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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过了两盏茶的功夫,王大夫总算来了。提着药箱便直接入了厢房。现下事态紧急,也并未顾得上什么男女大防,苑夫人都已经疼昏过去,自然也无法戴上帷帽。
    涉蓉将丝帕搭在苑夫人皓腕之上,王大夫轻探脉搏,发觉脉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
    这便是滑脉之象。
    苑夫人这是真真有孕了!
    “是滑脉。”
    闻言,涉蓉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想着方才苑夫人见红了,也不知晓这一胎能否保得住。
    “王大夫,苑夫人这一胎胎象如何?”
    涉蓉心下还是有些忧心,毕竟身为老太太的贴身丫鬟,她与涉芙自然是极为清楚老太太这些年来是多希望府中能添丁,不过碍于夫人亦或是夫人背后的贵妃的面子上,才并未往侯爷身边添人。
    现下好不容易苑夫人有了个孩子,万一这胎出了什么闪失,真正受罪的还是她们这些下人。
    指不定老太太要怎的折腾,才能止得住胸臆中的怒气。
    “苑夫人脉象虽说有些虚浮,但她的底子却是不错,这胎算是保住了,不过要好好将养,万一再出了什么岔子,到了那时,恐怕便不好办了。”
    王大夫自然清楚像端庆侯府这类人家到底有多看重子嗣,所以便万万不敢掉以轻心,不过苑夫人的身子现下看着凶险,实则并无大碍。
    王大夫直接去了外间,涉蓉伺候笔墨,待到王大夫将安胎的方子写下之后,这才出去秉了老太太。
    “回老夫人,方才王大夫说,苑夫人这一胎怀的还算安稳,只消日后好生将养着,您便等着抱孙子罢!”
    涉蓉自然是知晓老太太心思的,所以说的话也让老太太沉郁了几日的面孔忽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你这丫鬟,还不快去将王大夫的封红给了,要是怠慢了王大夫,我就把你打发给人牙子!”
    闻言,涉蓉也心知老太太是在说笑,忙往厢房内跑去,将袖中放着的荷包交给王大夫。
    “谢过涉蓉姑娘。”
    王大夫冲着涉蓉抱拳行礼,这留着花白胡子的老大夫也是个有趣儿的人,最最欢喜的便是银钱,偏生又没事儿说着什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听着真真是引人发笑。
    不过王大夫的医术确实高超,所以在府中女眷不便请太医出宫时,便都是派人去西巷将王大夫请过来。
    老太太听闻苑夫人这一胎已经保住了,不过现下苑夫人还在昏迷,便将她留在了常青院,吩咐丫鬟去给她煎了安胎药,又源源不断的往盈园中苑夫人所住的小院儿中送去奇珍异宝,当真是让人眼红不已。
    ☆、第90章 朝中事
    不过眼红归眼红,谁也不敢真对苑夫人出手,毕竟老太太现下心里可跟明镜儿一般,要是苑夫人的肚子出了什么事,那整个侯府之中,恐怕便不会好过了。
    叶沐遥现下躺在贵妃榻上歇息,也觉得这苑夫人的运道着实不错,老太太现下满心满眼都是她腹中的孩子,若是苑夫人产下一个男丁的话,那这所谓巫蛊之事,恐怕也就没有敢再提了。
    最近侯府中发生的事情还真不算少,叶沐遥也不好在此刻再次出手,不然若是露出了些端倪,事情恐怕便不会那般好了结了。
    既然不能对府内出手,将目光放在府外,那便是极好的。
    叶沐遥现下可没有忘记,当日那批不长眼的歹人,竟然胆敢行刺于她,若不是岑惊鸿救了自己一命,恐怕现下便不好了。
    “付盈然。”
    叶沐遥微微眯眼,口中喃喃叫着付盈然的名字,声音虽小,却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寒意。
    翌日,叶沐遥倒是没有先去常青院给老太太请安,毕竟现下在老太太心里,最为重要的便是苑夫人的肚子,自然是不会过分注意自己。
    叶沐遥先往叶云起的书房赶去,因着明年春日又是三年一度的春闱,现下虽说是秋日,各地的儒生也赶过来不少,自然需要安置一番。
    科举是将世家给打破的最为有利的武器,现下寒门子也可入朝为官,当真是让世家大族既鄙夷又心惊。毕竟如今的秦国,早便不是那个所有百姓都目不识丁的时候了,科举已有不可阻挡之象,即使朝中重臣并不甘心,却也无能为力。
    毕竟圣人想出来的分权之法,要是哪个朝臣有半分质疑的话,恐怕以后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寒门子有寒门子的好处,那便是身后并无家族,要比勋贵子弟好控制的多,且也不必提防。但毕竟出身鄙贱,身上的泥点子尚未洗干净,满朝勋贵自然是看寒门子不起,也私下里对着寒门一派使了不少绊子。
    叶云起出身端庆侯府,自然是勋贵一派的主要人物,现下由他负责科举,自然不好让朝臣都冷了心,所以春闱的题目便要偏向勋贵子弟一些。
    但也不好做得太过,毕竟伴君如伴虎,要是圣人一怒,他可没法子担待。
    叶沐遥去到书房中时,叶云起正在看着户部尚书递上来的折子。原来的户部尚书李岑,便是苑夫人的父亲,不过现下已经在宁古塔做活了。宁古塔地处北方,天气严寒,不少被贬谪的官员都受不住苦寒之地的折磨,一个个便都永远留在了那处。
    叶云起最近也是对李岑重视了几分,毕竟现下苑夫人肚子里还有一个,以李家的教养,这个孩子应当是最不错的,只是可惜了,庶出的身份便注定了他的一生。
    现任的户部尚书姓齐名渊,也是大族出身,现下户部的银钱也不多了,毕竟前些日子云南那处闹了一阵子旱灾,现下银钱都取出去赈灾了,而陛下又想在洛阳修建行宫,户部尚书实在是无能为力,这才奏上了一张折子。
    奏折呈到甘泉宫之前,便先由丞相叶云起审阅一番,极为重要的奏折,这才会呈上去,由陛下亲自审阅。
    叶云起正在思索着,便见到大女儿叶沐遥缓步走了进来。
    叶沐遥今日身着苏绣月华锦衫,软银轻罗百合裙。发间只簪着一支檀木簪,看着清雅素丽。不知为何,叶云起现下越发觉得,叶沐遥的模样神韵生的都与当年的池水瑶极为相似,不过现下年纪尚幼,所以也并不全然一样。
    叶云起看着叶沐遥款款步入,当真觉得是池水瑶的魂魄走了进来,让他不由有些怔楞,并非惧怕,而是……怅惘。
    当年与池水瑶将将成婚之时,叶云起自然也是极为心仪自己的娇妻,且对师尊池渊的感激仿佛源源不绝的流水一般。
    毕竟叶云起也清楚,他端庆侯之位来的并不光明正大,要是没有池渊的话,他恐怕永远都是侯府默默无闻的小小庶子。
    但等到他爬上了端庆侯的位置,所有人还是说着当年的把柄,提出身、其妻室,无一不在明朝暗讽他是个借着妻子裙带关系,才爬到这个位置的酒囊饭袋。
    这般想法,一次并未有什么,但翻来覆去的多思量一番,叶云起便渐渐疏远了池水瑶,然后便有了白莲。
    “父亲日安。”
    叶沐遥见叶云起望着自己的目光有些失神,心下也是清楚,他怕是想起当年之事了,但想起了又如何?不过是在讥讽自己当年识人不明罢了。
    听闻叶沐遥声音,叶云起这才回过神来,开口道。
    “沐遥来的这般早,可是有事?”
    叶云起虽说并不经常去探望两个女儿,毕竟上朝的时日实在太多,身为丞相他也是分身乏术,但府中发生的事,大抵他还是清楚的。自从沐遥落水之后,人便变得乖巧不少,纯孝的让他这个身为父亲的都极为欣慰。
    不过皇后赐下的那桩婚事,当真是有些委屈沐遥了。
    尉迟津不过是个正四品的小官儿,哪里配得上他叶云起的女儿,要不是看着他品性极好,叶云起现下恐怕便直接将尉迟津给解决了,省的放在那处碍眼。
    “父亲,想必您也听说了,沐遥前些日子进香之时途中遇到歹人之事。”
    叶沐遥恭谨的开口,抬眼望着叶云起,见后者将手中批注的朱砂笔放下,便清楚叶云起是听着她的话了。
    “幸而女儿遇到贵人,将歹人给处理了,沐遥记得当日仍剩下一个歹人,让您给带走了,可审问出了什么消息?”
    叶沐遥虽说现下早已确定了出手之人是付盈然,但毕竟没有证据,也不好明目张胆的与她对上,要不然的话,恐怕侯府中人便心中不愉。
    闻言,叶云起英挺的眉头紧蹙,一手轻轻叩着紫檀木桌,仿佛思索一般,过了片刻,才开口道。
    “沐遥,你要小心御史大夫家的女儿,她恐怕会对你不利。”
    ☆、第91章 谢礼
    闻言,叶沐遥也清楚,叶云起大抵是从剩下的那名刺客口中审问出了什么消息。不过她已经回府几日了,叶云起却才开口,显然并未将她这个女儿放在心上。
    叶沐遥低眉敛目,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她很清楚叶云起的心思,在叶云起心中,无论何事都及不上他自己那般重要,及不上端庆侯府的颜面.而现下提点这一句,不过是怕之前的事情重演罢了
    端庆侯府可丢不起那个脸面!
    “父亲,你说的是……付盈然?”
    叶沐遥面露难色,仿佛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居然是付盈然对她出手一般。
    “不不!父亲您在说笑吧?付家小娘子现下比女儿还要小上一年,哪里会做出如此阴毒之事?”
    见叶沐遥面上带着几分不可置信,言语也有些失礼。
    见状,叶云起神色微冷,在他看来,叶沐遥这个女儿性子倒是不错,不过却并未学到其母白莲的半分阴狠,也不是个能成事的,要不然的话,哪里会让付家的小娘子给算计到。
    “此事你不必多说什么,从那个刺客口中,为父已然清楚了到底是怎的回事,但现下侯府也不好与付家翻脸,毕竟明年便是春闱,两家还要合作一番,这才能成事。”
    叶云起说完,看也不看叶沐遥一眼,便再次执笔,开始批改桌案上的奏折。
    见状,叶沐遥也清楚,叶云起这是已经厌烦与她说道了,便也识趣的开口道。
    “父亲,是女儿不对,总是太过天真,这才让父亲您挂心。沐遥还要去常青院给祖母请安,便先告退了。”
    闻言,叶云起挥挥手,也并未抬头。叶沐遥缓步退出,将书房门给关好之后,这才不复方才那副低眉敛目的模样。
    叶沐遥自然也清楚叶云起的思量,毕竟御史大夫是三公之一,虽说不若丞相那般大权在握,却也起着检查百官的职责,是圣上心腹,叶云起自然是不想在这个关口,与付准翻脸。
    既然如此,叶沐遥现下便不能倚靠侯府的势力来解决付盈然,那便只有寻求旁人的助力了。
    站在身后的铃兰见小姐面色不愉,还以为是侯爷将小姐训斥了,心中喘喘,并不敢多言,只是默然跟着叶沐遥往常青院赶去。
    叶沐遥到常青院后,并未在堂中见着老太太,心中了然,老太太大抵是又去探望身子虚弱的苑夫人了。
    “小姐,奴婢带您去厢房。”
    画月也是常青院的二等丫鬟,面相生的极好,一双秋水剪瞳仿佛会言语一般,让人看着便心生欢喜。但现下年岁已经不小了,已有二十出头,想来再过些时日便会被打发给一个管事配了。
    不过老太太院中的丫鬟,不仅一个个模样标致,还都是有学问的,年轻管事们自然极想得着一个这般的娘子,不过机会倒是少了些。
    因着此般缘故,画月也并不算急切,毕竟待在老太太身边,日子过的可要比小门小户家的女子要强上不少。
    叶沐遥便去了苑夫人住下的厢房,走到门前,见着院中被移来几株桂花树,现下院中气息馥郁香甜,让人舒服的紧。
    桂花有安神静心之效,对有孕之人也是极好。见厢房出这般布置,叶沐遥便知老太太是用了心的,大抵便是打算,让苑夫人在怀胎期间,都住在常青院。这般安排,即便是有哪个不开眼的,也不会伤着苑夫人腹中的孩儿。
    叶沐遥进了厢房,便见着老太太坐在床榻边的八仙椅上,现下正看着涉芙将安胎的汤药一匙匙的送入苑夫人的口中。
    “大小姐到。”
    画月朗声道。
    听闻叶沐遥到了厢房,老太太便转过身子,看着最为让她欢喜的孙女儿,便也是越发满意了。毕竟昨日要不是叶沐遥开口说了一句,那苑夫人腹中的胎儿可是万万保不住了。
    “沐遥快过来,坐到祖母身边。”
    老太太满面笑意,人也看着年轻不少,大抵便是欢喜极了。
    叶沐遥乖巧的站到老太太下手的红木凳子边上,并未马上坐下,先是打量着倚靠在床榻上的苑夫人。现下苑夫人的面色要比昨日强上许多,想来王大夫也是个不错的,见红了都能将这一胎保住。
    “沐遥给祖母请安。”
    叶沐遥冲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子,又朝着苑夫人浅笑着开口。
    “苑夫人有礼。”
    见叶沐遥冲着自己开口,苑夫人面上带着几分惊色,毕竟她不过是个媵妾罢了,而叶沐遥却是侯爷原配池水瑶所生,当真是让她有些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