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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4节

      耶律昙目光冷冷掠过,舔了舔唇角血迹,紫微上人看他那冷淡神情底,兽般的嗜血肃杀之态,微微皱了皱眉,直觉自己不喜欢这个小子。
    那边遥遥的,长街尽头,先前那小豆儿,从人群中探出头来,对这边做了个好了的手势。
    耶律询如立即加快了脚步,拉着景横波穿过长街,指着巷子尽头一处屋舍,道:“就在那。”
    景横波咳嗽一声,又咳嗽一声,摸摸脸,忽然问耶律询如:“我今天看起来怎样?”
    耶律询如面无表情地道:“我是个瞎子谢谢。”
    “哦。”景横波又转头问耶律祁,“怎样?”
    “我可以写出一本书,来形容你今天的神采。”耶律祁笑得又魅又妖又正经,“就怕你嫌我啰嗦。”
    “宫胤怎么就没你这么会说情话……”景横波低低咕哝一声,叹口气,心想人真的贱啊,眼前也是个大美男,说得一口好情话,做得一口好菜,也温柔体贴,也细致殷勤,还有个足可加分的和她脾气相投的姐姐,又没什么前女王的纠葛啊,未婚妻的锦囊啊,说不得的苦衷啊这些破事,比宫胤那个又冷又傲娇的事儿精好许多倍,可自己就为毛就是死死盯住了他,一边哭喊一边爱,一边爱一边哭喊呢?
    “自找罪受!”她咕哝着向前走,挺起胸膛。
    走不了两步忽然又顿住,回头看看耶律昙,道:“这人的面具还没揭下来呢。”
    “急什么,大街上揭合适吗?”耶律询如道,“在老不死那里,你还怕他跑掉?”
    景横波一想也是,点头继续向前。她其实并不是想现在知道耶律昙是谁,只是有点情怯,故意拖延脚步。
    她不怕那啥大战,但是毕竟师出无名,人家算宫胤的救命恩人,如果真的十分痴心,有些话说出口就会很尴尬。
    耶律询如对小豆儿悄悄招手,小豆儿绕了个弯子潜近来,耶律询如落在众人之后,悄声问:“安排得怎样?”
    “全套最高顶级班子!”小豆儿依次压下三个指头,“幻都万彩楼最红的姐儿季怜儿,幻都赏春班最红的戏骨黄妈妈,幻都里最难缠人称鬼见愁的落魄酸儒文贤生!齐活!”
    “会办事!”耶律询如赞,“怎么解决的?”
    “砸钱!”小豆儿气壮山河竖起五根手指头,“大金条!立马就来,要啥演啥,还保证临场发挥!”
    “别过火就好。”耶律询如嘱咐,“我只要拖过今晚,拖得她无心管问其他任何事就行。”
    “就凭那演技,您想拖三个月,都行!”
    ……
    “你想扮成什么样的,都行。”易城公主换下了身上的华服丽裳,亲自跟在宫胤身后,也走在这段大街上,远远盯着前面景横波那一行人。
    宫胤不置可否,他刚才已经问过易城公主,她和耶律昙结识的经过。易城公主本身并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吸引耶律昙的,还以为是自己的美色,但宫胤对天门子弟向来了解得很,天门子弟高高在上,怎么肯委屈自己做个公主面首?
    必然有所图。
    几经提示,易城公主终于想起了那罐泥,但泥没带在身上,宫胤皱着眉,想着也许还得和这女子去她宫中一趟,那泥是从易山中挖出来的,是易山守将送给公主的,而景横波也是从易山从出来的,从时间推断,出来得极快,说明易山内部一定有些奇异之处,而又涉及到易国将领,由不得他不警惕。
    大荒格局,六国强于八部,易国因为擅长易容,多出诡奇杀手,历来是帝歌政要的噩梦之一,在百年前开国女皇时代,易国不甘于臣服,曾经派出十批杀手暗杀女皇,那些杀手扮成了各种身份,有阵子直接扮成了女皇的王夫和孩子,简直防不胜防,所以易国,向来是宫胤手下蛛网蜂刺的重点监控对象。
    早在一年前,宫胤就曾收到易国开始寻找皇叔的消息,但对方动静小,似乎也很安分,也便没有过多干预。如今他为了掩藏行迹,故意斩断了和所有属下的联系,但这并不代表他完全收不到诸国诸部的各种消息。
    他目光落在街角,一个叫花子正在扪虱子,放在嘴里咬得咯嘣咯嘣响,时不时将手在墙上擦擦,墙上便留下一片模糊的擦痕。
    宫胤目光扫过擦痕,从叫花子面前经过,并没有回头。
    帝歌尚安。
    阿善失踪。
    明城和假国师,各自安稳。
    朝中已听说国师在外传闻,似有蠢蠢欲动之势,求国师速归,或授以方略。
    ……
    长安客栈在灯草巷的最里面,单独一个院子,很难想象一个客栈开那么偏僻,怎么还会有生意。
    景横波却在庆幸,偏僻好啊,哭起来没人围观。
    进了门,掌柜和小二都在柜台后算账,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看见小豆儿当先引路,掌柜的眼皮都没抬。
    前厅是饭馆,坐着一些喝酒的散客,好在后院隔得还远。
    景横波整整脸皮,清清喉咙,严肃状说一声:“我自己去瞧瞧。”一溜烟直奔后院。
    回头一瞧,一个不落都跟了来,暗叹一声误交损友。
    后院里有一些工人在修墙,骑在墙头上干活,看见一大群人进来都好奇停手。
    景横波转过一个月洞门,忽然一个农妇打扮的胖大妇人,赤黄脸颊,满身肥肉,气喘吁吁地冲了出来。
    “耶律姑娘!”她看也不看其余人,只冲着耶律询如,“你可回来了啊?我那女婿,找回来了吗?”
    景横波翻翻白眼——这算哪跟哪?女婿都叫起来了。
    “黄妈妈啊。”耶律询如一脸为难,吭吭哧哧地道,“那个,你家女婿啊,这事儿怕是不成啊,你瞧,这位是你家女婿的正牌未婚妻……”说着将景横波一推。一边对小豆儿抛了个“会办事”的眼神。
    “什么?”那妇人霍然站住,猛地回头盯住了景横波,满身的肥肉刹那一哆嗦,荡出好几圈震动波。
    “啥?未婚妻?她?”那妇人肥短的手指指住景横波,忽然格格格地笑起来,“耶律姑娘,少开玩笑了,这不就是个清秀小子嘛,脏兮兮破烂烂胸平腿短的,跑来充什么未婚妻?不会是想来敲诈吧?告诉你,我们穷家薄户,没啥给你敲的!你跪下来磕三个响头,妈妈我就饶了你,回头我家女儿当上大官夫人,还有银子赏你,现在,”她伸手一指门口,“给老娘滚!”
    “好!滚就滚!”景横波走上三步,啪地一脚踹倒这肥婆,靴子踢着她向前,“滚!快!快滚给我看!”
    耶律询如“噗”地一声,耶律祁下巴险些掉地上,耶律昙不屑扭头,紫微上人目光亮亮,大赞:“好徒儿!”
    “啊啊啊啊你这破落户儿,下贱胚子,下作小人!”那肥婆骨碌碌滚出去,尖声大骂,“你竟敢打我!你竟敢打我!来人啊,救命啊,杀人啦,有混混儿光天化日杀人强抢民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