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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忘川凤眼流转,“总要让她欠姜女一个大大的情才好。”
    ☆、57第十一章 试探
    青候夫人在大厅略坐了一坐,对公示牌上的各项事务挺有兴趣,又参观了宫殿内几个房间的摆设,看了那些简单实用的家具,深深叹一口气,说了一句真是辛苦你们了。三人在大厅略坐了一坐,流川不知被谁打发出来端茶,水用的是后院的水,青候夫人对这一味茶倒是赞叹不已,说了一些忘川先生陈年趣事,又表示想参观一下这座小巧的宫殿。
    姜静流特意带她去后院,看了漂亮的欧式亭子,在清澈的水池边说了一会儿话,青候夫人便顺着溪流往外走,一路上见了野荆棘墙便赞叹说很有趣。下了坡道,顺着石板铺得平整的农耕道走向稻田,秧苗已经长得非常好,植株比别的品种粗壮一倍。姜静流又引她去了红果地,一株株小小的浅绿色的苗子在湿润的褐色泥土中摇摆,微弱的能量波动流窜其间。青候夫人文雅地用扇子遮挡嘴巴,眼睛却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长长呼出一口气,抬头看天,口中说着时间太晚,便告辞了。
    青候夫人来得快,走得也快,更让姜静流诧异的是,她离开的当天下午,居然派人送了一堆形制规整的家具过来,一列少年人将厚重的实木构件堆在广场上,很恭敬地要求姜静流送货。姚启泰被搞得摸不着头脑,姜静流去找忘川,忘川却道,“收下吧,不收却是要得罪人的。”
    姜静流道,“她必是有所求的,你别给我招惹太大的麻烦。”细细想了一回和青候夫人见面时她说的一番话,绘了一张迷踪阵全图并一包野荆棘的种子作为回礼。
    不料,回礼次日一早便被送了回来,接了姜静流回礼的少年四肢被锁链束缚,跪在门口请罪。青候夫人亲笔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道歉信,说手下人不懂事,她也太过失礼,将罪人送过来随意惩戒,另外见姜女的宫殿中伺候的人太少,于是送了四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过来。
    姜静流被搞得头大,看跪俯在石板地面上十七八岁的少年,又看少年身后四个十一二岁懵懂青涩的儿童,请他们自回去。少年全身贴地,颤抖不已,见姜静流神色坚定,料不能改变她的主意,恭敬地磕几个头,起身,猛力向石柱冲过去,脑袋撞击的声音清脆极了。姜静流瞪眼,看后面四个被吓得动弹不得的四个儿童,再看鲜血长流的少年,无奈极了。
    姚启泰伸手摸一下鼻息,“还有点儿气。”
    姜静流皱眉,“把他们几个全部放工人房那边去吧,总不能让人死掉。”
    姜静流心中有气,这一番做派,她活生生便成了草菅人命的恶人,对姚启泰道,“真是糟糕,这个青候夫人所图甚大。”说完匆忙跑去找忘川,忘川和其余几人一般,便固定住在此地了,让流川将自己的房间收拾出来,日日关在屋中不知做些什么。
    姜静流推开忘川的房门,忘川身穿青衣,正坐在窗户边对着一个旧围棋盘打谱,手中古老的手写棋谱看起来很珍贵的样子,她坐到忘川对面,“你给我惹了大麻烦,那个青候夫人真是粘手,你给她说了些甚么呢?”
    忘川拈起一颗黑色的棋子,研究了一下黑白棋子,修长的手将它放置在星的位置,“是人便有所图,有所图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没自信自己能满足她。”说完将白色的棋盒推到姜静流身前,“你来陪我下一下这个残局。”
    姜静流皱眉,围棋这种玩意她根本连基本常识都没有,随便抓了一颗白子,看看棋盘上黑白交缠的局势,随意将棋子填空,“她要什么?”
    “你觉得她要什么?”
    “别和我故弄玄虚。”
    “你要学会思考。”忘川好脾气道,“我当然可以直白地将一切告诉你,但是对你没好处。”
    姜静流把玩光滑的棋子,这棋子不知用何种材料制成,入手冰凉,色泽光亮,敲在棋盘上的声音清脆极了。忘川单手执书,书页上绘满了各样残谱,他手中执了一颗黑子,黑色的棋子衬得他皮肤雪白。这人神态悠然地靠在窗棱上,双腿盘坐,腰却挺得笔直,姜静流又落下一子,“青候夫人是什么来历呢?”
    “二十年前崔家在边区星系和东昊星系掀起了一个所谓的平权运动,主张给予在军队中立功的男性一定的自由权,可以用积累的军功换取土地和选择签约女性的权利。这个平权运动自然遭到了大范围的反对,特别是对拥有土地所有权的地主而言,这是一个夺取女性权利的阴谋,所以,起来反抗的人非常多。”忘川看也不看棋局,随手将手中的棋子落在另外一个星上面,“反抗活动在大地主的推动下发展得非常快,由最开始的口头抗议发展到游行,最后演变成械斗。动用了武力,崔家便以维护监察会统治权的借口介入了,打着平息矛盾的借口,实则开始排除异己。”
    姜静流开始仔细看棋局,“这个运动延续了有十年,那个时候我刚懂点事,搞得很大,中心区域有很多人也被牵连进去了。”
    “中心区域覆灭的家族不少,边区和东昊星系的却又不知凡几。总之,十年前,监察会送了一批被剥夺了空间的女人过来,让黄泉星上女性的数量史无前例地达到了六十名。青候夫人正是其中的一个。”
    “平权运动轰轰烈烈地开始,最后以传统地主女性的失败告终,崔家排除了大部分反对自己的人,但是最开始主张给予男性的自由权却成为了空中楼阁,没有人再提。”忘川笑一下,“姜尊者,该落子了,要小心,你要输了!”
    姜静流左右看,无奈将棋子放在星的旁边,忘川笑一下,“我赢了,需要数目么?”
    姜静流耸肩,伸手将棋局搅乱,“她来了这里后做了些什么?”
    “六十个女人被几个自由城市瓜分,又有几个被海盗抢走。青候夫人容貌出色,但最开始在女馆也不太受欢迎,你要知道,这里的男人不太会忍受一个失去空间的女人颐指气使。”忘川笑眯眯道,“鸠雀和白玫那个时候比较喜欢去找她,因为每次去她都有时间。”
    姜静流皱眉,“你们的日子过得其实也挺悠闲的。”
    “应付鸠雀和白玫两个人也比较吃力,她想做更轻松的活儿。”忘川单手托下巴,“那个时候北方的野兽大举南下,鸠雀和白玫不在自己的位置坚守,让我很恼火,于是我就给青候夫人建议,在黄泉,最轻松的,莫过做城主的女人。”
    “你怎么总是在背后使坏呢?”
    “姜尊者,你要分辨取和予只见的关系。”忘川将棋子分开,慢吞吞放会棋盒,“我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但结果很好,她很顺利地成为了城主的女人,并且一做就是十年,没有人能够动摇。”
    姜静流点点桌子,“你帮过她,她会给你面子,但过来找我她曾经是空间携带者,我有的她都拥有过”姜静流抬眼,“孩子?”
    忘川微微点头,“东罗是黄泉最大的自由城市,每年固定接收海盗处置的赃货,派系林立,争斗不断。最强大的凝聚力,除了利益就是血脉,城主垂垂老矣,而青候夫人的状态,你也看见了。从她入手,可以最快地将你的名字传开,你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获得女人的支持,而每个女人身后,总是有无数个可靠或者不可靠的男人。”
    姜静流眉开眼笑,“这么高调,看来你们已经做出决定,会为我们挡住来自各方的不安定因素了!”
    忘川抿嘴一笑。
    姜静流眼睛转一转,“很可惜,突破监察会技术封锁这种事,我目前还做不到。”
    忘川下榻,给自己倒一杯水,“很好,学会卖关子也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姜静流耸肩,“不打扰你打谱了,再见。”
    忘川放下水杯,淡声道,“从明天开始,每天早晨过来陪我下一个小时棋。”
    姜静流颔首应允,走出房间。
    姜静流心中暗骂忘川老狐狸,给她搞这样麻烦出来,不过给她压力试探她的底线。
    流川迎面走来,“姜姐姐,那个碰头的被姚姐姐救活了,但起来又跑到门口跪着去了。”
    “这样啊!”姜静流笑,“你觉得他怎么样?”
    “哦,一张可怜兮兮的脸,看起来就很讨厌的样子。”流川不高兴道,“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男人啊,要什么也不说,不要什么也不说,要你去猜,猜不中他就自残来要挟你。要是我,一巴掌劈死他!”
    “这样也不错哦!”姜静流转到大厅,找出一张白纸,刷刷挥笔而就,“帮姐姐去东罗送信给青候夫人好不好?”
    流川眉开眼笑,“当然好!我好久好久没有去过东罗了!”
    姜静流摸出一小袋一级米,“拿去换钱吧,有什么好玩好吃的买回来!”
    流川接过米,抬眼看姜静流,突然凑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红着脸蹦出去了。
    姜静流楞了一下,伸手擦干净沾染的口水。
    ☆、58第十二章 时机
    姜静流绕着院子呼吸新鲜空气,一边活动身体四肢,路过正门的荆棘墙的时候,果然见那少年带着满身的血迹跪在石板上,膝盖似乎已经不能承受身体的重量,双手辅助一般撑在地面,文弱的身体摇摇欲坠,随时有晕倒的可能。可惜这所房子里的住客,除了姜静流以外均是铁石心肠之辈,根本无人问他一句,更不要提看上一看了。
    日头渐渐升高,温度上升,晚春的阳光开始有一点炙热的感觉。
    姜静流从厨房端了一碗鸠雀给她特别准备的普通粮食的稀粥,站在走廊上慢慢喝,新鲜大米被熬得很好,稠稠的米汤口感十分柔和。姜静流吞下最后一口粥,随手将碗从窗口扔到厨房,鸠雀背着身体扬手接下,如同机械一班很快将卫生打理完毕,探头顺着姜静流的视线看过去,“有什么好看的?”
    “挺好看的。”姜静流回他一个笑,“我发现你们都特别有意思。”
    鸠雀擦干净手,从窗户跳出来,“走吧,今天应该去看一看田里的庄稼长成什么样了。”
    两人从正门出去,靠近少年的时候,少年的身体俯得更低,几乎贴近石板。姜静流目不斜视,从东边开始,先检查了琼枝周围布置的符箓完好性,补充了几个能量耗尽的符箓,发现种子似乎开始有点变化,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从东边坡道下去,便是工人房,房子结构方正简单,房间数量不少,只不过目前空荡荡完全没有人气。路过的时候,姜静流侧目看了一眼,却发现两个小孩在扫院子。
    男孩子十岁左右,半大不小正是学做事的时候,使用扫帚也像模像样。鸠雀招手,两个小孩丢下手中的扫帚,规规矩矩快步跑了过去,距离三米远的时候停住了,膝盖有点想弯下去的意思。
    “站着吧,这样好说话。”姜静流出声,“还有两个呢?”
    高个子的男孩颤巍巍道,“在收拾房间。”
    工人房分两栋,每栋三层共计二十个房间,每个房间足足抵得上她上辈子的一套房子,全部打扫干净,不知要花多长时间,“谁安排的工作呢?”
    “是哥哥!”
    说话间,从二楼冲下来两个面貌稍微大些的男孩,神情很谨慎地站在姜静流面前,规规矩矩的,一看就是已经被教过的。
    “你是哥哥?”姜静流看向站在最前面的男孩子,“你们叫什么名字呢?”
    “还名字呢,被家里卖出来的,哪里还有名字?”鸠雀懒洋洋站在门边,“等着你给起。”
    姜静流一看,几人相貌果然有相似之处,“是不记得了吗?”
    最大的男孩子道,“从有记忆来,一直在荐人所。”
    “被流放到黄泉来,连自己都养不起,哪里还养得起这些小崽子呢?也算是城主好心,每个月给这些未成年的小孩配发了口粮。”鸠雀伸手按在男孩子头顶,“你怎么想到安排兄弟们开始工作了?”
    “青候夫人让我们过来好好干活,刚才那位带我们来的先生说”男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姜静流,“说这里不养吃闲饭的人。”男孩子有点着急了,“我们都很能干的,保证每天把这里打扫得干干净净。”
    姜静流逗他道,“还会做什么呢?”
    “洗衣服,做饭,种田,我们都会。”
    “这么能干啊,把他们这些先生的活儿都抢了,他们又去做什么好呢?”
    鸠雀很配合地摆出一张不高兴的脸,却暧昧地在姜静流耳边道,“我只好委屈自己在床上等你了。”
    姜静流退开一步,见孩子们的身体瑟缩一下,大眼睛里挂满了祈求,干净纯粹,实在不忍心。
    “好吧,还是先起名字,哪位是哥哥?”
    顶头的男孩子挺身而出,姜静流见他五官端正,双眼正气,面上又有些不服输的表情,再看看晚春季节四处浓郁的绿色,随口道,“一年里最好的就是春季,只要有阳光、雨水、土地和辛勤的工作,就能大丰收。所以,你就□元。”视线扫过剩下的三个,“接下来便是春启、春水和春末。”
    春元忙领着三个弟弟深深俯下|身体,表示感谢和臣服,同时大大松了一口气,既然已经给了名字,那么,吃饭应该不成问题吧?
    姜静流打发几个小孩去做自己的事情,绕过工人房往南边整齐的荆棘墙体走去,农耕道被保护得很好,贴近能量田边的普通田地土质似乎也有改善,作物生长的状况明显好几个层次。从南边绕到东边,实验室没什么好看的,姜静流略观察了一下结构,从小路走向田地中央的小池塘,小路两边的秧苗和紫草并不存在病虫害,但其间同样生长旺盛的野草却让姜静流头痛。
    能量阵的催生并不分对象,野草生长需要的能量较少,所以目前长势比那些能量作物还要少,现存的除草剂对能量催生出来的作物效果并不好,所以,她需要大量的人手来割草。
    “这边的地保,只对忘川负责?”
    “那是忘川的老手下,谁都指使不动的。”
    姜静流唔了一声,走到池塘边,莲藕长得不错,水下不知被谁放了一些鱼苗,游来游去实在悠闲。
    游走完全部田地,一上午就差不多消磨完了,姜静流擦一下额头的汗,估摸着姜昊宇已经醒了,开始往回走。
    跪在门口的少年已经晕厥,身体软哒哒瘫倒,身下干涸后发黑的血液形成一圈印记。姜静流停步,鸠雀皱眉,扬手冲百米外的小溪做了一个抓的动作,一蓬溪水凌空而来,落在少年身上。
    连续浇了四五蓬水,少年悠悠醒转,身体蠕动一下,想要撑起来,却手脚酸软,又摔倒下去。
    姜静流远远站开,“把人弄到树荫下去吧,爱跪多久跪多久,除非他开口说话。”
    少年黑发贴在苍白的脸上,额头上一条巨大的伤口延伸至眼角,这人对自己挺狠心的,居然撞得那么用力。
    鸠雀单脚蹲地,勾起少年的下巴,啧啧两声,“看看你眼睛里面的恨,是恨谁呢?”
    少年张张嘴想说话,可惜喉咙干裂了,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只好不断摇头。
    “青候夫人那个臭婆娘怎么给你说的?装可怜,务必留下来,不然就活都不用活了?”
    少年露出惊恐的表情,双眼充满痛苦,用力撑起身体,不断冲姜静流磕头。
    姜静流皱眉,多大个事呢,搞得这样,“你好好说话,或许能活一活,如果继续这样装腔作势,那就自生自灭好了。”
    “讲什么道理呢?等他自己想明白吧!”鸠雀起身,少年忙撑起身体扑上来抱住鸠雀大腿,可惜还未贴近,便被鸠雀一脚踢开,不耐烦道,“最烦别人随便碰我!”
    少年艰难翻身爬起,终于清好嗓子,“求尊者救我,没把夫人的差事办好,夫人唯恐尊者不高兴,说如果我不能让尊者原谅,便不用回去。小人身无恒产,手无缚鸡之力,流落在外只有死路一条,斗胆以死胁迫尊者,只求尊者大量原谅愿以余生之力供尊者差遣。”
    “你怕夫人的威胁,却不怕我现在就让你去死,有意思。”姜静流转身,“继续跪着吧,下面的话我也不想听了。”
    少年似心如死灰,又瘫倒在水迹中,鸠雀再不看他一眼,跟上姜静流。
    午间的阳光越来越盛,姜静流抱着姜昊宇坐在厅堂上看符箓,姚启泰坐在一边临摹,间或向姜静流请教,白玫居然在厅中央摆了一张琴案,穿了宽大的长袍,危襟正坐,缓缓勾着清幽的调子。
    姜静流注意到门口的少年身体已经没了任何动静,失血和饥饿让他的体力流失很快,再下去便要脱水而死了,她冲姚启泰点点头,两人走出去。姚启泰叹一下少年的鼻息,微弱无力,一把拎起他被血和水染得狼狈的衣服,拖着走向小溪。姚启泰将他丢到溪水中,血迹一圈圈荡开,她又抽出一把长剑,唰唰两下割开他的衣服,露出苍白而伤痕累累的身体。粗鲁地将少年冲刷干净,姚启泰完全不顾他赤|裸的身体,将人捞上岸,在两处大穴处深深掐了几下,留下深深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