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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节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你怎么跟在我们后面?”尤家的客商诧异。
    “路上拉屎,刚追上来。”张顺糊弄一句。
    “主子,我是今早进城的,靠近阿古巷就看见巷子里的人驱赶他,我没靠近,之后花钱跟人打听了下,二黑是半个月前过来的,来的时候还带伤,应该是被人打的。之后他一直守在这边,最开始还想给巷子里的人干活换饭吃,但他跟人家套近乎他是我们商队的,人家一听就觉得不对劲,觉得八成是犯事了,商队把他赶走了,没人让他做事。他就在巷子里捡剩饭活到现在。”张顺交代。
    隋玉面露嫌弃,这也太没用了。
    “让青山或是小春红出去打听打听,看他之前经历了什么事。”隋玉说。
    一个月前,隋玉带着商队离开龟兹城之后,二黑独自一人在城内流浪,他身无分文,又言语不通,为了不饿肚子,他尝试过给商铺扛货,言语中泄露他是一个人在龟兹,扛了一天货拿工钱的时候,人家把他打了出去,他空着肚子带着伤在草场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的时候,他找去商队汇集的地方想自荐当镖师,镖师的活儿没找到,又倒霉碰上牙人,一通忽悠,二黑险些被卖去挖矿。看出端倪他逃了,不可避免,又挨一顿毒打,这下胳膊折了,干苦力都没人要他。
    饿得没法,二黑只得去找驻在龟兹的汉军,汉军不管鸡毛蒜皮的事,但让他吃了两顿饱饭,后来又察觉他身份有问题,把他丢进大牢关了十来天。
    讲到这儿,小春红忍不住哈哈大笑。
    隋玉也笑了,这日子过得是真精彩。
    “从大牢放出来之后,他就吓破胆了,一头钻进阿古巷,再也不出去了。”故事落尾,小春红啧啧道:“真是蠢啊。”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隋玉问。
    “我可不会逃,不会是我。”小春红趁机表忠心,“跟着主子哪点不好了,我是昏了头才想着跑,外面的日子可不好过。”
    “假设一下。”隋玉问。
    小春红拧眉想了想,说:“我可能一开始就来阿古巷,这里汉人多,我看能不能在这儿找个事做。”
    “汉人也不是全是好的,我刚刚听说,这里的人也有几个想把二黑捆了卖去矿山。”宋娴大步走进来,说:“二黑也是运气好,几次都让他逃了,他现在白天在这儿捡馊饭,天一黑就跑了,不知道钻在哪个旮旯里睡觉。”
    小春红出去了,宋娴坐下问:“你要把他带走?”
    隋玉点头,“好好的一个劳力,我傻了才会扔了,家里还缺种地的,以后他就留在敦煌种地。”
    第225章
    歇息半天,傍晚的时候,隋玉和宋娴带三五奴仆拿两个大包袱皮去买馕。
    听到巷道里响起脚步声,二黑连滚带爬挪过去,见是隋玉,他面上一喜,抬手就扇嘴巴子:“主子,是我猪狗不如,是我没良心,是我好赖不知,之前心贪心大让你失望,我知道错了……”
    隋玉没理他,恍如没看见没听见一般,径直走了。
    二黑站起来想追过去,被跟上来的男奴拦了下来,近距离接触,他们看清他脸上的巴掌印和嘴角的血,暗咂他肯下狠手。
    “阿牛,你们别拦我。”二黑央求。
    阿牛摇头,有他这个例子摆在这里,他们哪怕心有不忍,但也不能自作主张,惹得主子生厌,他们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脚步声远了,阿牛一干男仆松开二黑,拍拍手上染的臭味,快步去追隋玉。
    “啊!终于等到你了。”库尔班从墙头跳下来,他绕着隋玉和宋娴跑,激动地说:“我给你们跳支舞可好?你们看看,我会跳舞的……我还以为你们回去了。”
    话音未落,库尔班扭转腰身抖肩,他后仰着身子踮脚小跑,转而又像个大雁似的展开双臂轻盈地跳跃,眉目生动极了。
    隋玉跟宋娴双双止步,赞叹地看着翩翩起舞的龟兹少年。
    库尔班见状,他停下舞步,雀跃地靠近,追问道:“如何?能带我去大汉吗?”
    “还不死心啊?不怕我们卖了你?”隋玉调侃。
    库尔班自信地摆了摆手,他用龟兹语嘀咕几句,接着用汉话说:“你们不是那种人。”
    “噢?那你可看错了。”隋玉笑着继续走,说:“你要是跟我回大汉了,我就让你在茶舍卖艺给我赚钱。”
    “她真有座茶舍。”宋娴回头瞟库尔班一眼,说:“还愿意跟我们走?”
    库尔班没吭声,他站在原地不动了。
    宋娴耸肩一笑,她跟着隋玉去买烤馕。
    “阿婆,还有馕饼吗?”隋玉进院子打招呼,“呀,葡萄长这么大了?可惜还没熟。”
    枣子树上的枣子也长大了,老猫趴在树下的凉席上睡觉,听到动静抖了抖耳朵,眼睛都没睁一下。
    阿婆比出两根手指,问隋玉是不是还要两炉馕。
    “我今晚要两炉馕,明天要五炉不要肉的馕饼。”话出口,隋玉退出门找库尔班,那孩子还在那里站着,她招手说:“库尔班,来帮我翻译几句话。”
    库尔班将隋玉的要求告知给阿婆,隋玉拿出十吊铜板和五尺布,阿婆选择要五尺布和二吊铜子。
    “你们的茶舍是做什么的?”库尔班走到隋玉旁边问。
    隋玉瞟他一眼,“你还真想去啊?你才十五六岁,在自己的国土上多好,背井离乡跑那么远做什么?你爹娘也同意?”
    库尔班听不大明白,像是背井离乡这个词他就不明白意思,他思索着说:“我年轻,我要出去闯荡。”
    “你爹娘呢?”隋玉问。
    “我爹是酒鬼,他不管我的。”库尔班的爹年轻的时候是个牧羊少年,十八岁那年爱上一个牧羊女,牧羊女爱唱爱跳,生下库尔班后移情别恋爱上一个会吹骨笛会敲腰鼓的牧羊少年,两个极爱乐舞的人带着羊群私奔了。从那以后,库尔班的爹爱上喝酒,常常大醉不醒,孩子丢给住在城内的姐姐养。
    “我爹还是五年前回来过一次,现在不知道活着还是死了。”库尔班耸肩,“我姑母同意我去大汉的。”
    隋玉跟宋娴对视一眼,又问:“你姑母会说汉话吗?我明天过来找她一趟。”
    库尔班摇头,他追问:“你住在哪里?我这就收拾行囊跟你走。”
    隋玉失笑,她看向库尔班,认真地说:“我带你离开也可以,这一路我负责你的吃喝,回去了你也可以住在我家,但有代价,你要在我的茶舍里待满五年,五年后,我放你离开。”
    “你说慢点。”
    隋玉把话拆分开,一句句跟他讲明白,确保他听明白了,她再次问:“还肯跟我回大汉吗?”
    五年?库尔班琢磨着挺划算,有期限他就不担心隋玉会欺瞒他,而且跟着她走,他吃喝有着落啊。
    “行。”库尔班一跃而起,“我回去拿东西。”
    “慢着慢着。”隋玉追出去叫住人,“我们后天早上走,明天傍晚来找你,你跟你亲友好好道别。”
    也给他一天的反悔时间。
    两炉羊肉烤馕好了,天色也黑了,几个奴仆去接烤馕,递馕的阿婆走到隋玉旁边打量她。
    隋玉任她打量,馕装好了就走。
    回到阿古巷的时候,二黑不见了,看来他心里还是有数的,怕夜里睡着了有人把他捆走卖了,这方面的警惕性还不错。
    隔天一早,二黑出现在巷子口,他蹑手蹑脚走进巷子,走到隋玉所住的门外跪下,任由来来往往的人打量。
    隋玉顾不上他,尤大当家要去销一部分药材,她跟着同行,一方面是为以后铺路,再一个就是趁机认识人,打听棉花的下落。
    一整天都没收获,傍晚时,隋玉带着张顺和李武去拿烤馕。
    库尔班看见人从墙头跳下来,他身上挎着个大包袱,只身一人,也没亲人送行。
    “你姑母知道你要离开龟兹吗?”隋玉再次跟他确认。
    “知道的,对了,我能不能再带个人?他跟我一样,也很喜欢大汉。”库尔班跟着隋玉走。
    隋玉停下脚步,她上下打量库尔班一眼,没话说了。
    “行不行?”库尔班问,“安勒会吹骨笛噢,你带上他吧,不亏的。”
    隋玉笑了,她怎么都亏不了。
    “他亲人知晓吗?”她问。
    “都死了。”库尔班轻快地回答,他朝墙那边喊两声,一个比他稍矮的龟兹少年走出来,怯怯的,很害羞内向的样子。
    “安勒只会说一点点汉话,我会教他的。”库尔班大包大揽。
    “你爹娘都死了?”隋玉问。
    库尔班用龟兹语重复一遍,安勒点了点头。
    隋玉怀疑这人是一句汉话都不会说,而且还听不懂,库尔班别是忽悠人的。她带着两个人去拿烤馕,当着阿婆的面把人带走,见她没阻拦,她就真把人领走了。
    回到阿古巷,隋玉吩咐说:“张顺,库尔班跟安勒交给你,明天给他们安排两头骆驼。”
    “好。”
    “主子,二黑晕了。”小春红风风火火闯出来,“你们早上离开了,他也一直跪着,水米不进,在门外晒了大半天,不知道啥时候晕过去了,青山喂了他水和粥,一直到现在都没醒。”
    隋玉进去看一眼,二黑身上太脏,他们嫌弃他,没让他上榻,直接放在地上。屋里光线暗,隋玉了了看两眼,说:“明早要是醒了就带上他,醒不了就丢这里。”
    二黑是半夜醒的,听到上方的呼噜声,他艰难地坐起身,察觉到嘴里还有米粒,他不由心喜。
    张顺察觉到有人盯着他,他从睡梦中醒来,模糊看见地上的人形,他低声说:“醒了?主子说了,明早能醒就带上你。”
    “能醒能醒。”二黑激动得声音发颤,“我不睡了,我等天亮。”
    张顺不管他,又倒下去继续睡,何必呢?自讨苦吃,这下就算同意带他回去,女主子应该也不会再用他,不能走商就不能分钱,一辈子困在地里刨土了。再一个,女主子心善,男主子可不是吃素的,回去了他少不了一顿打。
    二黑倚着墙打瞌睡,巷子里一有动静,他就醒了。
    在草场守夜的男仆牵了骆驼回来,除了煮饭的,余下的人都忙着打点行李,昨天新补的粮草和用陶釜装的水一一捆紧,吃过饭后清点了人数,众人再次上路。
    走出龟兹城又遇到一个同行的商队,三个商队结伴而行,二三百头骆驼逶迤三五里地,叮叮当当的驼铃声汇集到一起,掺着库尔班敲打腰鼓的乐声,伴着安勒用龟兹语唱的歌声,齐齐回荡在酷热的荒漠上。
    六月初十,小崽发现麦子长出小小的穗子。
    六月二十,麦穗的麦芒变硬扎人。
    七月初二,小崽发现麦穗开花了。
    七月二十,最后一朵麦花掉了,麦穗开始变鼓。
    “爹,麦子还是青的。”一早醒来,小崽先跑出去看麦子黄没黄。
    赵西平没理他,小崽就蹲在麦子旁边嘀嘀咕咕。
    “走路注意点,别挂着衣裳了。”隋良出来交代。
    小崽穿着月白色的帛布肚兜,下面是一条盖不住膝盖的同色短裤,也是丝帛料子,又滑又凉快,穿着也好看,唯有一点不好,料子太娇气,挂在树枝或是麦芒上,准冒丝。
    小崽小心翼翼地从菜园出来,他光着脚往灶房走。
    早起的客商看见他,大手一揽按住小崽滑溜溜的背,像要吃小孩似的,点评说:“这细皮嫩肉白花花的,又软又嫩,嫩得能掐出水了。你一个小子,长这么白做什么?”
    小崽像泥鳅似的扑棱走了,他站在灶房外往里看,问:“婆婆,我爹跟我舅舅呢?”
    “没见人过来,你怎么不换衣裳,一会儿溅上油了可洗不掉的。”殷婆忙得脚不沾地,抽空说一句,打发道:“快出去,找人给你换身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