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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这一世他逆天改命,自然是为护阿曛一世平安喜乐。
    他逼迫阿曛练琴,也是为净化阿曛的心性,毕竟阿曛两次从奈何桥边回到人世,魂魄早已受到损伤,若不练一些养性的琴,他怕阿曛会走上不归之路,这是他最为担心的。这次过来,他看到阿曛眉心隐隐有些黑气,但却并不将他的话当做一回事,才想着在全体女学子面前狠狠敲打一下阿曛,希望她能知耻而勇,好好的将琴练下去,至少保证她的魂魄不再受到暗灵的侵蚀,让他有足够的时间找到救她的方法。
    上一次阿曛重生时,他跟着她重生,原本以为还可以逆转命运,护着她一世,却没想事与愿违,还是让她再一次死在了凤泫的手中,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阿曛出任何差错了。
    凤漓看了一眼身边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凤泫,隐隐的有些担忧,只怕事情到了凤泫这边会变得难以控制。
    ☆、42西楼听曲
    放学回来,阿曛跟外祖母请了安,连晚膳都没有用,告了假就回了自己的住所。
    因为实在太累又困,在琳琅和阿珍两个服侍她洗漱后就倒在了床上。
    琳琅见阿曛这般疲惫,脸上气色非常不好,端了早就备好的燕窝粥来,哄着阿曛吃了几口,才开口问道:“看姑娘气色不好,今日学院的考校可还顺畅?”
    “别提了,简直是糟糕透顶。”阿曛想起琴艺考校时凤漓的那番话,简直是挖心挖肺,她真是不想原谅他这般的没头没脸的骂她,当时气血上头,险些拿了琴直接砸在凤漓的头上,可现在躺下来细想,凤漓点评其他女学生的琴艺,一点也没有错处,每个人的优点长处和短板在哪里,凤漓只听一遍便能指出,足见凤漓在这方面的学问确实有些高深。何况她是听过他的琴声的,确实是自己拍马也赶不上的水准。
    此时沉下心来细想,便觉得凤漓骂她其实处处骂在了点子上,她的的确确是只讲究了指法和技巧,在技巧上刻意讲究奇巧,却忽略了乐理的根本,那就是凤漓曾经讲过的琴由心生。
    她的琴声,之所以与凤漓的差了几重境界,差就差在这用心二字。她却是没有走过心。
    这般一想通,阿曛便不觉得太难过了。
    她起身,抬头望见窗外的月华,这才想起中秋快到了。想起自己未吃东西,估计琳琅和阿珍也没怎么吃,便吩咐外祖母拨给她的两个大丫鬟香薷、香橼在她住的这间西楼的院子里,备了一桌酒菜,喊上琳琅和阿珍,并香薷和香橼,五人围桌而坐,吃了起来。
    阿曛年纪尚小不能饮酒,但还是让香橼温了几壶花雕,乘着月色让几个跟着自己的丫头饮个痛快。
    酒过三巡,香薷等人也不似以往在阿曛面前拘着,开始玩起了纸牌,阿曛又不能喝酒,也不想打牌,脑子里其实还没放下被凤漓臭骂的事,又想着今日里怎么就见着了凤泫,真是冤孽,她躲到潞州也还是没能躲过与他的相遇。不过幸好,今生相遇时,她狼狈不堪,应该给他留下了很差的印象。以她对凤泫的了解,凤泫喜欢的是慕容苒苒那种柔情似水温柔可人的解语花,对自己这种是没有兴趣的。
    又想到胡月如坠马的事,若胡月如没有坠马,是不是凤泫就不会与她有正面的相遇?
    这些事在脑子里如一团乱麻,阿曛怎么理也理不顺,便让琳琅抱了琴来,自己坐一边,将琴搁在膝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一首曲子反反复复,始终弹不出自己想要的感觉来,心里便有些懊恼。
    琳琅看在眼里,忙去东梢间取了香料,在香炉里燃了,搁在阿曛面前的案几上。又捧了杯桂圆茶,递到阿曛面前,笑道:“姑娘昨夜弹了一夜,是不是太倦了?秋夜凉,姑娘不如饮杯热茶,暖暖手再弹罢。”
    阿曛接过桂圆茶,着看琳琅:“我是不是很没用?”
    琳琅道:“姑娘切不可妄自菲薄,谁不知姑娘于琴上是极有天赋的?国公府这么多女儿,为什么天和先生独独愿意教授姑娘琴艺,不就是看中姑娘的聪慧么?只要姑娘悟到了其中关键处,还有练不好的么?”
    阿曛讪讪,“是啊,还得靠领悟。”
    “姑娘,慢慢来吧,又不要进京赶考的,不着急。”香薷一旁插话道。
    香橼叹道:“也没见咱家姑娘这么上过心,也没见咱家姑娘为什么事犯过难,看来这曲子还是不容易练的,否则以姑娘的聪慧,早就练成了。”
    “你们一个二个的都取笑我啊,看我怎么治你们。”阿曛故作生气瞪了众人一眼,“好了,今夜到这里,散了吧。”
    琳琅和阿珍忙着收拾席面,待众人离去,院子里一时静了下来,剩下阿曛一人,香案上的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烟雾,香气传来,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冷香味,似极了凤漓衣服上惯熏的香味。
    望着袅袅烟雾,阿曛似乎又看到那个冷冷清清的少年,一袭水过天蓝色衫子,端坐在琴案上,玉泽修长的手指轻拨慢捻间,缓缓流淌的琴音。
    阿曛仔细回想当时凤漓抚琴的样子,然后凭着记忆,一节一节,将一曲凤求凰弹奏了出来,不知不觉,一首曲子竟丝毫没有阻断,顺利弹完了最后一个音符,阿曛抚琴这么长时间来,第一次竟有一种酣畅淋漓之感。不由得心情大好,将琴曲抚了一遍又一遍,越到后来,竟是越发的顺手畅快。
    西楼的屋顶上,凤漓一身玄衣静静坐在瓦片上,容颜不似平日里冷清,竟柔和了不少,听院子里传出的琴音由开始的生疏,到后来慢慢的流畅,再到后来一层一层递进的意境,他的唇角缓缓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那日考试之后,学院放了三天假,阿曛在外祖母家陪着煦哥儿好好玩了几天。
    到假期的第三日,正好是中秋节,也是阿曛十一岁的生辰。这是阿曛在潞州过的第三个生辰。每年中秋节这夜,潞州城里有灯会,全城灯火辉煌,将潞州城照得如白昼一般。
    这夜,阿曛跟以往一样,与舅舅家的桀表兄一道,带了煦哥儿去逛灯市,带着琳琅和阿珍两个丫鬟陪同着。
    潞州是商贾聚集之地,不似京都那般严谨,天下商贾往来云集,其繁荣程度甚至超过了京都。灯市上人来人往的,甚是热闹。阿曛紧紧拉着煦哥儿的手,生怕煦哥儿被挤开了。
    煦哥儿不过九岁,依旧是孩童心性,对各种卖小玩意儿的小摊前流连忘返。桀表哥毕竟比阿曛和煦哥儿都大上好几岁,便主动担起了照看煦哥儿的重担。
    一行人在街市上走着,煦哥儿瞄见了不远处一个馄饨摊子,便央着阿曛去吃混沌。阿曛心里惦记着街市上的灯,便让桀表哥带着煦哥儿去吃混沌,自己则和琳琅阿珍两人去放灯。
    阿曛卖了一盏浅紫色的莲灯,走到鹭江边上,正准备许了愿放下去,却听胡月如在喊她:“阿曛,真的是你?”
    阿曛见到一身浅粉色袄裙外披一件同色锦缎斗篷的胡月如,手里也拎着盏灯,便问道:“你也过来逛灯市?”
    “是啊,我本来想去陈公府上约上你一起来逛的,又想着你怕是要跟你们家煦哥儿一道逛的,就只好自己来了。没想到这么多人里也能遇到你。”胡月如笑道。
    “你这盏小兔子灯倒是挺特别。”阿曛瞧见胡月如手里拎着的是盏白色的兔子灯,很是可爱。
    “这是今年京都流行的款式。我二哥从京都来看我,特意给我带的。”
    阿曛想着她两位兄长从京都也给她寄了不少礼物过来,但没有胡月如这种可爱的玩意儿,便有些羡慕了,小孩子的心性,别人有的,她也想着有一样拿来玩玩。
    却听胡月如道:“咱们一起放灯吧,放完灯我得赶紧回那边去,我二哥还在等我。”胡月如指了指远处的拱桥。
    阿曛顺着胡月如的手指看去,却只见拱桥上,那人在灯火阑珊处,一张俊颜宛若皓月辉明,一双黑眸璀璨得堪比天上的星辰,唇角的淡笑温暖和煦似一树一树梨花初绽,阿曛知道,那桥上的人显然已于人群中寻到了她,此时也正在朝她笑。
    阿曛有些怔忪。
    太久没见凤漓如此笑了,只记得他一张冷脸对她不断的苛责,却忘记了这人以前一直是这般丰神俊朗。
    “啊,那是五殿下。”胡月如显然也看到了凤漓,悄悄拉了拉阿曛的衣袖,有些不知所措,悄声问阿曛:“那日马场五殿下救了我,我还没好好道谢,今夜既然遇见了,我要不要过去跟五殿下正式的道声谢?”
    在胡月如的心里,更多的是想借机跟五殿下说说话。
    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那日被他骂得如此凄惨,阿曛实在是心里憋了许多的气。
    显然胡月如刚刚不是询问阿曛的意见的,她只不过是表示了此种情形下,她要去跟凤漓说话。胡月如话音刚落,便拉了阿曛的手往拱桥那边走去。
    凤漓看到了这一幕,站在桥上不动,也在等着阿曛和胡月如上桥。
    “殿下。”胡月如拉着阿曛总算挤到了凤漓的面前,笑着喊了一声。
    凤漓向胡月如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却听胡月如道:“那日在马场真是有幸得殿下相救,不然月如怕是要小命不保了。”坑岁场亡。
    凤漓看着阿曛,却对胡月如道:“这话你在马场上都说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劳驾到旁边等等,我有些话,要跟简五姑娘说。”
    听了凤漓的话,胡月如脸色有些苍白,掉头去看阿曛,却见阿曛脸色比她的更白,不由得替阿曛感到无比的担忧,要知道这位五殿下可是在琴艺考校的时候,将阿曛骂得体无完肤的。
    见胡月如没有动,凤漓又道:“你二哥在明月楼等你,若太久不见你,他可能会四处寻你的。”
    “我二哥在明月楼?那我去找我二哥了,月如告辞。”胡月如就是再笨,也听出了凤漓已经很是不耐烦,在撵她走了,便拎着她的小兔子灯笼,往明月楼去了。
    ☆、43小猪灯
    “五殿下。”阿曛拎着莲灯立在桥头,望着桥上的凤漓,知道不能逃,只得迎了上去。
    虽然那日他骂得痛快,她听得差点晕过去,但不得不说,她自被他骂过之后,再弹凤求凰这首曲子,在意境上就进境了一个层次,虽与凤漓弹的还差得很远,但毕竟进步在她来说,已经是神速了,他若不重重的敲她一锤,她也不至于顿悟。
    当她将琴声弹得顺畅时,她的心也真的如他所说,静了许多,那一直暗暗的躁动似乎就会平息下去。
    “阿曛。”凤漓朝阿曛招了招手,示意阿曛再靠他近一些。
    阿曛内心里其实已经有些怵他了,尤其是两个人单独相处时。
    又怕自己不听他的话,靠他近一些,他会在这桥上做出什么让她更下不得台的事来。毕竟他们所处的这座拱桥,是鹭江上最为豪华热闹的所在。人来人往的,若是有什么不妥的,怕是明日里整个潞州城里都知道她的大名了。
    但看着凤漓立在那里不动,就等着她过去呢,气定神闲,等君入瓮。阿曛迟疑了一阵,还是拎着莲灯一步一步蹭了过去,在离凤漓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殿下可是还有什么话要教训学生的?”
    她也是一个记仇的人,他当众痛骂她就已经让她恨得想砸人了,在马场时她和胡月如一同坠马时,明明他与凤泫一道赶过来救人,他却偏偏去救了胡月如,让凤泫来救她。明明她阿曛跟凤漓更熟一点吧,看来凤漓这个人真是搞不清状况啊。
    凤漓往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相隔仅仅一步之遥了,凤漓顺手捉了阿曛的左手,拉过来,将一根不知道什么材料的绳子编制的黑色手钏套在了阿曛的左手腕上。
    阿曛看见那黑色的手钏上,串着一枚龙眼大小通体墨黑的珠子,既不像珍珠也不像是金银做的,看不出是什么宝贝,触感微凉,黑魆魆的,一点光泽也无,似乎隐隐能将照射到那珠子上面的光吸了进去。
    阿曛抬头看凤漓,不知他为何要将这一枚珠子套在她的手腕之上。
    却听凤漓道:“这枚珠子名瑶光,带在身上可以聚神清心,你要时刻带着,不许让珠子离身。”
    “为何?”阿曛不解。但尽管这样问,阿曛还是不敢将这珠子从手腕上摘下来给凤漓扔回去,她是在拿不住对面这人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凤漓不答阿曛的话,反问道:“生气了?”
    “……”阿曛不想答他的问题。若说她跟他置气,可自己也说不上这气从何来,不过真的气得不轻是真的,即使他送了东西给她,难道她就要轻易原谅他当众骂她的事?
    其实阿曛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就在这一个问题上会如此执着。
    却听凤漓道:“我听得出那五十几位女学子里,你的琴弹得是最好的。”但他若不点醒阿曛,怕是阿曛只会沿着歧路越走越远。
    既然他都承认自己是弹得最好得,还那般说她,阿曛很是不服。抬头,无比倔强地盯着凤漓看,“那殿下为何还说那样的话?”
    凤漓想了想的,微微挑了挑眉,笑道:“想看看你生气后是不是更丑。”说罢,他还特意仔细瞧了瞧阿曛气鼓鼓的脸,似乎对阿曛更丑的样子很是满意。
    “哎呀,你这人真是……”骂人的话是说不出口的,阿曛怎么说也是小小的淑女一枚,但此人如此没皮没脸的,,难怪那日在香料铺子前拿马堵了她的路,端坐在马上对她左看右看的,她当时就觉得他是在看她一身学院装的丑样子,没想到他竟更恶劣,就是为了特意看她生气变丑,故意这般欺负她。阿曛觉得自己彻底被这么没有底线的人打败了。她突然很是怀念前世那个虽然冷脸,但还会在夜里为她煮粥的凤漓。
    “这个给你。”
    凤漓递到阿曛面前的是一盏小猪灯,粉红色的,小猪的模样憨厚可爱得很,尤其是那猪嘴微微往上弯着,一双猪眼眯着,似乎在望着人笑。
    阿曛望着那盏小猪灯,一看就跟刚刚胡月如拎着在她面前显摆的那只兔子灯是一个系列的,应该都是今年京都的新款式,不过这只小猪灯可比胡月如那小兔子灯可爱得多了,手工也精致得多,胡月如的兔子灯跟这只小猪灯比那都不是同一个档次的。
    “作何给我这个?”当我小孩子一般好哄么?阿曛盯着凤漓看。
    “你不要?不要我给刚刚那个拎着兔子灯的小姑娘了啊。”你不就是小孩子么?刚十一岁吧。凤漓有意将灯往回收,作势转身要走。
    阿曛眼疾手快,将小猪灯抢到了手,笑眯眯瞅着凤漓,“就当是殿下为那日骂我之事赔礼道歉的礼物了。殿下,我收下了。也接受你的歉意了。”
    阿曛拎着小猪灯,也不等凤漓反映过来,飞也似的穿过人群,跑下了拱桥。她可不能让胡月如得到这盏小猪灯,要是落到了胡月如的手里,胡月如怕是天天上学都会带着来的,还会不停的在她面前显摆。
    ……
    中秋节这一夜,阿曛算是尽兴而归,回到外祖母府上时,月已中天。
    回到住处,阿曛将手中那盏小猪灯看了良久,最后亲自搬了张凳子搁在窗下,踩在凳子上,亲自将灯笼挂在窗口的正中央,才算心满意足。煦哥儿没见过这般可爱的灯,几次更阿曛央求要拿去玩几天,阿曛硬是没松口,搁其他东西,煦哥儿都不用开口,阿曛从来都是先送上去再说。
    夜里躺在床上,阿曛就着昏暗的烛光,研究左手腕上的黑魆魆的瑶光珠子,只觉得那珠子虽看似平常,凤漓巴巴的送过来,应该并非稀松平常之物,只是这样的东西,凤漓为何会给她?
    次日,胡月如到阿曛府上来玩,一进门便瞅见了阿曛挂在窗下的小猪灯,顿时跑过去左看右看,啧啧称赞:“你这里藏了这般精巧的灯,怎的昨夜不见你拎到灯市上去?”
    “好东西留着自己看就可以了。”阿曛埋头在桌子上书写这几日落下的功课,头也不曾抬起。
    胡月如道:“你这是怕人知晓你有这么一盏精致的灯吧。昨天夜里离开你后,我又遇到了几个同班的学友,她们都称赞我的小兔子灯,要是她们见到你这盏小猪灯,还不得羡慕死了啊。”
    “不给她们看,她们也看不到。”
    “说说,谁送的?”胡月如凑近阿曛,一脸八卦相,“这小猪灯一看就是今年京都的新款式,潞州城里根本就没有,你两位兄长的礼物早几日之前就到了,显然不会再送了这灯来,唯一可能送你这盏小猪灯的人,又是从京都来的,莫非是……”
    “别瞎猜。”阿曛总算是抬起头来,盯着胡月如,用略带威胁的语言道:“你再乱猜下去,小心我将你山水画课业的事告诉夫子。”
    胡月如顿时噤了声。她画画擅长工笔花鸟,于写意山水上很是没有悟性,不似阿曛,无论写意还是工笔,就算是街面上平头老百姓买了贴门上的年画,她也能画得栩栩如生,所以她的山水画课业,都是央了阿曛替她完成的。这是她的痛处,时时被阿曛捏在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