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的长发在变白，年轻的面容开始变的苍老，光滑的皮肤重新变的满是皱纹，就连肌肉也在猥琐。
    老迈的容颜上浮现出黑色的老人斑，我低下身子一把抱住了他，感觉到他身体内所有的灵力都在如同洪水一般流失。
    怔怔地说不出话来，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寒云……大宗师，这是怎么回事？”木爪序才。
    我吃惊地问道。
    他靠在我的肩头，下半身瘫软在地上，额头顶着我的身体，温柔地笑着，张开嘴吐出的却是大量的鲜血。
    “你还记得我当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对你说过什么话吗？”
    他低声说道。
    我一怔，抿着嘴巴说道：“您说，我是妖脉未来的希望，您说，如果我能变强那么将来妖脉就交给我……”
    他微微点了点头，鲜血沾湿了我的衣服，低声说道：“我就知道你没忘，我老了，该退休了。你走了很远的路，可忘记了你其实还是个命师，那些潜藏在命格世界里的法术你却都不去学，我只是想让你能够回头。别忘了，你还是个改命师……”
    他抬起手抓住了我的脖子，勉强支撑起身子，我的左脸贴着他的左脸，他应该是微笑的，然后在风中对我说：“那么，妖脉就交给你了，臭小子……”
    第五百二十五章，如千山流云一般的宗师
    “你们有什么梦想啊？长大之后，出了师后想去哪里啊？”
    那一日，明日清风之下，妖脉下一处小小的分部，花白头发的老叟笑脸盈盈地看着眼前的众弟子。这里只是四大命师门派中妖脉下属的一个很小的分支。没有绝顶的高手，算不上内门，甚至连这些孩子的师尊也不曾站在过妖脉总部的大殿之中。
    但是，这样的日子过的很轻松，很平淡，不求有多大的抱负只求健康幸福地过上一生。
    “师傅，我长大了想下山为民除害。”“我想做个散客，云游天下。”“嘿嘿，我想做些小买卖，娶个漂亮的娘子……”
    少年们欢笑一片，却只有角落里那个年纪最小的孩子一直没有说话。
    “寒云啊，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啊？”
    老叟笑着问道。
    年幼的寒云抬起头，望着眼前的老人和所有这些自己同门的师兄弟。认真地高声说道：“我长大之后要成为妖脉最强的人，要成为妖脉的大宗师！”
    声音落下。四周却是一片笑声，孩子们大笑起来，即便他们还没有长大可也知道从这个小地方出去的命师将来成不了大宗师。
    老叟望着寒云，微微摇头道：“寒云啊，以后不可妄语。说一些不切实际的话，知道吗？”
    寒云双手插在长袖之中，轻轻躬身默默地坐了下来，他不去辩驳，只是小小的心中已然有了决定，终有一天他会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梦想会成功，也终有那么一天他会站在妖脉的顶峰。
    于是晃眼间百年过去，在这寒夜星芒的晚上，在这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庄园内，这位在妖脉最困难的时候依然不曾放弃的大宗师，轻轻地靠在我的肩头。所有的灵气都已经散去了，融合之后的命格通过他的手指传入了我的额头中，他低垂着身子，气息虚弱，昏迷的脸上却还带着微笑。
    “他没什么事。只是将身上所有的命格都融合在了一起，脱离了他的身体后整个人虚弱了下来，其他没什么事儿，只是经过这么一闹身体内的元气怕是已经没有了，即便醒过来，也修不了什么法术。等死而已……”
    黑宗老头从寒云道人的房间内走了出来，这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
    “没事就好。”
    我低声说道。
    “来，坐下聊聊。”
    黑宗老头拉着我走到长廊边的木椅上，坐下后神色之中竟然有几分惆怅，轻轻地从口袋里摸出了根烟，点上之后翘着腿，轻轻吐出了一丝青烟。
    “你不是最近都戒了吗？”
    我顺口说了一句。
    “哼，想抽一根了，你小子连我都敢管了啊！”
    他抬手想拍我脑袋，只是手举到一半却缓缓落了下来，轻轻地按在了我的肩膀上，沉声说道：“我们这一批老的都死的差不多了。东北以后的天下就是你们年轻人的了，我们把我们仅有的都留下给了你们，只希望你们不要将前人创下的招牌给毁了。”
    抽着烟，黑宗老头眯缝着眼睛。
    “人老了，就有很多的故事，这些故事比我们所有曾经获得的宝贝都要珍贵。我是如此，里面躺着的寒云也是如此。我记得我是好久之前见到寒云的，多久了呢？久到好像我自己都记不清了。就是还记得那天我来妖脉谈事儿，他们对我说妖脉的大宗师换了。随后便看见了这家伙，那时候见到他的第一面便觉得这家伙和他的命格真合适，千山流云，沉稳如千座山峰，温柔如清泉流水。虽然比我年轻，但是这家伙身上宗师的风范却比我浓，他配的起大宗师这个名号。而接下来，该看你的了……”木序场号。
    黑宗老头说完，轻轻地将烟头掐灭在地上，然后随后一扔，烟头落入了远处的垃圾箱里，一身黑色短衣的猎妖天王背着手，如同任何一个在花鸟市场里漫步的老头一般笃定地向前走，弯着腰，弓着背，轻轻走过我的面前，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没想到，转了一圈，我还是回到了原点。”
    房间内，眼前苦毒婆婆正给我身上套深蓝色的大氅，为我系紧纽扣。
    “游子总要回家，成为妖脉的大宗师，是你无法舍弃的宿命。”
    苦毒婆婆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随后点点头笑道：“好了，我儿子真帅。”
    我尴尬地笑了笑，转过身轻轻一抖道袍的下摆，推开门缓步走了出去，今天是妖脉加封仪式，而这一次加封仪式的主角还是我，却不再是成为大命师，亦或者是代理大宗师，这一次，我将正式接任妖脉下一任大宗师。
    站在命师这个如今已经被削弱，被五族利用的行当的顶峰。
    门外左右各站着一个人，分别是虎哥和猫仔，当我走出去后他们微微点头，随后轻轻地跟上了我的脚步。随后是大齐和荀彻，再接着是笑三世和释行，我带着众人迈出重华殿的大门，站在了外面的平台上。
    站在这个位置一共有两次，第一次是受封为妖脉最年轻的大命师，而第二次则是成为妖脉的代理大宗师。
    今天是第三次，我看见下方站满了人，却很安静。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大风吹过四周旗帜后发出的响声，苦毒婆婆轻轻走到我的身边，笑着低声说道：“这边走，该你亮相了。”
    我点点头，大踏步地走了上去，站在了石阶上端，高声说道：“我万林，十二岁入妖脉，十五岁成大命师，如今十八岁之际，正式接任妖脉大宗师之位。我并非绝世强者，更无大德。但恰逢这乱世争雄之际，我们妖脉于危难之间，走错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我在此时临危受命，承众人之志，不仅要守卫妖脉千年基业，更要让妖脉登临五族之冠。万望诸位支持！”
    我抬手抱拳，下面却依然鸦雀无声，场面在此刻不免有一些尴尬，我微微皱着眉头，没有掌声没有欢呼，这些命师的神色间闪烁着冷漠，却在此刻，远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以及拐杖点在地上发出的“哒哒”响声，随后众人转头，看见了一夜间如同苍老了数百岁的寒云道人缓缓走了过来，走到了石阶下方，抬起头看着我说道：“愿你能让妖脉屹立不倒！”
    他缓缓转身，轻轻将拐杖往地上抛去，随后高声说道：“见到新任大宗师还不行礼？”
    话音落下，所有下方的命格才抱拳拱手随后慢慢弯下腰来，嘴里齐齐喊出：“愿我妖脉屹立不倒！”
    在这一片喊声中，寒云缓缓回头，看着我微微一笑，随后慢慢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拐杖，向着远处走去，如同生命落下了帷幕，只是这样的背影却不显得悲凉，而是充满了宗师的情怀和风采。
    当年他是唯一那个看见了山中强光的人，那么亮的光芒，那么珍贵的命格，为何只有他一个人发现？
    在如今的我看来，也许不是他发现了千山流云之命，而是千山流云之命发现了他。
    他将千山流云这个命格深深地烙印在了自己的身上，千山流云之命也真正成就了他的风采。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亦或者是将来漫长的岁月里，千山流云这个名字依然只属于他，只属于这个叫寒云的老者。
    一位在我看来伟大的宗师！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眼中，我接过苦毒婆婆手中大宗师的令牌，轻轻地扣在了腰间，这块并不重的令牌却有着非凡的意义和千山一般重的责任……
    第五百二十六章，牛万古的条件
    成为大宗师之后的生活还是和过去没什么两样，妖脉内的事情都交给虎哥他们处理，我也对管理门派没什么经验。所以天天窝在玄妖库里研究寒云道人赠给我的融合命格，寒云道人自己其实也并没有搞清楚这种融合的原理。
    就像是很多科学家，无意间发现了新元素一般。他曾经有过这样的构想，想过为什么世间会有命格的存在，想过为什么除了生物和死物之外还会存在这种以意识状态凝聚产生的事物，不仅拥有自己的思想，还可以攻击甚至是附着在人的身上，如同传说中的神明。
    但是寒云却没办法往更深处去挖掘，因为实在是想不出来到底是为什么。所以便开始研究禁用的招式，强行将命格融合，而这其中最重要的命格是混元阳命。齐星老头的这个命格可以融合多命格的力量，将这些力量合一，原理是如此，运用到了命格之上却没想到也成功了。
    所以，他开始以吞噬的方式凝聚越来越多的命格。最终产生了奇妙的变化，幻化出了那一点圣力。
    命格融合之后居然可以幻化出圣力。这对我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一来我压根就没想过圣道的原理，自己也完全还没到能够触摸圣道境界的地步。
    吸收了寒云道人融合命格之后的我却也无法将这一点命格给释放出来，这也是让我觉得奇怪的一点，命格应该是可以释放出来的。之前寒云道人使用这种融合命格的力量时，不仅身体变的年轻，而且那一指如果是他有心要杀我的话，随时随地都可以灭了我，但是为什么我没做到呢？
    伸出手摇了摇手指，指尖根本就没有任何圣光闪烁的反应，我不明白地拍了拍后脑勺，叹了口气说道：“真是难弄懂啊。感觉就像是在解一道非常深奥的数学题。”
    正踌躇的时候，外面跑进来三个人，带头的是笑三世，见了我后便说道：“头儿。外面有人来拜访。”
    我没抬头，低声说道：“要是有人来拜会，就说我没空，让虎哥他们接待一下。”
    笑三世却没走，等了片刻后说道：“我想这个人恐怕还非得您来接待一下。他指明要见您。”木序呆技。
    “谁啊？”
    我抬起头有些不满地问道。
    “牛万古……”
    笑三世低声回了一声。
    有几个人很特殊，他们在上一界并没有死，也没有拥有能够超脱世界的实力，但是在我们这一界却依然有此人的存在，牛万古便是其中之一。
    这一界的牛万古我一直没见过面，他原本是国字号第五组的组长，手下有一群干练的高手，但是没想到被断情人多了权，从我年少的时候开始牛万古和断情人之间的夺权大战就一直没停息过，可惜，毕竟断情人本领高强，最终牛万古也只能落败。
    这一次落败之后，牛万古便消声灭迹多年，有人说他被软禁了起来，也有人说他找了一处福地闭关，关于类似的说法多不胜数，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没有死，而且还在暗处图谋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我刚成为大宗师不久，消息是散布出去了，可还没有收到各大种族的反应回馈，倒是这个一直躲在暗处的老家伙却率先蹦了出来。
    我在重华殿的侧殿见到了他，和我印象中年少时候看见的另一界的牛万古很不一样，眼前的牛万古显得有些落魄，穿着的衣服很旧，头发虽然梳理整齐了可脸上还是能够看见一些胡渣子，弯着腰，双手握着茶杯，看起来精神并不是非常好。而最关键的是他看起来非常瘦，两边颧骨都是往下凹陷的，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双眼发黑。
    “牛老。”
    我顺口说道，缓步走入了重华殿中，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我，双眼深深地盯着我，随后急忙放下茶杯开口说道：“终于见到你了，万林大宗师。”
    这种态度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正孤立无援的流浪汉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样子，我皱着眉头说道：“您客气了，找我有什么事儿？”
    我坐在了上首，他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想用一个情报换您为我做一件事。”
    原来是来做生意的，我裂开嘴巴轻轻一笑道：“先说说你要我做什么事，我掂量掂量自己办不办的到。”
    “我希望您能帮我夺下一支仙族的分部，然后派人保护我，我需要在仙族的领地上闭关修炼一段时间。”
    其实这事儿倒是并不难，可难就难在这个时机上，现在正是我们和仙族互相交锋的时候，任何火苗都会点燃这团大火，会在一瞬间引燃整个战局，所以如果我冒然出手，极有可能挑起这场上古大族对我们妖脉的新一轮征讨。
    见我不说话，有些犹豫的样子，牛老急忙说道：“我要告诉您的情报，绝对比这个要求重要无数倍。您听后，一定不会后悔的。”
    我皱着眉头，低声说道：“哼，你先说说这个情报关于什么方面，让我先体会体会。”
    其实此时我的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准备拒绝，然而，没想到牛万古一开口便说道：“是一个关于盘古的秘密……”
    话音才落，我猛地脸色一变，抬起手示意他先住嘴，随后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离开了大殿，接着以魔气在四壁幻化出大块大块的结界，接着开口说道：“你的要求我答应了，只要你的情报我觉得值得，并且不是假的，我会为你夺下一处仙族的分部。”
    牛万古脸上露出喜色，急忙点头道：“那多谢了。”
    “说你该说的。”
    我示意牛万古继续说下去。
    “这事情说来话长。在断情人还未出现之前，我依然是国字号第五组的组长，为了要抵抗传统道门对我们的压制，我做过很多研究，包括古妖，鬼族，仙族等等。我期望这些强大的生物可以将它们的身体共享给我们人类，从而创造出不可战胜的勇士。而就在那时候，我获得了一块石板，一块非常特殊的石板……”
    牛万古声音低沉，只是说的话里应该没有骗人，上一世的时候这家伙就有类似的想法，当时针对的目标是星梦那一族，可惜没能成大事儿。
    如今这一界虽然是另一个牛万古，但依然改不了脾气，还是做着一些旁门左道的梦。
    只是他提到的石板还是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开口问道：“什么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