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尸体已经开始发出臭味,照这种腐烂的程度来看,估计是前几日下雨的时候,沈婉慌不择路从那坡上滚下来摔死的,加上这几日里太阳有些烈,这里又是山中,动物和虫子很多,故而才会腐烂的这么快。
在确认了沈婉的身份后,何子书就带着仆人离开了。而在远处一棵大树后面站着的左宸,转头去看跟前望着何子书离开背影的沈婉道:“如此便可了吗?”
沈婉的眼中,已经没了与左宸初见时的那种生机,变的有些沉郁,她点了点头,“这样就行了。”
断送了自己所有的后路,她才不会给自己后退的任何理由,她才能够不顾一切的去做曾经的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因为,她如今已经一无所有,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
确定了沈婉死亡的何子书,并没有直接回京城里去,而是简单收拾了一下,把那具“沈婉的尸体”就地埋了,然后继续往江东而去。
何子书回江东,左宸却带着王妃留在了此地。不为别的,而是为了给沈婉换一个模样。
沈婉想换一个样子,还要是一个男人的样子。她给左宸的理由是,“王爷不是说过,我的才华不下于男儿吗?作为一个女人,我所能够做的,实在是太少了。”
她想,左宸便满足她。而为了得到最好也最快速的效果,沈婉在左宸给出的诸多选择中,选择了在脸上动刀子,就算是削骨也无所谓。
想要在古代做到这种程度真的很难,但左宸既然给出了这样的选择,就代表他可以做的到。因为他的手里有123言情商城,这个号称只要能够付出对等的代价,就什么都可以买到的逆天之物。
经过尝试,左宸发现,支付所用的东西,不仅仅可以是金钱,也可以是其他的东西,比如运气、健康或者寿命等等,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仅仅是自己可以支付,在其他人同意的情况下,也可以让其他人来支付。
然后,沈婉付出了寿命,获得了一个跟她完全相同的模型——被何子书找到的那具“尸体”——还有一张可以对脸上的骨头动点手脚的面膜。
沈婉经过左宸的训练,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像是女人了。不论是她的眼神、动作还是说话的方式,人们都以为她是一个从远方来此暂居的书生。人们都非常喜欢这个温文尔雅、气度非凡的书生,但也都非常可惜,这个书生的脚有些不好。
虽然慢慢走的时候看不太出来,但只要走的疾了,就能看出她的脚有些跛,听说是小时候受的伤,令人唏嘘。
沈婉一点点在改变,对于左宸也愈加的敬畏了起来,一个月后,玩够了的左宸和王妃回到了京城里,而沈婉决定参加一年半后的会试。
以前沈婉知道何子书想要上京考试,想要成为天子门生,可帮何子书做过不少功课。历年试题、考官偏好全都查的一清二楚,当今天下大势更可说上三分,为了能够跟何子书多聊上几句,沈婉自己也偷偷写过不少策论,一手柳体更是写的行云流水、令人赞叹。只是女人不好抛头露面,女人读太多书也是会被人说闲话的,所以也无人知晓沈婉之才。
当年的何子书总说她小家子气,有些看不上她拿出的那些东西,如今她自己倒是派上了用场。
……
左宸再一次见到沈婉,是在半年之后,京城的大街上。
沈婉与其他一同上京的学子们走在大街上,有说有笑,与坐在马车中路过的左宸对上了视线,也只是轻轻的点头致敬,仿佛是一个满身风骨、学富五驹的风流书生。彼时,何子书早已经从江东回到京城,因为二皇子器重,故而虽因妻死守孝,却依旧在官场上顺风顺水,和公主之间就算私底下有很多人说闲话,却也总是腻在一处。
皇帝陛下自从上一次何子书中毒的事情后,便对何子书不冷不热了起来,但因二皇子求情,却也一直没有说什么。
只是在何子书回到京城后,公主跟皇帝闹过几次,皇帝渐渐对公主也没有以前那么宠爱了起来。公主觉得是没有人再阻碍她与何子书了,可公主的母亲淑贵妃因此愁容满面,却也无可奈何。
沈婉虽然来到了京城,却并没有去找过左宸,仿佛二人不曾相识。左宸倒是在知道沈婉不知何时成了大皇子的幕僚后,稍微惊讶了一下。
沈婉确实是一个有手段的,这才不过多少工夫,已经成为大皇子时常带在跟前的人了。因为有了大皇子当靠山,沈婉在会试中大放异彩,殿试里夺得状元,似乎也不是太过于奇怪的事情了。
就像是当年的何子书一般,沈婉因为她的策论写的精彩万分,并且一手好字非常得陛下喜爱,所以被皇帝重视也是理所应当。没有过多久,沈婉的身影便也出现在了每日早朝的群臣之中。
而每日里的那一段时间,对于左宸来说都是极为有趣的。
因为沈婉与何子书,因为大皇子和二皇子争夺皇位之故,总是会对上,并且时常会在大殿上发生“争执”,两人互有胜负,每次辩论起来也都是引经据典、雄辩滔滔。
何子书讨厌沈婉这个新晋状元,左宸听说私下里何子书也对沈婉的厌恶表现的非常明显,他一点儿都没有认出沈婉是谁。而沈婉,总是会有一种让何子书发毛而又安静的眼神盯着他,这种眼神让何子书更加厌恶沈婉。而沈婉对于何子书越是厌恶自己的态度,表现的非常淡定,甚至在何子书忍不住破口大骂的时候,可以大笑出声,仿佛何子书针对的那个人并非自己。
而沈婉越是如此,何子书跟沈婉之间的关系就愈发紧张,特别是在皇帝陛下多次赞扬了沈婉,并且对沈婉开始委以重任后,何子书跟沈婉之间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何子书跟沈婉之间的大戏,是整个京城里的每日看点之一。
今日沈婉抢了何子书的差事,明日何子书给沈婉使绊子,这些都只是日常而已,路上相逢冷嘲热讽,回到家里日夜诅咒。
沈婉的出现给何子书带来了非常大的压力,特别是在皇甫王朝突发的几次民间邪教叛乱,和洪灾之后。沈婉跟何子书都去了,可是在那种混乱的状况下,别的人都在逃,只沈婉一人拼了命的在救人,并且她真的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救下了流矢之下的二皇子,也让洪灾的伤亡降到了最低。更是控制住了一次瘟疫的爆发,简直就像是有天助她。
这已经与平日里在京城大殿里,那些斗嘴完全不同了。
沈婉因为这些功绩平步青云,何子书却越来越不受重视,因为二皇子被沈婉救了一次,二皇子对何子书也不再像是曾经那般信任了。
何子书因为这些越来越压抑,特别是外面的百姓们,总是把何子书和沈婉放在一起比较,因为他们真的太像了。
都是状元郎,并且在刚成为状元的时候,非常受到器重,也一路顺遂。但是现如今,沈婉明显比何子书做的更好,名声也更好,何子书却变成了别人口里的可怜虫。
而二皇子和大皇子之间的皇位之争,也进入了白热化的地步,一切的一切都在逼着何子书,然后何子书再次给二皇子出了个馊主意,跟上次假装中毒嫁祸差不多的主意。然后二皇子还真的接受了……
沈婉拿着到手里的那些密信,嗤笑了一声,然后越笑越大,不可收拾。
——
☆、第9章 手撕状元郎09
何子书聪明吗?
他当然聪明,只是他的聪明全都用在了剑走偏锋之上,加上性格黑化之后,就变得更加偏执。好比上一次他为二皇子出主意,不论是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来的毒药,还是把那毒下在自己的身上,都是极费力气和需要极大勇气的。
若是没有左宸,在原着中他们这件事情可不就是没有被查出来。因为他把毒下在自己身上,还在二皇子的心里有了极为重要的位置。
他当初能受到二皇子的赏识,也是出了一番力气的。加上他长的十分俊美,又有才华,还会对人投其所好,很少有人能够不对他产生好感的。
只是他的“不择手段”,为的是把当初害死自己父母的财主弄死,在达到了目的,又有公主倾慕、二皇子器重,前面一片坦途的情况下,心境自然也是会变的。
原着中的这个时候,他已经与公主双宿双飞,成了一对神仙眷侣。在皇甫王朝发生天灾*的时候,因为二皇子与大皇子的争斗处于上风,故而他和二皇子也没有去过现场,只是出些主意,达到的效果也很不错,所以他的人气和仕途都是越来越好。
只是如今,先有了个左宸,后又来了抛弃女子身份的沈婉。
跟现在的何子书不同,沈婉是真的一无所有,并且完全不要命的,想要给自己扬名,在圣上面前露脸。想尽一切办法的把何子书给比下去,抢夺何子书的权柄,然后暗中去抓何子书的小辫子。
加上二人还总是碰头,惜命的和不要命的,放在一处一比较,高下立见。
何子书被沈婉,还有外面的人言、圣上和二皇子的冷遇,逼的非常压抑,而二皇子也因为近来国内发生的那些事情,每每被大皇子比下去,在圣上面前几乎失了圣宠,心中焦躁万分。
两人这么凑在一起,想要再出“奇招”,结果他们又怎么能想到,沈婉可以拿到他们这一次密聊的内容呢。
故而当二皇子突然孝顺起了皇帝,没几日皇帝就病倒,他在皇帝病榻前,让何子书领着自己还有娘家的精兵包围了皇宫内外,想要直接逼宫的时候,沈婉已经带着大皇子和左宸的手令调兵遣将,把二皇子的那些精兵全都直接给拿了下来。
在皇帝寝宫里的二皇子,还在“劝说”躺在床上默不出声的皇帝,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却不知道他的那些精兵全都已经没了用处。
“父皇,你已经在这个位子上坐了太久了,是该歇歇了,儿臣还是会继续孝顺您的。所以,你就在这个圣旨上,落章吧。”说完,二皇子就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卷明黄色的圣旨来。
一直躺在床上没有出声的皇帝,在看到那卷圣旨之后,面上露出了疲态,眼中的神色说不出是失望多一些,还是心痛多一些。大约他真的如同贤亲王所说那般,不会养孩子吧。明明贤亲王说起来,年龄还没有二皇子大,却总不会让人小视了去。
二皇子见父皇神色,手上紧了紧,但他已经做到了这般地步,已经无路可退,所以他的面上还是带着笑的看着他的父皇。
然后被关着的门,突然就被从外面被一脚踢开,拿着折扇的左宸抬脚跨了进来,后面跟着许多穿着铠甲的士兵,把整个宫殿围的水泄不通。
二皇子见此面色一变,而左宸却是连看也不看他,扭头去看躺在床上病了多日,传言很可能不久于人世的皇帝,“皇兄,该起了,骠骑将军那边可还没有处理完呢。”
骠骑将军便是二皇子的娘家,这一次二皇子发动政变,骠骑将军一家可算他的左膀右臂。一听这话,二皇子心中一慌,再去看躺在床上的父皇,却见他的父皇面上哪里还有病态的疲弱,沉着神色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起来之后还有侍女从门外进来,为皇帝穿上外衫。
左宸见二皇子那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无趣的转了转手中的折扇,摇头道,“虽说从古至今,不论哪个朝代,皇子王孙们为了个龙椅明里暗里手段用尽,可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几招,可真是没什么新意。”
左宸拿脸上的表情嫌弃的仅,二皇子喉咙滚动,半晌也说不出话来。他抓着手中的圣旨从左宸的身边冲了出去,而外面的那些人全都拿着武器对着他。而他的那些精兵们,全都被卸了武器,跪在不远处。
他在屋子里,竟然什么都没有听见!
二皇子脑子看着那些拿着武器士兵们的脸,一时有种时空错乱,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而他手中抓着的圣旨也落在了地上,仿佛他之前对父皇说了那么多的自以为成竹在握的话,全都是个笑话。
皇帝寝宫宫墙外面有声音传来,不多时,二皇子就看见沈婉带着被抓的何子书走了进来,来到二皇子跟前的时候,沈婉的眼中带着某一种压抑的疯狂神色,把何子书扔到了二皇子的跟前,对着同时走出来的皇帝和左宸跪了下去,“禀陛下、贤亲王,大皇子已经将骠骑将军一家全部控制住,虎符亦已拿走,只待陛下一声令下,立刻捉拿。”
左宸打开折扇,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看起来,这场大戏还没有唱起来,就已经结束了啊。”明明是他提前跟皇帝商量好了一切,为二皇子摆了个舞台出来,看着二皇子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可他现在却有些小小失望了起来,好像大戏还没唱起来,就已经落幕。
不过,如此也好,何子书他们的故事,也就差不多,到这里该落幕了。
二皇子与何子书被拉了下去,沈婉领命离开,她一直没有跟左宸对上视线,可左宸却能看得见,她的眼珠子里充斥着薄薄的猩红,注意力有不少都放在神游天外,不能相信发生了什么的何子书身上。
皇帝寝宫这边终于安静了不少,皇帝的背微微有些勾了起来,左宸突然注意到,他的皇兄鬓边不知何时,有了几丝白发。
左宸从来没有兄弟,到了这个世界后,这个明明非常英明,却总是相信有天家亲情,年龄可以当他父亲的皇兄,可没有少照顾过左宸,以前也时不时会考校左宸的功课。只是左宸心理年龄早已成年,故而也不需要怎么照顾。
他这个皇兄在他眼里,可跟自己是差不多大的,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看见皇兄显出老态来,他才将近不惑之年而已。
左宸的眉头皱了起来,突然一巴掌就拍在了皇帝背上,皇帝被他拍的差点人前失仪、脚下踉跄,“你做什么呢?!”皇帝怒目,背却直了。
左宸没有接话,反而手快的把皇帝鬓角上的两根白发直接给拔了,看着也顺眼多了,“我那里有些洗头发的东西用着不错,回头给你送点来,这可都是我的王妃亲自做的,一般人我可不给。”
之前还有些心思抑郁的皇帝嘴角抽搐:“……”
左宸把手里的头发给扔了,道:“后面的事情你处理吧,对二皇子的考验也没了,我该回去了,我的王妃可还在王府里等着我呢。”
说罢,也不管皇帝怎么想的,直接就走了。留下皇帝在那里,唉声叹气,“父皇你看小十八都成什么样了。”
离开皇宫后,京城里的大街小巷,也一反往日的热闹,变的充满了紧绷和冷寂的感觉。百姓们全都闭门不出,大街上时不时有成群结队的士兵来回的走。
左宸回到亲王府后,看见王妃就坐在正堂里等着他,在看见他后,他的王妃明显松了口气,面上露出个笑容来。急走两步来到他的身边,小声问道:“外面怎么样了?”
左宸盯着王妃看了半晌,抬手环住了她的腰,面上的神色再次漫不经心了起来,“已经没有事了,不用担心。”
事情的发生快的不可思议,从遇见沈婉至今也已经过去了三年。这一次的事情,其实算是皇帝对二皇子的考验,结果考验没有通过。
左宸在家里宅着,听外面时不时传来的消息。
大皇子直接被封了太子,二皇子被关在了自己的宫里,没有圣上召见不得出宫,也不给有人探望。骠骑将军一家,全部被关了天牢,跟当年权倾朝野的宰相一家相差不多。接下来的时间,皇帝全都在忙着梳理朝廷里的各方势力,基本就没有空闲的时候。
至于何子书,也直接被关进了天牢里,公主这一次还没出现就跟二皇子一样被关在自己宫里了。现如今,听说沈婉时常会前往天牢看望何子书,只是她每次离开的时候,何子书都是一身的伤。
在这样的情况下,左宸原以为何子书大概要逃不了跟骠骑将军同样的下场,被斩首示众,却没有想到,沈婉最后却为何子书求了情。
沈婉后来见到左宸时,被问起,沉默了良久,带着些解脱的说,“我只是不爱他了,而我希望,他能一辈子都活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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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番外沈婉
沈婉以为,以自己那种不要命的活法,在大皇子登基之前,自己说不得就已经死了。或许是死在某一场针对她的意外里,或许是某一次身负皇命外出办差的过程中。可能性有很多,为了得到大皇子的信任,沈婉毫不犹豫的得罪了满朝文武,想要她死的人,总比想要她活着的人多些。
在抛弃了自己的曾经,把何子书以罪人的身份送往边关,在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夺回了曾经的一切后,沈婉的心里迷茫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大皇子登基,作为大皇子的肱骨之臣,所有人都以为她将真正的一飞冲天的时候,沈婉做出了一件朝野震惊的事情——她向新帝请辞了。
不论是出于人情还是规矩,新帝并没有同意她的请辞,她还那么年轻,她还能为这个国家做许多事情。可沈婉去意已决,也没有编什么理由,直接就告诉了新帝,“臣其实是个女儿身。”
没有人能够理解,当“沈万”沈大人,把如此一句欺君罔上的话给说出来的时候,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但是这句话所造成的效果,绝对是爆炸性的。
原来曾经风靡一时,被太上皇赞誉有加,说其文采胆识无人能及的状元郎,竟然是个女人!原来那个奔赴灾情前线,奋不顾身救人,让百姓爱戴的沈大人,竟然是个女人!原来那个一路爬上来,为新帝排除万难,就差没有到前线去打过仗的沈大人,竟然……是个女人……
沈大人是个女人,这件事情本身所造成的轰动,要比沈大人竟然一直都在欺君还要大的多的多。
不论是往前细数多少年,不论是官场还是民间,都还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一个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