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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

      事情很快便落下帷幕,这波海寇本就人少,一个打一个打不过,五个六个打一个总打得赢,还有躲在临街商铺里的人们,也俱出来帮忙。
    等一群海寇纷纷被制服捆了丢在地上,众人才发出一阵响破天际的欢呼。
    这时,赶来一队官兵。看穿着打扮是县衙的衙役并几个地方卫所的兵卒。
    “你们可来得真早!”
    为什么每次早该到场的人都是落幕了才出现,难道这是给主角发挥个人王霸之气的机会?骆怀远非常无聊的想着。
    领头的兵卒见人群正中一个小孩儿如此说话,又见他打扮虽不富贵,但满身气势并不若寻常人,话还未出口便摆正了态度。
    “这位小兄弟,不是我等来的慢,实是县上突然冒出来几波海寇,一时人手不足,”
    一旁有民众听到这话,纷纷议论。
    “这海寇居然跑来了候仁县?”
    “前几日还听说在长乐县那处,怎么这么快就来我们这里了?”
    “你们县衙是做什么吃的?海寇进城都不知道?”
    “不行不行,我得迁出去避避。”
    说什么的都有,一时嘈杂至极。
    卫所兵卒和衙役们俱是满脸苦笑,像这种海寇作乱都是内外勾结,海寇都是事先派了内线踩好点,才会趁乱进城抢掠的。这种事情自然是不好与平民老百姓讲的,只能极力安抚,又赶忙组织民众将那些受伤的人抬去医治。
    最后清算了下,居然没有伤亡!
    要知道他们从县城西面赶来,那处可是死伤了不少人。最后问清楚情况,才知道始末,看骆怀远几人的眼神俱是变了。
    那名领头的兵卒步上前,拱手行礼,“这位小兄弟英勇非凡,如若我等民众都有您这般胆大英勇,又何愁寇患不除。”
    这人也是有感而发,海寇虽是作乱,但大队人马的队伍却是不会上他们这种小地方来的。大多都去围攻抢掠府城大县去了,能来他们这里的俱是流窜散兵,也不过几十为一群,却是能搅得县里民不聊生。
    海寇行踪不定,又是多股流窜作乱,地方卫所兵力太过分散,疲于奔波,却作用不大。如若民众能人人英勇反抗,何至于损失如此惨重。
    在来此之前,县城西门那处统计伤情,踩死踩伤无数,又有遭受海寇屠杀,短短不过一刻钟居然伤亡百数。而作乱的海寇只不过二十余人。
    见此人神情异样,骆怀远不禁问道:“其他处伤亡很严重。”
    这人双目一红,顿足只道一声惨。
    像他们这种地方卫所的兵卒俱是生长在此地的,前几日还与自己说话笑闹的人,今日突遭横祸,更不用说他们卫所兵卒也有伤亡,又怎能不疼心。
    打听到骆怀远这一行人是外地过来寻亲的,如今也没找到住处,县城一片混乱,客栈食肆什么的俱已闭门,这人便邀了他们先去县衙歇脚。
    骆怀远倒也没推拒,如今镇上到处混乱,再不找个地方住,今晚儿该睡大街上了。
    去了县衙,因县衙大堂摆满了受伤的百姓,骆怀远几人不过只分到两间屋子,带他们来的兵卒面带愧疚,骆怀远却是浑不在意的摇了摇手。
    换以往,养尊处优了两辈子的他自然不会如此委屈自己,可此一时非彼一时,如今也是没有办法,没看到县衙大堂上都躺满了人。
    他和小安子年纪都不大,便和蕙娘分了一间屋子,另外几名侍卫则住了另一间。
    第二日准备告辞离去,那名叫秦山的兵卒突然来访。
    昨日来之后,骆怀远也知晓这秦山并不是普通的兵卒,他是附近一处百户所的总旗,辖下有十个小旗,也算是个小武官。不过骆怀远是见惯了皇亲国戚的人,在他眼里这总旗也就是个小兵卒。
    两人交谈了几句,秦山便将来意讲明。
    原来县令阮大同想将骆怀远抬出来竖立成一个榜样,进行表彰。
    这个主意还是秦山出的,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秦山所在的这处百户所负责整个侯仁县,及附近几个村镇的安防。可惜整个百户所也不过只有一百余人,这么点人对整个侯仁县以及附近村镇来讲,洒入人群就找不到了。尤其海寇到处流窜作乱,根本不知晓他们是如何出现怎么出现,只知道他们定是有内线的,才会每每选择守卫薄弱的地方作乱。
    秦山据昨日之事有感而发,深感普通民众的力量还是重要的,真若他昨日所说那样,民众人人英勇,又何愁惧怕海寇。
    尤其此乃非常时期,鼓舞人心,激励民众还是有必要的。
    骆怀远听了半天才明白,这是想‘表彰先进个人’,树立劳模榜样,用来拉动下面民众的积极向上,自保并偕同官府一起抵抗海寇?
    至于为什么选他,而不是别人,秦山也给出了答案。
    一是昨日在场之人有不少见过是骆怀远这名英勇的少年郎,一马当先去与海寇搏斗的。二是骆怀远年纪小。
    好吧,小也是有好处的。
    要这么想啊,下面民众一看,这么小的少年便能鼓起勇气与海寇搏斗,尔等男子汉大丈夫今乃所为之?肯定会羞愧难当,唾弃自己懦夫,又有昨日城南之事激励,下次真再出个海寇偷袭,大家便会少了惧怕多些勇气。
    这是大义,反正也不损个皮毛,骆怀远虽是囧囧的,但还是接受了。
    ……
    骆怀远在现代那会儿从来没有经历过被当众表彰之类的事,今日也算是开了眼界。
    这会儿县城里哭声遍野,到处都挂着白幡。气势低迷,路人几乎不见行人。县衙门前的场地上却在此时搭起了一个简陋的台子,有衙役飞快在县城大小街道跑着,边跑边鸣锣,不一会儿,县城的人们便知道县衙那边有事召集大家了。
    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县衙门前的场地上聚满了县里的民众。
    体格干瘦蓄了一把山羊胡的县令大人,并秦山秦总旗出现在台上。台上放了两把圈椅,两人坐了下来。
    一阵锣声,安静之后,县丞手拿一纸文书,朗声念了起来。
    下面人大体也明白了上面人的意思,这是要当众表彰一位英勇的少年郎。对于南门那处的事情,大家也都有耳闻,据说是一位年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带着民众和海寇搏斗了起来,四处城门均死伤惨重,唯独南门那处虽伤了不少,却一个没死。
    在这种举城悲痛的时刻,这已经算是极好的消息了,所以对于父母官闲的没事不思酌量如何对付海寇,却来表彰一名少年郎,大家才没有发出异议。
    须臾,只见一名身材圆胖、胖脸圆眼的少年郎,胸前绑着一朵大红花上台了。
    台上台下一片叫好声,衙役兵士们是为了给上司造势,而下面老百姓却是真的叫好。
    这县城不大,发生个什么大事,不过半日便能传遍全城。昨日发现的事,虽让人悲痛万分,但也不是没有激励的。很多劫后余生的人都在想,如若当时他们不是跑,而是像南门那处的民众转身与海寇搏斗,会不会就没有那么惨?
    这个问题很是值得人深思。
    骆怀远扭扭捏捏站到台前,他这会儿想死的心都有了,虽说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却还是没想到居然是这种囧状,还胸口绑了一朵红布做的红花,他又不是祭祀用的大肥猪。
    站在台下的蕙娘抿嘴笑,小安子也笑得见牙不见眼,几个侍卫也是忍俊不住。
    骆怀远傻呆呆的站那里,继续听县丞之乎则也的讲着话。
    须臾,他也是听懂了,就是所谓的‘动员词’,可惜说得一点也不振奋人心。他瞄了瞄县令和秦山的脸色,县令倒还好,本就是科班出身,这种之乎则也的动员词,也是颇得他心,说不定便是他撰稿的。倒是秦山,脸色有些不豫,可他又不是地方父母官,能说些什么。
    就照这样的动员,能出效果才有鬼!
    突然,骆怀远被人从后面轻推了一下,一个衙役低声说让他上前。
    县丞一手在前,一手在后,姿态怡然,眼带鼓励,“这位陈云小兄弟,你来给大家说两句?”
    这陈云乃是骆怀远此次出行用的化名,取他现代那会儿的名字。
    骆怀远挑眉,“真让我说?”
    县丞颔首,县令颔首,秦山也颔首。
    骆怀远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看着台下众人。台下站了许多人,大家的神态各异,有不耐的、有精神萎靡的,有神情麻木的,但大多数看他的眼神却是善意的、赞叹、崇拜的。
    突然,有几声叫好声,骆怀远望去,有些眼熟,似乎是昨日城南大街上共同战斗的‘小伙伴’。
    “快给陈小哥喝个彩,昨日要不是他,说不定南大门那处也损失惨重,我老钱一个大老爷们,当时慌了也只知道跑,还不如个少年郎英勇果敢!”
    台下一片鼓掌声与喝彩声。
    他还从没有被人这么赞赏过!
    骆怀远抹了一把想象中激动的泪水。
    他露出一个很大的笑容,缓缓开口说道:“其实站在这里,我内心深处是非常羞愧的,因为我并不若大家想象中那么勇敢,也会惧怕。”
    县令县丞面面相觑,他们叫这少年是来鼓舞士气的,可不是来泄气的!想把那小孩儿拽下来,可如今这阵势如何拆自己的台?
    县令瞪着县丞,小声道:“你是不是事先没和他讲好该怎么说?”
    县丞缩着脖子,没敢搭话。就那么一会儿的时间,如何套词,他当然有和这小子提过,可话还没说出口,他便一脸我懂的点头。他想着,能做出昨日那般举动的,不会是个笨蛋,谁晓得居然会弄这么一出。
    县丞僵笑着,瞪着骆怀远的背,恨不得把他吃了。
    骆怀远还在那里大放厥词,渲染着自己当时有多么的害怕。
    “……当时我腿很软,心里很害怕,想着这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对得起我娘……”
    突然,话音一转,“可当时那种情形,街上那么多人,跑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当我拿起棍棒痛殴海寇时,我才明白,原来他们也是人。是和我们一样的人,有手有脚,会疼会流血会恐惧会害怕的人。”
    一时之间,台上台下都安静了,大家一脸若有所思,静静的听着。
    “总是听人说海寇有多么多么可怕,多么残酷没有人性,他们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大家还未见到人,只听得有人喊两声海寇来了,便下意识怂了。就好像那恶犬,其实它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龇龇牙,露出锋利的犬齿,人们便觉得它定然很凶恶。为什么会如此?是因为大家自己把它想象的很凶恶。当你鼓起勇气,抄起棍棒,拿起菜刀,以比它更凶恶的姿势面对它时,你会发现那恶犬只会狂吠几声,便夹着尾巴落荒而逃。为什么?因为它也会怕……”
    所有人都听呆了,这种白话浅白易懂,别说是县令县丞这种读书人出身,哪怕是下面的七十岁老人、四五岁小童俱是能听懂的。浅白的言语就像是人与人对面说话,却出奇的能撼动人心?
    坐在那处的秦山,捏了捏拳头,满是红血丝的眼,隐有赞同之色。
    是啊,他们也是人!他们也会害怕,也会流血,也会死亡!
    “……如今海寇到处肆掠,他们是流氓,是土匪,是破坏我们家园的凶徒。他们伤了我们家人,杀了我们友人,抢夺了我们的财物,掳走了我们的女人。因为我们软弱,他们仍虎视眈眈伺机想冲上来咬下一块儿肉来,直到将我们撕碎了吞吃进去……”
    “我就想问一句,你们想让那种惨剧再继续发生吗?”
    不想!
    这些声音刚开始还有些犹豫,有些不整齐,几下调整便变得整齐一致,能看见那下面有人面红耳赤,脖子上的青筋直跳,可以看出是使足劲儿在吼。
    “想不想?”
    “不想!”
    喝声震天。
    连那六七十岁的老头老妪们也顿着拐杖,大声附和。
    “那好,该是我们站起来的时候了!”
    ……
    这场表彰大会,比想象中的更成功。
    全县城的老百姓们都振奋了起来,走在大街上时常能听见有人套用当日骆怀远的台词,把人训得抬不起来头。
    【他们是流氓,是土匪,是破坏我们家园的凶徒。他们伤了我们家人,杀了我们友人,抢夺了我们的财物,掳走了我们的女人。因为我们软弱……】
    这句话比想象中流传面更广,几乎可以当成口号使了。
    秦山趁热打铁,不时组织县里老百姓参加训练,寄望能做到再有海寇偷袭,人人都能上去砸两板砖,县里的气氛很鼓舞振奋。
    如今福建四处都在与海寇对抗,县令阮大同为了政绩,便将此事迹上报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