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节
“师父在屋里。”无名答道。
“莫真人,末将惊闻城中有猛虎作祟,特来报于真人知道。”蔡通自门口高声说道。
莫问迈步而出,冲蔡通说道,“冀公主已然被人谋害,速去请仵作前来。”
“啊?何人所为?”蔡通大惊失色。
到得此时院内下人方才确定蔡通本人真是无辜的,围上前来七嘴八舌,“老爷,刚才有人变成了你的样子,进屋将东屋的女客给害死了。”
死了公主蔡通心中已然非常忐忑,再一听事情竟然与自己有关更是吓的面无人色,“真人明鉴,末将是被人冤枉的,在此之前末将一直在府中歇息,有贱内可以作证。”
“此事与你无关,冀公主已然亡故,速去喊仵作过来。”莫问摆手说道。
蔡通闻言急忙差了府中下人去喊官府仵作,莫问想了想又改变了主意,“别请仵作了,请稳婆过来。”
蔡通听得莫问言语瞠目结舌,稳婆是接生的,请她们来做什么。不过虽然心中疑惑,他仍然吩咐下人去请,“还不快去,多请几个过来。”
“若是让蔡某知道是何人易容冒充于我,我定会将其剥皮抽筋。”蔡通大骂泄愤。
莫问闻言挑眉看了蔡通一眼,说说狠话消解心头恶气也就罢了,他与柳笙实力相差太大,柳笙杀他甚至无需用手。
“真人,凶手为何偏偏冒充于我?”蔡通消了气又开始害怕,死的是冀公主,死亡之处是他的宅院,凶手又变做了他的模样,他很难彻底撇清。
“你当日是如何抓到石清的?”莫问问道。
“末将带兵戍守邱县,当日得到暗探回报,言之石清次日将轻车简从前来巡视边境,末将便事先设下绊马将她给擒了。”蔡通说到此处急忙出言补充,“石清乃是重犯,押解途中我等众人对她无有半点失礼轻薄。”
莫问闻言没有再问,一个公主的行踪怎么可能被细作察觉,除非有人故意将石清的行程泄露给他们,此事从头到尾就是个圈套,幕后之人为的就是置石清于死地。
这幕后之人究竟是柳笙还是太子目前还不得而知,但太子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太子与他的这个妹妹是有着逾越伦理的奸情的,哪怕他想借助冀州东山再起也不会杀了石清。
不过他不想杀石清,不代表柳笙也不想杀她,柳笙与太子极有可能是龙阳密友,柳笙先前所做的那些事情并不像一个男人做事的风格,反倒像得了失心疯的女子,既疯狂又阴毒,在这种情况下他对跟太子有奸情的石清想必会恨之入骨,但他碍于太子也不能直接将石清杀掉,于是便设计了这个圈套,让石清顺理成章的死在外面。
这种可能最大,倘若事情真是这样,高州不过是个替死鬼,而他也不过是个旁观者,因为柳笙虽然知道他在这里,这次却明显不是冲他来的。
不多时,两个稳婆在下人的引领下自门外走了进来。
“哎呀呀,恭喜将军,贺喜将军,怪不得今夜月明星耀,虎啸凤鸣,原来有贵人即将降世呀。”稳婆最会讨赏,嘴甜的很。
蔡通此时惊恐焦急,听得稳婆的胡言乱语暴跳如雷,“降你老娘啊,哪个让你们来接生,东屋死了个女人,赶快进去验尸。”
两个稳婆听得蔡通言语,吓的六神无主,急忙推脱想要逃走。
“速速进去,再敢啰嗦,一刀杀了。”蔡通喊道。
“将军饶命啊,我们只会接生,验尸当找仵作啊。”二人跪地乞命。
“两位女善人无需惊慌,你们二人进去仔细辨别,看那女子生前有无受人非礼。”莫问在旁低声说道。
“还不快去!”领军将校通常脾气暴躁,蔡通上前将那两个半老妇人逐一踹倒。
两个稳婆半夜被人叫醒,原本以为有赏钱可拿,未曾想是来验尸。二人虽然害怕却也不敢不去,各自提了一盏灯笼战战兢兢的进了正屋。
二人进屋之后点燃了房中所有的灯烛,有了光亮,二人便不似先前那般害怕了。
“王嫂,你看呢?”
“我看像。”
“我看也像,快走,快走。”
“好生查看,若是看的错了,一刀杀了。”蔡通听得二人糊弄差事,在外高声恐吓。
“看下面,看下面。”灯烛投影,可见二人在移动尸体。
“怎么这个模样。”
“我又没见过胡人脱裤子,我哪知道。”
“我看不像。”
“师父,她们在说什么?”无名年纪尚幼,听得二人交谈很感疑惑。
莫问尚未答话,蔡通已然会意,冲正屋高喊,“小声些,再大声聒噪,一刀杀了。”
两个稳婆听得蔡通怒斥,更加惶恐,自东屋焦急走动,束手无策。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要一味呵斥。”莫问提醒。
“赶快想办法,查出结果,赏金十两,每人十两。”蔡通又喊。
这个世上有一种东西最为有用,那就是金钱,为了得到金钱,人能想出各种奇怪的办法,片刻过后两个产婆走了出来,“禀将军知道,这女子生前并未遭人非礼。”
“确定?”蔡通闻言心中大喜,奸杀和谋杀完全是两种性质。
“错不了。”稳婆歪头吐了一口口水。
“领赏去吧。”蔡通冲随从使了个眼色。
莫问眼尖,知道蔡通是想杀人灭口,便摆手说道,“消息藏不住的,给予酬金,放她们回去。”
“去吧,去吧。”蔡通冲随从摆了摆手。
“真人,如何善后才好?”蔡通求计。
“人是我带来的,我被人引走,此事怪我,你无需惊慌,派人为其更衣,连夜入殓。”莫问说道,到得此时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此事确实是柳笙所为,换做旁人不会造成奸杀假象而不真行其事,要知道石清的姿色丝毫不逊其姐。
道人行事很是公正,是自己的过错绝不归咎他人,蔡通听得莫问言语放下心来,招呼下人前去购买寿衣和棺木。
待得石清穿上衣物,莫问回到东屋探出灵气试她脖颈,发现她脖颈骨骼并未碎裂,只是双目充血,嘴巴半张,由此可见柳笙是将她活活掐死的,整个过程并没有使用灵气助力,通过这一细节亦可以看出柳笙是何等的恨她。
朝夕相处的同门之中出了个断袖的龙阳,令莫问感觉很是怪异,乾坤天地,阴阳交合,男女敦伦,这都是上天注定的,这些道理柳笙自然也是懂的,这家伙怎么会明知故犯。
待得处理完琐事,莫问方才想起城中还有一头猛虎,凝神感知,发现已无气息,那猛虎道行有限,很可能被城中官兵包围射杀。
五更天,石清被放进了棺材,莫问最后看了她一眼,虽然与石清并无深交,却也算是彼此熟识,石清的死令他生出了一丝悲凉,心态亦苍老了几分,人心苍老与否与年龄没有直接关联,取决于经历事情的多少,经历的事情越多,看的越透,心态也就越老。
石清的坟地是莫问亲自选定的,这也算是对她最后的告慰,尽管她的魂魄已然被柳笙灭杀。
天亮之后,一切恢复平静,无名昨夜未曾睡好,一直没有起床,莫问便没有急于去见沈冠青,按照常理推断无人会冲无名下手,但他还是不放心,人活于世,不能总是冲动的打打杀杀,还有继承和延续,在凡间留下子嗣的可能性不大了,继承衣钵的宝贝徒弟总要留下一个,不然人生是不完整的。
闲坐之时,莫问开始斟酌如何与沈冠青一个交代,且不管石清是不是已经死了,沈冠青的人情总是落下了,他不想被拖在此处,也不想一走了之,临走之前总要帮沈冠青做点什么,还了这个人情才行……
第三百九十五章 沈冠青
莫问不去,蔡通也不敢催,加之他昨夜也没有睡好,便跑到小妾所在的厢房补觉,打发小妾坐在窗边瞅着莫问。
辰时,街道上传来了马蹄声,马蹄声停于门外,随即便是洪亮的高声报唱,“高州持节大都督沈冠青敬拜上清宗天枢真人。”
莫问此时正在正屋喝茶虑事,听得门外报唱并未起身,沈冠青亲自到访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这声报唱没有喊起莫问却将睡下不久的蔡通给喊了起来,蔡通听得都督到来,急忙跑出去开门迎接。
沈冠青年纪当在四十岁上下,身材高大,体形壮硕,穿的是一席文人的黑色长袍,手中握着两只精钢太极球,容貌俊朗,颇有英气。
客人进门再不起身就是礼数不周了,沈冠青自南向北,莫问起身出门向南,二人于院中相遇,沈冠青抬手撩动衣摆。
此举乃是叩拜大礼的前奏,莫问无心久留便没有等他施礼,再行一步挡住了他下跪之处,“福生无量天尊,贫道天枢子,见过沈都督。”
“俗人沈冠青,拜见真人。”沈冠青后撤一步,再行跪拜大礼。
莫问见状急忙将其托住,“山野之人担不起都督大礼,都督与贫道颜面将乞翼阿古清释放,贫道欠都督一个人情。”
“沈某惊闻昨夜此处出了变故,本想即刻前来问候,想到深夜不便,便耐着性子等到了辰时。”沈冠青说道。辰时是会客的时辰,之所以选定这个时辰是因为主人在这时都已经睡够起身,除此之外农人百姓还舍去了蹭饭寻食之嫌。
“多谢都督挂怀,此事贫道已然处置妥当,请入内叙话。”莫问侧身抬手。
沈冠青进屋之后莫问没有立刻随行,而是抬手请蔡通一并进入,蔡通见莫问请他进屋,很是受宠若惊,抬手反请莫问先行。
三人进屋之后莫问径直坐上了客位上首,沈冠青见状略感失望,都是聪明人,一些细节就能看出对方的想法,莫问坐客位表明他并不准备长久留下,此外坐于上首也没有谦让意味,是比较自大的举动,也表明了莫问没准备与他长久相处。
“来人,将薄礼呈上。”沈冠青坐了主位二席。
沈冠青喊过,门外走来一年轻下人,手里提着一个偌大的食盒,进屋之后将食盒放到了桌上,躬身退下。
“沈某来的仓促,未曾准备礼物,这八品果子乃贱内连夜赶制,送与贵徒。”沈冠青起身掀开了盖子,一股清香之气随即溢出。
莫问看了一眼那个食盒,发现点心做的很是精美,旁边还放了一根一寸长短的试毒银针,见到这些不由得对沈冠青高看了一眼,此人心思缜密,懂得投人所好。
“都督有心了,贫道愧受。”莫问拱手道谢。
沈冠青见莫问肯收下他的礼物,面上顿现喜色,他并非胸无城府之人,此次之所以现喜怒于外乃是因为莫问肯收下他的礼物,表示莫问并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
“无名啊,还不出来道谢。”莫问冲西屋喊道。
无名先前已经被门外的报唱惊醒,听得莫问声音撩帘自西屋出来,“无量天尊,谢都督赠食,谢将军借宿。”
沈冠青和蔡通闻言急忙起身回礼,莫问抬手指了指食盒,冲无名说道,“拿下去吧。”
无名提了食盒退下,莫问目送他出门,蔡通招呼小妾请无名去东厢伺候茶水。
“贵徒气宇非凡,进退有度,年纪轻轻便有仙家之风啊。”沈冠青微笑开口。
“都督过奖了。”莫问随口说道。
“听真人口音,宝乡可是豫郡一带?”沈冠青放下太极球端起了茶杯。
“正是,贫道俗家豫郡西阳县,都督亦是豫郡人氏?”莫问问道,沈冠青刚才这句话也是用豫郡方言说的,令他大感亲切。
“沈某祖籍东阳县,与西阳县毗邻啊。”沈冠青大喜,汉人历来重视乡土情谊,西阳和东阳相距不过百里,算是非常近的了。
“都督祖籍沈家庄?”莫问问道,沈姓发源于豫郡,大部分集中在东阳县沈家庄。
“正是。沈某十八岁被抽丁入伍,屈指算来离家已有二十年了。”沈冠青很是唏嘘。
既是同乡便有说不完的话,二人互相问答,不知不觉说了一个时辰,二人尚不觉得如何,却苦了陪客的蔡通,豫郡方言很是饶舌,二人的交谈他一句都听不懂。听不懂还不能走,困了还不能打瞌睡。好不容易熬到巳时,终于借着安排酒席的幌子逃了出去。
“真人此行要往何处去?”沈冠青话归正题。
莫问闻言自心中快速沉吟,若说无事则必定被留,先前交谈之时他看过沈冠青的面相,虽然富贵却并无帝王峥嵘,可帮却不能深帮,“我与徒儿想往凉国一行。”
沈冠青闻言点了点头,“真人何时动身?”
“若是都督有事差遣,再留个三两日亦无不可。”莫问说道,人情不能不还,点心不能白吃。
“真人鹤骨仙风,超脱世外,沈某岂敢差遣。不瞒真人,沈某对修行中人很是尊敬礼遇,也有一干看得起沈某的道长和法师不嫌沈某粗鄙前来相投,但不知何故,前日晚间别院的一干僧道忽然走了干净,此事令沈某很是不安,不知是不是天要亡我,还请真人解惑。”沈冠青说到此处站起身来,冲莫问深深一揖。
人都有喜好,通过一上午的交谈,莫问对沈冠青生出了几分亲近,闻言莞尔发笑,“都督多心了,道人不是蝼蚁,不知何时下雨。僧人不是耗子,不知何日地动。他们之所以离去乃是因为他们忽然之间无法借气作法。”
“敢问其详。”沈冠青低声问道。
“你我既是同乡,有些事情我亦不瞒你,每逢朝代更迭,天下大乱之时天界地府便会与人间隔绝,名为末世,前日乃末世降临之日,天地二界一旦与人间隔绝,道人便无法借助天地灵气作法起坛,他们并不知晓末世之事,忽然之间作法不灵令他们很是不安,故此才会不辞而别。”莫问出言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