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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绿云险些红了眼睛哭出来,结结巴巴道:“姑娘她……她……”
    赵文宛冷声质问,“你好好说话。”
    “我嫌屋子闷,去了外面走走。”穆兰嫣突然出声打断了这冷凝的气氛,“赵小姐可别怪绿云,都是我,绿云伺候我这种病秧子已经够累了,小盹了一会儿,我瞧着她也是极累了,便没出声叫醒她,自个儿去了。”
    绿云红着眼睛抬头瞧了赵文宛一眼,恐惧之色蔓延的抖在眉梢之间,再瞧瞧穆兰嫣,满是感激之情。
    宝蝉本来就看穆兰嫣不顺眼,心中也是怒了,她刚才那是什么话,偏的那么说?好似说的她家小姐就是个不体恤下人的,现在反倒让绿云瞧着自家小姐就像洪水猛兽,于是更加愤愤不平了,握着拳头忍不住出声了,“你哭什么,小姐教训下你,还不成了么?定国公府出来的丫鬟何时变得这般金贵了,小姐说上两句就哭哭啼啼的,要说厉害点儿你不是得哭成河了。”
    “奴婢……奴婢并不是那个意思!”绿云忙是替自己叫屈道,
    “那你几个意思?这般哭诉,外人瞧见还以为是我们怎么欺负了。”
    穆兰嫣一听竟然也拿了帕子抹泪,“赵小姐,我真的错了,不懂国公府的规矩,还不如一个小丫鬟。”
    赵文宛顿时有些头疼,他们主仆二人莺莺抽泣,实在是难以应付,可宝蝉也未曾说错什么,绿云作为一个三等丫鬟,被宝蝉训斥两句也是正常。
    “穆姑娘是不是太累了,瞧这额前一头汗水的,怎么脸颊也这般绯红?”她转了话题,顺便支开抽噎的绿云道,“还不去打些洗漱的水来,让姑娘擦擦汗。”
    绿云走后,穆兰嫣也渐渐收了声,赵文宛继续道:“姑娘刚才去了哪里?”
    “就在附近的小路上走动了几下。”
    “哦?”赵文宛不动声色的面露微笑,目光却微转到穆兰嫣的脚底,瞧着,这附近要不就是青石小路,要不就是大理石砌成的路面,哪里会出现这种红色泥土粘在鞋子上,她是在隐瞒什么?
    赵文宛眯起眸子依旧笑着,也不拆穿,对穆兰嫣道:“我带穆姑娘来行宫泡温泉,就是想让你养身子的,也别勉强了走动,损耗了元气,还是多休息的好。”
    “一切都听赵小姐的。”
    “嗯,晚膳厨房那边已经做好了,你让绿云伺候你洗漱一下就赶紧来用膳。”
    “好,赵小姐先请,我随后就来。”
    目送穆兰嫣回了房,赵文宛瞧着她的背影越发觉得古怪,遂将宝蝉拉到跟前,小声吩咐,“你去向这里的嬷嬷打听下,哪有红土。”
    红土不常见,应该也没几处。
    宝蝉打听的很快,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待用完了饭回了自个儿住处,赵文宛才细细询问。
    “我问了嬷嬷,那红土确实仅有两处,因着那里的植物特殊,是从番邦带来的,必须用红土种植,只有六王爷的与公主住的地儿。小姐你说那穆姑娘是不是……”宝蝉现下也能猜着赵文宛几分用意,想到隔壁那主儿,忍不住多嘴。
    “腿长在人家自己身上,爱上哪儿上哪儿,轮不上咱们说道。”赵文宛不甚在意道。
    “可那是六……”宝蝉还想说些什么,叫赵文宛横过来一眼不甘愿地闭了嘴,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显然是不服气。“就怕她累了定国公府的名声,瞧那端的架子都比小姐还像小姐了,不知道还以为咱们府里的哪位小姐呢,白占了便宜!”
    “说不准是去见了那位公主呢。”话虽如此,可赵文宛也知道那位公主定没有顾景行值得一看。见宝蝉还杵着,便出声打发了,“成了,今儿累了一天了,也下去歇了罢,不用跟前侍候了。”
    “……是。”宝蝉喏喏应声退了出去。
    屋子里陡然静了下来,赵文宛端着热茶暖手心,脑子里却还停不下来。赵文熙去见六王爷……这朵白莲花究竟是小白花,还是食人花,倒是叫人玩味了。
    回想起剧本里,赵文熙因着在行宫里被刺客所伤,被连夜送回定国公府,还惊动了宫里,派了不少御医来替她诊治。起初她以为是老夫人心疼孩子,可联系到剧本里原本没提及的六王爷现就在此处,那就不得不猜想赵文熙当时受伤的原因了。
    六王爷后来对她的百般照顾,是否因为其舍身相救?
    ☆、第35章
    夜半,风渐凉,院角一株无花果树,枝叶蓬蓬如伞,沉甸甸地压在栅栏上,枝叶间影影绰绰已经结了不少果实。
    敞开的窗子正对着,屋子里点着明亮烛火,一室透亮。一侧书房的格局,海棠木椅子上一人逆着光影而坐,墨衣公子身形修长,一头黑发束于玉冠内,器宇轩昂,带着些浑然天成的贵气。
    “嗳,我说,你真要在这里待上十天半月的?这地儿好虽好,可也太无趣了点罢!”封于修看着那人,挑眉有些不置信道。
    什么陪公主来行宫休养,分明是老太后发了话,让他避风头,这人前阵儿捅出来的事儿可不小,不过奇就奇在这人居然能乖乖听了话,这不他就跟来瞧一瞧了,谁料还真就瞧出点不一样的来。
    顾景行抬眸,淡漠地扫了某人脸上玩味的表情一眼,就知道他这会儿想的什么,莫名没了好气道,“赖这儿是怕黑么,还不去睡,要我陪?”
    被噎习惯了的封于修也不在意,想到顾景行一张死人脸的□□情景,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受不了地转了话题,“说正经的,杜丞相那事儿做得不光彩,可你下手也黑了点儿,难怪人家狗急跳墙,跟条疯狗似的狂咬你。”
    “别侮辱狗,狗挺好的。”顾景行淡淡道。
    “……”跟人正经说话的封于修倍感心力交瘁,愤愤丢下人跑了。
    屋子里,顾景行渐渐笼起了目光,那双瞳孔里就仿佛有一对云雾轻笼的深渊,叫人看不清,黑沉沉的。有人手太长,非要伸到别人碗里,觊觎不该得的,就别怪他不客气。
    屋外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后,响起一道清丽女声,“小女看六王爷这儿还亮着,就煮了些安神助眠的汤水。”
    “有劳小姐费心了,王爷吩咐今夜不许任何人叨扰,小姐还是回去罢。”顾景行的贴身随从左翎应了声,不久前连公主来了都被哄回去了,何况是赵家那位小姐。
    顾景行愣了一下,听出这声音竟然是赵文宛的,眸光一沉,未及时作声。
    赵文宛闻言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她也并不是很想见到那人,只是面上却还是表露出不肯离去的神色,望向亮着的屋子。
    左翎再次劝道,“王爷在里头办公,不方便见客,天色已晚,小人还是送小姐回去罢。”
    “那便不用劳烦,是我叨扰了。不过请将这汤水和纸条交给王爷,是小女的一番心意。”赵文宛也就未多作纠缠,落落大方道。
    也不知是否自己多想,赵文宛莫名觉得今夜并不会太平,若是刺客来袭,定是直奔这地儿,便想着早点来提醒顾景行一声,阻挡这事的发生。据她分析,顾景行与赵文熙就是从这里开始有了不同寻常的感情交集,说她未雨绸缪瞎紧张也好,总之是绝不能让事情如剧本那般发展。
    她预料到了顾景行可能会不见自个,所以写了字条,特意透漏见到有可疑的人,望六王爷能加提高警觉,赵文宛本来就爱慕顾景行,众人皆知,这般关切也是无所厚非,就算是赵文宛“杯弓蛇影”,那又怎么样?
    “这……”左翎露出为难。
    忽而,屋子里咳嗽了一声,就听着里头传出吩咐道,“本王正好渴了,左翎,把汤端进来。”
    左翎觉得赵家小姐与传闻中有了些许不同,但更令她意外的是王爷会要喝这汤水,“……是。”对着赵文宛歉意一笑,先给主子送过去了。
    赵文宛亦是怔愣,听传闻,那人可是避自己如蛇蝎,这会儿喝汤,不怕自己在里头下药?不过汤不是重点,能见到字条才是正事,正胡思乱想着,也就没发现这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庭院里弯月形的湖泊静静地倒映着漫天星光,水面微微晃动,摇碎了一池旖旎的流光。女子静立着走神,身上染着一层银色光辉,宛如仙子般明艳,殊不知这一幕恰好让屋里的人收入眼中,向来无波澜的眸子里掀起一丝异样,字条仍在瓷碗下压着,因着看的出神,还未打开。
    他收了目光刚抽出字条,一声锋刃破空的响动划破夜空,陡然搅了平静。几乎是同时,屋子里的人蹭的起身,提剑破门相迎。
    兵刃相交,发出刺耳的响声。赵文宛蓦然回神,只瞧见一人墨衣黑发,背对而立,剑光冷冽,以保护者的姿态护在了她身前。
    即便看不清正面,赵文宛也能感受到他此刻面上的冷峻,只是原本那是针对她的,现下却是对着眼前的七名黑衣人。那七人身材高大,动作矫健,头戴着斗笠,身上披着蓑衣,也不知是何时潜伏上山的,更重要的是,他们手上都握着一柄长剑。
    显然不想成为后腿的赵文宛在快速冷静下来后,找准了时机退到了隐蔽处,暗暗观察。
    来人的身份昭然欲揭,是刺客。
    刺客一共七人人,着装统一彼此配合默契,他们有五人缠住左翎等一干陆续过来保护的手下,两人直接越过他,扑向顾景行。
    雪亮的剑锋迫近,空气瞬间变得阴冷而肃杀。
    顾景行只随意的挥剑,两剑相交,后者手腕一抖,犀利准确的振臂横斩,竟将那人逼退一步,而那人的同伴上来接下顾景行的剑势,才免于见血之灾。
    两名刺客皆感惊讶,六王爷剑术竟如此精湛,彼此对视一眼,挥剑再上,这回却已经不敢轻敌。
    行宫的防卫自然比不得宫里,且这回六王爷是秘密出行,自然低调,带的人手偏少,让这些刺客有了可趁之机。赵文宛凝神关注,刀光剑影加上夜色朦胧,别说招式,连人都看不清楚,赵文宛可惜的同时忽然想到了赵文熙的箭伤,再看向那些刺客,全部都是长剑,并无□□,心头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定是哪里还有埋伏。
    约是这边动静太大,挨得最近的永平公主不知何时也到了这处,侍卫显然神色紧张地在劝着什么,只是那位公主不为所动,定定看着顾景行的方向不肯随护卫们离开。
    赵文宛感叹了二人兄妹情深的同时,蓦地瞥见了一抹熟悉身影,这人不好好待在房里跑这里凑什么热闹?殊不知穆兰嫣此刻心里也懊悔不已,只不过是想趁夜偷偷的再来这里瞧上六王爷几眼,直接跳过嬷嬷给了上午当值的那位嬷嬷侄子不少银两,才入了里面,谁料到会有刺客行刺,她这会儿就算想逃也来不及了。
    混乱之中,那几名护卫将穆兰嫣当作了赵文宛,一块儿护在了身后,局面愈发混乱。
    顾景行分神瞧见,顿感头大,手下招式越发凌厉,打算速战速决。刺客有所察觉,其中两人意会,□□奔公主而去,顾景行自然不能放任,剑随身动,亦是赶在二人之前争锋对上,将人牢牢护着。
    原本占了上风的局面一下有所颠倒。
    赵文宛看着顾景行身后的俩拖油瓶,嗯,其中一只还是他们家出产的,颇为头疼。顾景行因为要护着两人,处处受制,身上被划了几道口子,见了血,穆兰嫣一开始惊恐惨白的脸儿这会儿更看不见血色了,大概是叫这场面吓怕了,紧紧攥着顾景行一只衣袖,生怕松手就没命似的黏糊着。
    赵文宛远远瞧着,倒是比旁边那金贵公主还不如,要这亲妹妹再拽只手的,顾景行岂不是不用打了,等着被砍算了。
    不远处被放倒一片的行宫护卫横七竖八地躺着,不知是死是活,赵文宛断了外援的想法,不由阴暗地想让他们一块儿抱团死了算了,只是这一想法刚划过脑海就被掐灭了,祸害遗千年,哪那么容易。
    想自己以前也是丢沙包好手,这会儿就在地上寻起趁手的石头来,只一垂头的功夫余光里被一抹银光闪了下眼,登时直了身子,顺着看去。果然,还埋伏了弓箭手!
    当下,赵文宛也顾不得许多,手上两块石头先砸了个突其不备,趁机跑过去一把拽过顾景行就势往地上滚去。几乎是同一时刻,一直紧贴顾景行的穆兰嫣也有所行动,只是不知怎的回事,脚下一绊,在赵文宛拉着顾景行躲过了那支冷箭后,自己站到了顾景行的位置生生受了一箭。
    两声同时响起的闷哼,赵文宛觉得自己被一块大石头快压碎了,正恼着让人起来时,眼前罩上黑影,不知是哪个刺客的面巾,赵文宛正觉着脏呢,就被拉着站了起来,拽下面巾的同时后脖颈一痛,失去了知觉。
    昏过去前的刹那,瞥到了穆兰嫣软软倒下的身影,肩胛处插着一支箭,伴着惊慌的呼喊,整个院子再次乱了起来。
    顾景行连忙抱住昏过去的那人,牢牢的护在怀里,为她缕了下额前湿漉漉的碎发,绕至耳后,才露出一丝松懈,这下意识的行为让随后带人赶到的封于修挑了挑眉,却也没说什么,很快将刺客一干人等一网打尽,连着埋伏墙头的弓箭手也没放过,等候王爷发落。
    受了箭伤的穆兰嫣很快让人抬下去医治,顾景行却还抱着赵文宛,未挪脚步。缓过惊吓的永平公主这会儿正好奇盯着人看,一会儿看看赵文宛,一会儿又瞧瞧自己哥哥。
    半晌若有所悟道,“赵小姐果然对哥哥用情至深!”
    顾景行低头,看了眼睡颜恬静的赵文宛,闭着眼时,眼尾的线条更显幽长,如同浓墨斜斜向上勾起的一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缱绻意味,跟平时的样子有些许的不同。
    说不清是哪里不同,这种差异表露的并不明显,然而顾景行就是知道,这种微妙的不同它确确实实是存在的,然,这种感觉还颇为不赖。
    “……嗯。”夜风凉,顾景行感觉到怀里的人儿本能寻求热源的动作微微有些僵硬,只一停顿,就大踏步地抱着人离开。
    听着某人厚脸皮应的声儿,封于修瞪着那人背影,毫无掩饰的嘲讽一笑,搞得他好像不知道人家姑娘头一回买画时有多嫌弃他似的,凑不要脸!
    ☆、第36章
    赵文宛和穆兰嫣二人是第二天一大早由六王爷的人马护送回府的,六王爷还有事情要处理,便没有同行。马车里,赵文宛看着因失血过多面色更显苍白的女子,昏迷中仍紧皱眉头,眸中划过一抹暗光。
    果然,剧情有所不同了啊。
    回到了府中,穆兰嫣被送去了西厢房静养,赵文宛借口头疼,阻了一干看好事的人,自个儿回房休息,留下宝蝉被老夫人等问话。
    赵文宛冷漠瞧着,与剧本相比,这一趟穆兰嫣受伤一事,竟还比不上她头疼来得有人问津。也是毕竟眼下身份还没曝光,穆兰嫣再怎么说也是个外人,老夫人打点了一二,重心还是放在了赵文宛身上,听的后怕。
    雪雁念着姑娘早上在行宫没用朝饭,回到府里,就让百灵做了点吃食,端着走了进来。
    赵文宛这会儿有了食欲,揉着脖子坐到了桌子旁,热腾腾的鸡丝面,汤色澄清,面条劲道,上面的鸡丝是熟鸡拆出来的丝儿,配上一些切碎的雪菜和菜苗,青白相间,味道十分清爽。
    盘子里的小馅饼两面煎的金黄,个头不大格外可爱。捏起一个轻轻咬开,里面是小段芹菜混着鸡蛋碎,清新之外,带着特别的口感,外面的皮松软酥脆,配着里面软嫩却不软烂的馅料,可以说是相得益彰。
    雪雁见她不断揉着脖子的,瞧她揉了一路了,还想着是不是落枕了,就听着赵文宛阴森森地咬牙开了口。
    “不要让我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暗算我的,背后偷袭真小人!”赵文宛揉着酸痛的脖子,不用瞧也知道肯定青了。
    刚进门的顾景行僵住了脚步,稍作停顿,随后若无其事地跨了进来,身后跟着要笑不笑努力绷着的封于修。
    宝蝉是最后进来的,歉意地看了眼赵文宛,显然是自己没拦住人,也不敢拦。
    赵文宛搁下了碗,接过帕子轻拭了下嘴角,好整以暇地看向二人见礼,“六王爷,封公子安好。雪雁,看茶。”
    桌上的朝饭被撤了下去,换上了一壶幽幽清香的茉莉花茶,三人围桌而坐,面前各摆了一杯茶水,热气氤氲,雪雁搁下茶壶退到了一旁,莫名觉得这气氛有些古怪,对上赵文宛视线,意会地带着宝蝉退了下去,
    待人退下后,顾景行掩唇故作咳嗽了一声,向封于修使了眼色,封于修似是不舍地从茶碗上挪开了视线,嘴角微不可察的一抽,无奈绷着一本正经的神色道,“昨夜让赵小姐受惊了,本王与……”他轻轻扫了顾景行一眼,才继续道:“与封兄已经解决了事情,特意带着御医过来给小姐瞧瞧,你哪里可还有不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