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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3节

      “呼延娘子,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你看我全身都湿了……”
    贺穆兰一摊手,“我得换套干净衣服,否则赶路中生了病,就麻烦了。”
    呼延娘子好不容易找到贺穆兰一个人的机会,结果话没攀上两句,对方倒有些像是下逐客令的样子,一张脸默默板了起来,心里难受极了。
    可再一看,这贺穆兰确实是比以往来时瘦了一大圈,连下巴都尖了,脸型都变了,身上更是单薄,心中不由得一软。
    原本就是瘦高的汉子,这下越发瘦了。
    再仔细看看,身上倒不是瘦了,而是湿掉的衣服贴在了身上,显得又瘦了几分。
    呼延娘子提起灯笼,定睛一看,只见贺穆兰的湿衣之下,一身流线型的肌肉呼之欲出,尤其是肩背和胸部,隐约可见宽厚的痕迹,和他那瘦长的样子浑然不同,顿时浮想联翩,脸上飞霞,忙不迭地放下灯笼。
    ‘原来他看起来这般瘦,其实精壮的很……’
    呼延娘子想起自家死去的丈夫,似乎也是这样的身材,那昔日的恩爱……
    “是我莽撞,花郎君速速回去沐浴更衣吧。热水应该好了。”
    想起他“沐浴更衣”,呼延娘子脸上烧的更厉害了。
    “你之前说在养伤,别加重伤势才好。”
    天黑,贺穆兰看不清呼延娘子的表情,伸手从马房拿过一支火把。
    “多谢娘子好意,我就去了。”
    说完松了一口气,大步走过呼延娘子,带走一片缱绻的思绪,也带走了马房里的热源。
    她一走,呼延娘子顿时也觉得有些冷,拢了拢衣袖,脸色黯然地离开了。
    贺穆兰第一次来的时候还只是个普通兵卒,那时候呼延娘子看他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同,只是这人比普通兵卒爱洁,总是要花费一番洗澡,所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后他再来,多是穿着一身黑衣,人都说“男要俏一身皂”,这众多男人之中,就属他穿的黑衣最与众不同,倒像是什么礼服似的。
    店中认识他的人便喊他“花郎君”,言语中颇有敬意,等第二年时,人人都喊他“花将军”,显然在军中升的极快,而且为人颇为有威望。
    她并不是势利眼,否则这般容貌身段,又有丈夫昔日的同僚想要庇护,要想改嫁了早就嫁了,她只是知道他是普通军户出身,却升的这样快,对他的人品行为都很好奇。
    这好奇心,真的能让女人万劫不复。
    一好奇一好奇着,她就有些把持不住自己。若不是她还自爱的控制自己不去打听他的事情,怕是更会为情所困。
    只是这“花将军”一来,她便立刻殷勤的亲自安排小厮准备热水,又把他的浴桶刷的干干净净,不给其他人用,甚至还准备昂贵的澡豆给他沐浴,有心人见了,总能猜出一点什么。
    之后黑山大营随军出征,这是大事,黑山城也为之萧条了几个月,“花郎君”和一众常客久久不来,让呼延娘子渐渐升起了患得患失之感。
    他们当将军的,等仗打完了,还不一定继续留在黑山。之前他镇戍边关,她自然能经常见到他,可他若真离了边关,天涯海角,她一个无亲无故的老板娘,毫无干系之人,哪里好意思寻上门去?
    她这样的女人,又是改嫁,是不指望成为一位年少将军的正妻的。
    原本想着他若再来,自己怎么也要拼上一回,哪怕不能有个好结局,欢好一番,留个孩子,也算是留个念想,可黑山大营的将士们一个个回返了,这位“花将军”却一直没回来,她的心也沉了下去。
    她十八岁嫁于丈夫,二十二岁守寡,当年她丈夫出征,便也是这样,先是失踪,失踪许久以后,他的同袍终于还是不忍心,告诉了她真相。
    没有了消息,往往就是寄托断送的开始。
    好在这位花将军并没有死,她接到小厮的消息强抑制住尖叫的心情去迎接时,才发现不但安然无恙,甚至还有了成熟男人才有的洗练和内敛的风华,更是被震慑的移不开眼睛。
    他对待自己的马尚且如此温柔,对待女人,应该……
    呼延娘子红了红脸,捏着灯笼挑杆的手掌攥到都发疼了。
    “这次一定不能再矜持了,所谓女追男,隔层纱……”她小声地给自己打气。“我又不求名分,只是欢好一番,是个男人都不会退却的……”
    她的眼前浮过贺穆兰清明的眸子,微怔了怔。
    “……吧?”
    ☆、第257章 伤心伤身
    贺穆兰全身湿透的穿过一楼的厅堂,准备往后面的小院而去。
    这时代的建筑普遍不高,黑山城最高的建筑也不过三层,呼延娘子开的客店能有两层小楼,带独立的院子和马房,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好在现在已经晚了,城门都关了,该吃饭的也吃过了,剩下的都是住店的,否则贺穆兰这么脏兮兮的穿过厅堂,怕是要引起无数人侧目。
    ‘听闻她背后有亡夫的好友支持,现在想想,确实是不假。’
    贺穆兰再见这客店,干净清爽,秩序俨然,这当然是因为呼延娘子确实是个精明能干的人,但在黑山城这士卒比百姓还多的地方,能这么清净,恐怕不仅仅是她能干的功劳。
    贺穆兰又想起了前世阿单志奇的妻子,那位可敬的倔强女子一开始也不愿意接受花木兰的“援助”,可到了后来还是不得不屈从与现实的压迫。
    即使这不是后世女子毫无地位的年代,鲜卑女子也有很高的自由,但有些事情,哪怕过了几千年,还是一样的。
    这样一想,贺穆兰心头的沉重似乎也散去了一些。
    她能做出的选择,远比这时代,或者比自己时代的大多数女子多的多。
    若说之前所有的自由都来自于花木兰的余荫,那这一世得到的尊重和自由,都是她一点一点从乱阵中拼杀出来的。花木兰留下的本事是让她感恩,可第一次的死亡已经让她明白了,仅仅有过人的武力,并不代表一切……
    她似乎隐隐约约摸到了“答案”的门径。
    只是很快,这种“感悟”就被陈节咋咋呼呼地声音打断了。
    “将军,您总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您了,饭菜都端来了,热水也上了,您是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陈节守在厅堂到小院的入口,已经等了有一阵子了。
    他和前世一样,热情的让贺穆兰都有些受不了。
    贺穆兰低头看了眼自己,又抬头看他。
    “咦,您和谁鸳鸯戏水……阿不……”
    陈节拍了自己嘴巴一下。
    哪有人和人鸳鸯戏水会身上臭烘烘的!
    又不是在猪圈里拱。
    “您是去刷马了?那肯定要先洗澡!我去准备干衣服,给您擦背!”
    陈节兴奋地就要去房里准备。
    “不必了,我自己来。”
    在这一点上,贺穆兰十分怀念花生。
    想起花生,她的情绪又不好了。
    陈节察觉到了她情绪上的变化,微微有些伤自尊,耷拉着脑袋:“将军是不是嫌我……”
    没有花生伺候的好?
    “你是亲兵,不是下人。”
    贺穆兰回过神,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曾做过库莫提将军的亲兵,但现在依然是将军。蛮古也是我的亲兵,却一直想着能建功立业。你也是大好男儿,别老想着跟着我一辈子,要想想如何自己开门立户,成为堂堂正正地将军才是!”
    陈节原本的“职业规划”还真就是抱紧贺穆兰的大腿,跟着他驰骋沙场,待他开了将军府,再去做个校尉别驾什么的……
    可如今贺穆兰瞧着他的眼神,真的是觉得他能凭自己的本事当上将军,也不觉得亲卫自立门户有什么不对似的,他原本压抑在心里“光耀门楣”的梦想一下子就跳了出来,让他泪盈于睫。
    “是!”
    小伙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泪。
    “是!将军教训的是!我一定会努力当个将军,不堕您的名头!”
    “这才对。”
    贺穆兰最怕的就是陈节一根筋死死跟着她,她后来在袁家和他接触,知道他其实是个有灵性也有为将之器量的人,一直跟着贺穆兰,委实是可惜了。
    若是这辈子他还是拿自己做榜样,那就不妨把他往“你看你家将军以前也当过亲兵可现在混得也不差”来引,说不定就能把他的死脑筋改过来。
    好在她想的没错,陈节果然对建功立业还是有想法的。
    话说回来,只要是个男人,肯定都有这想法吧?不是说“不想当将军的小兵都不是好兵”吗?
    更何况他还背着那么沉重的包袱。
    陈节在那嘤嘤嘤嘤的感动,从马房方向绕过来的老板娘也进了厅堂,那老板娘买来伺候的丫鬟立刻殷勤的上前,接过她的灯笼扇灭,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刚刚才从马房过来的贺穆兰。
    “娘子,你的手都凉了,吹了风吧?快用热水泡一泡,别因为没到冬天就疏忽,回头到了冬天说不定会冻……”
    她的声音有些大,引得陈节和贺穆兰都看了过去。
    呼延娘子瞪了一眼那丫鬟,一脸娇羞的上二楼去了,留下莫名其妙的贺穆兰和一脸恍然大悟的陈节。
    马房,孤男寡女,一前一后,湿/身……
    他脑子怎么就那么僵化呢?不在猪圈里拱,还可以在马厩里拱嘛!
    想不到他家将军大伤刚愈,就做出这么耗费体力的事情……
    这老板娘一定是很满足,看她那酡红的脸颊……
    陈节嗅到了八卦的味道,顿时眼睛也不流泪了,刚刚的感动和热血也抛掉了,眼睛里闪着奇异的亮光。
    “将军虽然体格健壮,可是大伤才好,还是不要这么操劳才好啊!若是伤口又复发了可怎么办?”
    刷个马而已,要这么夸张吗?
    贺穆兰好笑地摇摇头:“些许小事,根本不费筋骨,更说不上操劳,你也太小题大做了。等我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就是……”
    她摸了摸肚子。
    “就是似乎有些饿。算了,我先去洗澡,你守住门口,别让任何人进来。”
    “嘿嘿,嘿嘿,好!”
    将军果然勇猛,和他这般凡夫俗子完全不同。
    他说将军怎么不要人伺候擦背呢,那衣服都折腾的丢到泥水里去了,身上一定各种痕迹,他家将军要面子,一定不想他看到,以免丢脸。
    他是知心意的贴心亲卫,万万不会在他洗澡的时候闯进去的,也不会让别人看见将军“纵/欲”的痕迹,否则名声传坏了,没姑娘嫁他怎么搞?
    唔,阿单大哥和蛮古大哥还说他们年纪小听不懂。
    明日他就告诉他们自己的发现!
    看他们还敢小瞧他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