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与师兄们一块习武、诵经、捉蛐蛐,初次跟师叔上后山开戒吃肉。修缘小时候跟着师父长大,夏天的夜晚,热得睡不着,师父会给他讲佛经上的故事,给他扇风散热。这些事明明还历历在目,灵音寺却已经不在了。
修缘这一晃神,思绪却再难拉回来。黎素仿佛受了鼓舞,笛音更甚之前,声声致命,搅得小和尚心智混乱,他却尚不自知。
修缘在这婉转悲切的笛声中,只觉胸腹间真气倒流,气血上涌,又咳了几口血出来。
恍惚间他却望见了平安。
平安在人群中,也一错不错地望着他。
修缘原本已觉生无可恋,看向平安那一刻,心头居然一暖,眼角溢出泪来。
平安眼神清明,修缘单手捂住心口,跌坐在地上,望得久了,心下也清明一片。闭上眼,仿佛回到初见平安的时候。
二人在瀑布边的密室入口见到棋盘与古琴,平安那时候镇定自若,拨弦成曲,那高山流水的曲调如今回想起来,却如印在脑中一般,顷刻便流入耳中。
古琴之音何其浩荡,与之相媲,这靡靡笛音似乎不足为奇了,犹如雷鸣闪电打在惊涛骇浪之上,掀翻了一叶扁舟,无端叫人心惊。
平安再起身时,耳边脑中只剩平安那日的琴声悠悠流淌,近在耳边的笛音却纷纷烟消云散了。
28、第二十八章
修缘起身的一瞬间,黎素与他对视,他从未见过有人能在他的笛声中如此清明。
他知道自己的优势已经瞬间土崩瓦解,尽管在场众人依旧沉浸在悲切气氛中不能自拔,修缘却视若无物,他动了动唇,黎素跟他隔得太远,心下一惊,隐约猜到是“得罪了”三个字。
黎素移开横笛,轻哼一声,道:
“小和尚,少废话,跟我比完这一场再说!”
修缘飞身上树,折了一截树枝,黎素趁此良机绕至他后背,用横笛一指,便要攻他风府、风池二穴。
修缘在他入神偷袭时忽然回头,以树枝做武器,频频向他进攻。黎素忙用横笛去挡,二人一打一格,来回如闪电,黎素毕竟单脚踩在树枝上,并不平稳,便急急后退,要落在平地上,引修缘再来战。
修缘缓缓吐息,乘风落在他面前。
黎素一笑:
“小和尚,有些意思!”
修缘只管出招,他在山洞中曾尝试将《明澜经》的内力融入在自己平日习得的招式中,却不见成效,因此这番恶战,也并不抱太大希望,只是拼尽全力,死而无憾罢了。
黎素不用兵器,只是因为这横笛本就与他相生相融,使得出神入化,虽不似刀剑一般锋利无比,却胜在招式灵活,气势宏大。
他招招逼人,修缘用树枝去格,游刃有余,劲道却不足,黎素使一招声东击西,横笛直指修缘侧脸,他才去挡,黎素又迅速收了,去击修缘肩颈。
修缘被他劈中了肩膀,身形一晃,肩膀上其时已经淤青一片,黎素将力道注入横笛之中,不见血却比流血更痛百倍。
“小和尚,你服不服”黎素不想继续,便开口问他,想让修缘认个输,也好顺理成章结束这场比试。
修缘却挺直了腰,左掌击在地上,瞬间周身竟气流环转,那黄土地起伏不平,一直延至黎素脚边。
修缘趁真气汇聚在腹中,即使将它们慢慢推至右手上,随着他挥动树枝的动作,风起云涌,
那树枝笔走龙蛇一般,划得越急,周身气流越密集。修缘之前常常失败,是因为他无法掌握内力与招式的同步性,常常内力尽了,一招一式还在继续。所以他现在愈发加快动作,只怕内力流失。
动作已快到黎素无力招架,他站在原地,不敢妄动,修缘握在手上的树枝比最锋利的宝剑还要厉害,刷刷几下,黎素的衣裳先是鼓动不停,似乎注入了无尽的风,最后几下收尾,他的上衣全部撕裂开来,从肩膀处渐渐滑落,飞散成零碎的布块,修缘将树枝直指黎素心口。只需使内力向前一刺,黎素非死即伤。
不必再战,众人都看出,黎素已经输了。
黎素何曾受过这等侮辱,在他眼里的武林败类们面前□上身,何其不堪!偏偏大部分人却不识趣,目不转睛盯着他,只因黎素生得美,冰肌雪骨,天生好模样,这些人便连议论也忘了,只晓得张大嘴巴干瞪着眼。
修缘也没想到自己这几招,会造成如此恶劣的影响,他忙收了手,双掌合十,朝黎素微微鞠躬:
“承让了。”
修缘阴差阳错竟戳中了黎素的软肋,他情愿被千刀万剐也不愿在人前坦身露体,况且输赢已定,哪里还会再战。
人群中扔来一件披风,黎素匆匆披上了,只见四个黑衣人一齐出现,纷纷护住他:
“左使,快走!”
黎素犹不解气,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扔向人群之中。
比起害他变成这副狼狈模样的小和尚,黎素却更恨那帮神色猥亵的围观群众。
只听人群“砰”一声,众人各自向外扑倒,原来黎素趁乱投放了“震天雷”,已有几人来不及躲避,被炸得鲜血直流,体肢残破。
再一看,空地中央哪里还有黎素的影子,他早随着火药燃爆的那一阵白雾,与四名下属随风而去了。
平安不知什么时候,默默走到修缘身后,摸了摸他的手,又拍了拍他的肩背,好像在确认他安然无恙似的。
修缘对他笑了笑,仿佛是死里逃生后的释然,平安却不为所动,又去碰他的眼睛耳朵,似乎在表明所有权,那是他的,不许修缘未经许可擅自处置。好像他没有了这些,就要一无所有。
修缘觉得好笑,一手将他挡开了,刚要说话,秦风便携诸位掌门上来:
“这位大师……”
修缘回头,心想秦庄主果真是贵人多忘事,小时候他与秦远岫在灵音寺交好,师父就引他见过秦风。不过那时候年纪小,如今十多年过去了,他不记得也是正常。后来他只与秦远岫互通书信,秦风自然不知道其中曲折。
“秦庄主,在下灵音寺修缘。”
秦风想了半天,终于喜道:
“当年的小娃娃,竟长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