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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冯氏答应了:“老爷放心,妾省得。”又将徐氏今日拦路求见的话说了:“妾已请她明日过来了。”谢显荣便道:“若是她们说着婕妤的事,你只管听着。倒是那翠楼,不好叫她见着人。”冯氏因笑道:“妾知道,已叫端午看着她了。”谢显荣这才放心。
    夫妇两个正要歇息,忽然来了个内侍,宣谢显荣即刻入宫见驾。谢显荣不知出了何事,倒有些惊惶,急急忙忙地换了衣裳,跟了内侍进了宫。这一去,直至二更房回,回家之后立时就进了书房,又关了门不许人打扰,直至三更才出来。冯氏哪里睡得着,却见谢显荣脸上虽有疲色,双眼却是亮闪闪地,心上就有些不安,只怕要出事儿。
    果然次日早朝,就有位舒御史参了谢显荣一本,只说谢显荣入仕已将近一年,身为从五品的朝廷命官,竟还没为其生母请诰命,实为不孝又说这样的官员如何能在吏部立足,为国选才?莫不是都要选他那般不孝之人。句句犀利,字字见血,念完奏本又以睥睨的姿态瞧了谢逢春一眼。他的奏本才念完,上回参乾元帝偏宠玉娘,以至于椒房失序的那位章卓,也出班附议。
    虽说儿子当了官,惯例是要给嫡母请封的,可若是真没给嫡母请,只消不是给妻子请了没给母亲请或是庶出的没给嫡母请反给生母请了诰命,都也不是什么大事,从前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鲜有御史拿这个说事儿的。今儿忽然有御史拿着这事冲着谢显荣发难,总是为着乾元帝太过偏宠昭婕妤,为着她受了惊吓,连着椒房殿也要搜查的缘故。搜宫是乾元帝要搜的,若是扯着这个说话,这官司便打不清,是以御史便拿着谢显荣没给马氏请诰命来说话。
    不想谢显荣倒是不慌不忙地出了列,也递上一本,却是给生母马氏请封的。
    舒御史听着谢显荣这一本。脸上气得铁青,指着谢显荣道:“若是下官不参,谢大人这一奏本要几时上?”谢显荣只笑道:“舒大人何出此言?下官如何知道舒大人今日要说此事?莫不是舒大人昨夜就跟下官说了要参下官,叫下官防备起来的?”
    舒御史无言可答,谢显荣这会子递上去的奏章自然是昨夜写得的,虽恰在自己参他之后上的奏本,可有了这奏本,倒也使他这一本白参了。舒御史心上惊异不定,只以为有人走漏风声叫谢显荣知道了,预先做了提防,禁不住朝着一旁瞟了眼。
    却说谢显荣不给马氏请封,也是想了许久的,好不容易才下的狠心。自己母亲马氏是个什么样的人,谢显荣如何不知道?若是为马氏请了诰封下去,在阳古城中多半就要以马氏的身份最为尊贵。马氏为人最是量窄,平白还要生出事来,一旦有了体面,在家折腾些事就罢了,若是叫她出门仗着身份做出些事来,平白的带累他与婕妤。是以不独马氏,谢显荣连着冯氏的诰命也不曾请。
    可昨儿谢显荣叫乾元帝叫进了宫,拿着玉娘在家的事情问了谢显荣,又闲闲道了句:“朕听昭婕妤说过,爱卿是个孝子,还是个好夫君。”谢显荣听着乾元帝忽然说了这句,心中一跳,不禁抬头瞧了乾元帝一眼。乾元帝却是叫他跪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修了下。
    ☆、第102章 疑问
    谢显荣走在从宣政殿到南司马门的那条白色长石铺成的长路上,头顶月色昏暗,一旁小太监打着宫灯,小心地照在谢显荣脚前。忽然听着踏踏踏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谢显荣不由抬了头看去,恰见一队神武营的军士齐步走过去,月光照在他们身上的黑色锁子甲上,倒是明晃晃地泛着光亮,昨夜便是这些人将未央宫翻了个儿,连着皇后的椒房殿也未能幸免。
    谢显荣忽然站了下来,是了,是了。若他是护国公,皇后受了这样大的屈辱,他也不能善罢甘休。可搜宫的旨意的乾元帝下的,如今皇后已然在皇帝跟前不得好,若再将皇帝惹怒,皇后只会更举步维艰。若他是护国公,动不着昭婕妤还动不着她哥哥吗?谢显荣便细想了自家自入仕以来倒是没什么错处好叫人抓的,唯有不曾给生母请诰命。
    若是他谢显荣还只是个闲散翰林也就罢了,如今已在吏部任着实差,若是真追究起来,虽不至撤职问罪,也是个不大不小的把柄,且对宫中的昭婕妤也有不利,当儿子的不记得,她做女儿的,莫非也记不得母亲养育之恩?大殷朝以孝治天下,这不孝的名头出去,与他们兄妹的前程都有妨碍。想到这里,谢显荣也就明白了乾元帝今日那番话的意思,无非是提点着他好给生母请诰命了。
    是以谢显荣到家,先写了为马氏请封的奏章,又安慰了冯氏一回道:“为夫知道夫人辛苦,待得婕妤生育了皇子,圣上必定加恩,到时再给夫人请诰命,还请夫人忍耐一回。”冯氏与谢显荣倒是一对儿志同道合的夫妻,看着谢显荣这样,知道别有内情,也不追问,只他出门前,拉了冯氏的手道:“今儿那高徐氏来,若是提着三妹妹的事,你只管应承她。”冯氏不知道谢显荣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一样满口答应。
    谢显荣上朝,果然有御史发难,参谢显荣不恤生母,谢显荣因预先有了防备,堪堪避过。自此深知乾元帝对自家三妹妹十分上心,从此便拿定了主意以玉娘马首是瞻,一家子兄妹,总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又说冯氏送了谢显荣上朝,自家梳洗了,略用了些早饭,料理了家务,才歇下不久,门上的家丁就递进了帖子,归德将军夫人徐氏来访。
    冯氏忙命开侧门请,带了丫鬟们亲自等在二门上,片刻果然见着一三十六七岁的妇人梳得平云髻,只插着光秃秃的赤金簪,耳上的翠玉坠子却是晶莹欲滴,不是凡品。论面目也寻常,只有一双笑眼,添了几分和气,正是高鸿之妻徐氏。
    徐氏也把冯氏打量了,见她二十来岁,一张鹅蛋脸面,柳眉杏眼,口角带着些笑影,倒是个好脾气的模样,因此倒是走快几步,到了冯氏跟前,先笑道:“谢太太,冒昧打扰了。”起手就去抓冯氏双手。冯氏不闪不避任由徐氏抓着,也含笑道:“高夫人请。”
    徐氏与冯氏两个虽是头一回见面,倒也没如何客套,你请我请,客客气气地就到了内庭,又分宾主坐下,有丫鬟上茶。徐氏笑着夸了冯氏屋子布置得雅致,冯氏只说是谢显荣主意,她不过萧规曹随罢了。
    徐氏又笑道:“听着谢太太有一双儿女,怎么不见。”冯氏听说,就笑道:“大姐儿还小,也就罢了,小子顽皮,怕扰了高夫人。”徐氏只笑道:“只瞧谢太太就知道,最是温文知礼的,姐儿哥儿自然也是好的。莫不是谢太太怕我是个军户出身,粗手笨脚的,伤着孩子吗?”
    冯氏见徐氏定要见,只得答应,跟在她身边的云霞闻言告罪出去,片刻之后,手上搀了个三四岁的男孩子走了进来,正是谢显荣与冯氏的长子谢骥。谢骥生得像谢显荣多些,都是一张方面,双眼有神,肤色倒是随了冯氏,也是个白皮,又恰在幼年,梳着两个小鬏就,扎了红绳儿,倒也虎头虎脑的可爱。进到房中,先给冯氏问好,又依冯氏招呼过来给徐氏请安。
    徐氏就笑道:“倒像是年画上的娃娃。”便招手叫了谢骥过去。谢骥拿眼看了冯氏一眼,见冯氏点头,这才走到徐氏身边。徐氏将谢骥拢在怀里,满脸堆笑地问了谢骥平日玩的什么,爱吃什么,可认字不认,谢骥倒也不怕生,一一回了,虽因年纪极小,偶尔口齿有些不灵便,倒也算回答得清楚明白。
    徐氏脸上堆欢地同冯氏道:“我的小孙子要是日后有这样乖巧,我也心满意足了。”就朝随着她过来的丫鬟湘竹一伸手。湘竹忙将手上的一只包袱打开,里头是只锦盒,打开一只足金的项圈儿,下头坠着成人掌心大的羊脂玉如意锁,就要给谢骥带上。冯氏欠身道:“太贵重了。”徐氏还笑说简薄:“谢太太这是与我计较生分吗?”冯氏尤要推辞,徐氏便叹息道:“我知道,谢太太还是以为是我们家姑奶奶要害你们婕妤呢。”
    冯氏早知道徐氏来意,也预想过徐氏回如何开口,却不想徐氏竟会以这个为引子直截了当地就开了口,又想着谢显荣曾与她说,高贵妃出身也极寻常,她长兄高鸿在高贵妃入宫前不过是个低级军官,自然娶的妻子也是差不多的人家,是以如今虽身居高位,偶尔还是有些市井手段,使将出来自是叫人猝不及防。是以倒是一愣,片刻才叹息道:“高夫人这话说得重了。”
    徐氏便将个项圈儿在谢骥脖子上一套,自己从袖子里抽出帕子来,捂着脸便哭道:“这事我在外头也不敢说,只是请谢太太想一想,我家姑奶奶也是做了娘的人了,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如何狠得下心来害别人家孩子,我只不敢信。”呜呜咽咽哭几声,又从帕子一角偷窥冯氏,见冯氏把眉头蹙着,就又哭道,“谢太太,我家老爷同你们老爷素来也说得来,常在一块儿吃酒的,谢太太不信我们家姑奶奶的应该的,可谢太太也该信着谢老爷。谢老爷又不是个糊涂的,难道好和歹都分不来吗?”
    谢骥这里叫徐氏猝不及防地一哭吓着了,楞了一愣,顿时也哭闹起来,冯氏忙叫云霞将谢骥带下去交给他奶娘,仿佛怪着徐氏吓到了谢骥一般:“高夫人何必如此。”
    徐氏只是把帕子捂着脸:“我们家姑奶奶受些委屈也不值什么。只真凶还在,谢太太就不怕昭婕妤再受委屈吗?”又偷偷瞧了冯氏一眼 ,见她迟疑地坐了下来,便知自己这话说着了,这才放下了帕子,含泪道:“谢太太,我这回上门,正是同谢太太分说分说。谢太太请想,昭婕妤与我们家贵妃有什么妨碍呢?说句得罪谢太太的话,婕妤看着有宠,可肚子里这胎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便是个皇子,从来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我们贵妃可是有皇长子的。”
    冯氏听了,也就叹息道:“不瞒高夫人,你这一说,我竟也不知道对不对了。”徐氏见冯氏入港了,暗中松了口气,又叹息道:“我这回来也不是向谢太太鸣冤的,谢太太又能替我做什么主呢?不过是叫昭婕妤有个防备也就是了。”冯氏叹息着答应了。徐氏又坐了回,也就起身告辞,冯氏一样送至二门前,看着徐氏出去,这才折回来。
    到得晚间谢显荣回家,冯氏就将徐氏怎么说,她怎么答的都学与了谢显荣知道。谢显荣听了,向着冯氏一笑道:“辛苦夫人。下回进宫若是见着昭阳殿的人,夫人不妨客气些。”冯氏便道:“妾不大明白,还请老爷明示,也免得误了婕妤同老爷的事。”谢显荣就将冯氏鼻子一捏,笑道:“你下回进宫便请婕妤示下,也免得我们这里自作主张,反倒坏了婕妤的事儿。”
    冯氏不知如何谢显荣这么快就拿定了主意,却也不问,只说了声知道了就罢了。又过了几日,冯氏依例进宫,从西司马门而入,因不需朝见皇后,就从清凉殿后穿过,无意间一抬头,就见清凉殿后的石台上站着个人,散着灰白的头发,身上一件直统统的袍子,因离得远,也瞧不清面目,只觉得那人两道目光如同钉子一般。冯氏也不是个胆小的,却叫那两道眼光瞧得心底一寒,脚下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随着她走的那个小太监见冯氏这样,知道冯氏害怕,他也是知道乾元帝宠昭婕妤的,故此对昭婕妤的娘家嫂子也十分客气:“谢太太莫怕,那是万贵太妃,在清凉殿为先帝祈福呢,从不出来的。”
    万贵妃事迹冯氏也听过,永兴帝后期的无冕之后,她所出的齐王当年险些夺了当今圣上乾元帝的太子位。自永兴帝驾崩后,乾元帝便封了万贵妃为贵太妃,却以为永兴帝祈福为名将万贵太妃拘在清凉殿中至今。见着万贵太妃,冯氏便想着玉娘了。若是他日非玉娘所出的皇子登上大位,以乾元帝如今对玉娘的偏爱,只怕玉娘连万贵太妃的下场也捞不着。
    冯氏正觉玉娘前程看似大好,实则惊心之际已到了合欢殿。那合欢殿的掌事女官珊瑚见着冯氏,连忙下阶迎她,又道:“谢太太来的正好,快去劝劝婕妤罢,她是什么身子,如何好动怒呢。”珊瑚从来是个稳重的,冯氏头一回见着她这样失措,忙问缘由,珊瑚引着冯氏进殿,就把缘由同冯氏说了。
    这回惹得玉娘大怒的,却是秀云。那秀云想是在玉娘身边久了,得了玉娘青眼,就有些轻狂起来,前些日子打烂了玉娘一只双耳连环四足白玉鼎。若是当时就自己认了也就罢了,秀云竟是自作主张扔了,今儿玉娘忽然想着了,要翻出来,却是找不着了,查问下去,便落到了秀云身上,秀云竟还推搪,这才惹得玉娘发怒,偏合欢殿的内侍监金盛又有事不在。
    珊瑚说完情由又同冯氏道:“论理秀云犯了错,婕妤要打要罚都使得。只婕妤如今什么身子?好容易才稳住的胎,等闲动不得气的。只求谢太太去求个情儿,不敢叫婕妤绕过秀云,只请婕妤息怒便好。”说了眼圈儿一红道,“若是婕妤有闪失,奴婢等都活不成的。求谢太太怜悯。”
    冯氏听着珊瑚这话,心中微微一动,抬眼往殿内瞧去,见玉娘坐在殿中,脸上带着些红晕,长眉微竖,凤眼带怒,正道:“我知道你看我素日不言不语,当我是个蠢的,竟把这话来堵我!天底下奴才为着主子舍命的尽有,你为我垫了下就成了功劳,我就问不得你话了吗?!”
    这话就说得严厉了,冯氏连忙上前几步,先给玉娘行过一礼,又站起身来赔笑道:“婕妤便是有气,也请缓缓地说,莫要惊了腹中小皇子,一会子圣上知道了,也烦恼。”又转头向秀云道:“秀云姑娘,我知道你素日是个明白人,如何今日惹得婕妤这样动怒?岂不是将你平日的好处都勾倒了吗?”
    玉娘听着冯氏的说话,脸上依旧带些怒气,只把脸扭转了不说话。秀云便哭道:“奴婢在婕妤跟前当差,没有苦劳也有辛劳。奴婢前回将身子垫在婕妤身下,将腰扭了,所以搬那鼎时使不上力,不是故意摔了的。奴婢知道婕妤喜欢,怕婕妤心疼才不敢说的。婕妤即怪,奴婢下回再不敢了。”玉娘听说,直气个仰倒,将脸转向冯氏道:“你听听,多委屈!我倒成了个无情的了。”说了眼中垂下泪来。
    说来乾元帝真是将玉娘当做心头血一般,看着玉娘脸上不喜欢,连着他都要收了脾气,何况他人,是以合欢殿上下有些体面,能近前伺候的,都涌过来劝慰,又有将秀云叱骂的,乱腾腾闹了一会子,玉娘才勉强收了泪。
    冯氏看着玉娘不哭了,一面叫人打水来与玉娘净面梳妆,一面同玉娘讲:“婕妤不该与她费这些话,她即是掖庭送了来的,犯了这样的错儿,就该送回掖庭去,请掖庭令好生调理了,再教她学学规矩也就是了。婕妤自己千万保重玉体才好。”
    玉娘听说,颦了柳眉道:“到底她前些日子也算救过我母子一回,蓦然将她送回去,怕人说我无情呢。”冯氏便含笑道:“妾以为,等秀云姑娘学好了规矩,再回来也是一样的。”说了又看了珊瑚一眼。珊瑚如今只求这事儿揭过去,忙道:“谢太太说得也有理。”
    ☆、第103章 挣扎
    作者有话要说:  因昭婕妤得宠,合欢殿的宫人在未央宫中颇有脸面,莫说月例是除了椒房殿外第一个发下来的,便是往内侍省,尚宫局传个话儿都十分便宜,秀云哪里肯回掖庭去,因听着玉娘有首肯的意思,当时就慌了爬到玉娘座前,扯着玉娘裙子只哭道:“婕妤只瞧着这两年的情分上,奴婢日后一定虔心改过,再不敢的。
    玉娘把葱白的纤指按着太阳穴道:“你若是方才就如此,我也不能生气。如今闹得这样我再放过你去,日后如何服人。”这话细辩起来倒是有了松动的意思。秀云又哭道:“婕妤,您是个慈悲的,只看着奴婢从前还算勤谨,饶了奴婢这一回罢。”玉娘脸上又露了些迟疑之色。
    不想一旁的杜若看着闹得不象,过来在玉娘耳边轻声道:“婕妤若是纵了她这回,她没了惧怕,日后只怕还是要犯错的。犯在我们合欢殿也就罢了,若是在外头惹了什么事,婕妤也有个管束不严。”又将秀云看了看,又柔声劝道:“婕妤说了,只叫你回去学学规矩还要回来的,你这样纠缠是什么道理?莫非婕妤说的话在你眼中就不作数了吗?”
    这话说得诛心,秀云哪里敢再求,只是捂脸哭泣。玉娘便道:“一会子金盛回来了,你便跟着他走罢。东西还留在我合欢殿,这样你可放心了?”说了便向冯氏伸出一只手,冯氏忙伸出双手扶了,那杜若又扶了玉娘另一只手,簇拥着她回了寝宫。
    进得寝宫,玉娘便嚷身上倦,又同杜若道:“你在外头守着,我且睡一会,这里有我嫂子也就够了。”杜若将冯氏看了眼,脸上堆出笑来,忙答应了,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冯氏看着杜若出去,这才轻声同玉娘说:“婕妤别怪妾多嘴,这杜若怕是个心大的。”玉娘侧头瞧了杜若眼,脸上一笑:“我这里能近身服侍的人也有限,她虽是圣上送过的,到底初来乍到,比不过从我当才人起就跟在我身边的那些人,心上不平也是有的。”冯氏见玉娘果然明白,就笑道:“果然是妾多虑了。”玉娘却是轻叹一声,看着外头的杜若站得目不斜视,便抓住冯氏的手腕,冯氏心上一动,将身子屈了下来,就听着玉娘在她耳边道:“等大皇子有断袖之癖的消息传开,请大哥哥想法使人上书,奏请立五皇子为太子。”
    虽玉娘早同冯氏说过这主意,只到底今日叫清凉殿的万贵太妃吓着了,不免要劝几句玉娘:“妾今儿过来时,见着万贵太妃立在清凉殿后的石台上,远远望去形容枯槁,望着妾的眼神,杀人一般。”玉娘把冯氏看了看,莞尔笑道:“嫂子这是怕弄巧成拙,皇五子真成了太子吗?”冯氏见玉娘自己说破,倒是唬了一跳,忙转头向寝殿外看了眼,杜若依旧垂目立着,却听玉娘缓缓地道:“这事儿大哥哥知道,嫂子只管放心。”
    说在这里,玉娘脸上的疲色更甚,冯氏小心地探出手摸了摸玉娘微微隆起的腹部:“婕妤好生保养才好,这都快六个月了,还不大显。”若是没个皇子傍身,便是圣眷再隆,便是将高贵妃的皇长子与李皇后的养子都废了,也是与人作嫁罢了。玉娘却是哧地一笑,靠在美人榻上缓缓闭上了眼,不一会就听着呼吸声渐渐平稳,仿佛睡熟了。
    冯氏在玉娘身侧的锦凳上坐着,见玉娘虽睡着,也是黛眉轻锁,可见平日辛苦,心中就有些不忍。她正叹息,珊瑚悄悄进来,凑在冯氏耳边道:“圣上摆驾过来了。”冯氏虽是玉娘嫂子,却是没诰命的,连外命妇也不是,自然更该避忌,忙起身同珊瑚道:“劳烦掌事姑姑同婕妤说一声,妾回去了,改日再来。”珊瑚点头,又叫杜若进殿服侍,自己送冯氏出去。
    只说乾元帝到合欢殿前时,恰珊瑚送了冯氏回来,见着乾元帝忙过来参驾,乾元帝便问:“你怎么不在里头服侍你们婕妤?”珊瑚便回道:“回圣上话,婕妤才睡下,妾趁空儿送谢太太一送。”乾元帝倒是个会心疼人的,听着玉娘在睡,便不令传报,只身进了寝殿,果然见玉娘一个人睡在美人榻上,身上盖着一条孔雀蓝蜀锦薄被,纤手搁在腹部,愈发显得双手晶莹如玉一般。乾元帝在榻边上坐了,将玉娘的一只玉手握在手上,又在她脸上注目一看,却见玉娘眉间微蹙,仿佛心中不安一样,便伸出手在她眉间轻轻一抚。
    玉娘在乾元帝抓着她手时便醒了,再叫这一抹,说不得张开眼来,对乾元帝看了眼。乾元帝便笑道:“朕吵醒你了?你若是倦,只管再睡,不用理朕。”玉娘微微笑道:“圣上在这里,妾如何敢歇着,叫人知道了,倒是说妾轻狂。”说了就要起身,一边的杜若忙过来扶住。
    乾元帝见不是见惯的秀云,就把杜若看了眼。玉娘要杜若近身服侍,就是要引乾元帝疑心的,见着乾元帝看杜若,便抿了嘴儿笑道:“这是圣上拨给妾使的,怎么圣上这么快就不认得了。”乾元帝听了,就在玉娘粉腮上轻轻弹了弹,笑道:“你这孩子,一天不笑朕几句就过不下去。她虽是朕给的,到底才过来,不知道你脾气,你很不用这样委屈自己。”玉娘就叹息了声:“这事儿妾也不太好说,杜若,你告诉了圣上知道罢。”
    杜若答应了,就在乾元帝跟前将秀云的言行都说了回,偷眼看了眼乾元帝,果然见他把眉头皱起,就乍着胆子道:“婕妤叫秀云都气哭了,奴婢等瞧着都生气。”乾元帝脸色就有些发青握着玉娘的手也加了力气,玉娘哎呦了声,嗔道:“圣上抓疼妾了。”乾元帝忙松了手,又与玉娘道:“这样大胆的东西,你还要她回来!可是怕没人气你吗?即去了掖庭,就不要回来了。你若是觉着人不够使,朕再拨给你。”玉娘扯着乾元帝袖子道:“到底没她那回舍身垫在妾身下,妾母子只怕,只怕。”说了眼中就垂下泪来,“妾想着,经了这回教训,秀云总能安分些。若是她再不知进退,妾再处置了她,也算仁至义尽了。”
    乾元帝看着玉娘这样,只以为到底上回御史参她“蛾眉不肯让人”虽有自己护着,到底吓着了她,连个宫人都不敢随意处置,更是怜悯,就将玉娘抱入怀里,在她肩背上轻轻拍着:“旁人怎么说有什么打紧,朕知道玉卿温惠端良,言容有度,比这世上多少人都强。”玉娘微笑道:“这话哪怕圣上是哄妾的,妾听着也喜欢。”乾元帝笑道:“没良心的小东西,朕的话到你这里就成了哄你的。”
    当年沈如兰为乾元帝争太子立下功劳时,乾元帝也曾许下“臣不负君,君不负臣”的诺言,可乾元四年,沈家满门男丁便死得干干净净。是以玉娘听着乾元帝那句君无戏言,不由一笑。乾元帝看着玉娘一笑,笑里藏娇,转而增媚,他正是壮年的时候,可自玉娘有孕以来,因她娇弱胆怯,离不得人,乾元帝自己也不忍心抛下她不理,是以一直拘着,这回看着玉娘那一双妙目,盈盈汪着水,顾盼之间其中的娇媚几乎要溢出来,一时间心火大动,几乎忍耐不住,不由自主将手往玉娘的腰间滑了下去,把她往怀里按了按,到底爱惜玉娘母子,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在玉娘耳边叹息道:“想是朕欠了你的,所以叫朕受这个磨折。”
    玉娘听了乾元帝那话,就笑睨了乾元帝眼,也在乾元帝耳边道:“这可是圣上自己说的,金口玉言。”乾元帝失笑,索性将玉娘挪在膝上抱着:“是,是,是朕说的。这会子又要金口玉言了,可真真拿你没法子。”玉娘垂眼瞧了揽在自己腰上乾元帝的手一眼,脸上缓缓笑开。
    话说冯氏从合欢殿出来,绕过清凉殿时不由自主地抬头瞧了眼,清凉殿后的石台上已没了万贵太妃人影。只是万贵太妃那鬼魅般的眼神倒是深深刻在了冯氏心上,冯氏身不由己地一颤,低了头脚下将脚步加快了,将将要过了清凉殿,冯氏不知怎地回头看了眼,却见方才还空无一人的石台上又见了万贵太妃,灰白色长发依旧在风中挣扎,冯氏脚下竟是一个踉跄,亏得送她出来的小太监扶得快,这才没摔着。
    冯氏从未央宫出来,坐上自己小轿之后便觉着头痛欲裂,好容易挣扎到家,进得卧房倒头就睡,便是谢显荣到家也不知道,待得她醒来时,已是掌灯时分。房子服侍的丫头们赶忙过来服侍,便惊动了坐在窗边的玫瑰椅上在灯下看书的谢显荣。
    谢显荣握着书卷抬头看了眼冯氏,笑道:“夫人醒了。”冯氏依旧觉得头痛,却是顾不得许多,挥了挥手叫房子服侍的人都退了出去。谢显荣见冯氏这样心急,知道她有事,搁下书卷走到冯氏牀边坐了:“你先用些饭再说也是一样的,不急在一时。”
    冯氏探手将谢显荣的手抓着了,将万贵太妃的事迹说了。谢显荣却是一笑,将冯氏的手拍了拍:“那是万贵太妃,并不是我们婕妤。”冯氏便急道:“老爷如何说这话!”就将玉娘要谢显荣在皇长子传出有龙阳之兴的消息时,找人上书请立养在李皇后膝下的皇五子为太子一事说了,又道:“如今圣上为着婕妤将皇后的脸面扫得荡然无存,若是皇五子真做了太子,护国公家岂有不倾力相护的,等皇五子日后登基,只怕玉娘便有戚姬之厄。”
    谢显荣却是哈哈笑道:“夫人,你虽是明白人,可在这上头,不如三妹妹远矣。欲先取之必先予之,三妹妹这一卦瞒天过海、趁火打劫、可算是浑水摸鱼,总是不会吃亏的。”冯氏自是要问因由。谢显荣便笑道:“皇后养子罢了,又不是嫡子。你只管放心。”却是不同冯氏解说明白,只走到门前吩咐丫头叫厨房上给冯氏煮一碗鸡汤银丝面来,又回身与冯氏道:“二弟与妹夫都要进京预备明年的会试,你看着收拾两间屋子叫他们住下,也好安心备考。”
    谢怀德是自家小叔子,来京自然该住在谢宅。可听着二妹夫齐瑱也要来,冯氏便皱了皱眉:“老爷不知道,直到妾进京,二妹妹同妹夫还是没在一块儿,便是二妹妹回家,二妹夫也从来没陪她回来过,妾怕妹夫不肯住到我们家呢。”
    谢显荣听说,就冷笑道:“都是做人妻子的,你是怎么样的贤惠,我自知道。再看看婕妤,圣上将她爱护得如同掌珍,一点子委屈都不肯叫她受,可见婕妤是个乖巧懂事,会做人的,不然圣上也不能这样偏爱她。可二妹妹做的什么?只晓得任性使气,搅得婆婆不喜,丈夫不恤,她自己就痛快了?我叫二妹夫来家住着,无非是替他们夫妇转圜转圜,我当哥哥的,总不能抛下一母同胞的妹妹不管。”
    冯氏哪里还敢再说,只得答应,心中却是知道,齐瑱与月娘之间相看两厌,哪里是在谢宅住住就能转圜的,总是婆母马氏当年错选了女婿罢了。二妹妹月娘虽没多少坏心,却任性妄为,这样的脾气,合该找个家里薄有产业,又要依仗谢家一二的商户人家才能过得好,非要挑个读书的,偏又有些才气,如何能过到一块儿,白白做了怨偶。以齐瑱的性子,当时要是将三妹妹给了他,以三妹妹的美貌心胸,只怕也是一段儿佳话了。
    想到这里,冯氏身上竟是一抖,暗中懊恼如何生出这样糊涂的念头来,亏得她没宣之于口,不然叫人听了去,与婕妤可以说是弥天大祸,当下心中暗自庆幸。谢显荣因见冯氏脸色骤变,倒是问了句,恰好厨房里将鸡汤银丝面与两样清口小菜送了来,冯氏只推饿了,便将此事揭过。待得用完饭,漱了口,冯氏又请问了谢怀德与齐瑱两个几时到京等,也好预作安排不提。
    又说玉娘这里将秀云打发回掖庭,陈奉见着秀云也是大吃一惊。
    ☆、第104章 混水
    作者有话要说:  金盛奉着玉娘的话将秀云送回了掖庭,陈奉见着秀云颇是吃了一惊,只道:“你如何冲撞了婕妤娘娘?我送你过去时如何与你说的!”金盛也是跟过陈奉的,听着陈奉这话,脸上要笑不笑地道:“不过是秀云姑娘自以为救了婕妤,立下了功劳,婕妤总要将她另眼看待才是,可真叫人开了眼。”就将玉娘的意思说了。
    陈奉素知秀云为人,听着金盛的话,如何能信,又把秀云看了眼,秀云脸上通红,眼中噙些泪,双膝对着陈奉跪下,口中只说:“都是奴婢一时糊涂,爷爷别问了。”秀云愈是如此陈奉心上越有疑问,只当着金盛的面儿也不好追根究底,只哼哼几声,同金盛道:“请婕妤放心,咱家知道了,定会还婕妤一个知进退懂规矩的秀云。”金盛这才笑道:“我也是公公调理过的,公公的能耐我还能不知道吗?”又向秀云冷冷看了眼,这才回合欢殿去。
    陈奉看着金盛出去,向秀云冷冷道:“随我进来。”抬脚就进了内室。秀云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低头跟了上去。陈奉将秀云看两眼,这才道:“送你去婕妤哪里时,我怎么关照你的?你说来我知道。”
    秀云道:“爷爷的话,秀云没齿难忘,也不敢违背。只秀云有下情回禀,还请爷爷息怒。”说话时从容镇定,若不是脸上还带些泪痕,倒是瞧不出才哭过的模样。陈奉便知有异,点头道:“你说。”秀云走上几步,附在陈奉耳边说了几句,又躬身退了下去:“婕妤说了,便是公公不肯,也无碍。”
    陈奉生了张团团圆圆富家翁脸,平日都是笑吟吟地,这会子脸上却阴晴不定,片刻之后才叹息道:“我见着婕妤那日便知有今日。只是,总要委屈你吃些苦头才避人耳目。”秀云道:“奴婢一条命都是公公救的,公公即叫奴婢奉婕妤为主,奴婢便是舍了性命也是应该的,再者,奴婢即到了婕妤身边,便是婕妤的人了,婕妤好了,奴婢才有前程。”
    (上接作者有话说)
    陈奉听了,叹息一声,在秀云肩上拍了两拍。从来在主子们跟前犯了错的奴婢在掖庭吃些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便是陈奉有心容情,也怕碍了人的眼,是以秀云颇吃了些苦头,在掖庭的庭院里足足跪了六个时辰,起身时腿上一丝知觉也没有,饿着肚子背宫规之类也是常态。过得十来日之后,秀云已瘦了许多,来前一张圆脸瘦得下颌尖尖,一双眼睛也越发的大了。
    是以等玉娘再在合欢殿见着秀云时,一时竟不敢认,又看了看一旁的金盛。金盛屈身道:“这还是看着婕妤的脸面,知道婕妤还要用她,是以只吃了些皮肉苦,若是那些主子们不再要的,落入暴室丞之手,性命也未必保得住。”
    金盛这话看着是回玉娘的,实则是说与秀云知道的,果然秀云叫陈奉料理一番之后,便又像是才到玉娘身边时那样乖巧伶俐,恭恭敬敬地伏下身子,回道:“陈公公听了奴婢的错处,将奴婢好一顿责打,只骂奴婢辜负了婕妤待他的恩情。奴婢如今知错了。日后定当谨慎服侍,再不敢自作主张,辜负婕妤恩情的。”
    玉娘听了秀云这话,眉头微微蹙起,只说:“我能有什么恩情到掖庭令哪里呢?倒叫掖庭令这样讲。”一面又把眼去看金盛。
    若是金盛才到合欢殿,许还能叫玉娘那番话哄过去,可他已来了数个月,冷眼里看着,这位昭婕妤,看似温柔娇怯,便是一句重话也受不得的软绵,实则玲珑七窍,心比比干。想来秀云前些日子轻狂,她心上自然不喜,偏秀云才救过她,且秀云是服侍过她的人,为着一两桩事情就弃之不用,在圣上跟前不讨好。且若是真弃之不用,未央宫里多的是人要将秀云拎回去,好问出昭婕妤的事来。是以说不得捏着鼻子将秀云留下。什么陈奉如何,想来都是陈奉明白了她的意思,借着秀云的口示意呢。也就笑道:“秀云是掖庭令调理过的人,她犯了错,掖庭令自觉脸上无光也是有的,婕妤很不必挂心。”
    要说金盛这段盘算也算人之常情,只吃亏在他新来乍到,不得玉娘信重,是以不知道,玉娘同秀云两个使的实则是条苦肉计,只为玉娘不过是个婕妤,不好无端端地将掖庭令召来说话罢了。
    玉娘听着金盛那番话说,脸上这才一笑,又转向秀云道:“你即知错了便好,我也不是个计较的。只你从前当的那个差事,如今杜若在呢,你依旧只服侍我出门罢。”这服侍出门,看着不比在寝殿服侍体面,却是最容易说话的差事,秀云原也以为为着避嫌,自己总要叫昭婕妤冷落,听着玉娘这话,也就放了心,磕头谢恩,退了出去。
    杜若哪里看着秀云回来,原也担心玉娘那爱惜羽毛,不肯叫人说她薄情的性子会依旧叫秀云在寝宫服侍,不想玉娘却是叫秀云管着她出门,一样放了心,故此格外殷勤,过来笑道:“楚御医说了,婕妤不好久坐的,容易腿脚肿。奴婢服侍婕妤在殿中松散松散罢。”玉娘侧头将她看了眼,盈盈笑道:“你有心。”一面伸了玉手,在杜若伸出的手上轻轻一搭,按着杜若的手站起身来,
    这时看着杜若扶起身,原立在她座后服侍的一个宫女也绕了过来,将玉娘另一只手扶住了,含笑道:“婕妤小心脚下。”玉娘侧了星眸将人一看,果然也是杜若一块儿,叫做夜茴的那个。
    说来乾元帝当日从温室殿拨到合欢殿的有四个宫女,杜若、辛夷,蘅芜、夜茴,在温室殿时,乾元帝把她们一样看待,并没有高低之分,是以彼此倒也和睦。待得乾元帝将她们送给玉娘,杜若见机得快,博得了玉娘青眼,如今已在玉娘寝殿中服侍,莫说玉娘如今身子不便不能服侍,常见着圣上许就能承宠那个,便是不入圣上的眼,待得满了二十五岁放出去时,宠妃跟前的得意人与寻常宫人差别也远,故此都有了争胜之心。
    玉娘才在合欢殿里走了没两圈儿,就看着金盛过来,甩了甩拂尘,在玉娘身前弯了腰,轻声道:“婕妤,承明殿的淑妃娘娘来探望婕妤。”
    是陈淑妃呀,果然是个沉得住气的。玉娘站住脚,口角带些笑:“请。”
    金盛心上倒是不太想玉娘见陈淑妃的,一个有子无宠的妃子能在未央宫站稳脚,便是皇后和高贵妃也不以为她有什么威胁,可见为人精明厉害。若是平日,金盛以为昭婕妤未必会吃亏,可如今,昭婕妤正是不好有差池的时候,很不必同她费这些神。可玉娘即说了请字金盛知道玉娘看似倒也不好说什么,只躬身退下。
    自玉娘叫那只黑猫一扑,这些日子以来玉娘便在合欢殿里呆着,寸步也不出外这还罢了。那高贵妃叫乾元帝禁足以后,也没了下文,只不知道是乾元帝还念着旧情,不忍将高贵妃严厉处置了,还是乾元帝后头醒过神来,察觉另有内情,只是抹不开面子,故此依旧将高贵妃拘着。
    陈淑妃这想了几日,到底不安心,又与景和商议了回,叹息道:“你也知道昭婕妤,年纪小小,心眼子却多,我只怕她已觉出有异。”景和将玉娘的言行想了想,就道:“儿臣记得,母妃同昭婕妤交好。便是儿臣也曾在母妃这里见过昭婕妤几回的。如今她在合欢殿养息不能出来,母妃去探视她原也是应该的。可若是不去,只怕那位昭婕妤要觉得母妃避嫌太过了。”一句话惊醒梦中人一般,陈淑妃这才往合欢殿来。
    玉娘叫杜若夜茴两个左右扶了在殿前接了陈淑妃,含笑道:“姐姐真是贵人事忙,这好些日子没过来了。”陈淑妃将玉娘上下打量了回,时值七月下旬,玉娘一身的罗绮,虽带着身孕,依旧是少年玉貌。
    陈淑妃自是个了得人物,见玉娘清泠泠妙目里带着笑意,便也跟无事人一般,向前几步,向玉娘笑道:“自听着你叫只畜生扑了,只吓得我。原就要来看你,可圣上只不许人来扰了你养息,倒是耽误到今日。如今看着你这样,我也放心。”玉娘含笑道:“亏得楚御医,如今妾已没大碍了。叫姐姐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