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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节

      兵部尚书说完之后垂头不再言语,他的意思很明白,打仗就是要银子的,皇上您也别太抠门,你想一分钱银子不出,还想要个不剥夺民膏的好名声,这绝对不可能,您国库没银子就加税,就是这么简单。
    “唉,大周连年灾害,朕每年都要拨款救急,国库空虚。”
    一提银子,弘德帝立刻苦了脸,他就知道,不拨银子也会有人主动送粮草和药材过去,前儿听爱妃说过,京都有什么送温暖小分队,天风学院的学子们都愿意出力,众人拾材火焰高,他国库的银子能省就省。
    但是这样的话,弘德帝也不能明说,他苦着脸,转头问四皇子耶律楚阳,道,“老四,你怎么看?”
    “父皇,儿臣觉得此言有理,行军打仗,粮草先行,在我大周没做好准备之时,莫将军依然在前线奋勇杀敌,此乃军中楷模啊!”
    耶律楚阳对弘德帝的想法心知肚明,但是他不想昧着良心一起说什么哭穷的话,反正他也不是父皇所喜爱的儿子,他就想坚持自己的观点,不能让老臣寒心!
    果然,此话一出,就是等于当众给弘德帝没脸儿,弘德帝脸色黑了一下,快速地站起身,想甩着袖子离开,后来又忍住冲动,坐了下来,“老三,你怎么看?”
    “父皇,稍安勿躁。”
    耶律楚仁虚伪地安慰道,“儿臣以为尚书大人所言甚是,不过我大周数年之内接连天灾,前几年,京都又是一场地龙翻身,几乎损毁京城,若不是父皇您调集国库买最好的青砖给百姓造房,我大周国库也不能空虚至此。”
    “那殿下您的意思是?”
    刑部尚书水大人疑惑地出口,说了这么多废话,不就是想说没银子,不给粮草,大周的国库都给百姓办了实事,可是四年多以前,记得皇上是让百官出力的吧,国库并没搭进去多少纹银。
    “本殿下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一切都要父皇决定。”
    耶律楚仁把皮球踢给弘德帝,“父皇,儿臣尊重您的决定,任凭差遣。”
    “哈哈,朕就说嘛,民间自发组织应当予以鼓励。”
    弘德帝笑眯眯地看了一眼三皇子耶律楚仁,毫不吝啬地赞美道,“还是老三知晓朕的心意!”
    众目睽睽之下,当着百官的面,弘德帝直截了当,其含义不言而喻,莫非是决定三皇子耶律楚仁做太子了?众人低下头,心里七上八下不停地翻个。
    “皇上,臣有本上奏。”
    何尚书见时机已到,喜滋滋地出列,对着弘德帝先鞠躬,这才道,“既然如此,老臣提议,不若让三皇子殿下主管南边沐阳和北边平阳的粮草。”
    “何尚书好想法!”
    这事之前就商议过,因为一些状况耽搁还没正式下圣旨。弘德帝正准备答应,这边,四皇子耶律楚阳派系终于不再沉默,兵部侍郎徐大人出列,回道,“皇上,老臣以为不妥。”
    “因何?”
    大殿上,因为徐侍郎的话,气氛有微微的尴尬,这是当面顶撞皇上啊,背后几位大人用帕子擦擦汗,心中祈祷徐大人自求多福,这下被皇上记恨,以后抓个小辫子,官职一撸到底,只能回老家种地。
    “皇上,自古以来,粮草等后备军需都是战士们决胜的关键,四年多以前,我大周与大秦对抗平阳关外,当时我大周处于劣势,若不是淳于少将军机智,设计损毁大秦粮草,大秦定顽抗到底,老臣以为,应该有一位经验丰富之人管理粮草。”
    “徐大人,我大周泱泱大国,岂是大秦那些蛮子能相提并论的?”
    三皇子耶律楚仁身后,站出来一个油头粉面的大人,说话的时候鼻孔朝天,自我感觉良好,似乎大秦和南边小国不值得一提,他随便打个喷嚏就能让对方屁滚尿流一样。
    “大秦男子体格健壮,能耐严寒,我大周士兵稍显劣势。”
    兵部尚书意见徐大人发话,他立刻出言力挺,瞪着乌鸡眼,狠狠地剐了一眼油头粉面那位。上早朝还擦香粉,是为了遮掩狐臭?弄得大殿上味道怪怪的。
    “哎呦呦,您何必涨他人志气灭我大周威风?”
    “本官实事求是,绝不欺瞒皇上!”
    两派的人七嘴八舌,当着弘德帝的面前唇枪舌剑,话题也跟着跑偏,跑到大秦和大周到底谁更厉害的问题之上,文官每次吵架都喜欢撒泼打滚,明朝暗讽,还要进行人身攻击,就差骂对方祖宗十八代。
    “好了,众位爱卿,此事暂时搁置,朕还要好好考虑一下。”
    弘德帝觉得身子发虚,眼前发黑,头晕脑胀,眼前就像有一片乌鸦飞过,每只都在“嘎嘎嘎”叫个不停。
    暂时搁置,是对四皇子耶律楚阳一派最好的结果,若是众人不靠吵架转移视线,说不定父皇一意孤行,此时就真的交给皇兄负责,那么他可以肯宁,对方一定用各种理由拖延粮草和补给。
    耶律楚仁阴狠地眯了眯眼,暗骂一群废物,老四一派明显是为带偏话题,己方的人立刻上钩,都想邀功,却给对方搭了梯子,到嘴边的鸭子就这么飞了,暂时搁置,那不是遥遥无期?
    想到此,耶律楚仁决定不能就这么放过老四一派,一定要找点麻烦,让他们内讧,到时候他们的阵营不攻自破,识相的就来投奔自己,也好给那些人一条活路,否则待他上位之日,就是那些人血溅午门之时!
    “父皇,儿臣有个请求。”
    耶律楚仁向前走了几步,虔诚地下跪磕头,这才道,“儿臣昨夜梦见了皇祖母,皇祖母说在世的时候还有一个心愿未达成,就是儿臣的婚事。”
    耶律楚仁低着头,眼睛深处划过一抹恶毒的神色,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现在父皇应该为刚才粮草的事情为难,这会他提出点要求,只要不是想篡位,都没太大问题,耶律楚阳,哈哈,这可是你们自找的!
    “哦?”
    弘德帝最近也总是受噩梦困扰,对梦境这个就信了三分,他继续追问道,“你皇祖母托梦于你?”
    “是。”
    耶律楚仁抬起头,又一脸悲痛的道,“是儿臣不孝,一直对亲事有抵触心理,也是想找一个情投意合的女子。”
    弘德帝点点头,他和姜贵妃是青梅竹马,两个人多年感情深厚,上位者孤独寂寞,虽有佳人相伴,却不能吐露心声,能有一人真心对待,已是万幸。
    但是他之所以没逼迫老三娶亲,主要也是在等一个时机,那个女子身份上一定要过关,能给老三带来助力,也好为将来上位做铺垫。
    “殿下,您心里苦啊,应该早对皇上说明。”
    身后,跪下一部分三皇子这边的老臣,有的人还厚着脸皮接话道,“三皇子殿下心爱之人乃是忠武将军的侄女,莫家小姐。”
    白若尘站在后面,勾勾嘴角,脸上带着冷笑,耶律楚仁早晚都要来这一套,想干什么,从青璃身上下手,从而打击淳于,让淳于谙和四皇子耶律楚阳决裂?一箭双雕,如意算盘打的好!
    虽然阴险不齿,不过却是简单有效的,若是耶律楚仁真抢去了青璃,淳于谙一定认为是四皇子耶律楚阳没有保住他和青璃的婚约,心里难免有龌龊。
    白若尘了解淳于谙,青璃是他这么多年唯一钟爱之人,以后也不会再有,若是出了岔子,他还不一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一怒之下,大周被灭国都有可能。
    白若尘本来最爱看热闹,可惜耶律楚阳是他的表弟,而淳于谙也是他好友,所以,他要不遗余力地阻止这场闹剧。
    “莫家小姐惊才绝艳,容貌不俗,可是她似乎已经定亲了吧?”
    弘德帝摸摸下巴,心里在盘算此事的可能性,莫家小姐的叔父是忠武将军,手下也有一众士兵和将领,听说对这个侄女很是疼爱,前段在皇家狩猎会上,老三就有点动作,他以为是年少慕艾,喜爱美色而已,没放在心上。
    莫家小姐,做正妃,这身份是不是有些低了?
    “是,皇上,已经定给了护国将军府淳于少将军。”
    刑部尚书水大人快速地回答,他家宝贝女儿水零黎和侄女水零欢和莫家小姐关系不错,而青璃也叫他一声伯父,说什么也不能让三皇子这起子没皮没脸的小人霸占了去。
    “淳于少将军少年英才,想必不会计较。”
    油头粉面的那位立刻夸赞了淳于谙一句,气得四皇子一派的人肝疼,把你媳妇给别人,你看你计较不?这和有多大才学还有关系?若说英才,谁也比不过圣上,让姜贵妃陪老臣们一宿,你看皇上愿意不?什么狗屁逻辑!
    “朱大人,照你这意思,若是无才无德,就可以计较?”
    这群文官最是爱咬文嚼字,平日里都躲在暗处,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盯着,就等着对方言语中有什么疏漏,好揪住尾巴讽刺一番,以展现自己的才学,朝中有不少大人都是一战成名,铁齿铜牙。
    “请不要偷换概念,下官的意思是,淳于少将军应该理解才对!”
    油头粉面的朱大人翻了一个白眼,扭着头,举起右手中指,呲牙咧嘴,做了一个鄙视地动作。
    “老三,莫家小姐已经定亲,你这是让朕难做啊!”
    弘德帝无奈地摇头,赐婚可以,可绝对不能由他说,要百官请愿,他顺水推舟,到时候淳于谙来质问,他也只好说是人心所向,做皇上也不能不考虑百官的意愿,推脱干净就好。
    “父皇,儿臣知道,非莫家小姐不娶,若是如此,儿臣愿意一直空悬正妃之位。”
    耶律楚仁说得悲切,让后面很多不明真相的小官唏嘘不已,耶律家代代出情种啊,一直空悬正妃之位,那么出世的孩子不就是庶子?这万万不可!
    “皇兄,众所周知,我大周是礼仪之邦,礼教严谨,如今莫家小姐已经定给淳于少将军,京都人尽皆知,就算你我身为皇子,也不可仗势压人,强取豪夺!”
    耶律楚阳眸色一暗,他做事讲究中庸之道,柔和,绵里藏针,隐忍姜贵妃和三皇子多年,遭受不公平待遇都可以忍住,但是今日他不自觉地气血上涌,怒发冲冠,作为皇弟,很清楚耶律楚仁是什么德性,坚决不能让他得逞!他是想当皇上,坐在天下最高的位置,不代表可以牺牲他的朋友,这样的皇位坐着有什么意思?
    耶律楚阳言辞如此激烈,完全不合以往温吞的性子,不但三皇子一派众臣张大了嘴巴,就是己方一派,也有点不敢置信,甚至有大人正在做用手挖耳朵的动作,后面一些中间派眼眸发亮,等着看戏。
    “四皇子殿下,这怎么是强取豪夺呢?是太后娘娘生前遗愿,三皇子殿下不过是为了尽孝!”
    耶律楚阳话音刚落,马上有人跳脚站出来,既然说大周是礼仪之邦,就该知道孝字大过天,让三殿下娶那个莫家小姐做正妃,她还赚大了呢,有什么理由不答应?未来的皇后娘娘谁不想当那是脑子有病!
    双方又为这件事吵得不可开交,弘德帝脑子再次疼了起来,他招呼太监端茶送水,仰靠在龙椅之上,居高临下,思索这件事情的可能性。
    “皇上,三皇子殿下诚心尽孝,我大周以孝治国,您答应了吧!”
    “是啊是啊,淳于少将军是通情达理之人,一定能体谅您的苦衷!”
    三皇子后面,一群狗腿子加入战团,你一句我一句地,四皇子一派正准备反驳,考虑措词中,务必要抓到弱点回击。
    白若尘皱眉,若是事情僵持到这里,对己方没有好处,因为粮草已经驳了皇上的脸面,若是三皇子求娶,皇上脑子一糊涂答应下来,对方定会添油加醋地宣传,不出一天之内传遍京都,有损青璃的名声。
    “罢了,旁边那位刘太医,此刻就得你出力了!”
    白若尘从袖口之处沾了点药粉,这药粉还是从青璃那里哄骗得来的,据说撒上之后就会胡言乱语,说自己想说的话,这位刘太医平日总是给姜贵妃看诊,多半是三皇子一派的人,不坑他坑谁?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二三岁呀,没了娘,跟着爹爹好生过呀,只怕爹爹娶后娘……”
    正在弘德帝拍大腿准备恩准之时,一声不和谐地小调响彻了大殿,白若尘一个趔趄,脚下一滑差点仰倒,别人都是胡言乱语,怎么这位刘太医竟然唱上了?难道药效变质了?
    “这是刘大人家乡民谣,与他身世有关,他二三岁娘就去世了,他爹找了后娘,后娘对他非打即骂,赶出家门,还是族里人好心,看他是个好苗子,这才供他读书,后来又拜了师父学医。”
    一旁另一位太医院的大人小声地对白若尘道,“刘大人平日也喜欢这小调,谁知道今日发的什么疯,怎么唱到大殿上来了,这是殿前失仪啊!”
    大殿上鸦雀无声,原本还在吵嚷的两派也停了下来,耶律楚仁气得想捶地,他此刻跪着,不好回头,但是对后面打断他的龟孙子恨之入骨!到底是谁这么拆台,还用了这种手段!
    “想不到刘太医唱的不错啊!”
    四皇子这方,有几位大人刚想鼓掌叫好,突然想起这是大殿之上,赶忙用手捂住嘴,狠狠憋笑,捂住肚子,呈现颤抖抽筋状态。
    “下面何人喧哗?”
    弘德帝再次黑脸,心想今天不是个好日子,在大殿之上,他又不能不过问,只得揣着明白装糊涂。
    “回皇上的话,此人是太医院刘大人。”
    弘德帝身边的老太监再次端茶递水,小声提醒,下面的小调还没唱完,唱得声情并茂,弘德帝疑惑,难道是七月半中元节将至,阴气重?
    “来人,把刘大人请去后面歇息。”
    弘德帝说的很客气,他上了年纪之后,越发信鬼神之物,每年都在派出大量人力物力,寻找长生不老之药,可惜这么年多未果,传言南疆有奇异民族,会巫术,以身体为容器养蛊,可以延年益寿,不过会受施蛊人控制,每月十五都要解药续命,否则便会万箭穿心,生不如死,只是传说,无从考证。
    “皇上,刚才三皇子殿下所求……”
    三皇子一派见人下去之后,立刻提出,力求把话题引到正事上,结果被四皇子一派老臣插言,双方因为互相争辩,因为一个典故吵了起来。
    “四皇子殿下,您为什么极力反对呢?莫家小姐给三殿下做正妃,无上荣光?您为什么要阻拦,莫非有不可告人的想法不成?”
    三皇子殿下那方言辞尖锐,此话一出,满朝哗然,听着好像是四皇子殿下也有私心,所以才极力阻挠。
    “大胆!竟然往四皇子殿下身上泼污水!”
    两方又战成一团,弘德帝只觉天旋地转,胸口一热,一口血就喷了出去,身子一歪,顿时人事不省。
    “皇上啊,皇上啊!”
    一旁的老太监哭爹叫娘,百官面面相觑,刚才还说得好好的,怎么吐一口血就晕了,看样子很是严重!白若尘和其他太医走上前去,轮流把脉,百官沉默,站在原地焦急地等候消息。
    几个太医诊治之后,全部摇头,无力地叹气,白若尘也是眉头紧锁,弘德帝被掏空身子,这么多年一直虚不受补,强制服用补药御女,已经到了油灯枯尽之时,可是吐血应该不会这么快,似乎被外力所干扰,他疑惑地看了一眼老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