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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大家伙一块儿演
    见时机成熟,晓晓冲老娘眨了眨眼,刘秀荣会意开口道:“妈,您刚说的是真的?”
    晓月奶奶本打算胡搅蛮缠一番,把掏钱的事儿赖过去,反正到了她手里的钱,谁也甭想拿出去,反正这些年都是自己掌着过日子,他就死咬着说没钱,就不信大儿媳妇还能往公婆屋里头翻存折去。
    心里拿定了主意,更是理所当然的道:“可不是真的,难道我这当婆婆的还能赖儿子儿媳妇的工资不成,先头不说是不想让你们两口子为难,这两年厂里不大景气,秀荣又调到了食堂,工资不如在车间时多,可这菜米油盐的哪一样不是嗖嗖的涨,日子便越发艰难了,我天天算计着省吃俭用,恨不能把一分钱掰成两半使,可这么一大家子,八张嘴呢,就算我再省着也不够啊,没法子只得拿你公公的退休金贴补,你们也不用过意不去,都是亲的几的,吃点儿亏也没什么,横竖一家子,也没便宜了外人。”
    晓月真佩服她奶奶,虽说没念过书连字都不认识,可嘴头子厉害啊,明明不占理的事儿硬是能说的冠冕堂皇。
    小叔两口子都没个正经工作,也根本没收入,一家三口都是不事生产的米虫,就靠着老家儿养着呢,而自己爸妈一直正经上班,就算这两年厂里有些不景气,可工资也是固定给的,而且,爸妈的早中饭都是在厂里食堂解决,自己也是带饭,一家三口子也就晚上一顿饭在家吃,就这一顿饭,她奶奶还变着法儿的占便宜,今儿让老娘捎份丸子,明儿捎份包子的,总之她奶成天挖空了心思压榨爸妈,就这么着还硬说把爷爷的退休金都贴了家用,这种没理搅三分的话儿亏她好意思说出口。
    刘秀荣早知道自己婆婆什么德行,只不过丈夫以往一味孝顺,根本不听自己的,埋怨几句丈夫便不高兴,说自己小家子穷计较,再说多了,就会吵起来,弄得两口子感情越来越不好。
    吵多了,刘秀荣也长了教训,知道一味埋怨婆婆,丈夫听不进去,说不准还觉得自己计较,得改变一下策略。
    夫妻这么多年,丈夫什么脾性哪有不知道的,说白了就是个顺毛驴,硬来的话,丈夫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正因想明白了这些,刘秀荣倒不急了,她相信丈夫即便孝顺也能分出个是非黑白来,婆婆这些话根本站不住脚儿,昧着良心想赖下他们两口子的钱不说,还得摆出一副勤俭持家,事事替儿子着想的嘴脸,既要钱还要名声,真把自己两口子当傻子了,自顾自的在哪儿演戏呢
    既这么着,干脆就顺着她的话头把家分了,也就拎静了,不就是演戏吗,她会演,自己也学着呗,想到此,做出一副羞惭的神情道:“妈您这真是的,日子这么难怎么也不言语一声,您要是言语了就算再难,我跟金生这当儿子媳妇的,也不能让您老两口子倒贴啊,这街里街坊可都是同事,回头传到厂里,不知多少人戳脊梁骨的骂我们不孝顺呢,也是我们做儿女的不懂事,不知道体谅婆婆的难处,错在我们,您就老可别着急生气。”
    老巫婆还以为儿媳妇怎么也得闹一场,毕竟大儿媳妇性子有些急,吃了这么大亏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本来还做好准备死咬着耍赖,不想大儿媳妇今儿忽然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仅没着急,还一脸羞愧的跟自己和言细语的认错。
    一时间晓月奶奶有些愣,不明白儿媳妇怎么忽然就转了性,不过一瞬便回了神,不管闹不闹,反正不从自己这儿拿钱就行。
    顺着话头儿假模假式的叹了口气:“哎,谁让我们是当老家的呢,吃点儿亏也是没法子,好歹没便宜了外人。”
    刘秀荣点点头道:“您老拿公公的退休金贴补我们是心疼儿女,以往我们不知道也还罢了,今儿知道了断不能再这么下去,真要传出去我跟金生还怎么做人啊。”
    晓月奶奶没听明白,疑惑的道:“不能这么下去,还能怎么着,一家子糊弄着过呗。”
    刘秀荣斩钉截铁的摇头:“我跟金生也不是吃奶的孩子,这么大岁数,晓晓都十四了,哪还能让老家儿贴补,索性分出去,我们三口自己过,就算吃糠咽菜也不能让您二老吃亏。”
    分出去?晓月奶奶一呆,这可不是她的目的,如今这一大家子除了老伴的退休金,都指望着大儿两口子的工资呢,真要是大儿两口子分出去,剩下她们五口岂不都要靠老伴儿的退休金养活,到时候进项少,花销多,手里可就紧巴了。
    不行,绝对不行,晓月奶奶一张脸啪嗒就掉了下来,哼了一声:“闹半天是想分家啊,跟你说甭想,只要我们老的一天没死,这个家就不能分,你两口子想躲到一边儿扇凉扇儿,把这么一大家子人丢给我,做梦。”
    晓月忍不住道:“奶奶,刚您不是说,家里日子难过,月月都得爷爷的退休金贴补我们家吗,既如此,我妈提议分家也是为了您二老减轻负担啊,没了我们三口拖累,小叔小婶也上班,加上爷爷的退休金,三个人挣钱,五口人吃饭,总比八口人宽余吧。”
    晓月的声音虽不大,还有些细细弱弱的,却异常清晰,不仅院里的人听的见,院外也听的一清二楚,晓月本来也是说给院外人听的。
    刚晓月就看见,院门外有人,日头影儿映在墙上,瞧得清楚,应该是刚那位槐树下的陈爷爷跟自己的亲爷爷,刚陈爷爷说爷爷家来了,可自打她们娘俩回来,就只看见了奶奶跟大宝,估计上邻居家串门去了,至于小叔两口子,就算在屋里也不会露头。
    那两口子一贯的自私自利,心眼子又多,什么事都不出头,只让奶奶冲在前头,他们在后头等着拾便宜柴火,不过刚说到分家的时候,倒是瞧见后面屋的窗户上人影子一闪,估计是小叔着急了,小叔可不傻,就算老爷子有退休金,可一个人的退休金也顶不了大哥大嫂两份工资啊。
    晓月猜的不错,刚苏金强是真着急了,虽说钱不是自己挣的,可攥在大宝奶奶手里,到了还不是便宜了自己三口子吗,这个账苏金强算的清楚着呢,正因为清楚刚才听到大嫂提分家,才急的想出去,却被她老婆赵卫红一把拽了回去:“你干什么去?”
    苏金强的老婆赵卫红虽奸懒馋滑却是个厉害角色,泼辣非常,在娘家的时候便是远近闻名的坐地炮,嫁到苏家来之后又生了儿子,算是立了功,一来二去倒把丈夫苏金强辖制住了,在家里说一不二。
    苏金强被她拽回来,也不敢急,只嗫嚅道:“你拦着我做什么,你没听见大嫂哪儿要分家吗,真分了家就指望着我爸一个人的退休金,可没现在的日子了。”
    赵卫红却低声道:“昨儿我回娘家听见我嫂子说,咱们这儿要拆迁呢,这一拆迁咱家的人口加上这院里的房,怎么也能分个三居室吧,不分家,房子不也得分你大哥一份吗,要是分了家就不一样了,你爸妈疼大宝,必然得跟咱过,你大哥一家子分出去,到时候拆迁,也就没你大哥什么事儿了,再说,你大哥大嫂那点儿工资才有多少,这两年厂里又不景气,都吵嚷着下岗呢,真要是下了岗哪还有工资 ,到时候说不准还得指望着你爸贴补呢,倒不如咱们先拿定主意,落下房子,到时候你大哥大嫂真要下了岗,纵然日子过不下去已经分了家,也跟咱们没干系。”
    苏金强:“你说的轻巧,就算分家,总不能让大哥三口子去大街上住吧。”
    赵卫红戳了丈夫的脑袋一指头:“你猪脑子啊,河沿路那边儿不是有间房空着吗,我记得有十四平米吧,比爸妈的屋还多两平米呢,难道还不够大哥三口住的?”
    苏金强:“可是那间房有点儿破,前面还守着臭河,冬天还凑合,夏天那蚊子苍蝇嗡嗡的,都能把人吃了。”
    赵卫红白了丈夫一眼,没好气的道:“又没让你去住,你管有多少苍蝇蚊子呢,再说了,也不是咱们让你大哥大嫂搬出去的,不是你大嫂说要分家吗,更何况,这不你爸妈非乐意跟着咱们吗,要是她们愿意跟着你大哥 ,我保证二话不说就搬出去。”
    苏金强自然知道他老婆是得了便宜卖乖,爸妈心疼孙子,尤其他妈,大宝就是心尖子,一时一会儿都离不开,加上自己这个老儿子,爸妈哪可能跟大哥过,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早就让大哥出去了。
    不过,老婆说的也对,又不是自己住,管那么多做什么,想到此,忙凑过来道:“那你的意思是同意分家?”
    赵卫红一挑眉:“当然了,不仅同意,还得快,你想想万一拆迁的消息漏出来,你大哥大嫂又不傻,到时候,还能同意分家吗。”
    苏金强点点头,蹭的站起来:“那我这就出去跟妈说。”
    赵卫红又拦住他:“等等,你爸回来了,听听你爸啥意思,要是你爸点了头,咱们再出去表态,到时候就算你妈不同意也得同意。”
    第8章
    苏家的一家之主
    苏金强深知他家老爷子的脾气火爆,做事雷厉风行,平时不大理会家里的琐碎事,觉着家长里短过日子的事就该女人操持,可不理会是不理会,一旦开口,那就跟圣旨一样,不容反对,所以即便苏家掌家过日子的是大宝奶奶,但老爷子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小事也还罢了,大事必得老爷子拿主意才行,而分家可不是件小事。
    不过,老爷子可固执的很,能点头分家吗,要是老爷子不同意,就算自己两口子有多少打算折腾出花儿来也是白搭,想着忍不住瞥了老婆一眼,心道这娘们倒是挺安稳,怎么就笃定老爷子能点头分家的。
    夫妻这么多年,自己老婆什么德行自然再清楚不过,说白了,这娘们一撅屁股自己就知道她拉什么屎,瞧那不紧不慢的安稳劲儿头,绝对有十成十的把握。
    苏金强正琢磨他老婆这底气从哪儿来的呢,忽听外头老爷子的声音:“这是咋回事儿?”老头子虽有了年纪,可身体却好,声若洪钟,跟打雷似的,要是不知道的,乍一听能吓的一激灵。
    晓晓爷爷苏富贵是当兵的出身,虽说后来进运输厂当了工人,骨子里却依旧保留着些许军人特质,脾气火爆,说一不二,声音也大,一家之主的气场摆在那儿,就算胡搅蛮缠不讲理的老巫婆,也怕。
    一见丈夫立马收敛了,挂上个笑脸,打跌着小心道:“不是说去老李家有事儿吗,怎么这么快就家来了,办完事了?”
    苏富贵冷着脸瞪了妻子一眼,他这婆娘是在老家娶的,那时候还没解放,不像现在的年轻人讲究个自由恋爱,成亲前还能挑拣挑拣模样性子啥的,那时候穷的叮当响,能娶上老婆就不错了,哪还能挑拣秉性,娶老婆就是为了传宗接代,也不用啥彩礼,有粮食就有婆娘。
    他婆娘王招弟就是用半口袋棒子从邻村换的,换过来睡了两宿就参军去了,一晃就是好几年 ,等他再家去的时候,大小子都能满地跑了。
    那时他伤了腿,不能再当兵部队上照顾伤员,就进城分到了运输厂工作,那时候虽然有不少人劝自己既然进了城,不如另娶个城里的姑娘,怎么都比家里这个不识字的婆娘好,可自己觉得不能这么干,这不成戏里抛妻弃子的陈世美了吗。
    虽说王招弟有些尖酸刻薄小家子气,到底给他生了儿子,没功劳也有苦劳,也就一块儿带进了城,横竖一家子过日子,平平顺顺的就成了。
    别管怎么苦怎么累,到底儿女都拉吧大了,俩儿子娶了媳妇,女儿也出了门子,孙子孙女眼瞅着都长起来了,按理说这日子不是挺好吗,可妻子却越老越糊涂起来,一味的偏心老儿一家,这要是不再一块儿过也还罢了,偏就偏点儿,横竖看不见。
    可如今是一大家子混着过,当老家儿的就得尽量公平才能避免矛盾,更何况这家里三个挣钱的,大头还是人老大两口子,说白了,家里的钱大都是老大两口子挣的,养着当爹妈还勉强说的过去,凭啥还养着老幺一家啊,老大不小有手有脚的,人老大两口子没吭声是厚道,不计较。
    但儿子不计较,当老家儿的心里难道没数,得了便宜不念好儿还得寸进尺,恨不能连人家的存项都赖掉,就算解放前旧社会的地主都没这么狠的,哪怕亲儿也不成啊,这不管啥时候总的说个理吧。
    更何况都解放多少年了,如今可都是九十年代了,当老家儿的还想赖儿子儿媳妇的血汗钱,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还不让人戳他老苏家的脊梁骨啊。
    光想想苏富贵都觉丢人,尤其刚在院门外老陈还轻飘飘的感叹了一句,这么多年弟妹的性子还真没咋变呢,这句话听的苏富贵一张老脸都有些热辣辣的。
    这老家伙分明就是想看自己的笑话,心里头有气,哪会有好脸色,一张脸冷冰冰跟三九天似的,看的大宝奶奶心里越发的怕。
    不过怕归怕,她自认还是了解老头子的,老头子是个守旧的,就喜欢家里热热闹闹,所以才拢在一起过,绝不会同意分家,老大媳妇儿这主意可打错了。
    想到此,忽然有了底气,心说老大两口子这是明摆着作死呢,索性自己告一状,老头子一发脾气,看老大两口子还敢不敢提分家了。
    拿定了主意,便忙着开口:“老头子你可还不知道,刚老大媳妇刚说了啥……”
    “闭嘴,还不嫌不够丢人的吗,回屋。”
    王招弟刚一开口,话没说完就被丈夫一句喝住,吓得打了哆嗦,虽不知丈夫怎么就冲自己发起了脾气,却不敢再言语,忙拉着大宝进屋了。
    见爷爷一句话就把蛮横不讲理的奶奶,吓得灰溜溜进了屋,晓月忽觉有些滑稽,可见老巫婆也是有怕的,她最怕的就是她丈夫,自己的爷爷。
    晓月记忆中对爷爷的印象有些模糊,就记得是个颇严肃刚直的老人,说话做事儿都硬邦邦的,完全跟慈祥沾不上边儿,哪怕对亲孙子大宝,也并不见多疼爱,但晓月知道,爷爷虽没有奶奶那么偏心,骨子里也有着重男轻女的思想。
    要不然,奶奶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偏心小叔一家,只不过,爷爷到底不是奶奶,大概是当过兵的缘故,即便无法摈弃封建老观念,骨子里却仍保留着军人独有的正气,便不能做到绝对公正,至少也是讲理的。
    只要讲理就好办,她记得爷爷对自己这个孙女即便称不上慈祥可亲却也不差,而从刚才对奶奶的态度来看,老人家是很好面子的。
    因为好面子觉得家丑不可外扬,才会不顾还有儿子媳妇,孙子孙女,厉声斥责奶奶,刚才可是陈爷爷跟在爷爷后面进来的。
    陈爷爷脸上始终带着笑,看上去很是可亲,估计也就是在晓月眼里是可亲,在爷爷眼里或许是看笑话呢,毕竟因为钱婆婆跟儿子媳妇打嘴架,实在够丢人的,尤其都在一个院里住着,谁不知道谁啊,苏家老大三口什么样儿,老小一家什么德行,瞒得了别人,可瞒不过陈爷爷。
    不过,陈爷爷也知道不好掺和别人的家务事,打个招呼便回自己家了。
    爷爷脸色却越发不好看,目光落在晓晓头上,眉头皱了皱,开口问大儿媳妇:“晓晓都伤成这样了,不赶紧去医院,在家里蘑菇什么,回头耽误了,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刘秀荣低声解释道:“已经去过医院了,大夫说有脑震荡倾向,建议住院,得交一千的押金,这才家来的。”
    苏富贵一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心里暗骂大宝奶奶,这犯糊涂也得分个轻重缓急吧,孙女都伤成这样了,不说赶紧拿钱治病,还跟儿媳妇吵什么吵,到底是钱重要还是孙女的命重要。
    想到此,扬声道:“大宝奶奶,拿一千块出来,让老大媳妇去医院把押金交了。”
    第9章
    不要脸怕不要命的
    王招弟虽惧怕丈夫,却无论如何不想拿钱,即便这钱本就是大儿两口子挣得也一样,在她想来只进手就是自己的,再掏出来便跟挖肉差不多。
    不敢跟丈夫硬顶,只在屋里搂着大宝嘟囔着:“这可不是一块两块,一千呢,都是老百姓,过日子谁家不艰难,够吃够喝不饿肚子就念佛了,谁家能有这么些存项。”
    这话说的实在没道理,苏富贵眉头一皱,脸色不大好看:“没现钱就拿存折,这会儿银行还没关门呢,让老大去取。”
    王招弟听见丈夫语气不耐,嘴上不敢反驳,却想寻借口拖着,从窗户哪儿探出脑袋来道:“我这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存折放哪儿了,一时竟有些想不起来,晓晓的伤又不能耽误,我这儿现有过日子的两百,要不先拿去应对着,等我把存折找出来,明儿再取。”
    晓晓暗暗冷笑,她奶奶真把别人都当傻子呢,殊不知这样明摆着套路,就连傻子都糊弄不了,这是想拿二百就把她们一家打发了啊,这是亲奶奶吗,?晓晓都疑心,她老爹别是捡来的吧。
    刘秀荣早知婆婆是个死认钱的,恨不能把钱都串在肋条上,除了她老儿子大孙子,给谁花都舍不得,这要是大宝摔了脑袋,别说一千就是两千,也拿的出来。
    这种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刘秀荣早就心寒了,也就晓晓爸爸,还抱着热火罐,一味当他的孝子,加上婆婆三五不时的说小话挑拨,晓晓爸不仅不觉得他妈有错,还总数落自己的不是。
    今儿这样闹起来倒是个机会,也让丈夫见识见识他妈的心多偏,想到此,越发不急躁,却也不会放过上眼药的机会,状似无意的道:“我记得去年正月十五大宝肚子疼,可把一家人急的不行,忙着送去了医院,大夫说是急性胃肠炎,需得住院,也是一千的住院押金,当时是夜里十二点,本来金生还担心银行不开门,取不出来钱来呢,到了还是妈拿出来的,医院大夫都夸妈有先见之明呢。”
    刘秀荣几句话说的轻缓,要是换个场合,还当是她夸自己婆婆有先见之明呢,可这会儿,刚说着给晓晓交住院押金的事儿,王招弟不仅说没现钱,连存折都忘了搁哪儿了,这不明摆着不想拿钱吗。
    本来苏金生见他妈不掏钱,就极是不满,这又听见妻子的话,不知不觉就想起去年侄子住院的事,一见孙子肚子疼,他妈跟天塌下来似的,忙操持着往医院跑,到了医院,大夫说要住院,他妈二话没说从腰里掏出个蓝布手绢打开,里面裹着厚厚一沓子钱,交了一千的押金,还剩下有一半呢,可见他妈不是拿不出钱来,是不想拿钱给晓晓治病。
    而且,他妈手里的那些钱,大部分还都是自己两口子挣的,侄子得个胃肠炎钱多少钱都拿的出,而自己的亲闺女要住院治病,却来个没钱,这就是他亲妈,晓晓的亲奶奶,越想,苏金生越心寒。
    他忽然觉得再这么过下去实在没什么意思了,他拿着亲妈当妈,他妈却不把晓晓当孙女,自己是儿子可也是爸爸啊,自己两口子累死累活的上班,省吃俭用图的不就是女儿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长大吗,要是挣了一辈子命,到了连女儿看个病都交不上押金,自己还当什么爸爸。
    想到此,不觉看向女儿,见丫头脑袋上裹了厚厚一层纱布,还有血渍,越发担心,这是摔了多大的口子啊,竟流了这么多血。
    晓晓见老爹一脸心疼愧疚,遂伸手扯了扯老爹的衣角,软着声音道:“爸,我头疼。”
    听着女儿虚弱的声音,苏金生心窝子都一阵阵发疼,伸手碰了碰女儿的额头,没发烧才略放心了些,柔声道:“别怕,爸这就带你去医院。”
    说着,也不看他妈了,而是直接转头跟晓晓爷爷道:“爸,我觉着咱这日子这么下去实在没意思,还是分开过吧,我这当儿子的不能逼着妈拿钱,可孩子的病不能耽误下去,我先去厂里找同事借钱,无论如何得先治病。”
    又交代妻子带女儿去医院,自己去厂里借了钱就赶过去,撂下话,就要往外走,不想屋里的王招弟听见大儿子真的开口要分家,也顾不得什么了,三步两步从屋里跑出来,嘴里嚷嚷着:“好哇,老家儿还没入土呢,你就闹分家,真是白养了你,早知道生下来的时候就把你掐死,也省的老了老了被活活气死,你个不孝子,白眼狼,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混账王八羔子……我今儿跟你拼了……”说着一脑袋朝着大儿子撞了过来,嘴里一边儿骂着,一边儿要死要活的。
    撒泼打滚坐地炮,是她奶奶的绝活儿,见识过太多次,对于眼前的闹剧,晓晓已经有些麻木了,老巫婆把这一套玩的溜熟,有事没事儿就拿出来闹一场,但老巫婆这一套只用在自己爸妈这儿,到了小叔小婶哪儿却不敢,因为小婶撒起泼来比老巫婆还使得出来,老巫婆是不要脸,她小婶能不要命,这不要脸的终究还是怕不要命的。
    所以,也就欺负老爹老娘这样的老实人,真遇上厉害的,老巫婆也怕,而这个更厉害的人里除了撒泼不要命的小婶,家里还有一个,就是她爷爷。
    她爷爷好面子,绝不会眼看着老巫婆闹下去,果然,苏富贵脸色一沉,一伸手就把在大儿子身上撒泼的疯老婆子揪了过去,大喝了一声:“王招弟,你再闹就给我滚回老家去。”
    苏富贵这句话正是王招弟最怕的,王招弟虽泼也有点儿自知之明 ,知道自己这辈子算是撞了大运,嫁了个有良心的男人,丈夫进了城也没说不要自己,反倒把她一块儿带到了城里过日子,一个八辈子在土窝子里刨食儿的农村妇女,一下子成了非农业户口的城里人,这样的好运道,可是让她在娘家长了大脸,她娘家那些堂的表的姐妹们,哪个不咬碎了牙的羡慕她。
    这辈子,王招弟什么都不怕,最怕的就是丈夫跟她离婚,所以苏富贵一句滚回老家,真能把王招弟吓个半死,立马就老实了,不敢撒泼却仍不忿大儿子要分家,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抹泪的叨叨自己一辈子受了多少苦,多不易什么的……
    王招弟撒泼不成便想以这种手段博取同情,可惜这么多年她什么德行,整个大树胡同没有不知道的,更遑论一个院住着的陈爷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