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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节

      黄莺讪讪的“哦”了一声,这才转身跟着方嫂往外走。才这一转背,她的脑袋就高高的抬了起来,完全不似方才这种低眉顺眼的模样,走起路来不断扭着身子,一双手也显得格外不安分,在两侧不住的晃动,有一种说不出的诱惑。
    方嫂走得快,两步跨出了门,回头见着黄莺走得慢慢悠悠,有些不耐烦,指着旁边的房间道:“咱们俩的房间就在这里,你走快些!”
    “妈妈,我脚程慢,你莫要催我,若你有急事要去做,那你便去,我自己过去整理自己的铺盖。”黄莺轻轻的笑了起来:“劳烦妈妈带路了。”
    方嫂瞥了她一眼,一步就跨进了房间里边,黄莺在门口略略停了下,回头望了一眼房间里边,油灯虽然挑得很是明亮,可她依然看不清那桌子旁边相宜的脸,只能见着她身上穿着的衣裳。
    白色的狐裘,露出里边紫色的织锦衣裳,还闪着莹莹的光,想来是绣了银线。黄莺的嘴角拉了拉,显得格外不高兴,她恨恨的盯着看了几眼,这才转过身去,却见着前边不远处站着一个年轻男子。
    黄莺愣了愣,握紧了自己的包裹,这才慢慢的朝前边走了过去。经过自己房门时,她迅速的往前边溜了两步,就走到了走廊那边,飞快的奔到了那年轻男子面前,无比娇媚的低声喊了一句:“容大少爷。”
    嘉懋转过脸来看了黄莺一眼:“你是谁?”
    黄莺有几分委屈,咬着嘴唇道:“我是骆小姐方才买下的丫鬟,名唤黄莺。”
    “哦。”嘉懋容色淡淡:“那你不该去伺候着你们家姑娘?跑到这里来作甚?”
    “黄莺,黄莺!怎么还没进来?”房间里头响起了方嫂的喊叫声,黄莺听了身子一抖,朝嘉懋行了一礼,露出一段凝脂般的脖颈来,被淡黄的月色映着,似乎有柔柔的光辉:“容大少爷,以后要做什么事情,只管找我……”
    “你该自称奴婢。”嘉懋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抬头看着那乌蓝的天空:“既然要给骆小姐做丫鬟,就该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后自称奴婢,切忌莫要再弄错了。”
    “容大少爷……”黄莺声音颤抖,眼中盈盈有泪:“我是……”
    “黄莺,还不快些进来,休得打扰了容大少爷!”方嫂在房间里等得有些不耐烦,大步走了出来,拖着黄莺就往房间里走:“果然是花楼里出来的,见着男人就走不动了?以后你少到我们家姑娘面前凑,免得带坏了她!”
    黄莺的眼泪唰唰的流了出来,她转头恋恋不舍的望着嘉懋,实在还想跟他去说上几句话,却又禁不住方嫂的大力气,只能跌跌撞撞跟着进了房间。
    方嫂拖着黄莺的手,一直将她拖到靠墙里边的床上才放开,黄莺一屁股跌坐到了床上,只觉得那床*的,硌着屁股痛。她站起身来揉了揉,一边委委屈屈的望着方嫂:“嫂子,下回轻些,手腕都红了。”
    “现在你来是做粗活的,别老是拿着自己当细皮嫩肉的小姐看待。万花楼好好的养着你,是怕坏了你这身皮肉,到时候卖不出好价钱,可你现儿既然已经跟了我们家姑娘,就该有做粗活准备。”方嫂瞧着黄莺那泪光莹莹的模样,叹了一口气:“黄莺,也不是我说你,做丫鬟就该有做丫鬟的样子,我们家姑娘心地好,只要你肯干活,不想些歪门邪道,她自然以后会给你找个如意郎君,你这一辈子就有盼头了。”
    黄莺呆呆的望着方嫂,过了好半日才慢慢道:“如意郎君?”
    “是啊。”方嫂笑着点头:“姑娘原先几个丫鬟可都嫁得好,那个叫翠芝的,嫁了一个管事,现儿两口子有马有车,算是富人了,还有几个,翠铃翠花的,个个都嫁得好,选了忠厚老实的嫁了,男人都拿她们当宝哪。”
    见黄莺依旧呆呆的站着,方嫂笑着道:“你赶紧收拾床铺,我去给姑娘弄热汤去,西北这边,天寒地冻的,可得将水烧滚些菜好烫脚。”
    “吱呀”一声,门关上了,一屋子冷清。
    黄莺将包裹慢慢打开,从里边摸出了一件衣裳,将衣裳展开,里边有几个纸包。
    她将纸包紧紧的攥在手中,嘴角露出了一丝冷冷的笑容,桌子上那盏油灯昏昏,衬得她的笑容有些诡异。她那笑容,既像哭,又像是在笑,随便换个角度去看,那就是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姑娘,我觉得真有几分相像。容大少爷,你方才也见着了,是不是有点像骆家的二小姐?”连翘眼里有着一种防备的神色:“姑娘,咱们务必小心。”
    嘉懋想了想,有些不确定:“我哪里还记得那骆相钰是什么模样,那时候又没仔细看过她,现儿隔了七八年,更是想不起来。若这个叫黄莺的真是骆相钰,那她为何不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咱们得设个圈套试试她,看她究竟是不是那骆相钰,究竟打算做什么。”
    方嫂从外边一步跨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桶子:“姑娘,该烫脚了。”瞥眼见着嘉懋也在,方嫂笑了笑:“容大少爷,你就不觉得方才那黄莺来找你攀谈有些奇怪?”
    照理来说,一个刚刚买下来的丫鬟,自己带着她去房间收拾整理,自然是乖乖的跟着走回去,可这黄莺却一定要溜到嘉懋面前喊一声容大少爷,这事儿可真是蹊跷,更何况在玉楼春,好似并没有人当着她的面提起嘉懋的姓名,她又是如何得知?
    “我是觉得有些奇怪,这才来找相宜的。”嘉懋嘿嘿一笑:“我还没宝柱那般自信,以为是个女的就会喜欢他。”
    “不不不,容大少爷,我是指,为何那黄莺知道你的姓名。”方嫂将桶子放到一旁,将挽起的袖子松了下来,一双手蒲扇一般大,红里透出几分深黄颜色。
    “你们难道没有告诉她?”嘉懋惊诧得很,若是相宜她们并没有提起自己的姓名,那这黄莺还真是有些古怪。
    “没有。”相宜摇了摇头,心中忽然收紧——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叫黄莺的,有可能真就是骆相钰。
    若真是她,自己该怎么办?相宜皱起了眉头,脑海里有一张脸孔盘旋不去,细眉细眼,嘴唇薄薄看起来有些尖锐。
    她最喜欢穿大红正红的衣裳,她总爱说大红正红是正妻才能穿的,姨娘只能穿桃红梅红,她经常指着自己骂个不停,附带恶毒的将母亲钱氏也骂得十分不堪:“若不是她托生在华阳钱家,哪里有她嫁到骆家来的时候?愚蠢呆笨,得不了男人的欢心,死人一般没热情,怎么也活了那么久。”
    她骂得恶毒,自己那时候听了气得全身发抖,最初扑过去捶打她,却被她恶狠狠的教训了一番:“都没尊卑大小了不成?这么年纪小小就飞扬跋扈,长大以后少不得是个劣货,现在不教训,到时候可别扫了骆家的名声。”
    再得意的人,也有不得意的时候。
    她最终死了,而且死因都未明白,究竟是被算计死的,还是自己身子熬不住死了的,到现在都没定论。
    若黄莺是骆相钰,那自己要不要告诉她,她母亲已经亡故?
    第二百三十一章容嘉懋将计就计
    公鸡的叫声此起彼伏,扰人清梦。
    相宜揉了揉眼睛,看了看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对面小床上的连翘已然不见了身影。
    她翻身起来,将被子掀开,批了夹棉袄子在身上,趿拉了鞋子往门边走了去,门没有闩,她轻轻一拉,一片金色的阳光便涌了进来。
    这西北边关的阳光,似乎跟京城里的阳光有些不同,夹杂着清冷的气息,晒在身上并不觉得温暖,相宜的手摸着门边,只觉得泛泛的有些凉意。
    “姑娘起来了?”连翘与方嫂正站在走廊上头说话,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浅黄衣裳的人。听到响动,三人皆转过身来,连翘脸上有说不出的快活:“姑娘,今儿咱们去茶庄那边瞧瞧?”
    相宜笑着点头:“是,咱们过去看看。”
    黄莺站在一旁,嘴唇翕辟,似乎想说什么,相宜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黄莺你就不用跟我出去了,你到客栈里等着我便是,我们转转就回来,顺便给你去买两套衣裳。”
    连翘上下打量了黄莺一番,掩嘴道:“你穿着这衣裳,怎么看都不像个丫鬟,总得要换件像样的衣裳才行。你就老老实实在客栈等着,我与姑娘出去转转。”
    走廊上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相宜往那边看了过去,就见林茂蓉已经带着紫萧往这边过来,兴高采烈道:“今日一道去玉泉关瞧瞧?我还想买几件皮货带了回去。到时候回京城我母亲骂我,我就拿这皮货来讨好她。”
    相宜笑道:“果然是个好法子。”
    “哎哎哎,你们倒是起得早!”院子门口传来一声惊呼:“我还以为你们该在床上的,没想到也在走廊上呆着了。”
    宝柱来了,带了两个副将,今日他没有穿盔甲,整个人比昨日看上去好像小了一半,瞬间就变了不少。相宜探头看了看宝柱,拢了拢衣裳:“我还没收拾好呢,连翘,快些来帮我梳头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