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天的郑组长拿出电话拨给了通讯录新近存下的号码。
    不知为何，他听着听筒里的忙音竟然有点小小的紧张。
    “喂，郑哥啊。”方卓如此称呼过一次就从善如流的这么喊了。
    郑丹锐稳重的“嗯”了一声，开门见山：“你周几回国？”
    “哦……郑哥，我这周刚把播放器产品和美国第二大连锁商超克罗格搭上线，太忙了，恐怕这周回不去了。”方卓顿了顿，“下周，下周回国，一定。”
    郑丹锐捏着手机的右手紧了紧，用沉默表达不满。
    方卓继续说道：“郑哥，我已经和挂号网的周辛说过这事，他们在整理不同数据角度的报告，而且，挂号网在华东地区开展的数据一体化行动迈出了小小的一步，这是件大好事。”
    “嗯，挂号网的事业还大有可为。”郑丹锐深深的说了一句，又问道，“克罗格是个大型连锁商超？”
    他没有听过这个品牌的名字，怀疑这是对方随口乱说的。
    “对，对，能在这边排第二，我们的产品要放进去卖几乎得给他们一半的利润，但没办法，不舍得分钱就挣不到钱，这周要做的对接工作太多。”方卓诚恳地说道。
    郑丹锐没有为难隔着太平洋的挂号网总裁，聊了两句才挂掉电话。
    上周说下周回国，这周不回又说下周回国。
    这个下周回国到底回不回了？
    郑丹锐的眉头紧紧皱起，点燃一支香烟，考虑这件事往坏的方向发展会对自己产生什么影响，又该如何控制这种影响。
    间隔如此之远，铁拳也难打到啊。
    一支烟抽完，他的心情放松了一些，全盘考虑了一下方卓这个人，觉得也没到最坏情况，没准就是下周回来呢。
    就在推广应用小组组长因为方卓行踪而感觉焦虑的时候，来自央视的记者已经找了方卓两次。
    第一次，挂号网和易科科技口径一致，老板海外出差，行程紧张，没有时间接受采访。
    第二次，两家公司出现了偏差，挂号网仍旧是老板在纽约，易科科技则表示本周回国，然而，这个“本周”并没有奏效，很快就又迎来拒绝的消息。
    当记者的都比较谨慎和鸡贼，询问两家公司是通过不同途径，结果发现这么个情况就不由得不多想。
    众多周知，行政政策明朗之后，挂号网魂断融资路，这事引起了相当程度上的波澜。
    现在，方卓居然远走海外，挂号网账面上的钱还在吗？银行的贷款还了吗？有一家属于国资的申新科创有资产流失了吗？
    记者心里浮现出一连串的问题，可考虑到情况未定便打算继续追踪。
    只是，这位记者和台里简单汇报了情况，“挂号网方卓人在海外”的消息就打着旋的传了出去。
    仅仅两天，挂号网和易科科技都接到更多的媒体采访请求，后者还好一些，前者和方卓的纠葛比较精彩，一群理工男面对闯进来的记者简直被闪瞎了眼。
    ——请问方卓去了哪里？
    ——方卓飞到美国了吗？
    ——挂号网会宣布倒闭吗？
    ——公司资产是不是还在？
    ——方卓对挂号网的未来有什么打算？
    还有记者把方卓飞到国外的消息和托普集团董事长宋如华的消失不见对比了一下，顺便科普为什么美国是很多法外狂徒的登陆地，两国之间的引渡协议任重而道远啊。
    如此情况，远在纽约的方卓迟了些才弄明白，只闹了个哭笑不得。
    他为了不影响公司的正常运转，通过电话简单接受央视财经记者的采访，给予郑重的承诺——下周回国。
    另外，他还说了下自己这一趟是在推销易科的m1音乐播放器，表示这在美国市场得到很不错的反馈。
    记者自然不会信m1的什么市场反馈，事后连提都没提，只是着重报道挂号网总裁方卓的行踪和承诺。
    很令方卓意外的是，门户网站网易还有版块开出了点击投票——
    〖你认为方卓下周是否会回国？〗
    这一下子让他有些犹豫，自己要是如约回国把“下周回国”弄成很多人相信的一个词，那以后还有人拿这个来蒙人岂不是有了先例？
    我不骗伯仁，伯仁因我被骗？
    方卓的心情有点古怪。
    但是对于国内局面的心情再古怪，他也得先把纽约这边的紧急要事处理完再琢磨其它。
    安良商会收钱办事，克罗格的渠道接近打通，m1的两万件货已经抵达纽约放在自家租用的仓库，只待易科科技和克罗格公司签订正式合同，这批货便会转入克罗格的仓储，分发到国内不同的卖场。
    同时，易科团队人人有事做，大家都紧张的忙碌起来，方卓则亲自把守产品宣传这一块，尤其，选择公司的时候还专门一家家查看情况。
    “这家广告公司有黑人高管？划掉，这样的都不用纳入考虑范围。”
    “这个公司的白人是北方的？暂且留着。”
    “小关，你看看有没有白人高管大多来自南方的广告公司？什么得克萨斯州之类的。”
    方卓在筛选专业广告公司时大费周章。
    关锦全程目睹老板的挑选方式，疑惑地问道：“方总，这有什么关系吗？北方白人和南方白人有什么区别？”
    “如果来自南方的话，那就有可能从小生活在红脖子的家庭环境里，能更好的制作我们需要的广告内容。”方卓随口答道。
    “什么叫红脖子？”关锦纳闷。
    方卓停下手头工作，转了转眼珠，答道：“就是意志上更坚强的氛围，我们m1要学习钻石厂商戴比尔斯，要移风易俗，你问那么多干什么？照我说的筛选就是。”
    关锦仍旧不解，可老板的话不能违背，只好努力寻找符合条件的公司，如此两天，她才找到一家名为“布朗兄弟传媒”的广告公司。
    规模不大不小，公司里完全没有黑人，创办公司的两兄弟就来自得克萨斯州。
    关锦在登门的时候还专门瞧了瞧，也没瞧出来这公司员工的脖子是红色的……但，方总确实很满意的夸奖了自己。
    “布朗先生，我们易科需要制作m1音乐播放器的广告，请按照我的构思来。”
    方卓约见了广告公司老板，临时担起易科策划部总监的职责。
    第21章 传统灾情
    希尔顿酒店的会议室。
    大布朗拿着一叠资料，茫然的看着面前的东方男人。
    他和弟弟小布朗一起创办了“布朗兄弟传媒”，这几年见过的客户也不少了，可完全没见过如此兴致勃勃要全程插手的甲方。
    这个东方人不会是第一次投广告吧？
    大布朗皱着眉头，听着易科总裁方卓的要求，提醒道：“方，我们是专业人士，广告完全可以交给我们。”
    “不不不，m1是高科技产品，交给你们，我不放心。”方卓连连摇头，提笔在心爱的白板上画出两块区域，“我来讲讲这支主要的广告要怎么拍。”
    大布朗心里一阵腻歪，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恨不能把这个东方人给扔出去。
    方卓侃侃而谈，很快就讲清了广告思路和想要的画面。
    ——父亲送给儿子磁带和随身听当作礼物，儿子长大又送给自己的儿子磁带和随身听。
    ——另一组父亲送给儿子磁带和随身听，儿子长大后送给自己儿子m1。
    ——两个孩子相遇，后者拿出m1招呼前者过来听，刚拿出的磁带被放在了一边。
    形式比较简单，就是潮流对比，镜头中还要体现m1的简约线条之美。
    大布朗听完描述和要求，觉得就是正常水准，不明白这位年轻的东方人为什么要这样执意坚持。
    “对了，第一组家庭我希望拍摄的演员全是非裔。”方卓忽然补充了一句。
    大布朗刚想点头，忽然一怔，想到所描述的两组家庭的不同，问道：“为什么？”
    方卓信口扯道：“据我们的调查来看，很多非裔都使用随身听，我们的产品就是要撬走这个阵营的用户，有问题么？”
    大布朗沉默了几秒：“没问题。”
    方卓笑着说道：“第二组家庭我希望全是白人。”
    大布朗抿了抿嘴唇，都不用方卓再编理由，立即点头答应下来。
    m1是最新潮流，白人的消费水平就是比黑人高，白人手里拿着的音乐播放器就是好，这种广告暗示有问题么？
    或者，不考虑这个，小巧精美的m1在对比中就是强过还在使用磁带的随身听，这有问题么？
    大布朗有些疑惑地看了眼笑吟吟的东方男人，忽然有点搞不清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他心里对这则广告的评价莫名高了很多。
    “方，你真应该来我们公司当创意总监，我认为你这则广告将会有很好的效果！”大布朗有些夸张的称赞道。
    方卓道了声谢，说道：“我希望这周之内就能看到广告样片，关于投放平台的选择我希望你们也能尽快给我一个细则，布朗先生，有问题吗？”
    大布朗信心十足地说道：“没问题。”
    这对公司来说可是一笔大单子，看起来，以后也能有不少合作空间。
    方卓又和对方聊了一会才结束这场会面。
    要说这个向钻石厂商赛比尔斯学习的广告，他其实不是胡来的，美国也有人口普查，现在整个国家的白人比例在85%往上，黑人比例只有10%左右，前者才是m1这种电子产品的最大消费群体。
    等到黑命贵运动开始，美国白人比例只剩下60%，社会人种结构在短短十来年中已然是另一种模样，如果那时易科还在美国有业务，方卓倒不介意在广告中再引领社会风尚。
    现在嘛，就是在铺向不同平台的广告中传达一个概念——白人正在紧跟时代潮流的使用m1，黑人还拿着爷爷爸爸辈听歌的walkman当礼物，是时候使用更好的设备了。
    方卓打算观察一下这种广告的效果。
    此外，线上亚马逊和线下克罗格都会直接写上“支持微软系统，比ipod更便宜”的标语，这都是实际状况的描述，而非概念化诸如“更好更完美”之类的词汇。
    方卓在来纽约之间就说过要和ipod贴身竞争，现在随着产品搭上渠道，这份竞争已经默默开始了。
    11月15号，方卓代表易科科技正式和克罗格公司签订了供货合同。
    易科需要分出销售额的1.5%作为销售佣金，还需要付出销售额的7%作为克罗格的仓储佣金，以及附加了一些产品对商超新店扩张的优惠支持。
    因为美国的连锁超市体系比较成熟，克罗格的货款周期也是和沃尔玛一样的60天，佣金则是两周之内的卖出结算，其它诸如退款、保修等细则都按照通用规则来处理。
    这天和克罗格签完合同，方卓晚上又马不停蹄的和安良堂的李家签字、按手印，要不说人家讲究，硬是等商超合同下来才整这么一出。
    “李总，合作愉快，不出意外的话，明年的5月15号，这笔钱加利息就会返回你们账户，我对此还是比较有信心的。”方卓收钱签字，心情还算平和，也没因为几位壮汉的虎视眈眈而有所不满。
    李忻悦点头道：“我相信方总的m1一定大有市场。”
    “那你们怎么不入股呢？”方卓眼见那位李副会长没在，终究没按捺住五分好奇、三分好笑、两分郁闷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