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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陛下,臣先扶您回寝殿。”韩让刚把裴谞扶起来,就被一下甩开。
    裴谞望着昏暗的监牢,眼眸如一潭死水透着深不见底的绝望。
    在绝望的深处一滴潜藏数载的悲哀,终于在这一刻寻到出口流出去,落下来。
    眼泪悄无声息滴在黑金龙袍上,转瞬被深色掩盖。
    “韩让,你说..朕到底在做什么?朕...到底都做了什么?”
    我到底....
    都做了什么?
    在我十六岁那年,我喜欢上一个人。
    她笑起来两只眼睛像北境初雪和南境的绵绵细雨,像天上的月亮、星辰,盛满世上最美的光芒。
    她告诉我,我不是妖物、不是怪物,在父亲的寿宴上,她站出来当着覃国群臣的面为我正名。
    舜帝亦一目重瞳,此乃王者之相,天赐覃国国君得麟儿如此,必福禄绵长、国运亨通。
    她用一句话,改变了我十六年饱受欺凌的境况。
    而我用四年的时间得到父皇信任,站稳朝堂,御敌、请战,百战百胜拿到兵权,最后得以将那些嘲讽我、欺凌我之人送下地狱,坐到至高无上的位置。
    坐稳龙椅的第一件事,我满心欢喜地向吴国求娶我的心上人。
    可他们却说....
    她死了。
    我忍受痛苦折磨,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终于大权在握,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站到她面前,终于配得上她....
    终于....可以握住那一点莹莹之光时...
    却发现那道光早就离我远去了。
    我向吴国要了她的画像。
    我曾无数次幻想她成人的模样,想一定比那时美上百倍。
    我还是错了,她比我想象得还要好看,用这世上最美好的语言也无法形容。
    无数次,我无数次告诉自己,宽慰自己,也许神女本就应该不染纤尘回到天上去。
    可我...不甘心..
    我可以永远永远忍受着不见五指的黑暗,如果...未曾有那道光照在我身上。
    听到她死讯之后,我发觉我又陷回了无边黑暗,无论如何都走不出。
    我只能将所有心思投在一统大业上,终于从北打到南,我带着兵马走到了她的国家。
    那个国君是她的弟弟,一胞双生。
    供奉往生牌位时,庙里的和尚告诉我,双生子若活一个,便是活着的那个抢夺走了另一人的气运。
    我本不信这个,我想办法逼迫吴国国君献降,留下吴国百姓,我想将她仅剩的亲人留下带回都城,让其活下来。
    可我看到了那张脸。
    一样的脸,就像一道魔咒,让我不得不信气运之说。
    我好恨,我恨他夺走她的气运,恨活着的是他而不是她!
    我恨他夺走我心里唯一的一束光,积累多年的恨和怨终于在那一瞬间找到宣泄的出口。
    我把自己的痛苦全部加在他的身上,让他替我分担所有的不甘的折磨。
    但我从没想过会与自己最痛恨之人,会与一个男子.....行床笫之事。
    可宫宴上的药,一步错,步步错。
    后来我把这份荒唐强行想做是他对我的补偿,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我想只要等到他死了,就好了。
    他开始演戏,一步步想走进我心里,我明明知道那是假的,可那颗不听使唤的心还是很乱。
    我好像....喜欢上了两个人。
    我一直以为自己分得清他和她,可以直到今日我才知道,我从来没有分清过。
    因为....根本没有她。
    没有吴国公主。
    我恨错了人,爱错了人。
    我的心上人一直活着,却因我....生不如死。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阿煜他....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第八十二章 跪下求我啊
    “阿煜?阿煜?”
    裴谞轻轻触碰上白皙的脖颈间,那道被钝面磕碰出的红紫色痕迹。
    心脏一瞬间疼如刀割。
    “三日了,为何还没有醒?一群废物!”
    “臣等无能,陛下息怒。”满屋的太医齐刷刷跪下磕头。
    “既然无能。”裴谞收回手冷眼看着屋内的一群人,“那就都去死吧。”
    “咳..”
    一声轻咳止住裴谞要下令处死的话,将满屋太医从阎罗殿扯了回来。
    “阿煜?阿煜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身上还疼不疼?”
    颜煜慢慢睁开眼睛,视线好一会儿才从模糊到清晰。
    “怎么...是你..”
    他闭上眼睛不想再看,为什么死了之后还会见到裴谞?一定是他还没死透。
    “阿煜?”见人刚醒又闭上了眼睛,裴谞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都滚过来,张浦呢,怎么醒一下又昏过去了?”
    张浦连忙爬起来去给颜煜把脉。
    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在这儿了,听得陛下指名道姓,人人都为张浦捏一把汗。
    这边张浦跪到床下,手刚碰到颜煜的手腕,那只手腕便缩回去躲开了。
    “这...”张浦不知如何是好。
    “阿煜,你醒了吗?你是醒着的对吗?”
    颜煜再一次认命,原来他没有死...他竟然还活着,真是命长。
    “阿煜,跟我说句话吧,一句就好,一声就好,好吗?”裴谞声音带着此生从未有过的恳求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