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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千机弩

      正在这时,外面一阵疾奔的马蹄声传来,鼓点般的马蹄声,也声声的敲在众匪的心头。
    康定智顿时显得有些急躁,四顾了一下:“怎么回事?谁走漏消息了?”马蹄声在旅店前静了下来,而后是甩蹬下马、跑步走动、兵器出鞘、弓箭上弦的声音持续传来。
    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里面的匪人听着,你们已经插翅难飞,快快出来领死,省得让大爷费事儿。”
    一个贼人上前一步,一把将门口的女子给带了进来,随手推到了墙边,而后插上了房门。
    康定智透过门口,看到旅店外全是黑色劲装的唐朝军人,门窗、路口、马厩、高墙等各个关键部位已经全被控制,刀剑、矢弩均对着旅店的门口。康定智心叫苦也,这下可是真的完了。
    康定智手下控制着二十人左右的马贼,本来作为马贼,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如风一般的袭来劫掠,再如风一般的消失,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生活快意。即使官兵想堵劫消灭,可他也能凭着精良马匹的机动性和高超的骑术,带领手下,屡次摆脱危险。
    康定智心思细腻、善于思考、谋定后动。安西府的官兵也大感头疼,几次狠下心来,聚集精兵强将进行狙杀,最终却都无功而返,甚至惊动了安西节度使王斛斯,最后也不了了之,随他而去了。康定智随之也名声大振,因其脸上有黑痣一颗,上有黑毛一撮,所以他们这群马贼也被称为“一撮毛”。
    上次在劫杀一个商队的时候,损失了两位兄弟,让他心痛不已。在追杀商人的过程中,其中有一人跪地求饶,声称只要放过他,可以把一种强烈的*献给康定智。康定智在得到*后,为了给兄弟报仇,还是结果了此人。
    事后康定智就开始想办法,怎样才能不损失人手、兵不血刃的拿到财物。后来他听说了龟兹王要大兴土木,修建佛窟,需要从康国运送大批的青金石。于是他就打起了青金石的主意。
    青金石又称金精、青黛等,这是一种深蓝色的宝石,可以用来作为蓝色的颜料。它永不褪色的特性,用来描绘西方净土、塑造佛祖、菩萨法相再合适不过。因此在佛教于大唐王朝、西域列国还有本土天竺广泛流传之际,青金石的价格也水涨船高,价格甚至高于黄金,因此被称为金精。青金石仅在康国出产,只能通过丝路长途运送得到,所以显得更加珍贵。
    康定智通过各方打探,最后确认了这个商队的行程和路线,接下来就亲情出演,扮作黑风暴遇险的商人,成功打入对方内部,而后通过敬酒的方式下了*,达到了他们的预期目的。
    本来自鸣得意的康定智还没有尽情享受成功的喜悦,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被官兵来了个包圆。他知道今天很难善了,心里也隐隐后悔,如果不是自己异想天开,估计现在还在外面逍遥快活,只可惜连累了这么多跟随自己多年的兄弟。
    众马贼也有点慌神,其中一个性子比较急躁的跳脚说道:“大王,一起冲出去吧,给他们拼了。”众马贼手握着马刀,有的对着门口,有的对着二楼楼梯口的僧人,惶惶然不知所措。作为马贼,他们欺负一下商旅还行,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可一旦下了马,那可真如折了翅的鸟儿,有力使不上了。
    康定智故作镇定,对外面的人说道:“各位官爷,这次在下认栽,所有的财物我们分文不取,希望能网开一面,给兄弟们一条活路,我保证以后离开这里,到别处谋生路。”
    “你们就是一撮毛,对吧?!哈哈,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你们给堵在这里,还想跑?想的美!你小子不是很有能耐吗?你不是很能跑吗?看你今天还怎么厉害起来。
    里面的人是不是已经全被你们杀了?知道你们这帮豺狼手头狠,这些年来,你们手里头搭了多少条人命?爷爷早就想把你们送进地狱了,赶快出来领死,给你们一个痛快;如若不然,放火烧死你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儿,竟然敢打青金石的主意?”可能知道这帮马贼已走投无路,外面的官人心情舒畅,话也多了起来。
    这时二楼的年轻僧人发话了,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都听到了吧,赶快出去领死吧。要不然,一会儿活活烧死你们。”好像他没有注意到,如果真的放火烧房,他自己也会被烧死其中,无法跑掉。
    他的这句话,让下面的马贼炸开了锅,“死贼秃,爷爷死前,也得先把你大卸八块。”“臭秃驴,给爷爷下来受死。”众马贼群情激奋,忽略了外面的官兵,纷纷将头转向了二楼的年轻僧人。他们也许下意识的知道今天难逃活路,在临死前也要先手刃这个可恶的贼秃,舒一口心中的恶气。
    刚被拽进来的女子,已经被这帮马贼,作为没有任何攻击力和抵抗力的存在忽略了。她慢慢的往光线暗淡的角落里缩,现在她已经大致理清了当前的现实。因为水土不服,她出去了一躺。在此期间,贼人利用敬酒的功夫给大伙儿下了*,而后杀死了这些食客。可能这里只有她和上面的年轻僧人死里逃生,躲过了一劫。不知道怎么走漏了消息,这帮贼人被官兵包围了。
    而眼下在这个相对封闭的空间里,自己仍然只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官兵人再多,他们也不会冒着危险冲进来搭救自己,他们会先放火烧了这个客店,以逸待劳的,将屋里的人全部被烧死,而后再慢慢地打扫战场,反正功劳是他们的,跑也跑不掉。
    而自己的下场也许不是被杀掉,就是被活活烧死吧,至于更可怕的下场和境遇,她刻意的不去深想。虽然从小就见惯了生离死别,从小就深知世态炎凉,可眼下这么多死去的人,这满地流淌的鲜血,在摇曳的灯火的照耀下,仍不由的让她的胃紧紧缩在了一起。她想吐,可什么也吐不出来。
    在这个充满危机的空间里,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过往。记忆中的印象很简单,也很苍白,她只知道自己是新罗良口人,自己的家就在海边,门口有一个很粗很大的槐树。每到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哥哥就爬到树上面给自己摘槐花吃,白色的槐花无论是生吃,还是和着少量的面食蒸着吃,都是那么香甜。
    父母和哥哥每天都去海上捕鱼,她就海边的石头下,翻找小的螃蟹和鱼虾,而后再盛放到小罐子里。五岁时,她被海盗掠走,因姿容俏丽,后被贩卖到大唐长安都城为太常音声人,由教坊来教导歌舞。后被云韶院的一位老乐师看中,又选调至云韶院学琵琶、筝等弹拨乐器。
    期间受着种种恐吓、饥饿、辱骂、体罚,刚开始总是哭个不停,换来的是更加变本加厉的折磨。在一一次被打骂后,她就暗暗告诉自己,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眼泪是最没有用的,眼泪是软弱的表现,她要坚强起来。
    稍长大后,出落的越发标致、容色绝代,同时能歌善舞,精通音律。一时间名声鹊起,冷艳成了她的独门的标识,不知道迷倒了多少王侯公子。
    后被慕名而来的大富商王平看中,上下疏通,不知付出多少巨资,将她放免出来,精心调养,以奇货居之。不久王平亲自护送,准备将她进献给天竺王室,进而攫取更大的好处。
    可没成想到了这里,却稀里糊涂的丢掉了性命。对于那个身体肥胖,笑起来眼睛就眯成一条缝的富商,她的心里有些许感激,但也仅限于此。他在自己身上花费的财物,他最终会百倍的收回来,在他的眼里,自己只是一件货物,一件可以交易的商品。
    有次他忍不住想对自己动手动脚,后来却又忍了下来,叹息道不能动啊、动了就不值钱了。最后看着自己,恶狠狠的撂下一句话——你就是个会走路的大金锭,扭着肥胖的身子走了。
    她在死去的食客中间,试图寻找那个身体肥胖的富商,可满堂的尸体却也分不出彼此来。忽然她又看到了二楼那个相貌英俊的年轻僧人,和慢慢向他拥去的众多的贼人,她的心忽然提了起来:“他也许只是故作镇静的吧,连把刀剑都没有带,这可如何应付?”虽然濒临危境,但她仍对这个勇于出头的年轻僧人表示关心。
    外面男子的声音继续响起:“里面的贼人听好,快快滚出来受死,爷爷现在给你十个数,如果到时不出来,本官就放火烧死你们。一……二……”
    犹如催命一样的计数声,彻底点燃了众马贼心中的恐惧和最后的疯狂,他们纷纷嚎叫着,扬起手中的马刀,直如在疾驰的马背上,冲向了楼梯,冲向了二楼的年轻僧人。
    已经躲在了黑暗角落里面的年轻女子,心脏不由得剧烈跳动起来,两只手不由自主的紧握在一起,无意识的揉捏着,不觉间手心已满是汗水。
    二楼的年轻僧人叹了口气:“何必都争着来送死,那就让我先送你们上路吧。”一面说着,一面举起了手里筒状的物件,一霎时,“蹭蹭蹭”的类似弓箭离弦的响声、汉子们凄厉的惨叫声、身体从高处摔落的坠地声,桌椅掀翻声,马刀落地的咣当声在旅店中响起,此起彼落。
    在灯火摇曳、身影纷乱、刀光交织的空间里,一种血腥而诡异的气息弥漫着,本来身单力薄、处于绝对劣势的年轻僧人,依然好好的站着,而那些拥上楼梯的马贼,有的已经摔倒在地、做着无意识的抽搐;有的还挣扎着,摸着脖子,眼睛狠狠的瞪着二楼的年轻僧人,嘴角不断有黑色的血流出来,嘴里艰难的发着“嗬嗬”的声响,慢慢的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听到了屋内的动静和惨叫,外面计时男子的声音停了下来,向手下问道:“怎么回事,里面还有别的人吗?”“大人,是不是贼人们起了内讧,自相残杀了?”“唔,自相残杀,这个好啊,哈哈,等会儿再放火,反正他们也逃不了。”
    刚才还显得有点嘈杂拥挤的一楼大厅一下子冷清了许多,站着的马贼只剩下五六个,惊异不定的看着二楼的僧人,刚才一轮打击就将他们消灭了大半。
    康定智刚才在后面,侥幸捡了条性命,他狠声说道:“死贼秃,用歹毒的暗器伤人,不算好汉,有本事你下来,和爷爷真刀真枪干一场。”
    “好啊,反正也射空了。”二楼的年轻人垂下了手里圆筒状的物件,竟然真的开始往下走,一步一步迈下楼梯,不急不忙,好像没有注意到五六双恶狠狠的凶光外露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在距离一楼地面还有四五个台阶的时候,康定智蓦地发出一声喊:“兄弟们,砍死他。”剩余的马贼汹涌着堆了上去。
    “就知道你耍诈。”说着,年轻僧人举起了手中的物件,“蹭蹭蹭”的声音、男子的惨叫声、桌椅翻倒声,马刀落地声又几乎同时响了起来,好像是刚才的情景的翻版。康定智心中一紧,到得定时,厅里站立的就只有他和年轻的僧人了。
    他双眼充血,犹如一只掉落陷阱、伤痕累累的野兽,更像一个输光了家底,又刚卖了婆娘和儿女的赌徒——的确他已经走投无路了!
    “你这个天杀的死贼秃,你竟然耍诈。”他唯有狠狠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机械的重复着这些话。
    “呵呵,你不也一样,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说对不对?。”年轻僧人笑着说道,他举起手对着康定智又扣动了括机。
    康定智犹如受惊的兔子一般,仓皇向旁边躲去。
    “呵呵,这次是真的没有了。”年轻僧人无奈的笑了笑,随手将圆筒物件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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