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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当然,碰上合口的,可能会多尝一点……
    小刀削下薄片送进口中,雪梨轻一咬,顿时梨香四溢。
    汁水中寻不到一点酸涩,甜香浓郁又并不腻人。雪梨细细品着,继而注意到这梨子的肉质也不太一样。
    平时拿来做点心或梨汤的梨多会有点沙沙的质感,磨在舌头上能感觉出些许细微颗粒。
    这贡梨的肉质却细腻极了,均匀得有点像是苹果,又比脆苹果的口感软糯一些,比面苹果则脆一点、不那么糊口。
    口感、味道、香气都极佳。雪梨又送了一片入口,擦擦手,边品味边迅速翻着手札,很快理了个思路出来。
    崔婉说若是上等的食材,能体现本来的味道就最好了。
    桂花糖炖梨?
    这是极简单的做法了。
    雪梨写下这五个字托腮看了一会儿,又摇摇头:桂花还是会抢贡梨的味道。
    划掉,换成“川贝冰糖炖梨”。
    再看一会儿,笔下犹犹豫豫地,把“川贝”两个字也划掉了。
    好吧……冰糖炖梨,但会不会太简单了?!
    雪梨抱着“试试再说”的想法,寻了个空着的小膳间,取了几个普通的梨来试手。
    心知这道点心太简单,她就只好在做法上多下功夫。心中已回想了一路那日尚食女官做蟹酿橙的方法,将梨削净皮后深吸了一口气,从上端半寸处横切过去。
    这种梨和贡梨一样都是偏扁圆一些,一刀下去刚好是一截能当盖子用的部分。
    然后换窄些的刀竖着刺进去,划了个圈将核剜除,挖空的部分填进冰糖。
    盖上“盖子”,她将两枚梨子放进一只瓷碟里装着,搁进整锅,文火慢蒸。
    盯着锅发呆了半个时辰。
    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的时候,雪梨莫名有点紧张起来,略一思忖,跑出去寻了苏子娴进来,而后才熄了火,将里面的冰糖炖梨取出。
    两枚梨子皆已被炖透,看上去白嫩嫩的、软糯糯的,微稠的冰糖梨水漫了一盘子。二人各自拿起小匙,轻轻一触,尽软的梨肉就被挖下来。
    送入口中一尝,梨肉即融开,梨香和冰糖特有的甜味萦绕不散。
    用贡梨来做必定味道更好,至少现在细品还能尝出的小颗粒是没了。
    雪梨自觉很满意,却是有点烫,吸了吸冷气,问苏子娴:“怎么样?”
    “好吃!”苏子娴抬手在嘴边扇着热气,看看那被她们挖缺了角的梨子,又说,“但会不会不太方便?”
    方才她下手时梨子就差点倒了,因为雪梨恰从另一侧落了匙才又“扶”了回去。
    她这么一说,雪梨也想到了这个。
    不方便归不方便,还是好吃。苏子娴一边帮她琢磨着,一边又舀了一口来吃,而后问她:“你是照蟹酿橙的法子发空做的么?”
    雪梨点头,苏子娴瓷匙没停地又吃了一口:“可是你想,蟹酿橙是为吃橙子里填的蟹肉,用筷子夹出来就是了……你这个是要挖‘壳’!”
    是这么回事。
    两人边是思考怎么让它方便一点,边是把两颗梨子吃了个精光。连流出来的汁水都没剩下,梨汁和冰糖混合出来的味道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切开的话不好看。”苏子娴撇撇嘴,想也知道若是要切开再呈上,还不如做的时候就直接切了片炖呢!
    雪梨倚在灶台边看着空盘子,想了一会儿,踮脚轻一跳坐到了灶台沿上。
    过了一会儿又蹦下来,跑去拿新的梨子。
    一边洗梨一边有点不安,不知按这个做法,那五个贡梨够不够用。
    ☆、第11章 炖梨
    雪梨想,既然蟹酿橙是因吃中间的蟹肉、不用挖旁边的“壳”而方便,那就把冰糖炖梨也做成这样就是了!
    削完皮、切下那一片“盖子”之后,雪梨拿着小刀在白皙的切面上比划了半天,最后在离边缘只两分宽处刺了下去。
    和方才去核不同,这次因与边缘距离太近,手上一不小心刀子就会刺出来,弄得雪梨提心吊胆的。
    连呼吸都放得缓之又缓,小心翼翼地划完了一圈之后才略放松了些,把里面的部分一点点划碎、取出来。
    然后又取一只新的梨子。
    同样削尽梨皮,而后从四侧各切一刀将梨肉切下,中间近核的地方被切得方方正正的,仍有不少果肉。
    不过靠核的地方酸,这部分便不能用了。雪梨将核丢在一边,琢磨眼前滋味最好的果肉怎么切。
    雪梨原想的是挖成一寸大的小球,白莹莹的一捧小圆球呈在整梨中必定很好看。但一来工序麻烦,浪费的部分多,那几个贡梨未必够用;二来则是圆形吃起来多有些不便,如是一道汤里的丸子则还好捞,可若这样满满地放一捧,用瓷匙很难舀起、用筷子夹也易掉。
    她切丝的功夫倒练得好。可切丝也是不行的,梨子用冰糖熬透后太过软糯,一夹就断,比圆球还尴尬。
    切片亦有这样的问题,就只好切丁。
    因靠核偏酸的部分都不能用,这四块梨肉本也没多少。切成丁后边角的地方太薄、太不规则也不能用,雪梨踌躇了一会儿,只好又切一个。
    一层梨丁、一层冰糖填入先前挖空的整梨,梨丁大约是六块梨肉的量,便是一个半。
    填好后雪梨舒了口气:这样做来,一份两只,加上外面的整梨总共需要五个,贡梨正好够用。
    盖上盖子,搁进瓷碟,放进蒸锅,又等了半个时辰。
    再从锅里端出时,雪梨还没放下盘子,苏子娴就迫不及待地拎了“盖子”上的梗。冰糖尽化,那些白色的小方丁比盛进去时矮了一截,有棱有角的,包裹着糖浆,看上去诱人极了!
    各自伸筷去夹,使了使劲,软硬适中不会夹碎。
    送入口中品了品,冰糖的清甜味道合宜,梨香保留得也不错。
    “可以么?”她眨着眼问苏子娴,苏子娴重重点头:“很好!”
    旁人准备了什么,雪梨一点都不知道。
    好像因为苏子娴打听了乔宣仪的喜好又不肯说的关系,同屋的蒋玉瑶和白霁很是不快,尤其是蒋玉瑶,见到苏子娴时脸色总是摆得很明显。
    让女官们先行尝膳以便挑选的日子定在了八月十三。
    除去最先晋位的十个不提,这天六十二人同时备膳,尚食局里最大的三间膳间全打开了。每一间都一派忙碌,热气与灶火相映着,却熏不散女孩子们间弥漫的紧张。
    刚进宫的小宫女们练完了规矩,得闲时就忍不住到这三个三间窗外围观,踮着脚尖看相熟的姐姐在做什么,然后免不了感叹她们“好厉害”。
    近酉时,呈去各宫的膳食皆备好后,这三个膳间的忙碌同样终止了。
    众人齐整地朝尚食局中的正厅去。宫女们没有什么设宴的机会,这正厅无非两用:一是有事要召众人来听的时候齐聚于此,二就是类似这样比拼的时候,是以正厅修得很大,此时在众人的紧张中被映衬得格外沉肃。
    六十二人排了六列,中使在前、少使在后,面前各置一方小案。身旁也有圆凳,只是谁都不敢坐。
    雪梨在第三排最右的位置,看着尚食女官和四位司膳一一品过前面十二人备的菜朝自己这边来,紧张地浑身都绷紧了。
    也不知道行不行……
    贡梨总共就剩五个,所以今天这试膳她只好取普通的梨来做。虽则做法上很动了些脑筋,可到底还是极简单的东西。
    只有梨和冰糖。
    五位女官在面前驻了足,邹尚食瞧了瞧面前瓷碟中呈着的两颗白净的梨子,淡声问:“是什么?”
    “冰糖炖梨。”雪梨答道,手上连忙从案上取了双干净的筷子奉过去,心撞得像有几只小鹿小兔子在跳舞。
    偷觑着尚食的神色,她主动伸手拎起了梨梗,里面一方方小丁呈现出来,便听得尚食一笑:“我还道这丫头呈了个整梨上来,正不知该怎么吃。”
    四位司膳也附和着一笑,气氛就轻松了点儿。
    雪梨双手置在身前,衣袖里手指互相绞来绞去,话音止不住地发虚:“奴婢也是怕普通切片炖梨的方法呈到宴上不好看、整梨去核直接填冰糖不方便。”
    她停了停,咬牙又道:“所以想到了女官做蟹酿橙的方法。”
    邹尚食“嗯”了一声,执箸夹了一块来尝,四位司膳也分别取了筷子各尝了一块。
    雪梨的心弦越勒越紧,感觉都快喘不过气了,竖着耳朵静等评价。
    邹尚食问她:“你是哪位女史的人?”
    “奴婢是崔女史的人。”雪梨即刻答道。
    听得邹尚食又“嗯”了声,她们便都搁下了筷子,朝下一个小宫女走去了。
    没有听到评价……
    六十二样菜不过两刻就已尝完,除却三四人做得太不讨喜、让女官明明白白地斥了几句之外,余人谁也拿不准自己做得到底怎么样。
    回到房里,三个丢了魂一样的同伴弄得苏子娴也很是别扭。
    “你那道做得很好吃啊!”苏子娴坐在榻边干巴巴地开解着雪梨,雪梨没精打采地趴在榻上,一字字地往外蹦:“但、愿、吧……”
    蹦完三字后她深吸了口气,抬抬眸,而后撑坐起来,拽着苏子娴,眉头紧锁:“是不是太简单了?冰糖炖梨女官们都吃惯了对不对?我是不是该用桂花糖?”
    苏子娴窘迫地看着她,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尚食和司膳们议定具体膳单后告知典侍写下。而后当值的典侍们分别去找这些小宫女做准备,每敲开一间房门,都要面临一次女孩们的忐忑不安。
    敲到雪梨这一间时,几位典侍都习以为常了。避开三人充满期待的目光,拿着乔宣仪膳单的那位清了清嗓子:“蒋玉瑶的翡翠虾饺,十五日辰时去取食材。”
    蒋玉瑶顿时面色都亮了,强压住兴奋应了声“诺”。
    那典侍手里的纸笺翻了一页,寻到了下一道菜:“阮雪梨的冰糖炖梨。”
    “诺!”雪梨忍不住先应了一声,典侍扫她一眼,又道:“做之前找崔女史领碟子。”
    “诺。”她又应道,知道自己有点失仪,面色微红地一欠了身。
    一行人便走了。
    三人吸着冷气同时看向白霁,各自僵了一会儿之后,一齐哄了她一整晚。
    .
    中秋那日,女官们起得早些,是以雪梨还没去找崔婉,崔婉就已先行将给她备膳用的瓷碟送来了。
    是只外沿有一寸高的长方小碟。里面是瓷器常见的淡青色,外面的釉色则是鲜亮的梨黄,边缘处黄白分界鲜明。搭配的一柄瓷匙也是这样外黄内白的颜色,整套看上去都简单而精巧。
    雪梨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这套瓷器好漂亮,再一想削净皮的白净梨子盛进去、炖出汁的样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这点出息!”崔婉嗤的一笑,又板起脸嘱咐她,“做仔细些。头一回往宴上呈东西,别出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