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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

      “你就直接说晚上九点呗,还亥时……”我撇了撇嘴说,何小晨对我一瞪眼,说:“你懂什么,施法的必须要看时辰,我这是职业习惯。”
    我扑哧乐了:“职业习惯?你还……”
    我刚想说你一个盗墓的还有这个职业习惯,但话到嘴边就停住了,想想屋子里三个人,除了我之外其他两个都是盗墓的,还是当面不说短,打人不打脸,当着和尚的面就别骂秃驴了……
    张野微微一笑,拍了拍我说:“别忘了,咱们现在是同一战线的,你和我,还有所有人,都是探墓者。”
    我不由愕然,看着张野,心头一股说不出的感觉涌了上来。
    我、我什么时候和他们一样了?
    ...
    不管如何,时间总是一点点的过去了,我在忐忑不安中等到了亥时—也就是晚上九点,钟文凯果然准时到了。
    接下来也没什么废话可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红绳、檀香、白米、鸡蛋什么的,我早已收拾好,装在一个包里背上了。至于那条蛇就归了张野,何小晨更是收拾的紧身利落,黑衣黑裤,头发盘起,伸胳膊抬腿毫无半点绷挂之处,就跟要执行任务的刺客似的,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英姿飒爽。
    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何小晨对我们挥了挥手,几个人便悄悄的出了宾馆,开始今夜的特殊行动。
    想必张野白天的时候已经和老钟交代好了,他倒并没多问什么,也没表现出诧异,开车带着我们来到了昨天的地方,之后谁也没开手电,摸着黑往山上爬去。
    好在今天还是个月圆之夜,借着月光可以看清楚路径,我走着走着无意中抬头看天,这才想起来,今天貌似是阴历十六,难怪月亮这么圆,这么亮。
    上山的路也和昨天一样的崎岖难行,不过我们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而且今天要去的地方,也让人越往前走心里越是发毛,所以路径的崎岖反而显得无所谓,我心里胡思乱想着,一会的功夫,就已经再次来到了昨天的石台。
    我记得昨天站在这里的时候,抬头遥望星空,月亮很美,银白的月光洒在石台上,远处山峦起伏,奇峰峭壁,恍惚间的空灵之感,让人很是目眩心驰。
    但今天,我却是看哪里都阴森森的,甚至石台上散落的无数巨石,在这黑暗中看着都像是一个个狰狞鬼怪,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还有不远处的那一片树林,在夜风中沙沙作响,周围偶尔又有虫鸣入耳,更是让人忍不住的心惊胆跳。
    何小晨往四处打量一下,又抬头看看天时,默默低头思索片刻,便对张野说:“可以了,现在准备把那条蛇杀掉,记住,待会只取它的血,尸体丢入山谷就可以了。”
    张野应声,把蛇皮袋打开,探手进去,很轻松地就把那条只有半米多长的小蛇抓了出来,捏住了蛇头。
    再看何小晨,从身上取出了一个小包,打开来,里面居然是一缕头发。
    我看的奇怪,不知她这是要干嘛,何小晨又吩咐我把红绳拿出来,绑在她的腰间,而且告诉我,一定要绑的结实一点。
    这个我就更不懂了,但只能照做,于是拿出了那三丈红绳,一端绑在何小晨腰间,另一端丢在了地上,何小晨又吩咐我们,待会进去的时候,大家都抓着红绳,跟在她的后面,而且千万不要睁开眼睛,什么时候她说可以了,才能睁眼。
    我们都点头称是,气氛立时就紧张了起来,何小晨又把那鸡蛋和白米交在我的手里,说:“待会你紧跟在我身后,我说可以了,你要立刻把鸡蛋丢出,再抓一把白米撒出来,动作要快,切记切记。”
    我重重点了点头,把鸡蛋和白米都放进了口袋,何小晨又把红绳的另一端交给了钟文凯,神情无比凝重地对他说:“你的任务最是重大,一会你只管抓着这红绳,不要多听,更不要多看,等我们都进去之后,你就在外面静静的等,你放心,这期间什么事都不会有,但一定要精神集中,什么时候红绳连扯三下,你就赶紧往外拉,我们才能出来,明白了么?”
    钟文凯脸也白了,连连点头说:“我明白了,你放心吧,但是你们大概要进去多久?我好有个准备。”
    何小晨想了想说:“天亮之前吧,现在快到子时了,我会尽量在三个时辰之内出来,也就是卯时,凌晨五点之前,你千万可别睡着了,更不要放松手上的红绳,我们三个的命,可都被你抓在手里了。”
    我这才明白,原来她叫钟文凯来的目的,是在外面留守,可是她刚才的话里,分明是把我们的生死,完全都交给了钟文凯。
    这个钟文凯,能靠谱么?
    然而此时已经不容我多想,何小晨刚安排好了一切,忽然就有一阵冷风吹过,周围的空气中的温度,骤然下降。
    何小晨急忙拉着我们隐蔽在巨石后,又看了看时辰,便抬头看向了张野。
    “开始吧。”
    第一百二十章 下阴司
    何小晨低声说道,张野毫不犹豫,伸手握住蛇头,用力一扭,竟把那蛇头活生生扭断,鲜血喷了出来,何小晨忙把手中的一缕头发凑上,蛇血混在头发里,淋淋漓漓,看的我直皱眉头。
    很快那蛇血就和头发混在一起,何小晨说声好了,张野才扬手把蛇尸抛下山谷,何小晨随后取出打火机来,擦的火苗亮起,竟把那头发点燃了。
    一股难闻的焦糊气味传来,伴随着一股子青烟袅袅直上,何小晨面色凝重,手持着那混了蛇血的头发,口中念念有词,比比划划了一阵,便用那青烟在我和张野面前熏了几下。
    我只觉眼中像被什么刺激了一下,不自主地流出了眼泪,正要去擦,何小晨低声喝道:“不许擦,闭上眼睛。”
    她的话现在简直就是圣旨,我强忍着没有去擦,忙闭上了眼睛,片刻后就听何小晨又说了句:“睁眼吧,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千万别害怕,别叫出声,否则大家都要完蛋。”
    我心中一颤,睁开眼睛再看,就见我们前方的石台上,已经再次出现了昨天的那种雾气,恍恍惚惚的,不知从何处涌出。
    转眼间,那雾气就又笼罩了石台,钟文凯按照何小晨的吩咐,一直紧闭着眼睛,藏着石头后面,连看都不敢看,我和张野则是瞪大了眼睛,心中突突乱跳,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一幕。
    如果说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是撞鬼,那么比撞鬼更可怕的是什么?
    答案就是明知要撞鬼,却还要在那里等着撞鬼,那种又期待又想逃避又无可奈何,明知道一会要撞鬼却偏偏不能动的心情,就好像眼睁睁等待死亡一样。
    恐惧,在此时悄然爬上了我的背后,却又像一道定身符,让我动弹不得。
    片刻后,那雾气中再次出现了蒙蒙的人影,只是这一次,那些人影比昨天要清晰得多。透过朦胧的雾气,我惊讶的看清了,那是一队队的穿着古代盔甲的士兵,身形高大粗壮,面容凶恶,手臂奇长,竟然过膝,手中各自持着刀剑,还有的打着旌旗,恍惚间,不知哪里又有隐约的号角声吹起,整个队伍踏着整齐的步伐,踏步走向前面的石壁。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这骇人的一幕,心脏几乎都快要跳出来了,只觉口干舌燥,呼吸困难,虽然昨天已经见识过一次,但今天却是要清晰许多倍,尤其看清了那些阴兵的面目,更是让人胆战心惊。
    这队伍比昨天的稍长一些,但很快也即将完全进入石壁,就在我已经能看见最后一个阴兵的时候,何小晨突然动了。
    她先是动作迅速的掏出几张符纸,在我和张野额头一贴,自己也贴了一张,然后点起了手中的香,火头一起,她最后对我们交代了一句:“待会不许胡思乱想,要屏息静气,灵台清明,物我两忘。还有你,千万别忘了,丢出鸡蛋和白米后,再睁开眼睛,切记!”说完她就悄无声息的冲了出去,
    我们两个自然随后也出去了,一手死死抓着红绳,跟在她的身后,就见何小晨轻飘飘的来到了最后一个阴兵的身后,伸出手来,竟捏住了那阴兵身后的衣带。
    就见何小晨回头,对我们做了个闭眼的动作,随后便转过身盯着那支香,我赶忙闭上了眼睛,手抓着红绳,紧跟在何小晨身后,心跳的却已经像打鼓一样,暗想,难道她的办法,就是跟在阴兵的后面,混进去么?
    但前面可是实打实的山壁,这一下撞上去,不得头破血流,还是说,到了那里就会魂魄出窍,随着阴兵进去了?
    我心中胡思乱想,忽然就觉得脑中恍惚,一下子想起刚才何小晨的话,忙收回了心神,不再乱想,她所说的屏息静气,灵台清明,物我两忘,其实在这种情况下很难做到,好在我及时想起了小时候在大庙的念经功夫,于是索性在心里默念起了金刚经,渐渐的,这才静下心来。
    我脚下却是没停,此时我前面就是何小晨,身后是张野,我们三个往前也不知走了多远,竟是没有撞到山壁,我也没有魂魄出窍的感觉,但这时我也不敢多想了,一心只顾念经,闷着头往前走。
    这时我的脚下似乎渐渐走了下坡路,片刻后又转平坦,又过了一会,忽然听见何小晨急促的声音喊道:“快,快……”
    我心中一惊,赶忙掏出了口袋里的鸡蛋,不管不顾的就丢在了地上,随后又抓了一把白米,望空就撒。
    一阵怪异的声音入耳,我想起何小晨先前的话,丢出鸡蛋,撒了白米,就可以睁眼,于是便迫不及待的睁开了眼睛,想看看眼前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但我这一睁开眼睛,我发誓我立刻就后悔了,在我睁眼的刹那,我竟然看到起码数十个相貌怪异,双臂奇长过膝的阴兵,正在我们前方转过了身,如死鱼一般的灰色瞳孔,死死的盯着我们。
    居然被发现了!
    我差点就惊呼出口,正下意识的要退后,何小晨双手不断变化指诀,目光紧盯在那支香上面,急声喝道:“快,继续丢……”
    我整个人在这时都几乎麻木了,就见何小晨手中的香头忽闪忽闪冒着红光,竟似随时都要熄灭。
    何小晨这一喊,我顿时意识到不妙,慌忙去抓白米,这时张野也已经睁开了眼睛,见状也冲了上来,和我一起抓起白米,胡乱往周围撒去。
    说也奇怪,那些阴兵在触到白米之后,身上顿时起了青烟雾气,霎时就笼罩了一大片区域,我和张野丝毫不敢怠慢,几把就将我口袋里的白米尽数都撒了出去,周围的雾气便越来越浓,同时竟急速旋转起来,我再往口袋摸去,白米已经没有了,但鸡蛋还有一枚,我忙抓了出来,正要再丢出去,就见不知哪里忽然卷过一阵阴风,那雾气骤然而散,定睛再看,刚才那许多阴兵竟已是无影无踪。
    我手中抓着最后一个鸡蛋,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愣在了原地,再看何小晨额头已经满是冷汗,她手中掐着的那支香,香头微微一抖,火红的香头竟渐渐转为了蓝色。
    她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伸手把香头掐灭,又接过了我手中的鸡蛋,咬牙切齿地对我们说:“你们刚才做了什么?”
    刚才做了什么?什么都没做啊。
    我愣了下,微微摇头,这时才注意到,原来我们已经不在那个石台上了,而是进入了一个类似墓道一样的地方,两旁的石壁上有几点幽蓝的鬼火,发着昏暗的光,而远处,却是无尽的黑暗。
    我心中猛的一沉,难道、难道这竟真的进入了阴司地府?!
    “说了让你们灵台清明,物我两忘,是不是谁胡思乱想了?”何小晨的声音再次响起,但她虽然口中说着你们,眼睛却只盯着我一个人,显然已经认定是我。
    我连连摇头:“这你可不能怪我,我千真万确没乱想,刚才我还特意念着金刚经,让自己静心的……”
    “什么?!你、你居然还念金刚经!你、你你……”何小晨几乎气的直哆嗦,指着我说:“你明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居然还念经,你是怕不会惊动阴兵是不是?你差点害死我们!”
    我不由愕然,用力拍了一下脑门,可不是么,我真是个糊涂虫,这金刚经是我从小念熟的,刚才就默念了出来,可我却忘了,金刚经拥有降魔伏鬼的能力,而我们此时是要混在阴兵后面,潜入阴司地府,我念什么经不好,偏偏念这个!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何小晨瞪了我几眼,摆手说:“算了,好在刚才被发现的时候,香头只差一分,总算来得及。”
    “什么意思?”我随口问道,何小晨又瞪了我一眼,说:“这叫香烧一寸二,红丸白米破煞障,说了你也不懂,行了,可以放手松开红绳了。”
    我闻言忙松开了手,但低头一看,却是顿时愣住了。
    只见在我们身旁空空如也,包括何小晨的腰间,也根本没了那红绳的影踪。
    “这、这红绳哪去了?”我惊讶问道,何小晨却脸色如常,摆了摆手说:“别大惊小怪的,红绳还在,你看不见而已,走吧,咱们已经成功的进入了阴曹地府!”
    她的语气中带着兴奋,转身就往前走去,我和张野在后面互相对视,却都是大眼瞪小眼。
    我正要迈步往前走,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的回头向来路看去,却只见身后是无尽的黑暗,竟不知我们刚才是从何处走来。
    张野拍了拍我的肩膀,伸手递过了一把刀给我,低声道:“走吧,今天咱们就好好见识见识,这阴曹地府到底是什么。”
    第一百二十一章 虚妄之门
    我握着张野递过来的短刀,心中稍稍安定了些,再看张野额头上的符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又伸手摸了下自己额头,也已是什么都没有,不由暗暗称奇,这何小晨看来还真是有两下子。
    还有,刚才明明绑在她腰间的红绳,居然也神奇的不见了,可何小晨却说红绳还在,这真是……
    “快跟上,你在想什么呢,再磨蹭鬼给你抓走。”
    何小晨在前面回头叫我,我忙跟了上去,张野已经打起了手电,周围顿时更加清晰起来。
    只见我们此时所处的位置,原来是一条近十米宽的巨大甬道,高约二十米,两侧和地下都是黑色石板铺成,一条大道直通前方,气势极为宏伟壮观。
    石壁两旁每隔数米,便有两盏幽暗的“鬼火”,仔细看,原来却是人形的长明灯,个个都有半人多高,面容狰狞如鬼,双手捧前,做跪伏状,灯芯刚好在人颅顶的位置,看上去就像一个个狰狞的恶鬼,在这甬道两侧注视着我们。
    我们身处在这阴曹地府中,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但踏出每一步,我都有些心惊胆跳,感觉自己这完全是在一步步的走向不归路。
    张野神情严肃,看着也有些紧张,何小晨倒是还镇定,看着张野,低声道:“怎么样野哥,这次和你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吧?”
    张野嗯了一声,说:“还真是不同,这他娘的连洞都不用打了,也不用探穴,下回再有什么活儿,得带上你,点根香,顺着绳子就进来了,太牛逼了。”
    何小晨扑哧一笑:“别逗了,那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行,必须得有带路的……”
    这俩人一边往前走,一边聊着,看他们的样子就跟今天我和何小晨逛街差不多,我看着何小晨说:“你心咋那么大呢,这要真是阴曹地府,你还笑得出来?”
    何小晨看了我一眼说:“不笑难道我还哭?阴曹地府怎么了,那是生命轮回,获得新生的地方,如果我命不该死,自然就还能回去,要是此命当绝,那我逃也逃不掉,怕什么呢?”
    她倒是想的开,我愣了下,想想她的话的确有道理,随即也是释然。是啊,都说命由天定,这话真是不假,不说别的,在一个月之前,我还只是个苦逼的广告业务员,天天走街串巷,可谁知现在竟会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么个地方,阴曹地府,有时想想,我都觉得这简直就是一场幻觉,一场持续了好久的噩梦。
    张野却哼了一声:“什么命不命的,那都是老天爷糊弄人的玩意,我命在我,我若不想死,看哪个小鬼能拖了去,我先戳它一百个窟窿。”
    我们继续往前走,这甬道很长,尽头处能看见也有长明灯的亮光,隐约有一片黑色的巨大影子,似乎是一道大门,但距离太远,无法看清,在我们这里看上去,像极了香港鬼片里的鬼门关。
    我索性也不去想那么多了,无论这到底是真的阴曹地府,还是一座地下古墓,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自己下的墓,含着泪也要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