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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节

      “小六娘有空可来我府上坐坐,阿珂在信里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府里可有不少人就等着一睹真容呢。”莫阜笑对李昭言。
    路珂是莫阜嫡亲的外孙女,李莫两家关系也尚可。
    遂李昭微微一笑,福了福身道,“阿嫂疼我,便觉得我只有好的,可阿昭年幼,还有的是地方要和阿嫂学呢。在家里,阿嫂便常提及相爷一家,阿昭神交已久,早就想着去给相公和老夫人请安了。”
    莫阜脸上的笑容更盛,“等你养好伤了可要来。”
    “诶。”李昭毫不犹豫的应下。
    莫阜朝着诸位同僚以及谢皇后、成国、卫国大长公主一拱手,便率先离去。
    李昭来的时机非常巧,就掐在皇帝和重臣议事的时候,天家无私事,何况这并非仅皇帝家事,涉及到‘君臣之义’,令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皇帝千不甘万不愿也只能让重臣旁观了事情始末。
    剩下的四相、尚书令并六部尚书不管真心假意都上前慰问了李昭一番,在让皇帝懂“礼”这一点上,他们是站在同一阵线上的。哪怕是尚书令方社,别看方氏力挺皇帝,他们支持皇帝是为了保证自家的地位,而不是让皇族在他们头顶上作威作福。
    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去,只剩下李谢两家。
    事到如今,谢皇后还有点回不过神来,素来嚣张拨扈的十二公主就这么被李昭几句话弄得被皇帝杖责还不够,还要去守皇陵,自古以来,哪有守皇陵的公主。这哪里是李昭先前所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分明是加倍报之!十二公主这辈子算是毁了。
    想起皇帝瞥向她那森冷厌恶的目光,谢皇后悲从中来,她也想拦啊,可是她的话谁听了,她亲娘亲外甥女都不听,都不为她考虑,以致于让她担了个治宫不严教养不力的错。
    越想越悲戚,谢皇后忍不住去看李昭,只见那张秀美的脸庞上一派云淡风轻。那一刻,李昭的一言一行都在她脑海里清晰明了起来,谢皇后不由的后退一步,小小年纪便如此铁石心肠,心机深沉,岂为佳妇。
    卫国大长公主不动声色的扶了谢皇后一把,怜惜的看着李昭受伤的脸,“女儿家伤了脸就不好了,阿昭回去仔细看看。”
    李昭垂了垂目光,屈膝道,“阿昭不孝令外祖母忧心了。”只是外祖母,没有外祖父,没有姨母,无论如何,卫国大长公主对她确有几分真心。
    “你,你……哎……”谢韫无言以对,只能长叹一声。他今天所受的打击不小,皇帝太不靠谱,皇族只会拖后腿。还有便是李昭太‘凶残’,明明小女儿那么温柔娆娇,大外孙女也知书达理。
    今天的事情令谢韫颇有种回天乏力的恐慌,以至于他言行大失水准。
    第63章 风起于青萍之末
    李昭并无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淡然,一路跟着祖父母离开皇宫,上了马车,回府。遇上闻讯赶来的李曦,李曦拉着李昭好一通心疼,又是请郎中、沐浴、上药……一番扰攘下来,李昭已经筋疲力尽。
    然而她却从那种踩在云朵上的不踏实中醒过神来,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不做的时候觉得千难万难,踏出了第一步,就会有一种尘埃落定的从容。
    她这还是占着理呢,十二公主就敢如此辱她,等她没理,十二公主还不得生吞活剥了她。盘旋在李昭脑海里半年的念头在这一刻就这么清晰起来。
    皇帝几次三番放冷箭,李氏和皇帝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皇帝到底占着大义正统,明枪暗箭齐发,哪怕李氏再是根基深厚也得防着阴沟里翻船。一旦翻船,就是万劫不复。
    面对一个要你命的皇帝,怎么办?
    换一个皇帝?
    可否?
    可!
    所以当李昭被传到书房,见李廷、成国大长公主和李湛都在,李昭便直截了当道,“大父大母可知,去年八月,阿爹巡视途中遭遇流寇,实为皇帝死士,若非身边人倾力相护,恐难周全。皇帝还以利收买已故长泰伯,命他伺机谋害阿爹。”
    李廷脸青了,他闻所未闻。
    李昭抹一把泪,悲声道,“阿爹抗虏卫国殚精竭虑,夙夜忧思,然皇帝却欲除之而后快,全然不顾阿爹身后,还有何人能率边关诸将御敌于关外。
    阿昭才知皇帝竟恨我李氏至此,恨到明知突厥虎视眈眈意图入主中原,依旧欲取抗敌主帅性命,边关大将岂不人人自危,届时突厥趁虚而入,国将不国。皇帝难道不清楚吗,皇帝岂能不清楚!只在他看来只要能灭李氏,冒突厥铁骑踏平我中原九州,汉人再次沦为胡人锅中两脚羊之险又何妨。可见皇帝灭我李氏心之坚定,甚至到了不择手段,不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今日之辱,更令我醍醐灌顶,我早前便知皇帝不喜我们,可我想着只要我们谨言慎行总是无虞,万万没想到,十二公主竟如此肆无忌惮,敢光天化日之下行凶。
    为着一些小口角,十二公主便要毁我容貌,以髡刑辱我。皇帝恨我李氏至此,那皇帝是不是会趁着大父进宫之际谋害您,会不会为了取阿爹性命无所不用其极,若他拿在京李氏族人要挟阿爹进京或自残呢。经此一遭,我真不知有什么事是皇家不敢想不敢做的。”
    李昭声音里蓦地透出一份决然,“到了这般地步,难道我们还要自欺欺人,若真只能坐以待毙,倒不如举家投缳,免得日后受辱!”
    李昭是真没想到十二公主能干出这种事来,可以说她真是一个天才,怎么能想到这么绝的贱招。
    李昭摸了摸自己被削去半截的头发,这个皇帝在位一日,他们就一日难安,断发算什么,断头不远矣。
    李廷心里打了个突,别说谢韫被吓到了,他也快差不多了,她才几岁,十一岁,我没记错吧!要是今天是李湛对他说出这番话,李廷只有惊喜,换成李昭,那就是惊悚了。
    李徽到底是怎么教女儿的!?
    “你意欲如何?”李廷声音有点飘,他想知道这孙女到底能‘歪’到什么地步。
    “天数有变,神器更易,而归有德之人,此乃自然之理。何为有德之人,太祖扫清*,万姓倾心,四方仰德;太宗神文圣武,继承大统,一统中原,此方为德!当今在位三十二年,于国无寸功!自他登基,天灾不断,突厥犯境,民不聊生,他又有何作为,不思力挽狂澜,反而任人唯亲,纵其酿祸。令方安等狼心狗肺之辈当朝,霍令东等奴颜婢膝之徒秉政,以致苍生饱受涂炭之苦。”
    中心思想,于公与私这个昏聩皇帝不下台,天理难容!
    李廷张了张嘴,这丫头这张嘴可真够毒,“你还小……”
    李昭直白道,“覆巢之下无完卵。”
    李廷沉默了会儿,摆出一幅慈爱的笑脸来,“我和你父亲都在,你不必如此,慧极必伤!”
    李昭轻声道,“也比怎么死都不知道好。”
    “在弘化她也这样?”李廷指着李昭问李湛。
    李湛道,“阿昭时常出入父亲书房。”
    李廷到这儿已经有点儿回过味来,没有李徽允许,李昭无从得知这些机密,他都不清楚呢!
    所以李徽这是已经下定决心了,遂连小女儿也不瞒。和皇帝周旋不难,要倒登基三十多年的皇帝可不容易,皇帝倒下后李氏如何全身而退,捧上的新帝会不会想赶明儿你是不是也要倒我呢!也寻思起如何消除隐患,那不是瞎折腾了。
    这任务十分具有挑战性,还要考虑方方面面的影响,一着不慎便是遗臭万年。
    “易说难行!”李廷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