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他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气来,再睁开眼睛是,脸上便变成了轻松的神情:“罗门尊者,我虽立下誓言,但前提也是,不伤及自己的性命吧。”
罗观景点头。
何所思便笑起来:“那我便不能走了,出于某些原因,目前我和广裕仙君的生命,是共同体。”
他这句话一落,枷锁应声而落,罗观景觉察到何所思说的并不是假话。
其实先前逃离广裕仙门时,他便隐隐觉得何所思和广裕仙君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只不过现在,他确定了而已。
锁链放出的空隙便渐渐合拢,罗观景目色幽暗,不发一言,却已经做出了决定。
何所思心中一沉,他与原至公刚刚结束战斗,本就有所亏损,来人气势力量却都是最好,这场战斗,看来颇有难度。
原至公突然退回到洞府之中,再出来时,手上便多拎了一个人。
季常裹着何所思的衣服,但是因为没人替他认真穿,因此看起来像刚被蹂躏过一般,更何况他现在身体虽没有之前那么红,却还散发着淡淡的粉红,长发因为汗水而贴在脸颊脖颈,看来真是狼狈又诱惑。
罗观景显然知道季常在这儿,他神色未变:“若他知晓他的命换了广裕仙君和千秋道君的命,想来不会遗憾。”
何所思见对方表面上强装镇定的样子,忍不住道:“这就太假了——干得好原至公,就用季常做人质。”
罗观景脸色大变,怒道:“何所思,以小辈作为要挟,未免无耻!”
何所思无赖地笑了笑:“你以多敌少,又光明正大到哪里去了?”
一时之间,两方陷入了僵持,罗观景对原至公怒目而对,望着季常又难掩关心,何所思对着四位大抵是罗门长老的人,面上从容不迫,内力胆战心惊。
好半天,何所思忽听罗观景在身后道:“何所思,你让季常做人质,他该多伤心,你难道不知道,他有多喜欢你么!”
何所思心中一震,刚想回答,而后忽袭来一阵罡风,他侧身闪避,一道金色的流光却从他头顶直坠而下,他微微皱眉,从丹田祭出玄都云光鼎,散发着氤氲宝光的琉璃鼎瞬间罩住了它,然而金光——此时已能看出,这是一把锐气逼人的长剑——它来的突然,何所思虽及时抵御,还是难免受到冲击,两方交接之后,何所思后退两步,内腑翻涌,口中隐隐有了血腥味。
何所思心中大怒,抬手往虚空中一捏,便捏住了那柄长剑,长剑有灵,在他手中剧烈挣扎,控制他的修士手捏剑诀,额头冒汗,不多时,脸都涨红了起来。
原至公见这样的场景,抬手便捏住了季常的脖颈,望着罗观景冷冷道:“何所思可能下不了手,我却不会。”
说着,微微使劲,令季常的面孔瞬间发红。
罗观景连忙制止,他大脑飞速的运转,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声道:“何所思,我的第一个要求,现在是放了季常。”
何所思顿觉又有枷锁加在了他的身上,他说:“季常现在又不在我手上,我说放不放,又有什么用。”
但是枷锁并没有落下,何所思心中一沉,便知道这个借口不行,看来连上天也默认,自己和原至公那个家伙目前是一伙的。
眼看枷锁越来越沉,他便只好道:“原至公,放了季常。”
这么说着,他转过头去,给了原至公一个眼色。
他这眼色的意思是“一放人便突袭”,但是对方能不能接收到,也只有天能知道了。
原至公似乎接收到了,他看了看手中的季常,目光直视罗观景,在对方又要恼怒地开口之时,猛地将人推到了他的怀中。
与此同时,何所思一把捏碎了金剑,在御剑者吐血之时,冲到那四人身前,笼着玄都云光鼎的同时,点了下额头,空中灵气剧烈浮动,一百零八把银色长剑从空中显现,很快如游龙般游动,组成了一个庞大又杀气四溢的剑阵,剑阵遮天蔽日,与罗观景的金色锁链分享了半片天空。
身后,金色的锁链如数百条巨大的蟒蛇急速而上,原至公飘然挡在锁链的前进道路之上,双手掐诀,口中吐出阵阵复杂难明的咒语,方圆百里的灵力突然躁动起来,就在锁链要袭到原至公身前时,身边的山脉突然升高,一时间天崩地裂,地形在一瞬间改变,罗门众人一时不查,竟令何所思和原至公被围在了两座山脉之间,隔开了他们。
何所思顿时觉察到这是个好机会,一拍储物袋拿出两张鲜红的符咒。
“快,血遁。”
然而当他将符咒递给原至公时,才发现对方面色苍白眼神涣散,显然并不是没有受伤。
何所思咬咬牙,干脆在两张符咒上都用了自己的心头血,然后贴在了原至公的背上。
红光闪动,几息之后,两人已不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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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失血而带来的眩晕感之中,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有出现了。
那种仿佛浮动于虚空之中的,四处飘零的无依靠感;灵魂似乎又剥离了身躯,明明在分神之后就应该与身体联系更紧密的神魂,此时又像是嫌弃了身体一般,飘飘荡荡地不知穿过了什么。
就好像躺在软绵绵的棉絮之中,又好像在母亲的子宫,到最后,竟渐渐忘记了恐慌,忘记了自己是谁,也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
再睁眼,便是刺目的光芒。
何所思一时并不知道自己该在哪里,但很快便也想到前倾,抬起手来遮挡光芒,却一下子目瞪口呆。
谁、谁能告诉他,眼前这个米团子一样的手是谁的?
嫩白的手臂像是一截刚出水的莲藕,洁白可爱地叫人想咬一口,但是一旦这手长在了自己的身上,就绝对没有什么可爱的了。
因为手臂给他的冲击,何所思过了好一会儿,才察觉到自己体内没有一丝灵力这件事来。
——哦草,劳资不仅穿女的,难道现在,还要变成萝莉?
何所思下意识往下一探,却发现过去自己有的东西这回又有了,只是小了几圈罢了。
原来不是变成萝莉,而是变成了正太。
但是何所思还是后悔起炼那个法门的事了,谁知道那个法门那么邪乎,竟然真的一练一穿,我所在的题材又不是快穿。
还没等何所思认认真真探索自己一番,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了,瞬间鱼贯而入七八个大婶,在他面前叽叽咕咕了一阵,便把他抱下床,帮他洗漱完毕,又往他身上套衣服。
何所思的身体是个小孩子,很快便被摆弄得头昏眼花,等到穿戴完毕,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是一套嫩黄浅绿渐变的襦裙,衣料柔软飘逸,虽然只是给一个幼童穿,也精细繁复至极。
但这他妈是套女装。
何所思扯着裙子目瞪口呆——是女人的时候穿女装也就算了,但是现在,帮他穿衣服的人是傻了么,这身体明明是个正太,而不是个萝莉。
他张开想要说话,为首的一个女人却已经把他抱起来,急匆匆地往外赶,边赶边说:“小姐,待会儿有仙师来接你,你千万别害怕,进了仙门,要处处小心谨慎,可不能使小性子。”
何所思被她颠的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荒谬至极——怎么就变小姐了,这儿的人都是瞎子么?
穿过一条七弯八拐的游廊,又过了一个小花园,何所思被抱着到了一个半月门前,然后放了下来,在这儿他又遇见一个女人,那女人伸手来抓住了他的手,轻声道:“小姐,待会儿不管问你什么,你都别说话,不说话就对了,别惹仙君生气,也别叫他们喜欢。”
这话令何所思抬起头来,正眼看到这女人的样子,见她是个三四十岁的少妇,穿着苍青色的裙裾,看来仪态大方,只是面色苍白眼神惶然,叫人无端不安。
他被换到这女人手上,牵着走过一段石板路,进入了一个厅堂,那厅堂里有五人,下首坐着畏畏缩缩地三位中年男人,看着上方一位器宇轩昂仙姿凛然的青年,满眼都是憧憬。
何所思抬眼望去,却先被青年身边羞涩地站着望着他的小孩吸引去了目光。
那小孩不过七八岁的光景,眉目已经精致秀美至极,如果不是穿着的衣服,很难不将他认成一个国色天成的小姑娘,但是何所思却并非这正太过分漂亮而被引去主意,实在是因为,虽然年岁尚小,眉眼也没有长开,但是正太左看右看,都是一个缩小版的广裕仙君。
何所思的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一到堂前,那下首畏畏缩缩坐着的中年男人之一,便笑着将他拉了过去,向上位那人介绍道:“仙君,这就是小女——何所思。”
这一瞬间,何所思只觉得有一道九天玄雷从天灵盖只劈而下,让他整个人头晕目眩,不辨朝暮。
然后他脑子里便刷过了一行字——
劳资这是,重生了么?
☆、第51章 三个美人没水喝01
何所思记得,原至公说过,他的修炼,可能是恢复修为的过程。
当时他不能说没信,只能说,觉得这事儿和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了关系。
但是他没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简直大!极!啦!
就是他本人啊!有木有!
何所思望天嗟叹。
天呐,你为什么要这样耍我,你的时间线,就不能是顺时针的么。
此时,七岁的原至公怯生生看着他,一脸“我好想和你说话啊你会不会不搭理我”的表情,一双又明亮又清澈的双眸,看的何所思别扭暴躁不已。
他又想起在厅堂里自己那个便宜爸爸说的话。
“两小辈既然有缘,干脆便让他们自己去花园玩玩吧,仙君有何吩咐,与我说便是。”
说这话的时候,那脸上谄媚的笑容,看着何所思心头火起——他就想不通了,看这户人家也是家底殷实,怎么就做出了这等卖子求荣的事。
是的,通过刚才一段短暂的对话,何所思看出了两件事,一就是,那个小萝卜头真的是原至公,那青年应该是原至公的爹,二就是,他的便宜爸爸,把他包装成一个萝莉,推销给了原至公的爹……
——槽点太多,一时不知从何吐起。
毫无疑问,何所思至少可以知道,原至公他爹就算是瞎了,也绝对不可能看不出他是个男孩子,但是对方端着架子,只用眼角瞥了他一眼,“嗯”了一声,就算同意了。
……居!然!同!意!了!
不不不,仔细想想,这个情况应该是,对方特意上门来,要了一个伪装成萝莉的正太。
何所思怎么都想不通,他觉得里面一定有什么阴谋,他很想多听些料来令目前的状况更清晰些,但是他已经被和原至公一起拉了出来。
拉他的是温柔如水的侍女,拉原至公的却是贼眉鼠眼的侍从,从这一点上看,何所思倒是平衡了些。
但他很快想到,为什么围着原至公的都是男小厮呢?难道说,他那个不能碰女人的诅咒,现在就已经有了?
虽想到这点,何所思姑且还是不动声色,被侍女半拉半哄着走到了花园,侍女见他虽然沉默却没有苦恼,也是笑逐颜开,道:“今天小小姐很听话呢。”
——小小姐你妹啦!
何所思愤怒不已,倒也还是看在对方是个妹子的面子上没有发火,转而想把气撒在原至公身上,对方却也还只是个怯生生的小孩子,更让人难以发火,便只好强忍在心里,面上带出了天真无邪的微笑。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何所思歪着脑袋卖萌。
原至公的软萌属性显然从小就有,虽然怯生生不说话,但绝不会冷场让人尴尬。
“我叫原至公,因天下大道,总脱不开公道公平,所以,就叫这个……”说到最后,他自己红了脸,水豆腐似的脸上晕开红云,看的何所思身边的侍女侧目不已。
——哦?难道说这就是原至公的道么?何所思想到了这一点,也向他投向了意味深长的目光。
原至公低头踢着石子。
“妹、妹妹呢。”
“……”何所思强忍着爆发的冲动,道,“我叫何所思,我父亲刚刚说过了啊。”
原至公大概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的不好,有些尴尬,却看是努力将目光投向何所思,道:“妹妹这个名字也很好,蕴含大道,吾欲何所思,吾欲何所求,追寻自身的过程,也是永无止境的。”
何所思忍不住嘴角一抽,说实话,一个七岁的小萝卜头一本正经地说这个话实在是违和又可爱,他便笑了笑,说:“‘道’从不是一开始就决定好的。”
原至公一愣,目光懵懂茫然。
何所思顿觉自己说的太多,见周围的人并不在意,便略过此节,若无其事地背着手走到一边,去看花园里绚烂夺目的牡丹。
主人大概喜欢艳丽富贵,花园里大片大片的朱砂垒,粉红艳红一团一簇,何所思看见这么一大丛花,便想起自己的储物袋里还有谢时英给的花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喝到,便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原至公突然走到她身边,问:“妹妹喜欢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