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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都春 第113节

      为所欲为。
    可是他这种任性、嚣张又跋扈的样子,配着那副妖孽的相貌,还有他天子的无上地位,是非常吸引女人的。
    赵渊是先帝的独子,先帝在缠绵病榻那几年,为了留下一个完整的江山,把朝中功高震主且心思不安稳的臣子,以及近亲皇族,或屠戮或流放,以致后来没有任何人能威胁到儿子的帝位。
    偏赵渊幼年时极为聪慧,什么东西都一学就会。老臣们还都以为,这是天佑武国,会得到一位名主。
    其实若非赵渊成年之后性格变得偏执,情况还真挺乐观的。
    然而事实是,他想做千古第一任性人。
    第181章 划算的买卖
    “你那个女儿……叫十三对吧是?”赵渊问。
    他半靠在宽阔的龙椅上,身上穿着深蓝色暗绣龙纹的袍子也没有系好,一条腿屈着放在椅面上,一只手支着椅靠,托着腮,整个人看起来懒懒散散,语气也也慢吞吞的,带着一种随意感。
    但亲近他的人都知道,这一位喜怒无常,越是看着轻松的时候,才越是要小心谨慎。
    “是十三娘。”毕恭毕敬答话的是肖景,也就是肖郡王,肖绛在这个世界的便宜爹。
    他虽有祖上的爵位,但只是最低等的男爵了,家族也已经没落了,在开阳就像是个破落户。年青时靠着娶了世家大族、嫁妆又丰厚的妻子支撑着门庭,后来又靠着卖了女儿得到了武帝的宠幸。
    本来都没有资格上朝的小官,在没什么油水也没有什么权力的清水衙门混吃等死而已,现在一下子成了皇帝近臣,而且破格被连升了五级。
    别人熬一辈子,鞠躬尽瘁,也不能达到的成就,他只是卖了一个女儿就做到了,而且还是一个没用的女儿。
    这笔买卖十分划算!
    朝中大臣对此颇有怨言,但是他们这位皇帝胡作非为的事儿多了,谁拦着谁死,也就不怕再多一件。
    这样的人在武国的上层阶级,在那些朝臣们当中是被看不起的,但是肖景本来也不在乎,只要赵渊喜欢他,他能因此获利,更加荣华富贵就可以了。
    肖景此人虽然人品低劣,文不成武不就,但是生就一副好皮囊,而且最会吃喝玩乐,特别擅长马球。现在有了机会在同样酷爱马球的皇帝面前展现,那真是对了赵渊的胃口和路数。
    历史上所谓佞臣谗臣,都是如此套路。
    何况肖绛的亲娘,楚氏一族和武国的太后说起来还有一点远亲关系。
    严格意义上来讲,肖绛还是武帝赵渊快出五服的表妹,肖景也算是表姨父。
    “不是说我十三妹妹这里有点问题吗?”赵渊笑了下问,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然后又点了点自己的心,“据说这里也有问题。”
    顿了顿又说出一句让人毛骨悚然的,“怎么我的探子回报说,她不仅不傻不疯,还十分聪明伶俐呢?在燕北,都能当王府里的教书先生。郡王啊,你是不是没有跟朕说实话?为了让你的女儿能嫁给燕北王,给朕做了个套钻?”
    肖景的汗都要下来了,猛然跪地叩头。
    自己那排位第十三的女儿,虽然是正妻所出的唯一骨肉,却素来令他极度厌恶,都不愿意提及。
    十三娘出生的时候,天空中划过数颗流星,灿若烟火。恰巧外府里一个借宿的道士见此异相,曾言这个女儿将来会母仪天下。
    开始他还挺高兴的,虽然楚氏长相普通,如果不是因为丰厚的嫁妆和家庭地位,绝不会被他看在眼里的。但是,他们肖家人出名的相貌好,他的那些儿子女儿,婚嫁之时都是抢手货。
    若是这个女儿长相随了肖家,凭容貌也可以送到宫中啊。至于母仪天下什么的,也未必不可能。
    为此,他对楚氏的态度都好了很多。
    可谁曾想,这个孩子到了两岁还不会说话。他为此焦急,楚氏却又说贵人语话迟。越是尊贵的人,小时候说话就越晚。
    他相信了,又如珠如宝的养了一年。
    可是到三岁上,这个孩子愈发的奇怪,不仅不会说话,而且任何一个动静都能吓到他,如果动静特别大,就尖叫哭喊,对身边的人又踢又咬,小小年纪破坏力特巨大,摔坏过他好几件古董,把他心疼的要死。
    直到这时候他才不再相信什么母仪天下之说,觉得这孩子被鬼上身,要溺毙。
    楚氏以死相逼,又动用娘家的力量才请来了一位御医诊治。
    结果御医说,十三娘是天生的离心之症,注定这一辈子又疯又傻,只怕连说话,自己吃饭睡觉都不能做好。
    没用的儿女是什么?那就是累赘,是孽障,不能留的!
    他某个妾室又告诉他,之前那个所谓的看相看风水的游方道士,只不过是楚氏花钱过来胡说八道骗他的。
    他异常愤怒,恨自已对女儿的期望错付。若不是忌惮着楚氏的娘家,恨不能直接把她休掉或者弄死。
    但这个孩子,他是不能要了。
    楚氏又是寻死觅活,他熬不住,只得又勉强留了两年。
    期间高价请的大夫无数,吃的好药无数,耗费了楚氏的嫁妆。说到底,那也是他的财产,那都是真金白银啊。
    结果呢,屁事儿也不管!
    把他心疼的!
    于是他忍无可忍,在十三娘五岁的时候,不顾楚氏的阻拦,强行把她送到了城外的尼姑庵里。
    他觉得已经仁至义尽,管吃管喝,还有专门人伺候着,让那陪钱货能有命活下去,有什么对不起的呢?
    天长日久的,楚氏又居住偏僻的小院日夜礼佛,他几乎快忘了这个正妻和嫡女,直到皇上身边的大伴,严天东的徒弟阿土告诉他,皇上要与燕北和亲,正在发愁让哪家的女儿去。
    为了能有机会接近皇上,升官发财,他私下里废了很大的劲才巴结上了阿土。
    至于严天冬?
    那死阉人连眼皮都不曾夹他一下。
    燕北是苦寒之地,好多人家心疼女儿,不愿意主动献出。甚至都城开阳很多够格的人家都匆忙给女儿定下亲事,就差直接嚷嚷不乐意了。
    但阿土偷偷告诉他,最重要的是,皇上希望那个女孩的身份足够,但实际上对燕北王能有足够的羞辱。
    这时候他才猛然想起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女儿,天然失心疯又白痴的女儿!
    他简直觉得福从天降,喜从心来。
    原来之前那个道士也没说错,这个女儿虽然不能母仪天下,可到底能给他带来巨大好处。
    当年划过天空的是流星呀,虽然转瞬即逝,但到底能发出光亮的。
    所以他花了大把的银子,立即就托人上书皇上,因为他没有那个资格。表明愿意为皇上分忧,为国家尽忠,为两国的和平安宁、永结友邦贡献力量。
    第182章 好人没好报
    和亲的事,他严令任何人不许把此事告知楚氏。
    反正那个老得不成样的女人早就跟死了没什么区别,爹亲娘亲,也不如她的佛祖亲。那就干脆专心礼佛,不要跑出来捣乱,坏他的大事。
    不出所料,十三娘的情况一报上去,皇上就龙心大悦,立即把他招进宫,详细问明了情况。然后当场就封了十三娘为和亲的明慧公主,他也被大加封赏。
    他作为公主的亲爹,官爵自然都不能太低了,也不能太潦倒呀。
    送亲那天的早上,他是把十三娘捆着,扔进了花轿。外面喧嚣的锣鼓声,令那个疯疯癫癫的丫头再害怕也不能折腾、不能叫喊。
    同时,那一天他连升五级,直接封为郡王,时常御前行走!
    毕竟他身份上是太后的表侄女婿不是吗?
    更另有丰厚赏赐。
    至于女儿的死活……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一个又疯又傻的女儿,当年没有把她头朝下扔到马桶里溺死,就是他天大的仁慈了。现在居然还能嫁人,嫁给燕北的王,就算到那边被人随便折磨,甚至弄死,那死后也很荣光啊,死的也很有价值啊,不枉白吃了他十几年的饭。
    当爹当成他这样,真不可能再好了!
    可是好人没好报啊!
    本以为他终于时来运转,哪想到那个丧门星又给他闯出祸来。
    把十三娘捆绑着扔进花轿之后,他就把这件事儿扔到脖子后面去了,完全没有再关注过。
    就当这个女儿死了吧!
    可前几天他有听到一点传闻,据说十三娘倒了燕北之后疯傻之症突然就好了。
    但是这怎么可能啊!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他心里也不安和恐惧,但又觉得得到的消息并不那么准确,一直希望是谣传来着。今天皇上把他招进宫来,他也没有多想。毕竟在吃喝玩乐方面,皇上与他颇为投契,如今他可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啊。
    好在前些日子他也是做了准备的……
    “确实是有问题的!皇上是天下圣主,英明盖世,臣怎敢欺瞒皇上?”肖景说着,扑通一声跪倒,指天指地的说。
    赵渊笑笑,看起来令人如沐春风,那张脸也愈发显得英俊,可是眼底却冷意连连,“朕不过一问,可看你吓得这样子,想必也听说不少传闻吧?”
    肖景垂下头去,眼睛盯着光鉴可人的地砖,看起来毕恭毕敬,诚惶诚恐,“臣是听到了一点,就只是一点点。皇上也知道,最近您对臣颇为爱护,总会引人嫉妒,各种大的小的怪话,总会明里暗里扔到臣的面前。想不听……也……不成。”
    赵渊嗤了声。
    真是会说话。
    明明是变着法儿的打听他身边的事儿,好方便哄得他开心,结果却说的好像受了迫害一样。
    不然,怎么听说他为和亲公主的名额问题发愁的时候,就自动送上门来了?
    他那些专门抬杠又不怕死的御史如果学着肖景,知道顺着他的意,合着他的尽,他每天也不必被搞得头大了。
    “那就把你听到的那一点解释解释吧。”赵渊鄙视肖景的那些小心机,却又十分受用,因而换了个更舒服却又更懒散的姿势,“朕可以告诉你,朕得到的消息十分确切。十三妹妹不仅不疯不傻了,而且还颇得燕北王的宠爱。”
    说着又笑了一声,带着三分凉薄,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你道燕北王是什么人?真是个蛮夷之地的蛮王?只会打仗的吗?哈,那可是一号人物!雷打不动,坚如磐石。不然,以那样一个又穷又破又小的国家,也不可能成为朕的心府之患。那样的男人,你说,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女人要得到他的宠爱,可不是有一般二般的本事。”
    说到这里顿了顿,忽然欠了身子,“你告诉朕,若不是被精心培养,又以疯癫的假象蒙骗了朕,主动把她送到那边去,怎么可能会如此的?你一个小小的末爵之流却费了那么大的心思,不惜耗费了十数年的时光,耐心等待,可又是为了什么呢?”
    “臣冤枉啊!”一听这话,肖景抖如筛糠,不住的磕头。
    只怕力道不重,不能表明心迹,竟是十分用力。只几下,额头就见了血。
    听话听音儿,皇上这话音儿明显不对。这是怀疑他狼子野心,与外敌勾结以谋巨利啊!
    这罪名若是坐实了,他肖景就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整个肖家也会就此覆灭,从上到下鸡犬不留!
    “这是谁要坑害臣,居然连这样丧心病狂的话都说出来了!”肖景眼里瞬间含泪,一副无与伦比的忠诚模样,生怕赵渊不相信他,“臣知道了臣知道了,必然是嫉妒臣与皇上亲近,这才出言栽赃陷害陷害!可怜臣一心忠于武国,忠于皇上,纵千刀万剐,万劫不复,也不愿背叛武国和皇上哪怕一分一毫!”
    他拍着胸口,又揪着胸口的衣服,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