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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

      “哎……少爷!”阿宝觉得傅承宣的背影很是大无畏,心里一颤,赶紧跟上去。
    傅承宣的确是无惧无畏,他连招呼都不打直接推门而入,却在见到房中坐在桌边的两个女人时,露出一副意外的神色:“哟,来客人了。”
    他做出恍然的神色,一拍头,行了一礼:“见过公主。公主恕罪,因有事外出,心里牵挂阿锦,都没留意公主正在和阿锦说话。”
    他的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举止却半点没看出有什么“歉意”在里头,长腿迈开走到陆锦身边,扶着她的肩膀弯下腰,低声轻语:“今天还疼不疼?”
    这样旁若无人的秀恩爱,让陆锦警惕的看了大公主一眼。然而大公主已经借着喝茶的动作垂下了眼,仿佛并不在乎傅承宣的唐突。
    陆锦收回目光,对着傅承宣淡淡一笑:“无碍了。”
    傅承宣点点头:“我今日出去买了好些小食,你这些日子馋嘴了吧?我悄悄买回来的,你只许吃少许,千万别让爹娘发现!”
    陆锦一愣,没接话。
    傅承宣这才望向大公主,人更是拖了张椅子挨着陆锦坐下,一副主人模样笑看着大公主:“公主来看阿锦,实在是让绥国公府都蓬荜生辉,等到阿锦康复,承宣必然携阿锦前去拜谢公主。”
    大公主仪态万千的起身,垂眼看着两人:“罢了,都是熟悉的人了,不必拘礼。本宫与阿锦好些日子都没见过了。从前让她为本宫制簪,尚且常常见面,原以为即便嫁了人,绥国公府也不会因为门第之间,不许阿锦做活儿,却不料因着一个发簪事件,使得阿锦都难得做一回首饰。本宫是当真念上阿锦的手艺了,原本是来向你们兴师问罪一番,问问为何这么久都没有新东西了,却原来是糟了这番罪。罢了,好生歇着吧,也不要走来走去的了。本宫就先回去了。”
    傅承宣立刻扶着陆锦起身恭送,但大公主叫住了他们,自己走了。
    几乎是大公主一走,傅承宣就将陆锦圈住,沉着脸捏着她的下巴问道:“她和你说什么了?还要关着门说。”
    陆锦看了他一眼,立马垂下:“没说什么。”
    傅承宣追问:“没说什么是说的什么?”在陆锦发言之前,傅承宣放冷了语气:“还说什么夫妻一体,你什么事情都瞒着我,究竟是觉得这个样子有趣,还是你压根就不信任我?”
    陆锦一怔,却对上了他深邃的目光。
    良久,她眼中柔光一闪,轻笑一声,温声道:“没什么,大公主只来告诉我,刘助教这个人,留不得。”
    ☆、第56章
    刘助教……
    国子监中,因为修俊馆修建的十分仓促,所以相应的助教学正都不太够用,更是临时调派到修俊馆帮忙。诺大的学管,六堂弟子,还有按照陆锦的要求设置的各种工具仪器的情节维护,要靠她一个人实在是不现实。
    刘助教是从率性堂临时调派过来给陆锦的帮手,一直以来,也算得上是做事妥帖认真负责,上一次银心回去取木盒,还是刘助教开的门,之后更是为这件事情做了个见证,如果说刘助教有什么问题,实在是令人有些匪夷所思。
    可是傅承宣听完这些话,有那么一瞬间,他眉头一簇,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意外的消息。然而在陆锦望向他的那一刻,他立马就表现的并没有显得多么的吃惊,反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剥了颗椒盐花生抛到嘴里,道:“既然刘助教不好,那便换了呗!不过话说回来,修俊馆应当并没有正经的帮手来帮你吧?你自己有没有什么好的人选?”
    陆锦目光沉静的看着傅承宣好一会,忽然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傅承宣将椒盐花生嚼的嘎嘣脆,瞥了陆锦一眼,嘀嘀咕咕:“什么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傅承宣面上轻松,心里自然并非如此。可他这个样子,骗骗傅夫人尚且绰绰有余,一旦放在陆锦这里,未必那么好过关。
    就见陆锦微微垂眼,也不着急追问,施施然的坐在傅承宣身边,轻叹一声,将他刚才说给她听的话原原本本的奉还给他:“还说什么夫妻一体,你这样什么事情都瞒着我,究竟是觉得有趣,还是压根不信任我?”
    傅承宣没料到陆锦会来这么一茬,一直以来,她都是严肃认真又温顺的模样,现在这样的调调,似乎还隐隐约约带上了几分别样的感觉,似怒非怒,似怨非怨,全然不觉得怪异心烦,反倒有种反差的可爱,惹得他心里痒痒的,恨不得抓过来狠狠在怀中揉一顿,看看她还敢不敢这样说话!
    傅承宣她必然是心有怀疑,索性拖着凳子更加靠近她,笑眯眯道:“我这不是怕说出来吓到你么!左右这人要换,换了也就罢了,问那么多做什么。”
    陆锦却挑眉一笑:“吓到?那你尽管说出来,若是吓到我了,我买糖给你吃。”
    傅承宣俊眉一挑。哟呵,这还卯上劲儿了是么?
    还有……谁要吃糖!(╯‵□′)╯︵┻━┻
    按捺住心中沸腾的痒痒,傅承宣轻咳一声,正色道:“那你听好了。”
    陆锦端正坐好,若非她的胳膊还吊着不能随意动作一面拉到伤口,那样子当真和与国子监众位博士谈话时的严肃认真无二。
    傅承宣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但是他之所以同样觉得刘助教有问题,正是因为陆锦失踪的那天,他去修俊馆找她,遇到刘助教之后,才生出疑惑。
    “那一日我本想趁着空闲时间去找你说说话,奈何进来之后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瞧见你,最后碰上了他。他跟我说他在收拾教舍,也没有瞧见你在哪里,当时我想你应当不在,但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只能离开了。可我刚刚离开,就想到了哪里不对!”
    傅承宣分析着当天的情况,说到这里,看着陆锦微微松懈的眉头,他就知道陆锦也明白了——
    刘助教说他在哪里不好,要说他在收拾教舍?
    那一天的前一天,正好是诚心堂和另外两个堂的学生最后上课,上的还是室外课。上完课之后,傅承宣亲自命令了所有的同学一起收拾了教舍。
    他们走了之后,陆锦还留在那里。且不说在傅承宣的英明领导下,当天下午已经将桌椅板凳都摆的整整齐齐,就说最后陆锦还留在那里,以她的性格,怎么可能不会最后确认是否收拾妥当了?
    加上因为工学本身的特殊性质,不似四书五经,教舍中的布置摆设都是简单雅致,连多余的书架都没有。傅承宣敢保证,让刘助教进去走一趟,陆锦只会觉得他会将完美的教舍弄乱,而不是会收拾的更加整齐。
    所以,从陆锦当天早晨进到修俊馆,到傅承宣下了早课去找他,中间有那么长的时间,刘助教却表示并不知道陆博士在哪里做什么,还一直呆在一个根本不需要他收拾的教舍收拾东西。
    这个推论,不绝对正确,退一万步讲,也许陆锦真的就请刘助教去收拾教舍了。但是等到傅承宣再回头走了一圈儿的时候,就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梧岚斋是修俊馆中以供陆锦休憩办公之地,桌子上还有摊开的学生卷宗,这里面会记录每个学生在国子监中的表现和每一季的成绩,现在,卷宗还摊开着,人却不见了。傅承宣当时就心里一沉,直接走遍了整个修俊馆。
    没有见到人。
    不仅是修俊馆,就连国子监中都没有她的人。
    她不是会随便离开不打招呼的人,就算最开始真的是陆锦吩咐了刘助教去收拾教舍,那刘助教收拾完了总该回来回禀,她无论如何也会在离开之时与刘助教嘱咐一番,或是让他照看好修俊馆,或是告知一下去向,傅承宣条件反射的觉得陆锦应当走的很急,很突然,一种强烈的直觉让他对这件事情有了一个不大好的判断结果,心里更是没来由的觉得不安,这才去四处寻找陆锦。
    最后,事情真相了,果真是她被虞意带走,他越发的觉得这件事情可疑。
    他按兵不动,没有将这件事情告知皇上,却也在暗地里对当天的事情调查了一番,她更是询问了婉莲,婉莲说,那天是虞意找了一个人冒充国子监的人进去请陆锦。
    陆锦刚去国子监,学生都没认完,自然是没办法把打杂的人全都认个遍。可是这个人是如何进去的,如何去到陆锦面前的,就变得有些可疑。如若不是有人放他进了修俊馆,做了接应,他哪里会这么顺利?
    连在一起想,傅承宣认定了这个刘助教有问题。
    “你这段日子在家中休养,我是准备等你要回国子监的时候再与你知会一声的,你心中有数就好。”傅承宣嘱咐了一番,倒也没说多的。
    陆锦平心静气的听完,竟然也没有恍然大悟的样子,更没有愤怒不满的表现。傅承宣一看她,心里就有点不舒服。
    其实摊开了说,两人自然是心知肚明,说来说去,多半是虞意买通了刘助教,让他开了这个方便之门,事后,人不是他掳走的,他自然能撇的干干净净,若是能不因其任何怀疑继续留在修俊馆,只怕虞意更乐意也说不准。
    “刘助教,应当是安……”猛然感觉到某人不满的眼神,陆锦抿着唇角的笑意,改了口:“是世子的人。”
    傅承宣没有再听到那句刺耳的“安宴哥哥”,眼神和煦了很多。
    这个话题就算是揭过了,傅承宣拨弄着摆在桌上的那盘椒盐花生,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说,其实虞意也不算全部做错,至少在杀手出现的时候,他也不算完全的废物,能护一护你们。”
    陆锦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傅承宣感觉到陆锦的沉默,又立刻道:“你别多想,只要他再不做那样的事情,我也不会再揍他!”
    陆锦笑了,伸手翻过一只茶杯放在自己面前,伸手去提茶壶:“说的像是你没有挨揍一半。”
    傅承宣脸色一沉,缓缓地移动目光,望向陆锦,手里却没忘记率先拎着茶壶给她倒一杯水。
    傅承宣:(¬_¬)这是你第几次不信任我的身手!
    似乎是挑逗了一根敏感的神经,傅承宣暴脾气了,他撸着袖子,郑重的拖着凳子一转,面向陆锦:“不行,今天这个问题你必须跟我说清楚!别说我吹牛,就算当时是我对着那群杀手,也一定以一敌十!”
    以一敌十几个字,傅承宣咬的格外清晰。
    陆锦笑容不减,低头喝茶。傅承宣一挑眉:“怎么,你还不信!?”他煞有其事的一撸袖子:“来来来,你跟我说说,那杀手用什么武器,似的什么招式?我文斗一回拆拆招给你看看!让你知道本少爷一身本事不是白练的!”
    陆锦喝茶的动作微微一滞,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说:“我一个女人,又怎么知道什么武功招式,不过总结起来,那些杀手是训练有素的,出手快准狠,刀剑弓都有,应当是分批训练。因为是白日,所以衣着反而是最为普通的百姓衣裳,这养,一旦他们去到人多的地方,便是最好的掩藏之法。想必当时,他们也是一路跟着我们去到那里。”
    说到最后,陆锦含笑看了傅承宣一眼,放下手中的茶杯:“想要问杀手就直接问,拐弯抹角的干什么?”
    傅承宣愣了一下,心中一囧,复又道:“那、那这种可怕的回忆,少想一些总归好些,我怕吓到你啊!”
    陆锦看了他一眼,起身朝着床榻走。
    傅承宣赶紧跟着:“干什么?”(⊙_⊙)
    陆锦:“不慎勾起了可怕的回忆,我被吓到了,休息一下。”
    傅承宣:……
    扶着陆锦睡下,傅承宣没有打扰她,退了出来。银心见状,过来候在外头。傅承宣看了她一眼,忽然道:“少夫人的伤势未愈,偶有行动还是不太方便,你一个人总是有些忙不过来,过些时候我再派个人来帮你。”
    银心一愣,旋即低下头:“多、多谢少爷。”
    傅承宣转过头,神情变得有些冷冽,他直接去了傅时旋那里,两父子关起门来说话,还拉上了阿宝。
    将大公主过府和陆锦说的事情跟傅时旋说过之后,傅时旋放下了手中的兵法策,望向傅承宣,神色间带着些深沉之意:“这件事情,你有什么想法?”
    当日,傅承宣选择不将这件事情告诉虞衡,也就是选择将这件事情压下来。他要做的,就是按兵不动。因为有了这一次的意外,整个绥国公府都在傅时旋的暗中命令下边的戒备森严,只不过是没有让这些女眷看到,
    陆锦在府中养伤,连门都很少出,所以这段时间,外界必然是完全不会知道陆锦的情况如何。傅承宣料定幕后之人还会再有所行动,但敌不动,我不动,他要做的,就是在那幕后黑手再一次动手的时候,找到新的线索。
    换句话说,当陆锦被他完完全全无死角的守护起来,按兵不动的时候,谁最先有异常的举动,这种举动就最有可疑是幕后黑手的新一轮计划。当然,不一定谁行为古怪就一定有问题,但是宁枉勿纵,他总归会更加谨慎。
    “大公主与阿锦相识已久,但是以大公主的性子,若说会和谁挖心掏肺的做知心好友,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她在阿锦忽然受伤之后,跑来告诉她刘助教不可信,这个举动,实在是有些突然又有些古怪。”傅承宣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皱着眉头,似乎还在不断地思考什么。
    傅时旋想了想,沉声道:“大公主虽居于公主府,从不过问朝政,但她绝非没有眼线之人,又与阿锦认识多时,阿锦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只要稍作调查,自然会发现其中端倪。”
    傅承宣哼笑一声:“她会是好人?她这个人锱铢必究,爹您觉得,她会是突发好心来告诉阿锦谁是坏人?”
    傅时旋不做评述,低头喝了一口茶:“那你如今准备如何”
    傅承宣坐在椅子上,难得的沉稳冷峻:“既然第一个可疑的人出现了。查一查也无妨。”
    傅承宣看着儿子,忽然笑着摇摇头:“你多年来性情急躁,跳脱胡闹,可这一次,竟沉稳的叫人意外。”
    傅承宣有些赧然,并不辩嘴。只是目光扫到身边的阿宝的时候,他想起了一件不得不嘱咐的事情。
    其实,聪明的阿宝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从少爷对大公主产生怀疑的时候,他就想到少爷把他叫来是要干什么了!
    “阿宝。”傅承宣低沉的喊了一声。
    阿宝一颤:“少、少爷。”
    傅承宣凝视着他,一字一顿:“从今日开始,你务必监视好银心。”
    阿宝眼中闪过些难过的神色:“少爷……您……”
    “需要我重复一次吗?”傅承宣目光冷了冷,气场也越发令人觉得有窒息之感。
    阿宝皱着清秀的眉头,重重的点点头。
    银心是大公主送给少夫人的陪嫁丫头,如果大公主真的心怀不轨,那……银心必然也脱不了干系……
    就在这时候,傅承宣的目光忽然一紧。
    刚才那一个小小的声音,他听见了。
    “谁在外面!?”说出这话的时候,傅承宣飞快的起身出门,打开门的那一刻,银心一脸苍白的站在那里,无所遁形。
    “少、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