似笑非笑:“是么?很是时候?那我现在就脱下喜服,送给这位葛师兄?”
    “啊?不是。”薛灵栀一呆,有些急了:“张公子,你是新郎,把喜服让给别人干什么?”
    在这要紧关头,张公子怎么也来凑热闹?还嫌不够乱吗?
    赵晏理了理衣袖,声音淡淡的,似乎是漫不经心:“这不是怕我穿着喜服误了你的好事么?”
    她还知道他是今天的新郎?若她真有两情相悦的恋人,直接说出来,他也不是非要做这假赘婿不可。
    “什么误我好事?你——”薛灵栀哭笑不得,“你,你真是……张公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算了,你先别捣乱。帮我看着门,别让其他人靠近。我和葛师兄说点事,等会儿我再和你说。”
    当务之急,是先解决葛师兄的事情。她不希望婚约的秘密被外人听见,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
    看门?她和别人说话,要他看门望风?天下还有这种事?赵晏下意识便要拒绝,但是当触及薛灵栀恳切的目光后,心里一动,不知怎么,拒绝的话终究是没能说出口。
    轻哼了一声,赵晏站在门口,一边注意门外,一边注意书房。
    他倒要听一听,薛姑娘和她葛师兄能说点什么事。
    同在书房内的葛青云唇线紧抿,只觉得有涩然从心底一点点渗了出来。
    那两人皆穿喜服,同处一室,莫名地和谐。而且,自从张二郎出现后,栀栀就没再看他一眼。
    葛青云咬了咬牙,低声轻唤:“栀栀……”
    薛灵栀扭过头,定一定神,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服葛青云。于是,她深吸一口气,认真询问:“葛师兄,你刚才说你要娶我,是真的吗?”
    怕给外人听到,她声音压的很低。
    “……是。”葛青云点头。他确实早就有娶她的心思。
    “那你打算怎么娶呢?对外说我和张公子的婚约是假的,然后你再娶我?”薛灵栀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而清晰。
    赵晏眼神微动,婚约?假的?所以是这个葛秀才发现了点真相?
    下一瞬,他看向葛青云的目光不自觉带了几分冷意。
    不等葛青云回答,薛灵栀就又道:“薛家族人会同意吗?哦,也许你多给一些聘礼,再表示愿意放弃我家房子、田地,他们会欢天喜地答应。那葛大婶呢?她也同意的吗?”
    听她提到母亲,葛青云面色蓦的一僵:“我娘她,她……”
    薛灵栀叹一口气,忖度着措辞:“到时候人人都说我是个骗子,你娘对你寄予厚望,你真要为了娶我而伤她的心吗?”
    她音量不高,但她的话语像是一把锤子,一下一下敲在葛青云心上,他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踉跄着后退两步:“我……她……”
    是啊,娘会同意吗?娘一直希望他能在高中之后,娶个高门贵女光耀门楣。薛先生还在世时,娘就从未考虑过栀栀。如今先生过世,栀栀成了孤女,又曾为了应付宗族做出假造婚约的事情,娘又怎么会答应?
    觑着他的神色,薛灵栀顺势又加了一把火:“再说,按你的说法,我爹生前已经拒绝过你的提亲了,我们怎么能违背他的意愿呢?”
    “我……”葛青云一阵语塞。突然,他抬手指向赵晏,冷声问,“那你和他成亲,难道就是遵从先生的意愿了吗?”
    薛灵栀愣了一下,思绪转得飞快,应声回答:“怎,怎么不是呢?当初我爹没出‘七七’,族里长辈就为了八两银子,要逼我嫁给孙麻子,连王村长都管不了。要不是张公子及时出现,还不知道我被那些人欺负成什么样呢。我爹如果泉下有知,肯定对张公子这个女婿满意得不得了。”
    葛青云脸色变了又变,他自小在乡下长大,见识过宗族吃绝户的嘴脸。当初父亲亡故,他和母亲孤儿寡母,也时常被人欺凌。还好他年纪虽小,却是男子,勉强能保住一点点家业。他其实能明白栀栀当时的不易。但他心里仍觉不甘,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张二郎呢?
    如果当时在她身边的人是他……
    阖了阖眼睛,葛青云红着眼眶,哑声道:“可就算这样,你也不能胡乱赌上自己的终身幸福!栀栀,你知道他是谁?知道他能不能靠得住?”
    薛灵栀思绪转得飞快。
    怎么办?是将真相和盘托出,说成亲是假的请葛师兄帮忙保密?还是向他证明张公子这人勉强靠得住?
    赵晏一直在旁边安静站着,听见这话,不由冷笑出声:“葛秀才这话说的可真有趣。我靠不住,那你说谁靠得住?你自己吗?你是能娶?还是能入赘?”
    还以为是对迫不得已被拆散的小鸳鸯,原来是这书生仗着拿了点把柄在胡乱纠缠。已被薛大郎拒绝过,也得不到自己母亲的首肯,居然还在这边多事。
    “你——”葛青云面色煞白,嘴唇翕动,偏偏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