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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节

      ☆、第100章
    深冬的南宁临时机场,凌晨四点。由于实行严格的战时灯火管制,机场连同全城,此时还陷入漆黑的一片。
    昆仑关位于宾阳县和昆仑镇的交界处,距机场50公里,是扼守南宁的门户和屏障,地势险要,历代就为兵家必争之地,有“南方天险”之称。
    全面抗战已经将近两年了,粉碎了日寇短期内占领中国的幻想,开始进入相持的阶段,
    一个月前,就在这一年的冬天,为了振奋人心,鼓舞士气,*制定并实施了有计划的全国性反攻大作战。第四战区的南宁便是其中规模最大的反攻战役之一。除了投入数个地面师团,为了抵住日军不分日夜的空中疯狂轰炸,顾长钧亲领第四第五航空大队,与数量占了优势的日精锐鹿屋航空大队展开了激烈的长空对战。
    就在昨天,攻坚苦苦作战将近一个月后,地面部队在战区司令陈东瑜的率领下,终于攻克了日军坚固设防,顽强据守的昆仑关阵地,给予了日军沉重的杀伤和打击。日军被迫撤退。
    从反攻开始后,这持续了一个多月的长空激战,不但令一向在空中不可一世的鹿屋航空大队损失过半,在昆仑关夺取战进入艰苦阶段,兵力损失惨重,久久无法拿下的关头,空师更是起到了居功至伟的作用。
    就在几天之前,他不顾陈东瑜的劝阻,冒着生命危险,在没有领航,几乎也没有任何可视条件的极端情况下,凭着高超的技术和白天熟记于心的地形,领了两架僚机在黎明前的最黑暗时刻盲航至坚守昆仑关的日第七师营房上空,降至低空,投弹突袭轰炸大营。
    顾长钧刚抵达低空巡航时,目力看到大营一处房子里此刻还透着灯光,凭着敏锐的军事直觉,判定这应就是司令部,当即重点进攻。轰炸进行了二十分钟。投完了战机所携的全部弹药。等闻讯终于赶到的鹿屋航空大队进行反击时,他已领机在东方微露的曙光里成功脱身返航。
    这场突袭轰炸,最大的成果就是炸死了当时还集合军官连夜制定新的作战计划的日军昆仑关最高指挥官中村中将。指挥部灰飞烟灭。陈东瑜随即指挥部下再次发动攻击,苦战了将近一天一夜之后,终于击溃敌人,夺回已被日军占领长达一年的昆仑关。
    抗战至今,有人浴血奋战,有人却公然与民族决裂。以唐紫翔为首的投降派在抗战爆发的次年,不顾全国民众的声讨,发表媚电,回到已被日寇占领的北平公然成立了亲日国府,汉奸之流纷纷投靠,其中就有叶家。亲日国府气焰嚣张,以救国为名,行卖国之实。
    压抑了许久的国人,太渴望一场新的大胜利了!
    这大捷消息经电报发送出去,全国为之欢腾振奋,无数人激动落泪。
    今夜注定将是无眠。
    顾长钧就是其中的一位。
    胜利的代价是惨重的。
    这一个多月里,在战役的间隙里,只有有可能,他便一次次地搜寻着战机残骸和飞行员的骸骨,尽量将他们带回来。
    他需要给这些随同自己升空作战英勇报国的飞行员的亲人们以一个交代,哪怕只是一片飞行帽的碎片。
    昆仑关终于被攻克下了。
    耳畔已经没有了震耳欲聋的枪炮声和飞机引擎的轰鸣声,四周宁静的不像是现实里的世界。
    他也疲倦至极了。暂时得以放松下来,今夜原本应该好好休息一下的。
    但他却丝毫没有睡意。
    他在凌晨四点的漆黑里睁着眼睛,辗转难眠。最后他从身上摸出打火机,打了火,在微弱的火苗光照里,从贴身的内兜里,取出了一封信。
    这是萧梦鸿两年前离开前,于机场请姚载慈转给他的。
    这封信,两年的时间里,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他贴身收藏着。时不时会拿出来看一下。每当夜深人静,他想念她的时候。
    信纸已经被摩挲的起了毛边,折痕处也有了破碎的痕迹。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目光再次落到了她写给他的一行行的字上。
    “长钧:
    我本不欲在此关头离开,但鉴于你的厚意及你母亲和宪儿的考虑,再三考虑过后,我决意这一次,还是听从于你。
    临行之前,心中有千言万语未向你言明。感谢鸿雁可寄书,双鱼可传情。因有些话,当着你的面,或许反而不易说出来了。
    我想告诉你的第一件事,便是战局虽然艰难,但坚持下去,胜利终将属于我们,这是毫无疑问的。世界之局,浩浩荡荡,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正义的胜利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不来。在你们为了大义于前线毅然奋战的时刻,请接受来自于像我这样身处后方之人的深刻敬意和由衷的爱戴。
    我想告诉你的第二件事,是我爱上你了。一个女人对于男子的爱。曾经我厌恶你身上的自大、专横以及一些别的在我看来无法与你共处的缺点。但即便如此,我还是爱上了你。因为你是如此的值得我去爱。扪心自问,我自己又何尝不是个满身缺点的人,共同相处的几年光阴里,同样也给你带去了无尽的困扰。从前的许多年里,当我们还在一起时,我们双方因为各自的骄傲和随了骄傲而来的盲目,都未曾学,也不肯用宽容和理解的心去对待另一半。直到我们分离,再次相见,而现在,被迫要再次分离了,我才终于意识到了我对你的爱情,并且,这种爱的情感早已经压过了别的一切。我似乎明白的有些晚了。但又不晚。那天你走的的时候,态度犹如与我诀别。我甚至来不及告诉你我想说的话。现在我来告诉你,那绝不是诀别,只是暂时的再见。我们有一天会再次相见的。我也想告诉你,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再遇到第二个如你所说的那样能够适合我的男子了。你未必也是最贴合我的,但我会等你,等你杀尽敌寇归来的那一天。那时候,我们之间或许依然还会有分歧,甚至起争执,毕竟,你是有着如此强烈性格的一个男人,而我也不是惯于对男人言听计从的女子。但那时候,我会愿意和你一同去面对我们的分歧,一起去克服、解决,而不是像从前那样,选择用离开不肯服从于我的你作为解决问题的唯一手段。
    我想告诉你的第三件事,坦白讲,在写下来之前,我是有些忐忑的,唯恐会因我的荒唐而对你造成过大的震惊。但我还是鼓起勇气写下来吧。事实上,我们到这一刻,依旧还是法律上的夫妇关系。因我直到现在,始终也没有在你当年给我的那封离婚书函上签过我的名字。一开始的时候,我对自己说,等有朝一日我有需要,或是等到你再婚消息传来的时候,我再签字便可。于是它就一直躺在了我的抽屉底下,躺了这么多年。因长久以来,我自觉并无需要用的到它的地方,而你也迟迟没有再婚。又或者,我的这种迟疑和拖延也是一种冥冥里的天意吧。我们现在依旧是夫妇。但这并不是我想说的重点。我想告诉你的是,即便我们今日真的已经完全脱离了关系,假使你也因为灰心失望了而想离开我,我也会去追求你,努力让你重新爱上我的……”
    长长的数页,末尾,以“吻你,等你归来”而结束。
    就是这样一封信,在这两年的时间里,顾长钧已经反复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甚至早已经能背诵了下来。
    在这个难得片刻宁静的战火停歇之夜,他情不自禁地又一次拿了出来,借着打火机的微光,再次读了一遍。
    最后他熄灭打火机,将信纸那处写有“吻你”的地方轻轻覆在了自己的唇上,闭上了眼睛。
    一阵急促的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突然传来,紧接着,卫兵已在急促敲门,高声喊道:“顾将军!陈司令急电!日至少十二架飞机刚刚返至昆仑关附近上空实行空中轰炸,推测为不甘失败实施的报复性突袭,请求我方火速支援!”
    顾长钧猛地从床上翻身下地。
    警铃大作声里,他疾步向停机场跑去。
    ……
    空战断断续续地持续了一天。
    顾长钧领着僚机抵住了来自敌机的疯狂进攻,击中最后一架没有来得及逃走的敌机,目送它拖着一道长长的黑烟坠落下去的时候,天黑了。
    这里距离机场出去了将近几百公里。顾长钧驾着长机飞行到一半时,油箱便开始告急。随后,一同返航的僚机也向他打出了燃油告急的信号。
    冬天的黑夜来的特别的快,很快,下面就成了黑漆漆一片,即便以飞行员的目力,也无法看清地势情况。但可以推测,这一带应该靠近宾阳县城,附近都是山地,除了县城附近,没有合适的迫降地点。
    必须找到合适的地方尽快实行降落了。
    因为起飞突然,机上物资补充不足。顾长钧的身边只剩最后一颗照明弹。他用灯光信号提示身后的僚机降低高度预备降落,到了估计的合适高度后,向着地面发射了照明弹。
    在照明弹放出的光亮照明下,尾随于他的三架僚机终于先后安全着陆。
    顾长钧驾机继续盘旋在宾县县城黑漆漆的上空。
    燃油箱的油位警示已经到了最低点,引擎开始发出异常的响声。
    他现在只有两种选择了。
    要么弃机跳伞逃生,要么就在地面可见度几乎为零的情况下进行强行降落。
    在这种艰难的非常时刻,每一架战机都是弥足珍贵的。顾长钧不愿就这样轻易放弃飞机。他略微思忖了下,决定凭着刚才那枚照明弹所提供的方位和自己对县城地理位置的大概了解进行迫降。
    他慢慢地控制机身,缓缓降下高度,巡航在县城上空,反复搜寻着最适合迫降的地点时,忽然,奇迹发生了。
    他看到远处黑漆漆的尽头方向,突然出现了火光,这火光起先还只是星星点点,但很快就汇聚成了一大片,越来越多,越来越亮,变得异常醒目,像是夜空里的繁星,接着,繁星成了一道银河,犹如夜航降落时机场跑道两侧亮起的引航灯光。
    顾长钧有所顿悟,用油箱里的最后一点油朝着火光亮起的地方飞去。最后,他的飞机擦过宾阳县城的城头楼,降落在了县城外的一片平坦麦场上。
    为他用火光指引了方向的,是县城里的老百姓。
    驾驶僚机的姚载慈在降落后,立刻表明身份,就近请求老百姓为还在空中盘旋的顾长钧提供降落照明。消息火速传开,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就有数百人手持灯笼、火烛、桐油以及任何他们能够找的到照明物跑出城门来到那块平坦的麦场点燃起一堆堆的篝火。直到顾长钧驾机安全降落了,还源源不断地有人抱着刚从家里拆下的门板和窗棂赶过来支援。
    顾长钧打开机门,从机舱里出来,以敬礼向救助了自己的百姓致以深深谢意。
    一位老人热烈盈眶地道:“日本飞机每天在我们头顶飞,到处扔炸弹。要不是你们赶走了他们,我们连命也保不住了,还在乎家里剩下的那点门板窗户?”
    ……
    顾长钧的飞行编队在南宁机场进行整休。几天后,传来一个消息,总统夫人亲赴桂南,看望慰问在会战中取得了振奋人心胜利的全体将士。她冒着炮火前来慰问,军心振奋。在刚刚夺取回来不久的昆仑关城池里,顾长钧与陈东瑜等高级军官领了将士一道迎接总统夫人一行。总统夫人对将士在前方浴血奋战大力褒扬,转达了总统的嘉奖,会面散后,她单独邀了顾长钧至她临时落脚的营房,道:“顾将军,你们这群碧空将士铁血丹心,威名远传,全国民众都在颂扬你们的英姿。我此番过来,有一位对你仰慕已久的女士也随我同行了。这位女士也刚应邀成为我们战时儿童保育会的理事。她希望能有这个荣幸,可以单独与将军你会上一面。”
    顾长钧一怔,随即蹙眉:“夫人,顾某军务繁忙,没时间与人虚与委蛇,还是免了吧。夫人长途奔波想必劳累,请稍事休息。顾某告辞了。”
    总统夫人道:“这位女士很是固执。顾将军你今天见也要见,不见,恐怕也是要见的。”
    ☆、第101章
    顾长钧哂笑,摇了摇头,转过身便开了门,抬脚要走出去的一刻,人定住了。
    他的瞳孔在一瞬间就放到了最大。
    这是人类看到喜悦之物时的最自然的本能反应。
    他的瞳孔里,映出对面的一个女子。
    “顾将军,就是这位女士坚持要与你会面,”总统夫人微微一笑,“倘若你也愿意的话,我是不妨先避让一下的。”
    顾长钧已经听不到总统夫人在说什么了。直到她走出去,门口的那个女人低声笑着向她道谢,随后走进来,关上了门,他还是没有从最初的震惊中完全地反应过来。
    他的目光就定在了她的身上,跟随着她进来的身影,看着她朝自己走来,最后停在他的面前。
    “长钧,我回来了。”
    她对他说道,笑盈盈的。仿佛这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
    顾长钧脸上起初的惊喜和错愕终于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却不是更大的狂喜。而是不快。
    萧梦鸿看到他的眉峰甚至还皱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说话了,语气是生硬的,还带了点质问的意思。
    “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
    他紧跟着还没说完,萧梦鸿忽然就朝他靠了过去,靠的很近。
    他停了下来。
    她踮起脚尖,在他依然带着不悦的注视目光里,轻轻地啄吻了下他的唇。
    “我想你,所以回来了。”
    她说道,接着凑到他的耳畔轻语:“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求你了……”
    她低声地说出最后的三个字,声音又软又糯。说完仰着脸凝视着他,白皙的面庞上慢慢地泛了浅浅的一层红晕。
    三十的女人了,却依旧漂亮的像晚春暮雨里浸润过的花瓣,别样的娇艳。
    顾长钧的呼吸一滞,血管里的血液突然就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了起来,密密地炙烫着他的皮肤。
    他呼出了一口气,抬起臂膀将她整个人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他的拥抱来的如此的突然。她低呼了一声,剩余尾音便消失在了他的吻里。
    他的吻带着强烈的思念和渴望,毫无半点温柔可言。
    她被他压在了墙上。片刻后,他突然打横抱起了她,转身朝着内里的那间卧室快步走去。
    ……
    顾长钧不停地亲吻她。就在片刻之前,他还为她的冒险归来而感到震惊、错愕和恼怒,甚至压过了看到她的惊喜,但到了此刻,身下这个女人的柔顺、热情和娇媚却令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和享受。空气带了点冷。他赤luo的躯体上的每一个毛孔却都在尽情地不顾一切地舒张着,它们争先恐后,不停地往外冒着热气。他的全身终于密密地布满了潮热的汗,这汗水沿他律动着的起伏肩背慢慢汇聚,最后顺着他的肌理滚落下来,打湿了她泛着红潮的娇美面庞。她在他身下发出压抑着的断断续续的声音,这声音有时是破碎的呻yin,有时是他的名字。他血脉贲张,更加不可自持。他疯狂地要着她,膜拜着她,最后他终于静止了下来。他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从她身上翻下来,伸臂又将她带到了自己的胸膛上,继续抱着她,感觉着她将脸庞伏在自己胸膛上时他那颗还没从高chao余韵里恢复过来的心脏的剧烈搏动。
    良久,他的睫毛微微动了下,终于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