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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下凡重伤至卧床不能起身,今日是听君近身伺候。
    武帝看向听君,问:“你从睿王身上看出些什么没?”
    听君斟酌道:“不敢欺瞒皇上,奴才原本怀疑之人正是睿王。放眼天下,能在数招之内将奴才二人重伤的,屈指算来不过两人,而睿王,便是那三人里最了解奴才二人的。然而,今日看他,却丝毫瞧不出中毒迹象,这着实有些蹊跷。”
    武帝已经听懂了听君的言下之意,道破,“你仍旧怀疑是他?”
    “皇上恕罪,奴才只是觉得睿王今日这腿伤来得巧,不免生疑。只是,若是奴才多疑,睿王的腿伤果真是刺客所为,那么局面只怕更加复杂难办。皇上想,这两年来睿王身边去了多少刺客,有哪一个曾伤到过他?”
    武帝眼中一片深沉莫测,“他这次回京,哪一件事让朕看懂过?”
    听君默了默,试探地问:“皇上请恕奴才多言,为何要答应睿王,将那宫女放走?”
    武帝闭了闭眼,良久,轻叹一声,“倾城的死,终究还是朕亏欠了他。看他这两年这么折磨自己,到底是朕的儿子,朕心怀有愧。昨日闹得那般大的动静,他必然能听到风声,他念着故人,亲自来求朕放人,朕也只能做这个顺水人情。”
    “那慕离……”
    “无妨,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何况是朕眼皮子底下的睿王府?忆昔那个丫头,必定和慕离夕颜脱不了干系,派人盯着她。”
    “是。”
    武帝又沉默了片刻,方道:“你找个机会,试一试睿王,试试他到底有没有中毒。”
    “奴才遵命。”
    ☆、第044章
    苏墨弦今日腿脚不便,出宫后便乘了马车。忆昔受了重伤,说起来她是浑身都不便,然而却是跟在马车外面,一路顶着骄阳走到了睿王府。
    如此到了睿王府时,忆昔已经奄奄一息了,烈阳当空,她头昏眼花地晃了几晃。
    一路跟随着苏墨弦的几个随从心中都有些不解。还以为他们的睿王如此大费周折将刺客从皇上那里要来,能有什么看头呢。结果那人却一直是个冷心冷血的样子。
    冷心冷血的苏墨弦叫来管家安排忆昔,便要径直去书房,忆昔连忙上前追上了他,“王爷。”
    苏墨弦停下脚步。
    忆昔苍白的唇干裂开去,带着一丝丝血迹,双目之中却透着坚韧倔强,“王爷救命之恩,忆昔无以为报,王爷可有什么要安排忆昔去做的?忆昔现在便可以去做。”
    苏墨弦淡淡看着她,忆昔眼中那细微的不甘心也全让他看在眼里。
    没错,苏墨弦是救了忆昔一命,然而苏墨弦却也仍旧是倾城的仇人,而倾城,是姑姑的女儿。她的两个恩人,却偏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苏墨弦道:“你不用报答我,你知道我救你是为了谁,你念着那个人便好。你只需记住,从今日起,她才是你的主子,她才是你要用命去效忠的人。”
    忆昔愣在当下。
    苏墨弦转身离开。
    倾城,是我的错,是我让你如此孤立无助地活着,如此绝望地防备着所有人。那么,我便一个一个,为你再找回你可以信任的人。
    ……
    云奕倾城回到行馆,当即指挥了底下人收拾东西。
    方才在未央宫同武帝辞行时便已说明,明日一早离开大周。武帝表示,届时会派大将军慕长丰亲自相送。
    倾城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轻轻啜着茶,任由数十名侍女来来回回收拾东西,一样一样细致精巧地打包。
    宫中的侍女动作利落,到中午的时候,已将倾城的东西装满了整整五辆马车。别的,便要等到明早再动。
    倾城从头到尾只管泰然自若地喝茶,微雨却频频往她看了十几遍。
    如此捱到午后,终于到了倾城午睡小憩的时间,这时除了微雨,别的侍女都不得入内室打扰。微雨这才寻得机会,低声问:“公主明日果真要回南诏吗?”
    倾城望着她,不知在想什么,没吱声。
    微雨道:“这关键时机,若是公主离开,公子的毒可怎么办?”
    倾城手指轻轻叩着桌面,正要说话,外面却传来侍女的通传声,“公主,大周皇宫里来人了。”
    倾城闻言,脸上的若有所思一瞬散去,眉目舒展开来。
    之前的时间,她并不是若有所思,也并没有多么平静自若,她只是在等,强自耐着性子地等。
    等着大周皇宫里来人。
    虽是午憩的时间,倾城身上的衣服却仍是整齐精致,当下,她轻笑着缓缓站起身来,在微雨仍旧疑惑不解的目光中走了出去。
    等在外面的宫女看起来应是大周皇宫中颇为高级的女官,“公主,皇后娘娘请您到长乐宫一叙。”
    倾城微微一笑,“本宫更衣便来。”
    ……
    倾城一日之内去了两趟皇宫,刚刚辞行完便又进了去,仿佛瞬间炙手可热,然而,说到底也没没有什么稀奇。
    想来,皇后在宫中的耳目也是不少,此时应该已经知晓她要嫁给她儿子的事。如此一来,倾城不久就将会成为她的儿媳,那么皇后身为准婆婆,自然要仔细瞧一瞧未来儿媳才是。
    倾城也不负她所望。
    她身着瑰丽的大红锦袍,长长的裙摆徐徐拖曳,额间垂下黄金镶嵌的南海明珠,黄金的金灿与明珠的光芒交相辉映,将她的一张脸照得明艳不可逼视。
    她步伐平稳尊贵,一步步往皇后走去,端庄高贵,仪态万千。
    皇后如此望着她,竟有些移不开眼。
    倾城将皇后的神色看在眼里,唇角缓缓展开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
    苏瑜到底是乱臣贼子,篡位才得来这皇位,皇后即便出身名门,却终究没有自小受得宫廷仪态的熏陶,是以如今便是母仪天下,一时也端不出母仪之姿。
    然而倾城却不同,她生来就是皇家血脉,有着从骨子里带来的尊崇。此刻,她正是有意要让皇后在她身上看到母仪之姿。
    倾城想着,含笑朝皇后欠身。
    皇后眼中极快掠过复杂的情绪。
    对眼前的南诏公主,她从开始便不喜,视她无异于过去两年那些刺客;此刻,她竟穿得如此瑰丽来到长乐宫,毫不知避讳。
    果真是蛮夷,不知礼节,不知轻重!
    皇后如此想着,却又同时忍不住想到倾城款款往她走来时,那完全足以母仪天下的端庄雍容。
    若是将来,是她走在苏墨弦身边,陪着他一路走上皇位……但从视觉上也不违和了。
    皇后心思一时曲折,末了,蔼然一笑,“公主不必多礼。”
    说着,示意倾城坐下。
    这时,外面却忽然传来内侍的唱喏,“瑾妃娘娘到!”
    皇后的笑凝住。
    她来做什么?这个时候来,是什么意思?
    倾城却是微微垂下眸去,将眼里几不可察的得意彻底掩去。
    瑾妃娘娘,等的就是你了。
    今日这身盛装,更多的便是给你看的。
    瑾妃一身紫色锦裙,宽广的袖袍拢在身前,额间垂下同色的紫色水晶,高贵里透着清透婉转,倒是正正符合她宠妃的身份。
    然而,瑾妃一进门来,目光却是直直落在倾城身上。
    今日这般装扮……
    瑾妃想起上午她在御花园散步,经过假山时从另一面传来两个宫女窃窃私语的声音。
    “微雨姐姐,你说咱们公主为何会看上睿王呢?以她如今的尊贵,便是嫁给太子也足以和那太子妃平起平坐,将来母仪天下,指日可待,何苦嫁给睿王?睿王眼前就是再厉害,将来也不过是为人臣子仰人鼻息罢了。”
    “你懂什么?公主来大周之前便说过,此番过来,她必定要将自己嫁给大周未来的天子,将来母仪天下,万人之上一手遮天。此时她既看准了睿王,是个什么意思你自己去想,总归公主的眼光从来不会有错,便是错了,还有我们南诏整个国家相助她呢。”
    ……
    大周未来的天子?母仪天下万人之上?
    瑾妃心中冷笑,她听得那对话时,拳头狠狠捏紧,捏得指甲险些将她细嫩的皮肉也划破。幸得那两个丫头机灵,似乎听到了动静,什么也没说,立刻就脚底抹油跑了,否则她必定不关她是谁的奴才,照砍不误!
    瑾妃心中着实是记恨了下来,那两个丫头可说是直直刺到了她心坎儿上。分明,苏墨景已是太子,凭什么朝堂上下还有那么多人拥护苏墨弦?还有那么多人莫名其妙地相信他苏墨弦才是未来的大周天子。
    这番心里状态之下,瑾妃听得风声,那南诏公子来了长乐宫,当下便跟了过来。
    她倒要看一看那个扬言要母仪天下的南诏公主!
    哪里晓得,却就是让她看到了这么一副场景。
    瑰丽红艳的锦袍,金色炫丽,明珠璀璨,她一行一止间,尊贵天成,仪态万千,让人不敢逼视。
    瑾妃心头的刺当下又狠狠往里剜了几寸。
    ☆、第045章
    瑾妃不疾不徐朝皇后欠了欠身,皇后温蔼一笑,“都是姐妹,不必多礼,今日怎有空过来?”
    多年以来,瑾妃都不必向皇后请安。
    妾室不向正室请安,这是极其有违尊卑规矩的,瑾妃的特权背后仗了苏瑜多少宠爱?那答案细想开去,恐怕足够令皇后寝食难安辗转难眠的。
    可是皇后却看不出半点寝食难安的样子,笑容端庄大气,径自为瑾妃赐座。
    瑾妃却并未落座,反是缓缓走到了倾城身前,倾城站起来略略欠了欠身,笑容却是极好,“瑾妃娘娘。”
    瑾妃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轻笑一声,“公主今日这身打扮是否欠妥?”
    倾城闻言,眨了眨眼睛,“是吗?会欠妥吗?”
    瑾妃眼睛里有着明显的轻嘲,“不论是在大周还是在南诏,瑰红艳丽之色素来代表了尊崇,公主平日穿穿自然是理所应当,可今日既是来见皇后,不论是位份上还是辈分上,公主都不能喧宾夺主,逾越了规矩,这个……”
    瑾妃说到这里,缓了缓,美艳的眸子里流转着讽刺,“公主的母妃难道不曾教导过公主吗?”
    倾城微微垂下眸去,一时没吱声。
    皇后这时笑道:“妹妹多虑了,今日是本宫私下召见,并非什么正式场合,公主既是我大周上宾,自是可以随心所欲,率性而为。”
    瑾妃道:“皇后此言差矣,规矩便是规矩,没有规矩如何治国治宫?”
    “瑾妃娘娘说得对,规矩便是规矩,”倾城这时笑眯眯地抬眸望向她,一派毫无芥蒂率性天真的模样,“可是,母妃教的规矩却和瑾妃娘娘说的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