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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节

      沈云荞气,章兰婷则是打心底的怨憎,语声没拔高,语气却充斥着不屑、厌憎:“这父子两个,简直卑鄙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俞夫人曾在府中那么久,他们要利用一些小事以及收买府里的老人儿做文章,从而给廉王一个要挟俞少傅休妻的把柄。俞夫人是断掌的事情,眼下怕已是天下皆知,他们要利用的绝不是这等小事。”
    沈云荞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了。她握紧了拳,恨不得此刻就飞到顺昌伯父子面前,亲手将之斩杀!
    章兰婷继续道:“这件事情里面的细枝末节,孙姨娘无从得知——那父子两个不可能当着她的面儿说,我和我娘也就没法子知道。但是这件事情绝对是真的,你尽管去请高大人查实。记得,要尽快。”
    沈云荞颔首,“若属实,我要谢谢你。但是我还有一点不明白,你如果说的都是实话,图的是什么?”
    她也好,洛扬也好,绝不可能消除芥蒂,帮章兰婷离开宋府甚至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
    “不必谢。”章兰婷到此刻才神色略有缓和,“要我说心里话,我娘劝过我,让我不要招惹你们了。我答应了,是自知没有那个资格,要是情形好一些,便说不准了——对你反倒能说些心里话。告诉你们这些,我考量的是你们也对顺昌伯父子厌恶至极——说白了,就是相互利用的事儿,你们从我这儿可以得到消息,而我能够如愿看到他情形愈发不堪。”她欠一欠身,“我只希望你们别让我失望。”80
    ☆、第81章
    沈云荞命人先一步到俞府传话,请俞仲尧等她到了,听她说完要事再出门。
    到了外院,白管事上前来,“三爷在花厅。”
    沈云荞到了花厅,见礼之后,开门见山,把章兰婷告知之事复述一遍,末了道:“我虽然气得不轻,但是并不敢确定属实,便想先跟你说说,命人尽快查实。”
    俞仲尧眸中寒光一闪。他知道顺昌伯父子的动向,但是并没派人进到章府随时探听消息,对这些关起门来才说的话也便无从知晓。
    他颔首,“我稍后便吩咐人去查查,下午命人去廉王别院看看。”
    沈云荞听了,欲言又止。
    俞仲尧道:“有话尽管直说。”
    沈云荞这才道:“三爷的意思是,要人监视章文照下午去不去廉王别院,妥当么?不应该阻止他或是索性抓起来么?”
    “不需如此。廉王若是连这种小人的话都听信,并且加以利用,那么——”俞仲尧微微扬眉,眼中寒芒更盛,“也不需留着他了。”
    他的意思是,不介意有个在朝堂处处作对的人,但是绝不能容忍品行卑劣的人。沈云荞缓缓吸进一口气,轻轻点头,“明白了。”
    “多谢你及时告知。”俞仲尧笑了笑,“不必忧心,依我看,廉王多半不会让顺昌伯父子如愿。”少许的不确定,是因孟滟堂以前对待关于洛扬的事,总是头脑发昏。
    沈云荞会意,心绪缓和下来,逸出笑容,“那我不耽搁你,去内宅了。”
    俞仲尧颔首,唤人送她去后面,吩咐白管事几句,依约去了高府。
    沈云荞去往内宅的路上,猜想着孟滟堂会如何行事。念及这个人,不可避免地想到了简西禾。
    简西禾,如今是何情形?
    只要她愿意知道,便能打听到他近况或去向。
    但是没必要。
    他分明是给了她最大限度的成全,回京之后,从不曾做过任何与她有关让她侧目的事。
    既然明白,接受他这番好意,把日子过好,才是对他这份善意最好的回报。
    他是她前尘浮光掠影中一道很美的风景,给过她照顾,给过她真心。
    她从没把他当做送到面前的选择之一。他是简西禾,是她欣赏的男子,是她愿意与之成为朋友的人。际遇不允许,便封存在心底,记着他,尊重他。
    若是余生咫尺天涯,她也不会认为他的选择是因自己而起。
    绝不是。
    那种男子,情缘聚散只是他生涯中的要事之一。
    只愿他安好。
    姜洛扬与俞南烟笑盈盈地出门相迎,沈云荞这才敛起心绪,与两人进到正房说笑。
    房里空气清甜,来自于大花瓶里的香花。一色的紫檀木家具,因着是新婚,坐垫桌围等等,都是喜气洋洋的大红色。
    到了东次间,去寝室取东西的芙蓉撩帘出来,沈云荞无意一瞥,看到了门口屏风上的图案很是眼熟,不由咦了一声,抬手指了指,“我去看看行么?”
    姜洛扬点头一笑,“当然可以啊。”
    “去看屏风么?”俞南烟笑道,“我昨日才看了半晌,是嫂嫂以前亲手绣的。”
    沈云荞到了屏风近前,看了看绣工,果然是出自洛扬之手。那是一副猫蝶绣图,十来只大小、颜色、神态不同的猫儿在草地上嬉戏,样子惟妙惟肖,煞是可爱。屏风用的是一种纯白色极纤薄的布料,便使得光影映照下,猫蝶图可以清晰地浮现在地上。
    沈云荞记得这幅图的由来。是洛扬以前做绣活赚点儿散碎银两的时候,一家铺子给了花样子、布料、绣线,要她三个月之内绣完,许下的价钱自然不低。
    洛扬足足忙了两个多月,那家绣铺的老板却遇到急事,匆匆忙忙把铺子盘给了别人。平日的这种小营生又不会立字据,自然就不作数了。洛扬倒是没觉着自己白忙了一场,是打心底喜欢这绣图,照常绣完,自己妥当保管起来。
    之前逃离京城,洛扬自是不能带上这种心头好。还是二夫人把她房里的东西转到别处封存告知洛扬之后,一些旧物才失而复得。
    洛扬没让姜夫人看过这些。这样的物件儿,证明的不过是她以往过得不好,她不想让母亲睹物心酸。
    姜洛扬解释道:“外院的人手脚麻利,吩咐下去没两天,屏风就装裱好送了过来。”难得的是俞仲尧也喜欢,无意间看过这绣图之后,便亲自吩咐白管事从速装裱好,指明放在寝室。
    “好看。”沈云荞由衷地道。
    “你要是喜欢,我也给你绣一副。”
    “不用。喜欢是真喜欢,但是不准你做。”沈云荞连忙摆手,“把图样子借给我,我让针线房去找相同的布料做一副。不准你再做针线了,累眼睛。”
    “嗯。”
    “沈姐姐,那你让针线房的人多做一副吧。”俞南烟俏皮地笑,“我也喜欢得很,只是还没来得及跟嫂嫂要图样子——你把图样子借走,那我岂不是要多等很久?”
    “这好说。”沈云荞笑着回到东次间,“等两幅都做好了,我好好儿瞧瞧,哪个更好就给你哪个。”
    “好啊,我就等着坐享其成了。”
    说说笑笑到至巳时,姜洛扬让两个人留下说体己话,自己到了小厨房,亲手做了八菜一汤,都是两个人平日里爱吃的。
    用过午膳,沈云荞和俞南烟都变成了慵懒的猫。
    俞南烟掩嘴打个呵欠,转往西梢间,“我得去大炕上睡一觉。”
    连翘笑着跟过去,服侍着她歇下。
    姜洛扬引着沈云荞到了东厢房。东厢房布置成了她的小书房兼宴息室。
    沈云荞在架子床上躺下,姜洛扬问道:“睡之前,方便跟我说说遇到了什么不快之事么?”
    “以为掩饰得很好,还是被你看出来了。”沈云荞笑笑,“也没想瞒你,但是南烟在,有些话不好当着她的面儿谈起。”随后,说了由来。
    姜洛扬思忖片刻,“我自认他们不可能抓到我别的把柄,他们有这种打算,不外乎是污蔑于我,妄想能够让廉王相信能够借此事要挟三爷,要俞府颜面扫地。妄想是一回事,能否如愿是另外一回事。我估摸着廉王不会理会他们的。”
    “嗯,三爷也是这意思。”
    姜洛扬不可能忘记孟滟堂这个人,自相识到如今,那男子一步步的转变,她都看在眼里,感激于心。谁一生不会做几件傻事呢?傻过之后引以为戒,别人便不该忽略,只耿耿于怀他的过失。可恨的是顺昌伯父子两个,“到如今,他们还是不肯罢手,不肯给我清净。这件事兴许不用三爷出手便能解决。”她抿了抿唇,目光一寒,“但是,我日后会寻机惩戒顺昌伯——受够了他。”
    算计她,便会让好友生气,让母亲动怒,让俞仲尧膈应,这是她无从容忍的。
    沈云荞展颜一笑,“早该如此了。”
    “你别生气,犯不上。”姜洛扬笑着给她盖好锦被,“睡会儿吧。”
    “嗯!”沈云荞转身向里,闭上眼睛,“你也快去歇歇。”
    **
    未时,廉王府别院。
    章文照毕恭毕敬地站在孟滟堂面前,讲述着父亲和自己的打算:“……假如谁若是有意,抱得美人归,倒也不难,全不需为此事消沉……”
    孟滟堂窝在软榻上,神色像足了慵懒的大猫,他一直心不在焉地听着眼前那小畜生絮絮叨叨,十句里也就听进去了三两句,即便如此,也不难明白是何用意。
    洛扬在顺昌伯父子眼中,是个即便嫁了人撇清关系还可以利用的人。
    俞仲尧在他们眼中,是个能为了一些栽赃的龌龊小事就能休妻的人。
    他孟滟堂在他们眼中,则是个钟情于谁便要不择手段得到的浪荡子。
    可惜,他们都错了。
    洛扬在意俞仲尧,太在意,所以不会让自己的事给俞仲尧带来麻烦。
    俞仲尧爱洛扬,给她的宠爱、理解、信任,寻常人难以比及。
    他孟滟堂,以前想过不论如何都要得到洛扬,而现在已不会。绝不会。
    自己被人理解与否,无所谓。他只是为洛扬不值,满腹愤懑。
    孟滟堂把玩着手里一串佛珠,沉声唤“来人”。
    侍卫应声而入。
    孟滟堂睨了一眼章文照:“把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绑了,逐出京城,流放至——”他思忖片刻,“记得贺园么?”
    侍卫点头,“记得。”
    “把他打发到贺园,一生为奴。”
    “……?”侍卫抬眼看着他。
    孟滟堂挑眉,眼神顷刻如刀。
    侍卫这才恭声称是,依言将章文照拎了出去。片刻后折回来,欲言又止。
    孟滟堂没好气,“怎么?我这个闲散王爷发落不了这样一个败类?”
    “自然可以发落。”侍卫道,“属下只是觉得,您将他打发到贺园,有点儿让人深思,帮俞少傅帮的是不是太周到了?”
    孟滟堂勾了勾唇,“帮人何尝不是帮自己。男人之间的争斗,不该卷入无辜的女子。你吩咐下去,哪一个瞒着我对俞夫人之事多说多问,别怪我不讲情面,将之点了天灯。”
    侍卫神色一凛,连忙行礼称是。
    孟滟堂摆一摆手,让侍卫下去,扯过毯子盖在身上,按了按眉心,闭目小憩。午膳后又服了一碗汤药,这会儿药劲上来了。
    这些日子喝酒喝得太多,到今日是真喝够了醉怕了——早间醒来,脑仁儿都疼,人与心魂像是分了家。
    不能再这么过下去了,他不能够被酒毁掉。
    章文照的事情,就这样让他爽快地解决了,醒来之后回想一下,不打算让人跟俞仲尧提及。当然也明白,他这边什么都不说,不代表俞仲尧不知情。
    但是他要见俞仲尧一面,有些无关情场的疑问,需要俞仲尧给他解开。不然的话,总是不能心甘。
    是因此,他命人去传话:明日他要到俞府一趟,有些话要跟俞仲尧念叨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