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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孔氏见了朱氏,眸光中也显出一丝赞许,当初她选了兰姨娘进门,对兰家自然也是打探过的。知道这朱氏虽然未生育男丁,难得这么多年在兰家一直地位稳固,兰姨娘对这个嫂嫂也是很敬重的,人前人后也都有夸赞。
    两人才进门便上前向孔氏行礼,孔氏只忙免了礼数,让丫鬟解了她们的斗篷,招呼她们坐下。朱氏见了孔氏,倒也进退有礼,只笑着道:“今儿在路上,遇上官家的车队要过去,我在马车里头还想着,也不知道遇上了哪家,可巧就是国公夫人府上的。”
    孔氏朝着朱氏淡淡一笑,便显出几分雍容华贵来,又见朱氏穿着朴素,心里头也越发欣赏了。她早年就听说很多商贾之家,因为经商发了横财的,便如同暴发户一样,也不管那些礼仪规矩起来,做派简直比京城里头的皇亲国戚还铺张奢侈。不过,这些话,大多数都是从那些看不惯广安侯府的人口中得知的,谁让广安侯府以前便是在南边经商的商贾呢。
    “原来今儿在路边等着的马车是你们家的呀,我还当谁呢。近些年紫庐寺的香火不如法华寺旺盛,京城里头大多数人还是喜欢去法华寺的。”孔氏只淡淡道。
    朱氏听孔氏这么说,便也像寻常闲聊一般接话:“法华寺那边去的官家更多,便是一早赶路,到的时候只怕也已经晚了,不如紫庐寺近一些,其实这种事情,心诚则灵,不拘在哪儿上香,总是拜的一样的菩萨。”
    孔氏闻言,只笑了起来道:“兰夫人这话说的是,我家老太太也是这么说的。”孔氏随口提了赵氏一句,视线转到了兰嫣的身上。
    兰嫣正低着头看着地面,脸上并没有多余的神色,安安静静的坐在那边,双手交叠摆在膝盖上,身子始终保持着很优美弧度,一如当初她第一次瞧见兰姨娘一样。
    孔氏只在心中感叹,兰家的女子,果然是有让人看一眼就能记住的本事。她又细细的瞧了兰嫣的眉眼,眉色青黛,修的细细的,一双丹凤眼稍稍上挑,皮肤细腻白滑,正是江南女子最标准的长相。
    “王妈妈,去里间把言哥儿喊出来吧,就说是让他见见兰姨娘家的表妹。”孔氏这话无意是很抬举兰家的,连一只小心谨慎的朱氏,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细微的笑容来。
    其实萧谨言一早就在帘子后头,瞧见阿秀跟着她们母女两个进门。外头天冷,走在前面的主子都穿着厚重的斗篷,唯独身后服侍着的人,不过就是一件夹袄。萧谨言瞧见,阿秀的小手已经冻得通红,小手指上有一处略微肿着,应该是长了冻疮。
    萧谨言心里有些难受,便索性回到了里间,清霜又见他进来,只停下手中的活计,问道:“世子爷,你不是说要出去看看那兰家姑娘吗?怎么又进来了?”
    萧谨言坐下,见清霜的手光滑细腻,没有一丝瑕疵,只问道:“清霜,你说这手要是生了冻疮,怎么才能治好呢?”
    清霜倒是没料到萧谨言问起这个来,只想了想道:“要是真的长了冻疮,那倒是麻烦了,我听清瑶说,冻疮这东西也是有根的,要是今年长了,那明年后年都会长,除非哪一年好好保养着些,兴许还能养好了,断了根。”清霜忙不迭的站起来,走到萧谨言身边,拉着他的手上下左右的瞧了一眼,才道:“世子爷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世子爷手上长了冻疮了。”
    萧谨言转身落座,随口敷衍道:“我就是问问,前几日柱儿还在府上的时候,说他奶奶手上长冻疮来着呢。”
    清霜闻言,只松下一口气,笑道:“原来是柱儿奶奶,世子爷放心,改明儿等回了府,我去问吉祥姐姐要一点冻疮膏来,听吉祥姐姐说,老太太每年都会让她去宝善堂买上一些冻疮膏,给府里有了年纪的老妈妈送去,她那儿一准还有多的。”
    清霜越说,萧谨言就越心疼了,这专门给老妈妈们备着的冻疮膏,阿秀小小年纪,就要用上了。
    两人正说着,太太房里的春桃只走了进来道:“世子爷,太太请你出去瞧瞧兰姨娘娘家的侄女,长得可秀气了,真是把我家姑娘给比下去了。”
    “幸好二姑娘这会儿回府上了,不然让她听了你这话,非得撕了你的嘴不可。”
    春桃只笑着道:“我就是瞧着二姑娘不再才敢说的,好妹妹你可别回去告诉了二姑娘,不然可有我受的了。”
    春桃说着,上前为萧谨言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萧谨言想起阿秀也在外面,心里头终究有些期盼,只笑着跟春桃往大厅里头来。
    萧谨言原本就生的好看,身量颀长,最近又病过一场,是以更显得清俊儒雅、玉树临风。孔氏见萧谨言从房里头出来,忙不迭就喊他到自己的身边来,只笑着对朱氏介绍道:“这就是我的儿子言哥儿,过了年也就十七了。”
    朱氏私下里头早已经见过好几次萧谨言,可从来只敢偷偷的看,哪里向今天这样,可以这么近着光明正大的看,越发就觉得萧谨言长得一表人才,心里也暗暗为兰嫣高兴,也喊了兰嫣起身道:“嫣儿,还不快拜见世子爷。”
    阿秀就站在兰嫣的身旁,听朱氏这么说,只忙不迭上前扶了兰嫣起身行礼,萧谨言的视线就一直停留在阿秀的身上,怔怔的连眼都没眨一下。
    20|第 20 章
    孔氏见萧谨言一时没了动静,只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孔氏哪里知道萧谨言看的是兰嫣边上的小姑娘,只当是萧谨言见了兰嫣,已是移不开眼了。当然……在这房里的所有人,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出于平常朱氏对兰嫣的教养,兰嫣是不敢肆无忌惮的去看萧谨言的,而阿秀更是低着头不敢去看萧谨言,深怕自己眼中流露出过多的情愫,吓坏了尚且年幼的萧谨言。
    朱氏则稍稍抬眸,看着萧谨言的一举一动,那看着兰嫣的眼神中,分明已经多了几分热切,但是在见到兰嫣一直低着头之后,也稍稍的收回了一些情绪。
    萧谨言见阿秀一直低着头,并看不清她的脸,便也收起了几分热切,只开口道:“免礼吧。”
    兰嫣就势起身,依旧坐在身后的雕花圈椅上,孔氏见萧谨言已经回过了神来,也不由摇头笑笑,只让萧谨言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笑道:“说起来,兰家姑娘也算是你半个表妹呢。”
    萧谨言虽然落座,但视线却还是没从阿秀的身上回过来,他只瞧着阿秀小小的人儿,站在兰嫣的身边,那身高便是别人坐着,她也只露出半个头来,一双小手在身前握着,露出有些红肿的小手指。怎么下午牵她手的时候,没发现呢?萧谨言看看自己的手心,不由就笑了。
    孔氏见萧谨言一会儿看着兰嫣,一会儿又看着自己的手傻笑,心里头早已叹息了起来。这儿子长相是像自己没错,这脾性看来还是像他老子多一点,原本他病了这一场之后,对这男女之事似乎是没有以前热衷的,可如今见了漂亮的姑娘,还是破功了。
    朱氏瞧着萧谨言发直的眼神,脸上假装露出些尴尬的笑来,只稍微清了清嗓子。孔氏见闻,只笑道:“我这儿子,瞧着大人一样,其实还是一个孩子心性。”孔氏说着,只假作嗔怪道:“言哥儿,你这样看着人家姑娘,可是失礼了。”
    萧谨言这才回过神来,稍微愣了一下,言不由衷的敷衍道:“兰家表妹长的确实漂亮,母亲,不如过几日接兰家表妹到府上玩几日,老太太本就喜欢热闹,一定会喜欢兰妹妹的。”
    朱氏内心几乎是要喜极而泣了,再没有想到头一次见萧谨言就如此顺利,他这一句句兰家表妹、兰妹妹的叫唤,让朱氏就跟吃了定心丸一样。
    孔氏脸上倒是有了少有的尴尬,她再抬举兰家,也只说兰嫣是萧谨言半个表妹。可如今萧谨言一口一个兰家表妹、兰妹妹,倒是让自己尴尬的很。把姨娘家的亲戚当正经亲戚来往,这可是整个京城都没有的事情,是往她这个正室脸上抹黑的事情,孔氏当真是有些为难的。
    “既然言哥儿这么喜欢兰姑娘,那就等回府,回了老太太再做定夺吧。”打脸的事情孔氏自己不愿意做,等回了老太太,若是老太太允了,好歹国公爷也会记着她的宽宏大度的。
    萧谨言这会儿心里只想着怎么把阿秀先弄进了国公府,私下里好多多接触接触,眼下阿秀年纪正小呢,得要让她认准了他,才能长长久久的跟着自己。萧谨言哪里能想到孔氏心里的诸多纠结,见孔氏这么说,只笑道:“那行,明儿回去我就求了老太太,让她把兰姑娘接进府住几日。”萧谨言说完这一席话,才觉得似乎有些不太妥当,忙不迭继续道:“把姝表妹、玉表妹都接过来吧,等过完了元宵再各自回家,反正过了今年,表妹们也都及笄了,以后便再没有聚着的时日了。”
    孔氏闻得萧谨言忽然又提起了另外两人,也知道是给自己台阶下,只笑着道:“你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了,也是,过了今年,你那几个表哥表妹可都要及笄了,到时候嫁人的嫁人,成亲的成亲,只怕是很难再见了。”
    其实孔氏心里还有别的想法,既然孔姝也要来,索性也让她见一见兰嫣的好,虽然孔氏心中对兰嫣甚是满意,但纳妾毕竟是儿子房里的事情,还得要让孔姝这个正室点头,趁着这段时间,两人稍微熟识一下,各自摸清了脾性,也是为了将来好。
    萧谨言又往兰嫣那边看了一眼,视线却还是停留在了阿秀的小脑瓜上,笑着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兰妹妹在家中静候佳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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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菩提院回来,朱氏的心一直碰碰跳个不停。兰嫣倒是心如止水的样子,早早的就进房睡了。
    朱氏只端起茶盏,略略抿了一口,那边邢妈妈只上前道:“太太,夜深了,奴婢给你换一杯清茶吧。”
    朱氏只摆了摆手,示意邢妈妈坐下:“没想到这事情这么顺利,倒让我这心里头又七上八下了起来。”
    邢妈妈忙劝慰道:“太太可是又舍不得大姑娘去做小了?其实家里头还有二姑娘、三姑娘,太太若是舍不得大姑娘,只把二姑娘三姑娘养到身边,将来送出去,也是一样的。”
    朱氏只摇了摇头道:“如何能一样,先不想二姑娘三姑娘不和我亲近,便是将来真的入了国公府,做了小,不得势也就算了,万一要是得势了,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嫡母,到时候肯定是帮着自己兄弟的多,只怕到时候便是嫣儿,也要受她们的闲气。”
    邢妈妈见朱氏想得通透,只点了点头道:“只是苦了大姑娘,要去给人做小,我们这样的人家,不说别的,从小也是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到了国公府,却只是半个主子了。”
    朱氏忍不住用丝帕压了压眼角,稍稍缓和了一下情绪道:“我今儿瞧着那世子爷,似乎对嫣姐儿是有几分喜欢的,一口一个妹妹的叫唤。”
    “谁说不是呢,大姑娘生得这般好,琴棋书画又是样样拿得出手,我瞧着连那国公夫人,对我们嫣姐儿也是另眼看待得很呢,不然你说她一个正经国公夫人,如何肯把姨娘家的亲戚接进府上去。”
    “这事情,也不知道成不成,不是还要听老太太的意思吗?”朱氏只稍微有些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