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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这些个嫁妆看着繁杂,其实左不过是衣食住行四样。
    有爵位的人家里头,衣裳首饰这些个都是些虚浮的物件,只有那没眼界的才盯着这个看,反倒是书籍、字画、古董摆件、汤水补方、药材这样的才显底蕴,甚至是几匣子好墨也是体面的。
    我记得,以前有个人家娶了个武将家的姑娘,陪嫁里头还有一把宝剑,两匹退了役的战马,两套鎏银马鞍子,那才叫惊人眼珠子。看过这份嫁妆的人,至今都津津乐道的。”魏麽麽可乐地抚掌笑了起来。
    石初樱摸出自己的原本的嫁妆单子,递给魏麽麽,“请麽麽给看看,这份单子可是差在什么上头,怎么个改法儿?银钱倒不必太在意。”魏麽麽虽然说了不少,可落到实处还得靠嫁妆单子。
    魏麽麽是识字的,接过来细细看了一回。石初樱解释道:“这个是原本家里准备的,这功夫怕是不大合适了,一时也不知道差多少,是改了还是重新拟一份出来?”
    “嗯,要麽麽说,这份嫁妆嫁到咱们这地方是足够了。不过,要是嫁到京城里,还是宗室里头,那就不合适了。
    那京城里头人都说:勋贵满地走、重臣多如狗,其实也不为过。那些个勋贵世家最爱体面,讲底蕴,就是谁家院子里的一块匾额也能说上一篓子的典故出来。
    一般人家的女儿嫁过去,不知道的,紧着衣裳首饰,花团锦簇的,其实没得让人看了浮华去,咱们倒不必学那样的。
    这单子里头,头一个,家具的木料能换还是要换,不能全换,至少得把照面的给换喽。也不用捡那紫檀红木的,有那楠木、香樟木,楸木都是可以使的。
    再有,姑娘也是读书识字的,怎么也要添一两箱子书籍才好,有那字画,合该放上几卷;再者,姑娘是懂药材的,这药材不论是草药还是成药,也是该有几样压箱子的;皮毛料子也该淘换几块;至于衣裳料子这些倒也能使,只还应该添些南边时兴的才是;这铺盖少了,婚后是两个人,成了亲的人,被褥、床单子少不得常换洗,这几床差得远啦。”魏麽麽说着还用一种笑眯眯、近似猥琐的眼神打量着石初樱。
    看得石初樱莫名其妙的发毛,魏嬷嬷才又说道:“其实,这些个说法不过是对大家子而言,普通人家哪能求全责备了?倒不如各样精简着挑好的置办几样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中国古代对于男女双方的婚前财产和婚后财产已经有了非常好的保护措施了,只是后来都被当成糟粕给除去了,所以现在搞得乱七八糟的……弄什么婚前财产公证,不过是拾古人的牙慧罢了。
    古代女子的嫁妆,往前数到唐朝,那都是成亲女子的私产,哪怕是一个脸盆也是,婚前列出清单,男方要照单清点,官府也要查点然后记录备案,(绝对不是写张单子交上去就行了,千万表相信这样的说法!那是骗小儿的吧……)将来有了婚姻纠纷这部分嫁妆将受到保护;即便男子被抄家,一般来说朝廷都不抄女子嫁妆,除非那个皇帝特别猥琐;而且,嫁妆铺子、田地里挣来的钱,也还是女子的私产的……不算是夫妻共同财产哦,当然 ,女子愿意拿出来是另一回事。而且也有的女子确实无能保不住自己的嫁妆财产的……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重订嫁妆
    石初樱给魏麽麽续了三次茶,两个人才算谈得尽兴,末了,石初樱拿出一盒百灵丹来送给魏麽麽,“这叫百灵丹,麽麽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任凭身上哪不舒服含上一颗,好歹能管点事儿。这里头有签子。”这百灵丹还没在万慈卖过,石初樱并不打算卖,只是用来送个人情的。
    魏麽麽稀罕地接过来,连声说:“愧领了,愧领了。”整个荣寿堂李家上下谁不知道石姑娘的药是最灵光的啊,能得这么一盒可不是稀罕?
    石初樱从万慈出来,满脑子里都是魏麽麽的话,还真是不一样的人,眼界就是不一样,看看那些官媒婆子,哪里提过什么书籍字画,什么笔墨纸砚的,古董摆设?她们满嘴里最多的就是金银首饰、各色衣裳料子、田产铺子,还真是……
    “去木器行。”石初樱不得不去重新看木料。一连看了几家铺子,石初樱终于在一家木器行里看到一些还满意的样式。
    店里的掌柜是个清瘦的老者,他介绍说:“如今打家具最流行的是彩漆螺钿,这样的家具是从南边流行过来的,考究的是工艺。只不过现做费工时,等的时间长些,急着用的话,咱们店里倒是有现做好的您可以看看。
    再就是彩漆雕花,这样的也考究工艺;
    剩下的就是清漆雕花家具了,咱这儿就不说红木、紫檀、黄花梨的了,那些个好木料都是家里头累年积攒的才够使,咱们木器行里头楠木、香樟木,楸木、榉木都不错,价钱也合适。”
    老掌柜的觑着石初樱又说道:“这金丝楠木‘水不能浸,蚁不能穴’,又有股子楠木香气,做成箱柜存放衣物、书籍、字画可以避虫。不过,除了不足尺寸的小木料,一般轮不到咱们百姓使这些大木料。”
    “您这儿彩漆贴螺钿的八步床什么价钱?”石初樱问道。
    “如今都是行情价,一张大床十五两银子,中床只有十两五钱一张。”老者腰摇头说到,“做这个太费功夫,只赚个手工罢了。只是要等的时间长些,从定做到完工,怎么也要一年功夫。”
    石初樱皱皱眉头,这时间可长了点儿,便问道:“你这有什么可够做一整套家具的料?”
    老者闻言顿时喜上眉梢,连忙应声道:“有的,有的,咱们开木器店怎么会差了木料。来来来,我这有合适的好料给姑娘瞧瞧。”
    说着领着石初樱和李三穿过店铺后门,经过一个院子,拐来拐去走到一处木材堆场,指着一堆木料说道:“这种木料,生长在咱们西北边,不如南边的金丝楠那么有名气,但在咱们西北那边山里的人家却都喜欢它,家家都砍几颗自己打家具。
    我们行里头把这个叫北楠木,北楠木里头也有金星和金水纹,就是太少了些,且色泽偏亮偏浅,虽不如正经楠木色深沉,却格外好看。有浅浅的棕金、棕黄、淡金、淡黄,年纪轻的人使这个颜色正当好,香气也清幽。
    而且,这个北楠木时间长了也不会变色,失味儿,就是木头长得不够粗大,行情一直起不来。价钱比香樟木也还便宜一点儿。”说着,拿起一块样板来给石初樱瞧。
    石初樱朝着木板的花纹看去,明亮的棕黄色木料犹如丝缎般丝滑光润,只零星撒落着几丝淡金色的水波纹和几点的金星,在阳光下闪烁,其他的纹理倒是一般。不过色泽上很讨石初樱的喜欢。
    “我看这个倒还可以。只这样一张雕花大床要多少价钱?”石初樱问。
    “这个如果雕花的工艺不复杂的话,六柱大床顶多十两银子。”老掌柜比划着,眼巴巴地看着石初樱。
    唉,老掌柜叹息,他自打收了这批木料,原以为是好东西,结果除了西北山里人,外边的人家都不认,可愁死他了,这真是好木料,他可以用他的木器行发誓。
    石初樱瞟了老掌柜的一眼,沉默着转身走了回去。到了店里要来纸笔,画了张大床的样式,尤其是画了几处‘落英缤纷’的雕花,递给老者,说道:“我打算做这样的雕花。你看看这个算不算复杂?”
    老掌柜的一直跟在后头,这时候接过纸来细看,边看边啧啧称赞,“姑娘的画工可真了不得,了不得。”又细看‘落英缤纷’雕花图案,看了半晌,点头说道:“这落英看似复杂其实倒也容易,下刀或清或重,或虚或实就好。
    只不过,这个雕花最好还是要根据木料上的花纹和颜色选地方着落才好看。”
    “嗯,正是那样。”
    “姑娘要做些什么家具?”
    石初樱略想了想道:“你说的北楠木我也不知道好不好,万一有个什么,我这可是做嫁妆使的。”说着,斜眼角睨了老掌柜的一眼。
    老掌柜的立马赌咒发誓,绝对是差不了。
    “那,我就信你一回。
    我这些家具样式不需繁复,只做工精致些。你且记下来,做一张月亮门的雕花大床、两张罗汉榻、四个顶柜、四个立柜、八张扶手椅、八张靠背椅、两张八仙桌、两张四仙桌,两张圆桌、两张炕桌、四个炕柜;再有四张书案,八口箱子,再做两架多宝格、一扇六折大屏风、两扇四折小屏风、一个美人榻、一个妆奁匣子、四个带锁小箱匣、八个盒子。
    另外,用香樟木做一列书架、樟木箱子四个。”此外,什么脸盆架子、沐浴桶、子孙桶等各色零碎小家具也一并做了。
    作为嫁妆,这些家具是卧房、起居室、正厅、书房等处日常够用的程度,真算起来恐怕还差着些,所以并不算多,但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实在置办不起,在这建州城里也算周全的了。
    石初樱最后问:“做这些家具,你这的料够不够?别中途不够,混着做些别的倒不好看了。”
    老掌柜的笑逐颜开,“够的,够的,打这些个家具都不费料,再多十件也打得。”
    又一样样细细记了什么家具,又细细问了两张是不是要一样的样式,是否都雕同样的花等等。
    又提了自己的小建议,比如,樟木箱子虽然防虫,但味道其实算不得好存放衣物不如这北楠木,价钱也贵,不如樟木箱子改做成北楠木的,价钱他会算再便宜些。
    石初樱略思索了下,抬眼看了看他,说道:“好歹要做四口樟木箱子、一列书架。不然,人家都不认得这北楠木,好说我的嫁妆不够看了。”
    老掌柜的讪讪不语了。
    而后,石初樱又在店里选了一个黑漆螺钿的妆台、一对黑漆螺钿的香几、两张黑漆螺钿长几、两张螺钿炕桌,两个螺钿匣子等。这些店里有现做好的,石初樱就直接买了。
    石初樱打这么些家具,一来是她确认这北楠木是很不错的,值得他们这样的人家几代相传,这么便宜机会难得;要不是怕老掌柜的看出来加价,她都想全包了;二是她的嫁妆不可能样样都置办那么齐全,总得有一样突出的。她见到这堆北楠木的木料就打定主意重点做家具了。
    而今天老掌柜的终于把积压几年的木料销了出去,非常开心,承诺把剩下的边角余料免费给石初樱做几件小的日常家具使使。算他的心意。
    最后林林种种的,老掌柜把最后的定做单子抄给了她一份,还给了优惠价,连工带料统共算了350两6钱银子。
    三个月后取货。石初樱心话,楚溆的聘礼要是还没嫁妆多,嫁女儿可不就是赔钱货?
    她怎么不想,要是没钱,其实跨个包袱就嫁人的姑娘也不少,还不是她自己乐意这样破费。看样子卖药还是赚了不少呗。
    这回定的家具里头好些个是石初樱原本的单子里并没有的,这些都是听了魏麽麽的话后添的,像书房里用的东西,又想想还有好多东西都要重新置办她就头大。
    偏偏李三家的这个时候还有了身孕,又变成她一个人操劳了,她可真是个劳心的命啊……
    李三此时心里也有些愧疚,东家这么忙的时候,他们还添乱,这可真是……
    好在石初樱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又去了瓷器店,最后在一家自己烧窑的店里选了:一套花鸟粉彩的茶具、一套蝶恋花墨彩描金边的茶具、一套甜白瓷淡雅山水的茶具,还有一套普通使的青花茶具。
    此外,又选了两套粉彩的餐具、一套墨彩花卉餐具、一套青花餐具;连同花瓶、掸瓶、鱼缸、花盆、水翁、坛坛罐罐之类的杂物配在一道,这些瓷器统共才不到一百两银子。
    这回石初樱是下了狠心了,和李三两个人在饭庄里吃了饭,也没多歇,转头又去了专门买书籍字画和文房四宝的地界。这里一连三四条靠近的街巷都是做这个生意的。
    石初樱进了一家书店,转来转去,最后在故旧书堆里挑了些常用的成套的经史子集类的书籍,又翻看几本觉得还能看看的书,结果一打听,这些书最后竟要两佰多两银票啊!
    石初樱仰头望天,想了想,反正她是个采药的,还是别装了,钱也不禁花,能省则省吧,楚溆家里头肯定也不差自己这几本书!
    她撇撇嘴,都说读书人清高,书香清贵,这书除了贵,哪里就清了!?反正她看不出来。
    于是,在书店掌柜和店小二略带鄙视的眼光下,花了400文选了两幅字画,施施然地走人了……
    不过,顺路拐到边上的笔墨铺子里倒是买了些笔墨纸砚。
    她自幼跟着无名道长学习,读书识字都是修炼之人必须要学的,书画也一样,这些都是基本功,所以对于笔墨纸砚她一点不稀奇,甚至对世人所谓的名品还不大看得上眼呢。
    看看自己快速瘪下去的荷包,石初樱扁扁嘴,这钱还得再挣啊……
    备受打击后,石初樱没了兴致,结束了当天的采买,回客栈去了。
    隔天便只到熟悉的裁缝铺子里去,把那些个被卧,锦帐帷幄、荷包绣帕手巾之类的针黹事一概交了过去。无论是家具还是这些针黹物品都是有常规尺寸的,再没有与家具搭配不起来到可能。
    至于衣裳到不急,以后有了好料子再做来得及;皮毛料子么,石初樱觉得还不如她自己攒的那些个好,等回头拿出来做衣裳罢,不然也是白搁着,送人她还舍不得。
    本来,做这些针黹上的东西,石初樱就跑了一天的绸缎庄,锦绣铺子之类的,倒也打听了南边料子的事。听说还得到南边去采买才好,什么料子到了北边、西边都至少过了大半年,甚至是去年的旧货了。
    倒是有条件的话自己采买才最得意。
    原本李三家的要是没有身孕,石初樱倒不介意让李三跑南边一趟去置办些,只如今却时机不好,只好作罢。
    回到望云村的时候,张二婶子正在与李三家的说话,听见看门狗的叫声便出来看,见到李三来开门,便连忙朝屋子里喊道:“李嫂子,你当家的回来啦!”
    李三家的扶着腰慢慢挪了出来,一脸的笑容,她也差不多快到日子了,说心里不着急是不可能的,现在见到人,心里顿时踏实了起来。
    那接生婆子自己下了车,石初樱也跳了下来,招呼着她进院子。李三先去卸车,石初樱边走边招呼道:“李婶子,接生姥姥来了。”原来,在县城那边都叫接生婆子为接生姥姥。
    李三家的一脸光彩,先笑着跟石初樱打了招呼问候,又请张二婶子帮着张罗饭食,然后才笑着开口道:“这位姥姥好,可怎么称呼您?”
    那接生的婆子大约五十岁上下,个头不高,却是个粗壮的,人穿的也干净利索,当下打量了李三家的一番,爽利的说道:“你叫我一声曾姥姥就是。”又道:“你这可是要到日子了?”
    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京里来人
    进了三月,摩云山也开始繁忙了起来。春谷要收割,秋谷要下种,春茶也要采摘,方方面面都少不了人手,尽管石初樱不再是那个追求‘更多’的贪心人,可有的东西不采还是太可惜了。
    木华也是忙得见不到影子,原本师徒俩还指望着它呢,没想到木华还巴不得连他俩也给使唤了,石初樱师徒二人颇有一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眼见着没了指望,石初樱只好和无名道长先收了春季云谷,无名道长便负责云谷的脱粒,石初樱则去翻地,下秋谷的种子去。
    考虑到前年木华才来,经过两年的养育,今年的春茶应该是最好的一年,石初樱舍不得白白浪费掉了,急急找到木华,让它先采茶去。
    木华这里正忙着挖它发现的“高级别”的仙草灵植幼苗呢,打算移植到自己圈定的地盘去,见到石初樱连忙招呼道:“樱樱啊,快来帮忙啊,人家忙死了……”
    石初樱恨不能翻个白眼,她恶狠狠地说道:“你知不知道、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木华才不怕她了,抽空说道:“樱樱啊,你的那春茶有啥好忙?没茶还可以喝蜜露和果子酒嘛!”
    石初樱再也忍不住了,一道光影射过去,把木华捉在手里举到眼前,凶巴巴地盯着它,阴恻恻地说道:“还喝酒?有你还能剩多么酒?!”木华讪讪。这也不怪石初樱生气了,谁也没想到这么个小东西它居然酗酒啊!酗酒!
    是的,木华特别爱喝酒,尤其是自打它们俩个酿出好酒后更是常常忍不住偷喝,开始石初樱发现酒的数量不对的时候还很奇怪,以为是山里那些嗜酒如命的猴子给偷去了呢,谁想到竟然是木华?!
    能发现这事,也是有好几次她见到木华小脸醺红,满嘴都是酒气才有了怀疑,虽然它不肯承认,但到后来竟是有一次干脆在酒窖里找到了醉倒在酒坛子里的木华,它才不得不嚅嗫着承认了酗酒多时。
    这直接让师徒二人简直要晕倒了,这世界再也没这么玄幻了!
    石初樱拎着木华狠狠教训了一顿,把它关进储物袋反省,被关了三天,放出来后木华耷拉着小脑袋和顶花,整个小东西都满心是懊悔,沉痛地数落着自己的不是,像是真心悔过的样子。
    可石初樱是谁啊?她要是信了这小东西她石字就倒过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