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杜薇退下后,徐二夫人缓缓直起身,对着身边的嬷嬷问道:“你瞧的准吗?”
那嬷嬷恭敬弯腰道:“夫人,老奴这几十年了从未看错过,这绿枝背挺腿直,眉毛顺而轻锁,眼睛亮却不媚,还是姑娘身子呢。”
徐二夫人蹙眉道:“哎,我本来给凊儿准备了一个擅厨艺的绿玉,一个懂药理的绿翠,一个擅交际的绿环,又挑了好几个擅绣的丫鬟,偏都是不争气的,都比不上这个,若非如此,就是她跟老三没什么,我为了以防万一,也是不肯用的,可惜...也没个合适的,又怕凊儿不懂这些,给人算计了去。”
嬷嬷劝慰道:“老奴帮夫人打听过了,这人是个不爱生事儿话又少的,有小姐压着,不会出什么乱子的。”她又不解道:“您刚才问那话,是真的打算这里不成,就把她送给三少爷?”
徐二夫人冷笑道:“老三是个上不得席面的东西,我也懒得费力交好儿,她方才若是敢应,我立刻叫人打杀了,以绝后患!”
那嬷嬷有些胆寒,瑟缩了下才问道:“这丫鬟的绣活儿真有那般好?以咱们府的势力都找不着替代的?”
徐二夫人叹息点头道:“她当初给陈府大姑娘绣的那幅百蝶穿花云缎裙,其实当年是先皇后才会绣的纹样之一,后来皇后一死,这手艺便失传了,皇上这些年一直念着先皇后,所以才一直不立后。”她又微微笑道:”我给凊儿的那幅烟拢水云,是当年皇后最爱的纹样。”
嬷嬷恍然道:“难怪,原来夫人是想小姐学着先皇后?”
徐二夫人微笑道:“这纹样如今如今能绣出的人不超过一个巴掌,还都不知在何处,皇上对先皇后的情谊那是有眼睛的都看得见的,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凊儿能用上这点,那等于握了通天的路子,必然能比别人先一步熬出头。你看那陈府大姑娘,不就是这么被看中的?”
嬷嬷叹息道:“夫人高见,难怪这般看重绿枝。”
徐二夫人淡淡道:“看重不看重的先不说,我怕她生出什么别的想头来,这才没告诉她先皇后的事儿。”她叹了口气道:“老三说了,这女子性格狐媚,最会勾搭男人的,听说好像还和六殿下有什么干连,这种人不清不楚的人断断留不得,特别还是在宫里,我已吩咐了绿环,把她看的牢点,若是有不老实的,等她绣完这纹样,便把她除了去。”她指尖在桌子上划了划,声音有些刺耳:“宫里头,别的不容易,想要悄没声儿的没个人再简单不过了。”
☆、第11章 进宫
进宫那日天气晴好,徐府上下都欢喜,以为是个好兆头,徐凊儿进了正房拜过父母,徐二老爷一脸欣慰,又带了些春风得意的愉悦,徐二夫人倒是搂着她说了好些话,后来又怕错过了吉时,拉着她一边流泪,一边‘心肝肉儿’地叫着。
徐凊儿也满面泪痕,但又怕来迎的礼官看见,连忙用绢子拭干了泪,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轿子,徐府响起了鞭炮声,杜薇在一阵青灰的烟雾里冷眼旁观,徐凊儿这一进宫,虽是在一座城里,但怕此生都见不到几回了,她摇了摇头,心里却想到自己姨娘了。
姨娘不是她亲娘,是杜府的妾室,杜钟维养她完全是面上情,转手就把她丢给府里无子的妾室,姨娘是典型的江南女子,心灵手巧,温婉纯良,把她当亲生的待,她这一手绣活,就是她手把手教的,后来杜府遭了难,为了拿银子疏通关系,府里的正房夫人转手就把她卖了,她前三世身不由己,第四世去探望过一回,可惜那时候只剩了一片荒坟青草。
她越想越出神,直到绿环扶了徐凊儿上轿,她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跟了上去。
这一路不得乱听乱看,别人怎么说怎么吩咐就怎么做,徐凊儿得了个美人的称号,在西六所的寿昌宫里分了间小小院子,她才入宫,位分不高,除了自己带来的杜薇,绿环,绿玉和绿翠,只给配了两个丫鬟,和两个听用的内监,这些人还是超了编制,不过估计是看在徐家的面上,倒也无人说道,住在徐凊儿不远处的也是同批的秀女,吏部侍郎的闺女郑合燕,寿昌宫住的宁妃前几年病发去了,因此这里的主位还空悬着。
如今皇上已年近五十,对女色倒不是很上心,因此宫里的后妃不多,这次新选上的秀女也不多,皇上的发妻马皇后已经去世多年,皇上惦念着她,一直没立后,所以只有几个高位的妃子赏下来些物件给各位秀女,这次秀女中家世模样出挑的不少,但十分让皇上中意的却不多,就出了一个陈府大小姐让皇上稍稍上了些心,可惜最后还是被抄了家,到让宫里盯着的松了口气。
杜薇想着前几世在宫里的种种,再看这参差碧瓦,斗拱飞檐,心里说不出的厌烦。在这金碧辉煌掩盖下的,是累累枯骨,是几世浮沉,她敬这皇城威严,又恨它困住自己的人,不过如今看得淡了,也都没了所谓。
徐凊儿一到宫里就满面不愉,徐二夫人万般教导的端庄神色也没端的住,就连来送礼的各宫下人都没给好脸色,吓得绿环和绿玉连忙上前塞礼周全,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绿环才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徐凊儿一指屋顶,冷笑道:“我怎么了?把个死过人的屋子分派给我住,真真是够晦气了!”
因着宁妃死得蹊跷,这寿昌宫也是长久的无人居住,所以徐凊儿一来就被挪进来这里,想必是遇着背后看她不顺的人了。
绿环看了那两个宫里给配的丫鬟一眼,急忙道:“小姐这是哪里的话?宁妃娘娘当初受到皇上的宠爱,一路顺当,这才封上了妃,住在这里是极好的福气。”又对着那两人微笑道:“我们家小姐念着家里人,这才多说了几句。”
徐凊儿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转口:“是我一时想左了。”又问道:“你们二人叫什么名字?”
其中一个身量高些,面容粗糙地道:“回美人的话,奴婢叫挽香。”
徐凊儿没想到她这么个长相,居然叫这般风雅的名字,愣了愣才对另一个道:“你呢?你叫什么?”
另一个却是身材细长,面容娇俏,约莫十五六岁,正是花儿一般的年纪,伶俐叩头道:“奴婢兰舟。”
绿环给众人分了赏钱,徐凊儿端坐在青鸾牡丹团刻紫檀椅上,按照徐二夫人交代地道:“我知道你们都是惯常在宫里当差的,规矩什么的,也不用我多说了,反倒是我,要问你们些宫里的忌讳。“
那两人慌忙跪下,连称不敢。
徐凊儿着意要立威,也不叫人起来,自顾自地喝茶,绿环适时地接口道:“咱们做奴才的,旁的先放在别处,这忠心是顶顶重要的。”她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杜薇,才接着道:“进了宫,咱们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了,我比你们年长些,承蒙美人不嫌弃,在院里的时候常常做些规制的活儿,两位妹妹聪明,自然不会做些错事儿,不然罚起来,难免伤了情分,也失了体面,再者说来,只有美人过得好了,咱们做奴婢的也能跟着沾光,两位妹妹觉得如何?”
那两人自然跪下连连称是,徐凊儿对着绿环点了点头,又递出一封银子,笑道:“快起来,这丫头自小跟我长大,被惯出了幅事事都爱管的毛病。”她见两人接了,便微微笑道:“我自认不是小气之人,若是做得好了,赏是少不了的。”若是错了,罚自然也不会轻。
兰舟眼珠转了转,讨好笑道:“美人说的极是,您是个最慈悲不过的人,咱们做奴婢的自然也欢喜,自打几日前被分到这秾华院就早早儿地收拾好了,巴巴儿地盼着您来。”她见徐凊儿脸上微露出受用之色,却又强自忍着,心里暗暗叫了声好,继续道:“只是这院子虽小,奴婢们也不敢擅自分了,就先凑合了几晚,等着您来呢。”
徐凊儿刚来时已经看过这一进的小院,想了想便道:“绿环和绿玉去东厢的两边侧间儿,你们二人和绿翠并福宝,曹瑜住西厢,东厢的正房...就给绿枝好了。”福宝和曹瑜就是那两个内监的名字,东厢的正房是除了正房外最大的,而且宽敞亮堂,她想着杜薇要做绣活,还有那些绣架,布匹之类的也极占地方,所以便给她分了这么一间。
府里除来的都知道杜薇紧要,因此都无甚异议,挽香脸上倒也看不出表情来,倒是那兰舟眼底一急,转头看了杜薇一眼,躬身道:“美人,东厢奴婢到底熟悉些,不如就让奴婢暂住东厢吧,也好服侍您。”
东厢那边她一早就看上了,她曾经伺候过顺妃,自认比其他丫鬟高出一等,那个叫绿环是管事的,占个好位置也就罢了,那个锯嘴葫芦似的绿枝,凭什么拔了尖儿,独占了那般好的一个位置?而她就要和不三不四的太监阉奴挤在一起。
徐凊儿方才不过是面儿上情,听了她的反驳,抬手理了理鬓发,不悦道:“你哪里来那么多说法?自然是我怎么分你们怎么住。”
住哪儿不单单是个住的问题,更关系了身份体面,兰舟咬了咬下唇,怯怯道:“奴婢怎么敢?只是奴婢在宫里呆的日子久了,总比旁的人了解的多些,主子才一人一间呢,下人单间住有些不大合适。”
杜薇听了,转头看着兰舟,这人的性子还是这般,事事儿都要拔个尖儿,偏偏还没什么本事。果然徐凊儿脸色一冷,问杜薇道:“你怎么看?”
她转头对着徐凊儿道:“奴婢全听美人的,美人怎么吩咐,奴婢就怎么做。”
徐凊儿拍了下桌面,玉镯在案几上轻轻磕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音,和着她的冷笑:“我倒是没想过,有人在我面前开口闭口规矩,果然是欺我年轻心软。”她转头看着绿环:“该怎么罚?”
绿环道:“回美人的话,掌嘴十个。”
徐凊儿冲兰舟扬了扬下巴:“听到了吗?还不动手?”
兰舟咬了咬下唇,抬起手重重扇在自己脸上,皮肉相击的‘啪啪’声格外在房室里格外沉闷,她不敢留力,一下又一下都是实打实的,早早都超过了十下,却不敢停。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徐凊儿才抬了抬手,拢了拢腕子上的镯子道:“停了吧。”她今儿个正想立威,兰舟就上赶着送上来了,她低头看了一眼兰舟:“旁的我也不想多说,你自己多多琢磨,我今儿个乏了,你们先下去吧。”
杜薇早就想走了,躬身第一个退出去,刚退出门外,就见绿环对兰舟道:“别打量别人都是傻子,你那点子心思,旁的人看得一清二楚,想要活得好,你得比别人强,却没得别人半分本事,还事事儿想着占尖儿,那便是给自己找罪受!”
她转头看着兰舟,果然,她捂着双颊,怨恨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后飞快地跑掉了。
杜薇抬眼面无表情地看了绿环一眼,后者向她回以微笑,好似在示好。
杜薇慢慢腾腾地道:“别打量别人都是傻子,这话说得好。”
绿环一抬眼皮子,眼神有些凌厉,随即又笑了:“早些睡吧,明日还要去六局那里领物件儿呢。”
☆、第12章 故人
六局一司即为尚宫,尚仪,尚服,尚食,尚寝,尚功六局,和宫正一司,助皇后掌领后宫庭掖之事,其中除了尚宫引导中宫,宫正负责纠察宫闱、戒令谪罪,其余的五宫都跟妃嫔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轻易得罪不能。
只有有封号在身的或者得宠的妃嫔,六宫一司才会直接把吃的用的和各样精致物件收拾妥帖送到她们宫里,其余的像是徐凊儿这等位分不算高,也还未得幸的妃嫔,都得自己遣了下人去拿。
当今皇帝对女色不怎么上心,但对自己的女人着实不错,每月的份例都相当丰厚,就是如此,徐凊儿早上也发了通脾气,她原来在家里要什么有什么,对亲娘说一句就是了,可如今处处有人辖制,什么都得按规矩来,这让她如何不恼?
绿环和绿玉两个人使劲浑身解数才让她的脸色稍稍和缓,杜薇冷眼旁观,徐凊儿这性子倒是跟上辈子一模一样,半点都没变化。徐凊儿坐在那里生了会儿闷气,便抬手让她们去领物件了。
杜薇个性懒散,又沉默寡言,平日只把自己的分内事做好,不像其他奴才,没活儿也要抢着干,堪称‘抽一下动一下’的典范,绿环对这点不满已久,又防着她,不想她在院里多待,干脆给她分了两个最远的地方——尚服局和尚功局,尚服局管的是衣裳首饰,尚功局则是女红布帛,倒都是她分内的活儿。她好歹在这宫里活了一回又一回,领个物件还是不在话下的,站在秾华院门口略想了想,没像前几世一样先急着去尚功局拿布帛,而是抬步先去了较近的尚服局。
近来许多新选上的妃嫔入宫,尚服局的女官们也是人多事杂,她拿着牌子等了好久都不见有人来搭理,正想着要不要找个人问问,就见前方对牌领物的地方乱了起来,似乎有两个女官在吵闹,就见那登基簿子的典宝把手里的笔搁下,指着在她身侧的另一位女史,满面怒容地喝了几句,约莫是说了几句难听话,那女史一下子红了眼眶,张嘴辩了几句。
她不辨还好,一边那典宝更怒,抬高了声音,用连在远处的杜薇都能听到的声音尖酸道:“呦呵,你真是天生的身娇肉贵,我还说一句不得了?你以为你还是要进宫的娘娘,人人都得宠着惯着?若不是圣上怕失了皇家体面,你早就进了教坊司了,哪里还能在这里摆小姐的款儿?你犯了错,我罚你不应当?”
那女史脸色涨红,捂着脸竟跑了出来,典宝黑着脸瞪了一眼,但此时人极多,她又不好发作,只能硬是忍了下来,重新叫了位女史帮忙对牌。
杜薇本来也懒得理会这些闲事,谁知道那女子好巧不巧,正撞到她怀里,她被撞的往后趔趄了好几步,扶住那女子让她直起身,待看清楚她的脸,才略微讶异道:“大小姐?”
这女子正是陈府大小姐陈芷兰,想不到她竟被分到尚服局来了。陈芷兰看见她,秀美的面容上浮现几丝尴尬和难堪,不过看起来也是别样柔婉,听说她被选中,不光是杜薇裙子的功劳,还有几分是因着她面相和当初的马皇后很有几分相似。
她看着杜薇,迟疑着道:“你是那个...杜,杜什么来着?”
陈芷兰看好些人都在看着两人,有的还好奇地指指点点,便带着她到了一处僻静的所在,杜薇不想和她过多牵扯,叹了口气道:“奴婢杜薇。”
陈芷兰问道:“你是怎么进宫来的?”
杜薇答道:“自陈府...之后,奴婢就被分到了徐家,跟着徐府二小姐当了二等丫鬟,后来徐美人进宫,便给了个颜面,把奴婢也抬举了进来。”
陈芷兰抬起眼,苦涩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一早的都被人讨了去,轻易就能发达,不像我...甚么也不会,只能日日受气。”
杜薇道:“小姐不必挂怀,按照国朝律例,女史到了年限就可以放出宫去。”
陈芷兰垂头,神情黯淡道:“那又能如何?我家里连一个人都无,出了宫也是没用。”
杜薇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她,也耐不下性子来,便随意点了点头,正要告辞,就见陈芷兰抬起头,试探着问道:“你说你跟的是徐府二小姐?”
杜薇点头道:“正是。”
陈芷兰眼波动了动,抬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对着杜薇道:“你跟我来吧,我虽位分低,但好歹是个女官。也能与你些方便,让你早拿了东西早些回去交差。”
她见杜薇不动,只是带着狐疑地望着她,抬手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泣声道:“你看我现在这幅样子,好些个狗头嘴脸的都能踩到我头上,我怕是还没熬出宫,就先被人生生作践死了。”她又抬起一双含泪的眼看着杜薇道:“如今我也没别的想头了,只求能在宫里平平安安的,我给你些方便,也是盼着你们美人能提携我一二。虽说原来我和她有些龃龉,但如今都陷进了这皇宫里,还有甚么放不下的?”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杜薇看了看又增加不少,几乎排到院外的队伍,想了想徐凊儿的火爆脾气,权衡了一下,点了点头。
陈芷兰见她点头,脸上立刻露出欢喜神色来,示意她跟在自己身后,要了她的牌子,进了见屋子,拿出服饰图籍册子出来,一样一样地按照份例对号,然后收拾整齐,又找出一个乌木的大匣子放置停当递给她。
要是一般人见她如此尽心,那乌木匣子又落了锁,嫌麻烦也就不会查验了。但杜薇在锦衣卫当差时小心惯了,便问她道:“小姐的钥匙呢?奴婢先瞧瞧,免得有什么疏漏,回去美人说我。”
陈芷兰略微退后了几步,咬了咬下唇道:“这匣子钥匙一共有两把,一把在尚服局,一把早就送到了秾华院你们美人那里,尚服局里这把紧要,你如今问我讨要,遗失了算是谁的?”
杜薇看了她一眼:“既然如此,那小姐去把钥匙取来,您亲手把匣子打开,我负责查验东西就是了。”
陈芷兰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抬高了声调道:“我都一一查点过了,你难道不信我不成?”
杜薇心里生出些疑惑来,淡淡道:“小姐言重了,信不信的谈不上,只是职责所在,不敢轻忽而已。”
陈芷兰怒道:“果然是攀上高枝了,跟我还开口职责闭口规矩,我位分虽低,但好歹是有品阶在身的,容不得你慢待!”
杜薇刚才对她生出的一丝好感已然荡然无存,却也懒得多做口舌之争,抱起匣子道:“您说得对,我是不该找您,我还是找郑典宝,让她帮我找出钥匙来查验一二。”
陈芷兰惊道:“你可是开了特列被我私放进来的,竟敢去找郑典宝,不怕她罚你?”
杜薇看她一眼:“罚不罚是奴婢的事儿,说起罚来,当是小姐罚的更重了。”
陈芷兰惊怒道:“你,你不知廉耻!我好心好意放你进来...你竟然...”
杜薇打断她道:“既然如此,小姐便送佛送到西吧,趁早地把钥匙拿出来,你我二人都轻省,也省得我再去跑一趟,找了郑典宝来评理。”
陈芷兰无奈,又看她一副铁了心要去找人的样子,便只能取了钥匙,开了箱子。
杜薇蹲下身,一样一样地仔细查验,仔细查了两遍,却也没发觉出什么不妥来,这些衣物首饰都是按着徐凊儿的品阶来的,并无轻忽或者逾制的物件在,她又低头闻了闻,也无甚奇怪的味道。
陈芷兰见她微皱着眉,神情疑惑,便冷笑道:“怎么?查出什么没?可有不妥当的物件?你倒真是个忠心的,为了你主子这般尽心尽力,也不知她记不记你的好儿?”她见杜薇还要再翻,伸手就要关上匣子。
杜薇一抬手,从一件青色鞠衣里抽出一方帕子,陈芷兰的脸终于变色了。
杜薇仔细把那帕子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又抬手摩挲了一下其上的纹样,心里终于确定,她感叹道:“这帕子还是几个月前我看着小姐用的呢,小姐真是巧心思。”仔细说来,这应该算帕子是她第一世绣的,只不过陈芷兰不知道而已,没想到如今又见了。
陈芷兰脸色一变,鬓边的绢花也跟着晃了晃:“甚么我用的,不过是份例里的绢帕,什么巧心思不巧心思的?我怎么听不懂?”
杜薇笑了笑,看她还想托赖,便拨开前襟扣儿才把那帕子彻底抽出来:“小姐这绢帕放的地方真是不打眼,不仔细点当真是瞧不见。”她见陈芷兰面色发白,便道:“既然您还不愿说实话,咱们就找来尚服来问一问,这帕子到底是不是份例里的。”
陈芷兰恨声道:“甚么实话不实话的,别动不动就拿出别人来压我,尚服是六尚之一,难道还会见你一小小宫婢?”她越说越有底气,虽仍是细声细气儿的,却字字坚定:“你今儿个是与我来找不痛快了,处处攀诬,怪道人常说刁奴刁奴呢,我如今虽管不得你,但这个公道还是要讨的。”
☆、第13章 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