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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节

      姜洛扬与沈云荞不同于以往,姜氏特地派了管事妈妈在一旁照看,防着她们帮忙招呼宾客累到自己。
    两个人自然都不会逞强,乖乖地去了小花厅落座,赏看院中的春花,闲话家常。
    宋雅柔与宋雅杭相形找过来,在二人意料之中,不动声色地说声“请”。
    见礼之后,姐妹两个落座,宋雅杭垂首不语,宋雅柔则是一味盯着姜洛扬和沈云荞看。
    姜洛扬笑问:“我们难不成是第一次见面?”
    宋雅柔也笑,摇了摇头,“自然不是第一次见面,我只是对二位夫人满心艳羡罢了。嫁得高门,眼下又先后传出有喜的好消息,这样的福气,可不是谁都能求得来的。”
    姜洛扬客气地道:“多少人都是这样过来的。世子夫人来日情形亦是如此,实在不需羡慕旁人。”
    沈云荞一面聆听两人言不由衷地寒暄,一面打量着宋雅杭。
    假若时光回到几年前,假若宋雅杭还是那个为了个男人不择手段的女孩子,她一定不屑一顾。但是眼下这情形,心绪便有所不同。
    因着一时的执迷不悟,已经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还要怎样?
    这世道之下,受了那样的屈辱,都不能声张,只能默默承受。
    不是宋雅柔过于下作,不是宋雅柔一再相逼,这女孩子到如今应该都将自己隐藏在深宅大院之中,独尝苦果。
    看起来只是当初一念之差的后续报应,但是不是的,宋雅杭的账不能这样算,一事归一事。
    这时候,宋雅柔对沈云荞笑道:“高夫人好像很注意我二妹?”
    “是啊。”沈云荞颔首,“第一次见到宋二小姐,不免多看几眼。”之后对宋雅杭一笑,“失礼了,还望二小姐海涵。”
    宋雅杭闻言有些局促地站起来,“不敢当,夫人言重了。”
    宋雅柔一定会用二妹见过高进的事旁敲侧击。姜洛扬心知肚明,便有意先发制人,笑着将话接了过去:“宋二小姐端的是貌美如花,今年芳龄几何?”
    宋雅杭低声答道:“妾身今年十八岁。”
    沈云荞看了姜洛扬一眼,见好友对自己递了个眼色,当即会过意来,笑道:“说起来,早就该出阁了——哦不对,上面的姐姐今年才出嫁。”之后凝了宋雅柔一眼,“你怎么到去年才出嫁呢?瞧瞧,把你二妹都耽误了。不是我说啊,你二妹可比你出众得多,要是我是你夫君——”说到这里,她打住了话题,端起手边的水杯,啜了一口。
    宋雅柔满含同情地看了看宋雅杭,“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些事不足外人道。如今我只要出门便带上她,也是想让她多在人前走动,亲事便不需愁了。”
    姜洛扬则笑道:“这种事交给宋二夫人就好,你到底是做姐姐的,已然出嫁,娘家的事情还是少说少做少打听才好。”
    “可不就是么,”沈云荞接道,“凭宋二小姐这样的样貌、才情,根本不愁嫁。你好生留在婆家,安分守己地过日子,盼着早日有喜才是,也省得时时羡慕别人。”
    姜洛扬颔首以示赞同,“是这个理,高夫人所说的,也正是我心里所想的。”
    一对好友你一言我一语,语气闲闲的,偏偏不给宋雅柔接上话的机会。默契十足。
    宋雅杭哪里还看不出两人的用意,似是不经意地抬头一瞥,对两人报以感激地一笑。她以为,今日宋雅柔少不得利用自己说是非,故意惹沈云荞不快,话里话外的,少不得数落自己一番。但是两位夫人偏就不接招,自然不是无从应对,是不想让自己难堪罢了。
    “这是说什么呢?好生热闹。”伴着一管清脆悦耳的语声,贺涛走进门来,穿着海棠红褙子,只在唇上施了点儿脂粉,已是艳光四射。
    “闲话家常罢了。”姜洛扬笑着站起身来,“萧夫人这是刚到么?”
    沈云荞随之起身,“她是这脾性,什么场合都不会早到。”
    “是刚到。”贺涛与两人见礼,之后解释道,“给姜夫人请安贺寿,说了一阵子话,就忙着来找你们两个。”又催促两人快坐下,“你们正是矜贵的时候,千万别累到才是。”
    沈云荞笑道:“别急,早晚你也有这一天。”
    “只你说话不饶人。”贺涛笑着按她坐下,这才看了看宋家姐妹。
    宋雅柔与宋雅杭早已起身,此刻忙笑着上前见礼。
    贺涛对宋雅杭还算和气,对宋雅柔便很是冷淡,“你该料得到,我今日定会前来贺寿。你就那么愿意看到我?上不得台面的事少做吧,否则,别怪别人去找拿捏着你的人,让他好生管教你。”
    话说得很不客气,却又很是隐晦。
    宋雅柔心里惊疑不定,怀疑贺涛暗指有意将当初自己去找她的那桩事抖落出来,因而脸色微变。
    “你怎么也不去陪着你婆婆?”贺涛又道,“前阵子你公公、夫君被杖责,这才刚好了几日?你婆婆在前面少不得被人奚落一番,你便是不能帮忙辩驳,去陪她听着也算是一番孝心吧?”
    宋雅柔勉强把这当做台阶,强笑着道辞,与宋雅杭离开小花厅。
    贺涛嘀咕道:“狗皮膏药似的,哪儿都看得到她。”
    姜洛扬则是轻声问道:“你都知道了吧?”
    贺涛点头,“都知道了。只说当初那件事,我要感谢她们姐妹二人,到如今,只想眼不见为净。”继而苦笑。天知道,她当初怎么会瞎了眼,会看中洪兆南这种败类。
    “都过去了。”姜洛扬从丫鬟手里接过茶盏,“明后龙井,你尝尝。”
    “好啊。”贺涛接过茶盏,又紧张地道,“我听说有喜的人最好不要喝茶,你们——”
    “我们喝的只是白开水。”姜洛扬笑着让她看自己的杯子。
    “那就好。”
    洪夫人和宋雅柔没逗留多久,便起身道辞。
    临别前,宋雅柔对姜氏笑道:“下个月初,是我婆婆的寿辰,到时候少不得下帖子请您和俞夫人、高夫人前去,还望您赏光。”
    姜氏笑道:“若是得空,一定会去。”
    婆媳两个打道回府。
    宋雅柔径自回了自己房里,进门便看到了神色阴郁的洪兆南。她去换了身衣服,转回来亲自给他沏了一杯热茶。
    她知道,让他心绪不佳的,不只是当街被俞仲尧惩戒打了脸,还有一节便是萧衍步步紧逼,让洪家招架得越来越吃力。
    萧衍是谁?是贺涛的夫君。
    贺涛,则是他表面上不在意其实魂牵梦绕的女子。
    醉后的低喃,梦中的呓语,都是贺涛。
    洪兆南肯娶她宋雅柔,是膈应宋志江,要把宋家女子当做棋子来用。
    仅此而已。
    他对她,一点点情分都没有。
    初嫁给他的时候,以为总算是如愿了,能够离他近一些。后来才发现,正相反,到了他身边,离他的心更加遥远。
    洪兆南问道:“见到那几个女人没有?”
    “见到了。”宋雅柔轻声答道,“只是,没来得及说起我二妹的事。”
    洪兆南挑了挑眉。
    宋雅柔一面说了贺涛用言语敲打自己的事,一面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神色。
    洪兆南抬手揉了揉下颚。
    她要他管教他的女人——这样一句话,都要绕着弯子说出来。
    这是嫌弃他嫌弃到了什么地步。
    他笑了笑,悠闲地啜了口茶,道:“今日的事无所谓,下个月我们府里的寿宴上,一定要成事。”
    “是。”宋雅柔先应声,随后迟疑地道,“世子爷,这样做真的有用么?”
    “有用没用的,都要做。”洪兆南道,“那三个人的软肋,不外乎那三个女人。”
    “包括萧夫人?”
    “自然。”洪兆南放下茶盏,眯了眸子,“我无缘得到的,便设法毁掉。她要是有本事,就把我毁掉。”
    “……”宋雅柔眼中闪烁着泪光。
    “我是疯了——你是这么想的吧?”洪兆南缓缓地笑,“我没疯的话,又怎么会娶你。”
    **
    姜洛扬至入夜才回到家里。
    俞仲尧坐在茶几一旁的椅子上看书,招财窝在他膝上,进宝则老老实实趴在他身侧,挨着他睡着了。
    姜洛扬不免意外。他虽然很宠爱招财进宝,但从没宠到这个份儿上。到了他身边,她抬手戳了戳他眉心,“提前跑回来,就是来哄它们的?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它们的事儿?”
    俞仲尧就笑,“先一步回来,是白管事找我有要事通禀。这两个东西跟着我内宅、书房来回跑了两趟,我一个没留神,踩了招财一脚。”
    “啊?”姜洛扬紧张起来,“严重吗?你怎么那么不小心的?”
    “那么一点儿大,围着我团团转,踩一脚也不新鲜。”俞仲尧没让她检查招财的爪子,“没大事,只是跟我闹脾气呢,恨不得让我跟它一块儿吃一块儿睡。”
    “该。”姜洛扬幸灾乐祸,“看你怎么脱身。”
    俞仲尧挑了挑眉,“还真没好法子。”随后跟招财商量道,“明日你再黏着我行不行?”说着话,将招财放到了进宝旁边。
    招财立刻嗷嗷地叫了起来,嗖一下蹿回到他膝上,趴好之后还不满地哼哼着。
    俞仲尧完全没辙,抬手给它顺毛,无奈地笑着,“你上辈子是无赖吧?”
    姜洛扬笑不可支,双手捧起他的脸,亲了他一下,“你继续跟它起腻,我去洗漱歇下了。”
    每每看到他态度柔软、透着纵容地对待招财进宝的时候,她都是打心底地喜欢得不得了。
    他来日一定会是个慈父,她需要担心的,是孩子会不会被他宠坏。
    俞仲尧很费了点儿时间才得以脱身,歇下之后,姜洛扬还没睡,要他摸摸自己的腹部。
    “怎么了?”过了三个月,她的腹部才慢慢隆起,平日里因着衣物宽大,并不显怀。
    “有点儿不大对劲呢。”姜洛扬嘀咕道,“云荞有喜比我早,可我现在比她还显怀。”
    “这是多简单的事儿。”他轻笑,“是我们的孩子吃得好睡得着,个子大一些的缘故吧?”
    “是这样就好了。”姜洛扬有些担心,“要是双生子就不好了,人们不是都说……”
    “那些说法也能信?”他抬手掩住她的唇,“你身体底子好,怀胎生子应付起来不成问题。至于那些莫须有的说法,不是女子体质孱弱,便是家境不好,没办法妥当地照顾两个孩子。”
    “嗯……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姜洛扬笑起来,“其实吧,我是担心你介意。”
    俞仲尧惩罚似的啄了啄她的唇,“小混账,你这是把我当傻子了吧?”
    **
    翌日,俞仲尧去了内阁。
    刑部尚书道:“下个月,是镇国将军夫人的寿辰,听说是有意大办。”
    “随他们去。”俞仲尧敛目看着手里的一份将要获罪的官员名单,在朝的便有九名,地方官多达几十名。
    此事之后,朝廷格局算得重新洗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