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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孟丞相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当即便道:“来人,为王爷准备房间,送王爷去休息。”
    孟苑担忧地看着赵琛,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了,丢下一句“我去准备醒酒汤”就跑了。
    孟丞相恨铁不成钢地想,女儿大了真是不由人啊!
    丞相府最好的一间客房里,赵琛平躺在床上,身上盖着锦被,一动也不动。
    酒品这样好,倒是让人省了心。进进出出的婢女们捏紧了嗓子,轻手轻脚地为他准备洗漱与醒酒用品。
    膳房外,孟苑有条不紊地煮着醒酒汤,相府的厨子们站在一边看着,表情变幻莫测。
    这小姐可是从来非相爷的事不下厨,这次愿意主动亲手为端王做醒酒汤,想必是对端王上了心,相府明年要成一件好亲事了。
    孟苑并不介意别人的看法,醒酒汤熬好了就要亲手端过去,从头到尾都不让扶风帮忙,扶风手足无措地站在后面跟着,表情比刚才的厨子们还要不自然。
    “小姐,这些事让奴婢做就行了,若是被相爷和王爷知道,奴婢肯定要受罚了。”扶风急切道。
    孟苑说:“你自休息去,不必管我,若谁敢罚你你就来找我,我保你没事。”
    扶风无法,只得任由她去了,等丞相大人最疼爱的嫡小姐端着醒酒汤到了端王休息的客房,面无表情的星沉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孟小姐。”他简单行礼,言简意赅道,“王爷就在里面,您可以随时进去。”
    “他睡了吧?我还是等他醒了再来。”孟苑作势要走。
    “没有!”星沉忙道,“王爷只是在闭目养神,他喝醉时很少睡着。”
    “怎么会,醉了的人难道不是很容易睡着?”孟苑惊讶地问。
    星沉面不改色道:“卑职也不知道,总之王爷没睡,小姐快进去吧。”
    有点被赶鸭子上架,但孟苑也没拒绝,由着星沉帮她推开门,端着醒酒汤轻轻走了进去。
    书房里,孟丞相听完韩宁的禀报,捻着胡子道:“哼,且放过他们这一回,总拴着也不是办法,到底是未婚夫妻,多少也要有点沟通。不过你亲自去盯着,不要让他们做什么越了规矩的事,端王可是喝了不少。”
    韩宁领命退下,孟丞相躺到榻子上,哼着小曲闭目假寐。
    再说这边,孟苑进了屋子就朝床榻这边来了,赵琛纹丝不动地躺在那,要不是偶尔有风吹动他细细的发丝,几乎无法分辨他是否还活着。
    虽然星沉一再强调他并没睡着,但孟苑还是很注意自己的动静,几乎毫无声响地到了床边。
    她放下手里的托盘,提着裙摆坐到床边,用眼神描绘他英俊的脸部轮廓,见他还是如刚才在席上那般紧锁眉头,忍不住伸手替他抚平。
    “怎么现在还皱着眉。”她小声自语道,“小心长皱纹。”
    “皱纹”两个字可是让闭着眼的端王殿下表情更阴沉了,本来他就比她大了十岁,现在又被提起伤心事,真是让人想睡都睡不着了。
    “你醒着吗?”
    孟苑不确定地唤了一声,心里盘算着若他睡着了,那她就等他醒了再来。
    她不介意再跑一趟,不过事实是——不必了。
    “嗯。”
    赵琛应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眼神清明,看不出半分醉意。
    “你没醉?”孟苑讶异道。
    赵琛薄唇轻启低声说:“醉了。”
    “没见过有人醉了还这样面不改色眼神清明的。”孟苑弯了嘴角。
    赵琛慢慢坐起来,靠到床后的枕头上,闭起眼按着额角道:“从小长在皇宫,常有场合需要饮酒,我与他人不同,自小便喝了多少面上都不显。”
    “头很疼吗?”孟苑有点心疼,“我爹也是,怎么灌你那么多的酒。我煮了醒酒汤,你先喝了。”她起身去端醒酒汤,回来就看见他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她。
    “这种事让下人去做就好了,你做什么。”赵琛拉住她没端着醒酒汤的手,等她坐下了就接过瓷碗一饮而尽,随后放下瓷碗说,“让我看看有没有烫伤。”
    孟苑哭笑不得道:“怎么会,我很小心的,我常常下厨给父亲做夜宵,这些事还做得来。”
    赵琛不知想到了什么,意味不明地说了句:“你是丞相千金,丞相对你那么疼爱,你会做这些非常难得。”
    孟苑身子一僵,握着她手的赵琛清晰地感觉到了,但他不动声色,只是悄无声息地观察她。
    “以前父亲也很意外,我什么时候学会了做这些。”孟苑垂着头道,“但其实也没什么,这些很简单的,你就当做我天生聪慧,一看就会吧。”
    赵琛心里发疼,虽然她没说,但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一个人对她的苦衷和过去了如指掌,那个人就是他。
    他看着她,眼里带着怜惜、困惑、伤感与决绝,这一系列的表情让孟苑完全不懂他的真意,只好拿起那瓷碗,装作去放碗,稍稍离开他的视线。
    赵琛长长叹,等孟苑再转身回来时,发现他已经下了床。
    他纤尘不染的锦袍有些褶皱,但他毫不在意。他迎上她,握住她的手,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让她甚为羞涩。
    他说:“若是现在就可以娶你进门就好了。”
    离孟苑及笄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说慢也不慢,说快也实在不算快。
    赵琛又叹了口气,这次叹息声很大:“昨晚便是这样的心情。”
    “什么心情?”她歪着头问。
    赵琛认真道:“时间过得太慢。”
    “会吗?”
    “其实有时候也会觉得过得太快。”
    “什么时候?”
    赵琛握着她的手送到唇边,轻轻吻了吻道:“和你在一起的时候。”
    孟苑红着脸拉回手,他顺着跟过来,唇瓣印在了她头上。
    她闭上眼,感受着他的吻,两人还没温存多久,屋顶上的瓦片忽然掉下来一块,赵琛立刻揽着孟苑躲到一边,随后放开她追上屋顶,非常无语地看着韩宁的背影消失在林立的阁楼之间。
    孟苑出了房间,离得老远朝上看,提高音量问道:“怎么回事?是不是有刺客?”
    赵琛站在屋顶上,冷哼一声道:“刺客?怎么会,现在的丞相府真如铜墙铁壁一般,便是本王也不能随意出入,若真有刺客,这里早就被人包围了。”
    孟苑心情复杂地注视着他从屋顶上跳下来,两人面对面站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星沉又来打搅他们了。
    “王爷,急报。”
    赵琛颦眉,看看孟苑看看他,看得星沉心头发虚。
    “你也该回去了,免得丞相不悦。”赵琛说完,转身进屋,星沉跟着进去,还不忘关上门。
    孟苑犹豫了一下,到底是离开了。
    客房里,赵琛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道:“你最好真有什么了不得的急报。”
    星沉弯腰抱拳道:“王爷,的确是急报,从宫里来的。”
    “哦?”赵琛挑挑眉,叠起双腿慢条斯理道,“怎么?”
    “林贵妃那里出事了。”星沉压低声音说。
    “出了什么事儿?”赵琛好像终于有点感兴趣了,嘴角慢慢勾起。
    星沉语调很轻地说:“林贵妃的孩子没了。”
    赵琛眼前一亮:“当真?”
    “千真万确。”星沉说,“皇后娘娘派人传信给属下,属下一得到消息便立刻来给王爷禀报,此刻恐怕太医还在林贵妃宫里没有离开。”
    赵琛轻笑一声道:“我就知道,像林贵妃这样风头出尽的人,总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就像前世的他,从最受瞩目的皇子到太子,这条路走得太顺,一直都是父皇心尖上的人,至少别人看起来是那样。结果呢?所有的危机和算计都冲他来,外人只看得见他身为储君的风光无限,谁看得到他威严不近人情的外表下隐藏很深的谨慎小心?
    这条路,他自始至终走得如履薄冰,付出了许多心血才安安稳稳坐上皇后,可林贵妃呢?
    看错了人,走错了路,真当皇上心里有她?
    今上这个人,就连对昌文皇后都不一定是真爱,更不要提她了。
    自古伴君如伴虎,帝王心术,鬼神不言,就拿陈皇后举例子,她能在昌文皇后薨逝后当上皇后,也是用了非常手段,跟今上达成了某个共识,林贵妃又觉得自己可以凭什么?
    这个林贵妃……怎么说呢,有点可爱。
    天真得可爱。
    ☆、第29章
    关雎宫,皇后和皇上都在,太医正在回禀林贵妃的情况,瞧着满屋子太医愁眉苦脸的样子,孩子应该是保不住了。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的龙胎保不住了。”
    太医院院判开口,躺在床上的虚弱女人倏地睁开眼,眼里迸发出惊人的寒光。
    皇上还没说什么,林贵妃就爬起来说:“陛下……”她满脸绝望地看过去,“陛下……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皇上走到床边坐下,拉住她的手说:“爱妃,没事的,孩子还会再有,身体要紧。”
    林贵妃眼含泪水,却笑了起来,这样强颜欢笑的模样越发让人心疼:“皇上,您要给臣妾做主呀,臣妾好好地待在自己的地方,只是打开了皇后娘娘送来的百子图,怎么孩子就没了?”
    皇上看向皇后,陈皇后淡定道:“皇上,那幅百子图您也是看过的,您觉得可以才让人送给林贵妃的,怎么您和臣妾都没事,林贵妃却有事儿?”
    这时,一个一直沉默的年轻太医忽然来到皇上面前,行了个礼躬身道:“皇上,可否让微臣看看那幅百子图?”
    皇上挥挥手,漫声道:“把那张百子图拿来给太医看看。”
    关雎宫的奴婢闻言立刻去让人取来了那幅百子图,那年轻太医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遍,回禀道:“皇上,这百子图上熏了可以让任滑胎的熏香,正常人闻的话是没事的,只有怀了身子的女人闻了才会有问题。”
    林贵妃闻言立刻哀嚎道:“皇上!太医都这么说了,难道您还要护着皇后吗?皇上!”
    皇上表情一直淡淡的,他只是轻瞥了皇后一眼,接着便道:“张院判,你来看看这幅百子图。”
    太医院院判张怀按皇上的意思检查了一下那百子图,看完之后又不确定地让其他太医一起上来研究,过了许久才下了定论:“皇上,徐太医说得没错,这百子图上确实被人动了手脚。”
    林贵妃满怀恨意地盯着陈皇后,陈皇后一点都不慌乱,纹丝不动地站在那,一个字不说。
    见此,林贵妃又看向皇上,当今圣上赵隽逸慢慢站起来,走到那幅百子图前看了个仔细,过了一会才转过来说:“可是爱妃,这件事还是不能怪皇后。”
    林贵妃震惊无比:“为什么?!”
    皇上像是有些无奈,勾勾嘴角说:“因为皇后特地当着朕的面让人验过这幅画,送这幅画来的也是朕的人,莫非你信不过朕的人?”
    林贵妃满脸苍白道:“我怎么会信不过皇上?可是皇上,底下的奴才也不能完全相信呀,万一有谁被贿赂……”
    她的话还没说完,屋子里所有跟着皇上来的人全都跪了下来,那声音惊得林贵妃忘记继续说,皇上看着她的眼神也一点点冷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