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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臣参见皇上。”在场的人慌忙下跪,顾柏青也顾不上跪在地的人,他在李清的搀扶下,走到窦静妤身边。
    看着窦静妤煞白的嘴唇,毫无红润之色的脸颊,顾柏青指着方院正道:“起来回话!”
    “遵旨。”方院正站起来,低着头道:“夫人的病未尝不可医治,但若是日后经常让她受刺激,或者大怒,难免会如今日这般,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醒不过来?!”顾柏青闻言勃然大怒,他道:“醒不过来要你们何用?!”
    “皇上息怒,”李清急忙劝道。
    “皇上息怒,夫人这次是能够醒过来的,臣只是说说以后。”方院正解释道。
    “以后也不行!”顾柏青道,他在窦静妤身边坐下,道:“夫人这次怎么会昏迷?”
    完了!李清心中哀叹,见徐世谦和方院正两人毫无开口的意思,只好自己顶上,道出实情:“夫人知道四少爷失踪的事情了。”
    顾柏青眼中闪过厉光,他道:“谁告诉她的?”
    “额……”李清吞吞吐吐,在顾柏青发怒之前道:“是奴才。”
    “胆大包天的狗东西!”顾柏青一脚踹过去,将李清踹倒在地。
    李清浑身瘫软,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地上,他哀声求饶:“皇上息怒。”
    “皇上息怒!”跪在地上的人一齐说道。
    “皇上,您现在必须减少发怒的次数,否则,头风一再复发,会让您痛苦不堪的。”方院正劝道。
    “哼,区区疼痛,朕还不放在眼里!”顾柏青不屑一顾。
    “皇上,你这次犯病……夫人也知道了。”李清道。
    “什么?!”顾柏青怒视徐世谦,他道:“徐世谦,你好大的胆子!”
    “夫人担忧您,微臣无法阻挡。”徐世谦道。
    顾柏青闻言心中一甜,静妤果然还是关心他这个舅舅的,可转眼看见窦静妤苍白的脸,心中又满是担忧。
    ☆、第八章
    “得得得!”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长公主府门前的守卫眼光一扫,其中一人便后退几步,对待在门房道:“驸马爷和姑爷到了,快去禀告长公主。”
    门房应声后,飞奔而去。
    本朝惯例,公主出宫之后,会立公主府,所招夫婿为驸马,驸马并不限制为官,但不许三妻四妾,而公主出嫁后,会住在公主府,而驸马则依然住在自己家。公主思念夫婿,可召驸马入府,驸马不可随意进出公主府。
    因此,窦静妤的母亲端慧长公主顾从云住在公主府中,而她的父亲骠骑大将军窦鸿卓住在自己的将军府,二人感情说不上好,当初顾从云在京中无数世家子弟挑中当时还是个从五品昭武将军,无甚建树的窦鸿卓,虽说顾从云乃是自保之举,但后人无不称赞她慧眼识珠。
    顾从云与顾柏青乃先帝高贤妃所出,顾从云为长,是先帝的第一个孩子,尽管不是皇子,但也极为尊贵,受尽宠爱。
    顾从云十五岁时,高贤妃因后宫阴私受了牵连,从而卧病在床,命不久矣,顾从云为了保护仅有十岁的幼弟,自降身份,亲自点婿,嫁给了窦鸿卓。
    顾柏青二人身后的母族高家没落,而高贤妃所出的六皇子又格外打眼,他有个受尽宠爱的长公主姐姐,先帝如此宠爱他的姐姐,一定会将她嫁个有权有势的夫婿,那么顾柏青就拥有了数不尽的人脉,这在众多皇子之中是无比打眼的。
    有人按耐不住出手,高贤妃手段虽然高明,却也只能牺牲自己保住了顾柏青的一条命。
    顾从云嫁给窦鸿卓,这在当时的人们眼里看来,是低嫁,而高家军中并无建树,六皇子一脉已是没落,于是,在高贤妃因病去世之后,暗中的人反而放过了六皇子,说不清到底是因为当时先帝的掌上明珠蒙尘,从而使先帝大怒,还是因为六皇子已经无缘帝位。
    六皇子成年之后,一直碌碌无为的窦鸿卓却一鸣惊人,不仅在夷族来犯时大获全胜,而且带兵深入,攻破了夷族王庭,消灭了夷族这个大周心腹大患,先帝大喜,晋升他为一等骠骑大将军,掌中军帅印,管辖中都数万大军。
    当初小瞧了窦鸿卓的人无不后悔不已,而当年因此放过了顾柏青的人更是追悔莫及,顾柏青此时已然成年,先帝爱屋及乌,给了顾柏青权势,这些人再想下手,意识难上加难。
    窦鸿卓年少风流,最喜温婉动人,容貌秀丽的女子,当初虽然已经做了从五品的小将军,却依然流连花丛,不思进取。
    顾从云身为长公主,容貌端庄,无法与其他美貌的女子相比,但却因为自幼聪慧无比,整个人浑身的气质端庄大方,尊贵无比。
    窦鸿卓娶了顾从云之后,自然不喜欢这个妻子,而顾从云也看不上窦鸿卓的风流,婚后,顾从云一个月会召见窦鸿卓□□次做做样子,二人见面气氛通常很僵硬。
    窦鸿卓因为去了公主,无法再去青楼,憋闷的时候便把自己一个人关在练武堂里,窦母虽然担心儿子会闷出什么病来,却也因为公主之威不敢冒犯。
    顾从云嫁给窦鸿卓三年,两人除了洞房花烛夜,再无其他房事,但在窦鸿卓出征夷族前夕,顾从云担心窦鸿卓一去不回,便召他入府。
    窦鸿卓离京九月,顾从云产女窦静妤,当时她几乎要去了一条命,好在老天保佑,终究是母女平安。
    窦鸿卓立功回京的庆功宴上,先帝想起了产下一女的大女儿,兴之所至,便宣召顾从云携女进宫。
    此后,先帝盛宠窦静妤,顾柏青一脉崛起。
    窦鸿卓与顾从云再无子嗣,两人将全副心血放在了窦静妤身上,而两人之间的感情也慢慢缓解,虽然不再像刚成亲时的剑拔弩张,可也没有多么的甜蜜,两人之间宛若朋友,再无其他。
    窦鸿卓与盛怀瑾二人进了顾从云的留凤院,而顾从云收到下人报信之后,也从床上起来,梳妆打扮好,坐在椅子上等待。
    “小婿见过岳母,岳母近来身体安泰?”盛怀瑾行礼后,问安道。
    “何须多礼,快坐下。”顾从云连忙吩咐下人让二人坐下来,才道:“前几日听闻静妤昏睡不醒,我有些心急气躁,又时逢酷暑,多少有些不适。不过,皇上遣人送来了几车冰块,放在屋子里也凉爽许多,身子也感觉好些了。”
    “岳母无恙便是最好。”盛怀瑾道。
    “这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怀瑾,你向来是不肯撇下静妤一个人的,怎么今日一个人来我这了?”顾从云笑着打趣。
    盛怀瑾扭头看了看他左边的窦鸿卓,窦鸿卓微微点头示意,用眼神告诉他顾从云尚且不知道窦静妤入宫的事情。
    盛怀瑾欲要说出口,便听到合上的门被人从外敲响,顾从云打发了人去外边看。
    片刻之后,两个丫鬟端着托盘进来了,行过礼后,顾从云明显高兴了许多,她命两个丫鬟近身,其中一个丫鬟放下托盘,拿出了一个陶瓷碗摆在顾从云身边的案几上。
    顾从云面带笑容,道:“近日来,有人进献了一个方子,叫做酸梅汤,夏日里喝格外消暑,味道也喜人的紧。怀瑾,你尝尝,你和静妤口味差不多,好喝的话我已经着人抄了方子,你带回去。这东西好做的很,一学就会,让静妤也尝尝,她最是苦夏,有了也好受一点。”
    盛怀瑾闻言也不推拒顾从云的好意,在丫鬟摆放好之后,端起碗喝了一口尝试。
    顾从云又对窦鸿卓道:“你也喝点,里面放了冰块,很是清爽。”
    窦鸿卓怕热,窦静妤便是袭了他的,每到夏天,光窦鸿卓一人,便要用掉七八车的冰块。
    窦鸿卓应了之后,也尝了一口,随后眼睛一亮,端起碗喝了个干干净净。
    顾从云见两人都是很喜欢的样子,很是满意,然而她发现盛怀瑾忽然放下了碗,她坐在高位,还能看见盛怀瑾的碗中还剩下大半碗的汤水。
    “怎么了,是不合胃口?”顾从云蹙眉担心道。
    “不是,酸梅汤很好,只是,”盛怀瑾停顿一下,才道:“静妤昨天已经入宫了。”
    “入宫?”顾从云展颜道:“皇上总不会亏待静妤的,宫中到底清凉。”
    她住在宫中也有十五年之久,在宫中那十五年中,每到夏天,宠爱女儿的先帝会命人将冰块优先送给她,还经常派人送来消暑的膳食,各种物品,而那时大周尚无现在国力强盛。如今在顾柏青的统治下,大周国泰民安,蒸蒸日上,宫中的各种消暑之物只多不少,窦静妤若在宫里边,着实会比在国公府好很多。
    盛怀瑾眼底微黯,窦鸿卓放下碗后,轻轻瞥了他一眼,却并未说什么。
    顾从云道:“你还要再喝一点吗?”
    “可以,这味道不错。”窦鸿卓点头应允,随即便有丫鬟拎着大型的铜质茶壶为他倒满。
    “岳母,小婿此次前来,并不只为了这一件事,还有一事,小婿想要寻求岳母指点。”盛怀瑾恭谨的说道。
    “什么指点不指点的,怀瑾,你且说吧,我能帮上忙,就一定会帮你的。”顾从云道。
    “实不相瞒,昨日傍晚,小毅失踪了。”盛怀瑾道。
    “小毅失踪?”顾从云微惊,她问:“现在还没找到?”
    “小婿已经派人连夜搜查京城,却一无所获。”盛怀瑾并未说出盛临远的事情,他又道:“今日临朝,皇上欲派人帮忙,我并未拒绝,但,却不知从何找起。”
    “静妤知道了吗?”顾从云着急的问道。
    “没有通知她,我怕她大病刚愈,突闻此事会受不了。”盛怀瑾摇头。
    “呼,你做得好。”顾从云微微松了口气。
    “你在国公府中真的什么都没发现吗?”窦鸿卓忽然开口。
    “不,”盛怀瑾眼睛稍显厉色:“我府内虽不比皇宫之中守卫森严,但也时有人巡逻,并在各处出入之地皆有人把守。”
    “可令我奇怪的是,偏偏只有临遥院子里的看见了小毅,其他人竟然根本没有看见过他。”盛怀瑾脸色不变,缓缓说道。
    “国公府中的守卫严谨我在京中也久有耳闻,”顾从云道,盛怀瑾娶了窦静妤之后,便发现了窦静妤有些路痴的毛病,他发现此事后,就大肆采买人手,将国公府中的各处出入口都设下了看守的下人,京中耳目通灵之人听闻此事后将其传的沸沸扬扬,盛怀瑾宠妻的名声也传了出来。
    “小毅离开临遥的院子,倘若走了岔路,也应该有人看见为他指路才是,怎会只有临遥院子里的下人看见了,其他的人莫不都是瞎子?!”顾从云皱眉道。
    “就怪在这里,那么多人,偏偏无一个看见小毅的踪影,难道,那贼人会障眼法?”窦鸿卓放下喝光的碗,疑惑的说道。
    “这也说不定。”顾从云道。
    盛怀瑾和窦鸿卓看向她,顾从云为二人解惑道:“天下间奇人异士无数,我年幼时,曾见过一名身怀高明术法的女子。她令一棵寻常的常青树,结出了各种水果,甚至连不合时宜的水果都有,那么多种类的果子,竟然挂在一棵常青树上,当时许多人都很惊奇,有人不信邪,认为是哄人的戏法,便去摘了一颗试吃,结果竟然是真的。”
    “你说的可是茂真道人?”窦鸿卓出言询问。
    “正是。”顾从云点了点头。
    “那时候京中也流传了茂真道人的传说,也有很多人见过茂真道人这一术法,京中求仙问道的风气大盛,我父亲,也是其中的一员。”窦鸿卓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怎么愉快的事情,说完此话便不再开口。
    盛怀瑾幼年时也听过茂真道人的传闻,但他并未当真,只以为那是话本里的故事,却没想到,岳母竟然亲眼看过。
    “那么,这障眼法自然也有人懂了。”盛怀瑾心下微沉,拥有这般神通之人,竟然会对盛临毅出手,那镇国公府,看来也是危险了。
    ☆、第九章
    盛怀瑾未竟之语顾从云二人自然知晓,这些奇人异士无不行踪诡谲,世人难查其踪影。
    当初京中风行一时的茂真道人,也在亮相一个月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当先帝因为淮阴大旱,淮阴百姓颗粒无收,而国库空虚,派出的赈灾官员贪污犯上,饿死无数灾民之后,想要寻求茂真道人的帮助时,却无从寻起。
    淮阴尸横遍野,先帝大怒,号令天下百姓不可再寻所谓“术法”,违者以叛国罪论处!
    自此,天下不敢再有人谈论。
    三人还待再论,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公主,是国公府遣人报信。”有丫鬟答道。
    顾从云看了盛怀瑾一眼,盛怀瑾不动声色,她便让人进来。
    来人是盛怀瑾身边的长随,他先跪地行礼后,才在盛怀瑾的询问下道出:“老爷,府内各处守卫的人,全部七窍流血暴毙身亡了!”
    “什么!”顾从云打翻了手边的杯子,杯内的茶水浸湿了顾从云轻薄的袖子。
    “岳母,小婿先行告退。”盛怀瑾站了起来。
    “你快回去主持大局!”顾从云让他赶快回去,老镇国公和国公夫人已经去世多年,府内唯二的两个主子一个在宫内,一个在府外,此时府内仆从死去大半,不用想也知道一定大乱,三个孩子还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惊吓。
    “是。”盛怀瑾带着长随行色匆匆出了长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