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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节

      强婶一边抹泪一边哽咽道:“阿番,龙婶走了,我们真的就只能靠你了啊。阿朵她命怎么就这么不好,偏偏在龙婶走这天,遇到这样的事。”
    石番想到婆婆的辞世,眼圈立刻就红了,但他倔强地忍住了眼泪,正如他白天时那样。
    冷萤敲出的鼓声实在太猛烈,惊醒了整个寨子的人。
    强叔家门外,不知何时已经里三圈外三圈,围满了人。
    石番叮嘱强叔和强婶想办法喂些清水给阿朵,然后便离开了,说是要回去查些东西,看看有没有真正的破解之法。
    此时,外面的那些人看向石番的眼神都变了,除了同情之外,更添了敬畏。
    或许,那个曾一直在龙婆庇护下的孩子,在这短短一天间,忽然就长大了。
    可是,成长哪是一朝一夕的事?
    当石番决定独自去东北寻找金剑,踏入苗疆禁地寻找毒虫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在为自已吐丝为茧。
    而当龙婆在他怀中去世那一刻,茧破了,蝶也该成了。
    冷萤看石番一路沉默不语,在众人凝视中离去,于是冲程相儒使了个眼色,扛起苗鼓,也快速跟了过去,一路高昂着头,像是刚获得了战争胜利的勇土。
    程相儒也赶紧跟了过去,却被旁边的人指指点点,都在小声讨论着他,说什么这么大个男人,还让女子扛着鼓,实在太不像话。
    程相儒很郁闷,快步追上冷萤:“我来扛吧。”
    冷萤笑呵呵道:“没事,不沉。”
    程相儒不由分说,抢过苗鼓,却被压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但他咬牙撑住了,表情故作轻松:“果然不沉。”
    这不是沉不沉的事,而是关乎一个男人的尊严啊!
    石番带着冷萤和程相儒,先将苗鼓送回寨中鼓庙,给苗鼓和庙内的一些牌位烧香祭拜,恭敬表示了感谢,才退出来。
    此时正是夜深时,本该万籁俱寂的千岩苗寨灯火通明,所有人都目睹了龙婆离世后出现在寨中的第一件祸事,也都见证了石番的成长,都为龙婆感到欣慰,也消减了对寨子的担忧。
    但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懂,想筑起坚毅的脸庞,得将多少欢乐和无忧埋葬。
    石番回到灵堂,对两位替他守灵的人表示感谢,并劝他们先回去休息。随后,他给婆婆点燃三炷香,换上新的烛灯,然后上了楼,去往婆婆的房间。
    冷萤好奇地想要跟上去瞧瞧,却被程相儒拉住。
    “别去打扰了,咱俩在这里替他守灵吧。”程相儒劝道。
    冷萤微微点头:“行吧,咱俩享受一下二人世界。”
    程相儒嘴角抽了抽,对冷萤这动不动就调戏他的行为,还有些不适应,但他已经知道了反击。
    他抬手指了指龙婆的灵柩:“不,是三人世界。”
    冷萤看向龙婆遗体,恭敬地鞠了三躬,低声道:“婆婆,我家男人不懂事,他不是有心开您玩笑,勿怪,勿怪!”
    程相儒:“……”
    真是防不胜防啊!
    从回到灵堂一直到天亮,石番每隔一小时下来一趟给婆婆续香,除此之外,便一直都在楼上查找着救治阿朵的方法。
    天亮时,石番拖着疲惫的身子下来了,他重重坐在藤椅上,表情木然,似是精神遭受到了打击。
    程相儒不知自已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听到响声迷迷糊糊醒了过来,看到石番那样子,忙过去询问:“找到办法了吗?”
    石番疲惫摇头:“找遍了婆婆留给我的那些笔记,没有任何一条跟落花洞女相关。”
    说着,他双手抓着头发,低垂下头,很是痛苦地低吼:“我真没用!如果婆婆在,她一定有办法!”
    程相儒好心劝道:“你别这么自责,说不定落花洞女只是个传说而已,你婆婆说不定也没遇到过,就算她还在,也不一定能破解的了。”
    石番猛地抬起头:“你刚刚说啥?”
    程相儒吓了一跳:“我的意思不是说你婆婆解不了,是说……哎呀,你别误会我的意思啊。”
    石番忙摆手:“不是这句,是前面那句。”
    “你别这么自责?”
    “后面那句!”
    “说不定落花洞女只是个传说……”
    “就这句!”石番站了起来,咬牙道:“我怀疑我被带偏了。如果,根本就没有什么落花洞女,那么,朵儿姐只可能遇到两种情况。”
    冷萤凑过来好奇询问:“哪两种情况?”
    石番竖起两根手指:“中蛊,或者,中邪!”
    第117章 上门提亲
    石番说,如果阿朵是中蛊,那就好解决了。
    他从小跟婆婆学习蛊术,最擅长的就是驱使蛊虫救人治病。
    这趟东北之行,虽然他带的那些毒虫都损耗殆尽,但他从那座疑冢内找到了许多珍贵的毒虫,都是曾听婆婆提过但未见过的珍稀品种,正好可以拿来用。
    可是,以阿朵的种种表现来看,她中蛊的可能性不大。
    苗疆地处深山,毒虫猛兽极多,苗疆最原始的秘术,便是蛊术。
    蛊术施法的载体是蛊虫,蛊虫是将各种毒虫养在同一个陶罐内,最终活下来的剧毒之物,才算是“蛊”。
    中了蛊术的人,大多都是身体上出现异常表现,都是由蛊虫作祟引起。
    比如排泄物出现大量结石,身体局部位置异常肿大,幻视幻听,体内出血等。
    但阿朵的情况比较特殊,她很明显是精神上出现了很大的问题,行为虽然异常,但有条理,并不太像中蛊。
    除非,她中的是那种可破坏神经和大脑的蛊虫,身体受到了无法逆转的巨大损伤。
    如果真是那样,只怕是大罗金仙降世,也很难将她治愈,最好的结果,也是只能保住一条命,但她会成为一个废人,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阿朵如果真的是遭受到如此严重的蛊术伤害,肯定需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可能这么快就有如此颠覆性的变化。
    综合以上来分析,利用排除法可以初步判断,阿朵应该是中邪了。
    苗族在历史上经历过多次与汉族的大融合,从汉族传过来的巫傩邪术,被他们吸收并转化成了神术,为族中巫师所用。
    现在人们常提“巫蛊”,其中“蛊”指的是蛊术,而“巫”便是巫傩之术。
    如果阿朵真的是中邪,那就有些麻烦了。
    好的一点是,巫傩之术只要找对方法,就能破解,可以让阿朵逐渐恢复如初;但坏的一点是,石番根本就不太懂巫傩之术,婆婆没怎么教过他。
    “我当初为什么那么贪玩?我应该好好跟婆婆学巫术,这样就能救朵儿姐了!”石番又悔又恨,显得很痛苦。
    程相儒小声道:“如果是中邪,或许我可以试试。”
    石番猛地抬起头,惊愕道:“你刚刚说什么?”
    程相儒重复道:“如果是中邪,或许我可以试试。”
    在程志风留下的那五卷抄本中,有一卷名为《驱邪卷》,那里面记录了各种稀奇古怪的邪术,并且都记录了破解方法。他没用过,没什么自信,所以他才说可以试试,但不敢打包票。
    冷萤显得比石番还诧异:“你还会这个?”
    在东北时,冷萤亲眼见到了程相儒破解各种机关的手段,她以为那就是程志风教给程相儒的全部,她是真没想到,程相儒竟然还会邪术。
    程相儒不是很自信,声音弱弱地道:“我的意思是,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那我就可以试试。”
    石番对程相儒也多少有些怀疑,但他没说破,而是正色道:“当务之急,咱们是要先赶紧确认朵儿姐到底是中邪还是中蛊,这样才能对症下药。”
    “有什么判断方法吗?”冷萤急问。
    石番道:“如果是中蛊,判断起来会相对容易一些。需要对她的身体进行细致检查,看皮肤下有没有移动的硬块、身体各处有没有出现虫卵、屎尿是否正常……”
    他列举了很多种可能,但基本判断原则一致,那就是寻找与毒虫相关的异常。
    这个检查过程很麻烦,需要足够长的独处时间,也需要查看身体各处,在场三人中,只有冷萤可以去做。
    苗族比较保守,对女性名誉看得极重。如果阿朵还没出嫁,身子就被人看光,那她这辈子都会被人嫌弃,可没法做人了。
    但如果同是女性,那便没事了。
    冷萤知道了自已该做什么,于是郑重道:“这事我来做吧,我很细心,一定会仔仔细细检查的,一点蛛丝马迹都不会放过。”
    程相儒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如果发现异常,你可千万别冲动,不要动手,一定要把情况告诉石番,让他用蛊术去解决。”
    以冷萤那种行事粗暴的风格,程相儒还真担心,如果冷萤发现了什么情况,会直接把人家给活剖了。
    冷萤猜到了程相儒在担心什么,抛给程相儒一个白眼,没接话。
    正此时,有敲门声忽然响起。
    程相儒三人停止探讨,扭头去看,却见周老板和几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石番急忙起身走过去跪在婆婆灵柩一侧,来人除了周老板是鞠躬,其他人都跪下去磕头行礼,石番叩头回礼。
    “你们一夜没睡,去歇歇吧。”有名长辈柔声劝道。
    石番昨晚动用苗鼓给阿朵镇魂的事,整个寨子的人都知道,所以此时长辈们看到石番那挂着两个黑眼圈的疲惫模样,知道石番回了灵堂也一点都没休息,对他都打从心底里心疼。
    “我们想去看看朵儿姐,灵堂这边……”
    “你放心去吧,这边有我们盯着,不会有事的。”
    “谢谢!”石番郑重鞠躬,然后便快步向外跑去,程相儒和冷萤也赶紧往外追。
    周老板招手唤道:“小程,你们去哪?”
    程相儒头也不回地道:“周叔,回来再跟你细说。”
    周老板几大步追了出去,却见三个年轻人都已经跑出去老远。他犹豫片刻,又回到了灵堂里,找了张椅子坐下,静静听面前那些人聊天,期待从中能够捕捉到有用的线索。
    程相儒三人再次来到阿朵家时,发现里面出现了几张陌生面孔。
    此时,强叔正在招待那几个陌生人,强婶不在,应该是在照顾阿朵。
    那几人看到程相儒和冷萤时,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外地人。最后,他们将目光集中在了石番身上,表情都显得有点不自然,但都挤出来了微笑,看样子是认识石番。
    经强叔介绍,程相儒才知道,这几人都是平冲寨的人。而平冲寨,正是阿朵昨天去过的那个距离千岩苗寨十公里远的另一座苗寨。
    这些人忽然跑过来,是要做什么呢?
    正当程相儒三人疑惑不解的时候,却听强叔长说出一句话,让他们敏锐地察觉到情况不简单,全都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