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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

      四夫人秦氏摸摸她的头顶,温柔道:“好孩子,不用害臊,这里面讲的东西,你嫁人以后就会用到的。”
    这画册不是别的,正是一幅又一幅的旖旎图片。
    上头的姿势千奇百怪,细节处画得毫发毕现,魏箩只匆匆看了一眼,便把书合了起来,她上辈子没经历过男女之事,唯一一次嫁人的经历,还是要嫁给一个死人,自然是用不着这些的。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面对男女情爱,自然尴尬,“我……多谢四伯母,我会看的。”
    秦氏岂会看不出她的害羞,笑着道:“好,别看得太晚,早些休息,明日一大早还要起来开脸梳妆呢。”
    魏箩张了张嘴,“……”她当然不会看太晚!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送走秦氏后,魏箩重新坐回榻上,拿着那本小册子犹如拿着一个烫手的山芋,既不好意思,又想一探究竟。她好奇地又翻了两页,只见上头的姿势愈发奇怪了,床上,书桌上,地板上,甚至还有在马背上的……魏箩越看小脸越红,心跳得很快,她跟赵玠也要这样么?
    四伯母说这里面的东西她都用得到,可是床上书桌上也就算了,她不想在马背上,也不想在假山后面啊。
    魏箩把那本册子收起来,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蹑手蹑脚地藏到装衣服的箱笼的最下面,盖得严严实实。做完一切后,魏箩才开口叫金缕和白岚进来伺候自己洗漱更衣,她躺在紫檀掉漆架子床上,盯着头顶幔帐,在满脑子不健康的思想状态下,渐渐地睡着了。
    今晚是白岚当值,白岚就睡在外间的榻上。
    熄灯后不久,一个人影出现在魏箩的床边。
    赵玠掀起床头销金的帷幔,屋内只留了一盏油灯,一灯如豆,勉强能照见床上的小人儿。半年不见,她脸上没有一点相思之苦,反而瞧着更红润可爱了,娇靥动人,粉粉莹莹,想来日子过得很不错,他在边儿上站了那么久,她还沉沉地睡着,一点都没有察觉。
    赵玠顿时觉得可气可笑,坐在床头,用拇指轻轻摩挲她微微张开的樱唇。他这阵子忙于政务,为了成亲后能有更多时间陪着她,便想把一切事情都先处理好。且只有忙碌一些,才会分分心思,不至于整日想着她。饶是如此,有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见她,只不过他差人送了信,她却当做没看到,让他一个人在大慈寺苦等。
    赵玠捏捏她的小鼻子,“小没良心的,你不想我么?”
    魏箩被他捏得不能出气,下意识张开嘴巴,下一瞬他便俯下身,含住了她的舌尖。
    魏箩轻轻地“呜咽”一声,皱了皱眉头。
    赵玠浅尝辄止,没有吵醒她,很快便松开了她。
    赵玠没坐多久,想着明日一整天都要忙着应付宾客,略坐一会儿便离开了。只是离开后他一直在想,魏箩晚上是不是吃了桂花和兰花,怎么嘴里这么香呢?
    ☆、第123章
    魏箩昨夜睡得不太好,迷迷糊糊的,好像有人来过,床畔一阵浅浅的冷梅香,像她前阵子给赵玠缝的那个香囊的味道。后来还有人捏住她的鼻子不让她呼吸,又有软软的东西爬上她的舌头,她当时以为是做梦,可是梦里的感受也太真实了。
    直到今天早上醒来,魏箩都分不清昨晚是不是真的有人来过。
    然而也没时间让她多想,她刚一睁开眼,金缕和白岚便端着铜盂从外面进来,打湿了巾子给她擦手道:“小姐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太夫人和几位夫人一会儿才过来,您还可以再睡半个时辰呢。”
    魏箩摇摇头道:“我睡不着了,现在是什么时辰?”
    金缕道:“回小姐,卯时一刻。”
    魏箩看一眼窗外的天色,晨曦微露,庭掩青黛,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只露出一点点光辉。她这会儿委实睡不着了,索性披上一件浅黎色缠枝灵芝纹褙子坐起来,吩咐金缕和白岚伺候她洗脸。
    金缕取出一个五彩小瓷瓶,往铜盂里倒了一些珍珠玉容散,用手搅了觉化开,“小姐,可以洗脸了。”
    那珍珠玉容散是魏箩自己调的,能增白肌肤,也能令人肤色光泽,比韩氏调的玉容散还好用。韩氏夸魏箩这方便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魏箩洗完脸后,用用青盐刷了刷牙,口中又含了一篇薄荷叶,坐在南窗榻上自自在在地敷起脸来。她敷脸用的海棠蜜也是自己调制的,将红秋海棠拌入一大杯白蜜中,将花瓣捣烂,蒸晒十次,便能上脸使用了,每天早上敷一次,能够使脸色光鲜,容光焕发,冬天还能防止皲裂冻伤,尤其好用。
    魏箩刚敷完脸,把脸上的海棠蜜洗干净,四夫人秦氏和大夫人李氏就过来了。
    两人后面跟着两个穿红色龟背绫比甲的婆子,想来是给魏箩开脸的。
    大夫人笑道:“阿箩的脸色真是好,昨儿睡得好么?瞧这小脸,哪里还用得着涂脂抹粉,嫩得跟水豆腐似的。”
    大夫人这是玩笑话,就算脸色再好,成亲也不能不上妆的。只不过魏箩的脸色却是不错,大抵是先才敷了海棠蜜的缘故,一脸也不像个没睡好的人。
    秦氏扶着魏箩坐在双凤缠枝葡萄镜前,也笑了笑道:“咱们阿箩本来就好看,今日定是盛京城最好看的新妇子。”
    魏箩头一次听到“新妇子”这个词,这才感觉到自己是真的要出嫁了,一时间怔怔地坐在绣墩上,也没接话。
    那两个穿红色比甲的婆子上前,瞅了瞅魏箩,若说方才还觉得秦氏的话太夸张,那目下便都忍不住暗暗点头了。两个婆子见过许多出嫁的新娘子,像魏箩这么漂亮的倒不是没有,只是没有她身上的这股灵和娇,一看便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姑娘,有种说不出的韵味儿,让人既想牢牢地抓住她,又担心自己的身份配不上她。
    其中一个婆子由衷赞道:“新娘子长得可真俊俏,未来的姑爷可有福气了……”
    秦氏闻言,自然是高兴的,她素来把魏箩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如今魏箩要出嫁了,看着这屋里屋外红彤彤的灯笼剪纸,竟生生有种浓烈的不舍。只不过现在不是哭嫁的时候,秦氏便忍住道:“给新妇子开脸吧。”
    两个婆子来到魏箩跟前,一人一边,拿着五色色线便往魏箩脸上绞。魏箩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脸颊一疼,轻轻地叫了一声。
    婆子安慰道:“姑娘忍耐一会儿,您脸上的绒毛少,一会儿就完事儿了。”说着又迅速地绞去了两根,还笑道:“您不知道,前几天我给另一家的新妇子开脸时,那绒毛才叫多呢,足足绞了半个多时辰,后来那新妇子看见我就觉得脸疼。”
    不止魏箩被逗笑了,连一旁的大夫人和四夫人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气氛总算活络起来。
    开了脸后,便要开始上妆梳头。
    魏箩规规矩矩地坐在铜镜前,任由两个婆子折腾自己,金缕和白岚在一旁打下手。一个时辰后,魏箩坐得腰酸背痛,可算是弄好了。她仔细看了看镜子里的人,差点都不认识了。若说魏箩以前是一幅轻松写意的流水图,那目下便是一幅浓墨重彩的山水画,青色直眉,朱颜红唇,眉心又点了四瓣鱼鳞形的花钿,当真是秾艳玉姿,娇韵清癯。
    金缕和白岚扶着魏箩屏风后面换嫁衣,魏箩出来时,恰好太夫人领着二夫人和魏笌等人走进来。
    太夫人上前把魏箩上下打量一遍,满意地笑道:“咱们阿箩穿上嫁衣更好看了。”
    魏箩红着脸叫了声“祖母”。
    魏箩生得娇小玲珑,在同龄姑娘中不算高的,勉强算个中等个儿。这身嫁衣是为她量身定做的,针脚细密精致不说,这么厚重的衣服穿在身上,非但没把魏箩衬得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反而很适合她,娇憨中不失端庄,生生提了三分气质。
    太夫人身后跟三位妇人,一个是定国公府的夫人,一个是平远侯府的夫人,还有一个竟然是平阳长公主赵昕。这位长公主素来很低调,极少出席世家贵女的和场合,就连宫宴也偶尔才参加一次。听说她品性和教养极佳,眼界也非常高,一般的贵女们都入不了她的眼,魏箩也只是宫宴时见过她一次而已。没想到她今天居然会出现,照这情形看,应该是来给自己当全福夫人的,魏箩虽然诧异,但还是依次叫了人。
    平阳长公主看了看她,不像旁人说得那般不近人情,拍了拍魏箩的手道:“生得真是标致,跟长生倒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一对。”
    平阳长公主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赵玠私底下求到她那里去了。平阳长公主等闲不出面,既然侄儿难得求她一次,她自然不会拒绝的。何况她也想看看让赵玠看上的姑娘是什么模样,赵玠从小就眼界高,不合他心意的东西,硬塞给他他也不要,很少见他对什么事情上心过。如今听说为了没入门的靖王妃,连靖王府都重新翻修了一遍,新房更是布置得妥妥帖帖,院里的下人也重新换了一批,可见他有多么在乎这个小姑娘了。
    魏箩没料到平阳长公主居然会夸自己,微微笑了笑,腼腆又大方,没有接话。
    魏箩小小的房间一下子围聚了许多人,倒显得有些装不下了,太夫人便领着几位全福夫人和大夫人二夫人回堂屋等候靖王府的人迎亲。四夫人和几个小辈都留了下来,陪魏箩说话。
    白岚捧着一双红缎绣百子千孙图案的喜鞋放到魏箩脚边,脱下她的鞋袜为她换上新鞋,“一会儿迎亲的花轿就来了,小姐换新鞋吧。”
    一旁的魏笌见状,稀罕道:“听说阿箩的喜服和喜鞋都是绣春居的裁缝做的?那绣春居一年只做五套衣裳,我过年时让身边的丫鬟去预定,最后都没定得上,你是如何办到的?”
    魏箩当然不好说是赵玠的意思,抿抿唇,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也不说话。
    倒是四夫人秦氏替她解了围,“还不是靖王殿下太有心,什么都替阿箩准备好了,连嫁衣都不用她操心。”
    魏笌闻言,脸上露出艳羡之色。
    几人说着话,听外面的丫鬟进来道:“夫人,小姐,六少爷来了。”
    魏常弘从门外走进来,他今日难得穿一身赤霞色锦服,比往常要正式得多。他走进里,目光落在紫檀木雕云纹榻上的魏箩身上,许久,才张了张口道:“爹让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没准备好的。”
    说起来,魏箩和常弘有三天没见了。这些天魏箩在内院,常弘在外院帮着魏昆主持事宜,晚上也都直接歇在外院,没有回内院一趟。这是魏箩三天里头一回见他,弯起杏眼朝他笑了笑,“都好了,你放心吧。”
    魏常弘点了点头,但是却迟迟没有离开。他目光定在魏箩身上,也不介意太夫人和魏笌几人在场,说道:“阿箩,若是以后赵玠欺负你,你便跟我说,我总是会帮你的。”
    魏箩弯起的唇瓣没有来得及收起,也不知道这句话触道她哪块儿柔软的地地方,眼眶一下子就湿了。反正是要哭嫁的,魏箩也没有忍着,泪珠子扑簌簌落下来,伸手揪住常弘的袖子,仰头道:“常弘,我舍不得你。”
    魏常弘又何曾舍得她?只不过她总归要出嫁的,自己不能因为一己私欲留住她,常弘摸了摸她的头道:“别哭了,把妆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越是这么说,魏箩就越忍不住,眨巴眨巴扇子似的睫毛,一眨又是一颗眼泪。
    常弘接过四夫人递来的娟帕,附身细心温柔地替魏箩擦拭脸上的泪水,“阿箩,我也舍不得你,那你能不嫁吗?”
    四夫人秦氏一惊,“常弘,你这是什么话?”
    魏箩认真想了想,都到了这个地步,自然是不能不嫁的。何况她也想给赵玠当媳妇儿,于是摇了摇头。
    常弘露出笑容,仿佛刚才的话只是一句玩笑,他道:“我让人来给你补补妆,你都哭成小花猫了。”
    说着捏捏魏箩的脸颊,又道:“别哭了。”
    魏箩这才慢慢止住哭泣。
    婆子进来给她重新补了妆,好在她哭得不太猛,妆花得也不厉害,没一会儿就化好了。一炷香后,靖王府的迎亲队伍来到英国公府门口,锣鼓声一直传到内院,吹吹打打,热闹喧阗。
    靖王府的人进门催妆,一催二催,到了第三次时,新娘子便藏不住了。魏箩去堂屋向太夫人和父亲辞别,又辞别了几位婶婶,这才由魏常弘背着上了花轿。
    魏箩头上盖着销金盖头,看不清前面的光景,只知道坐上了花轿,还没来得及跟魏常弘说最后一句话,轿子便晃了晃抬起来,往靖王府的方向去了。
    魏箩坐在轿子里,看不清周围的景色,只能听到四面八方的声音。唢呐声、锣鼓声、喇叭声和孩童的欢呼声,声声入耳,她一路听下来,心情也放松了不少,轿子摇摇晃晃,总算停在靖王府门口。
    赵玠身穿大红织金莲花纹喜袍,花纹跟魏箩身上的喜服一模一样,他翻身下马,动作流畅自然。接过小厮手中的角弓,挽弓朝着轿子的门楣射了一箭,这才接过平阳长公主手中的同心结红绸,牵着魏箩从花轿上走下来。
    魏箩看不见路,他走得也不快,一路领着她跨马鞍,跨火盆,拜天地,入洞房……
    魏箩被一群人簇拥着送入洞房,直到坐在大红喜被上,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折腾完了。
    魏箩和赵玠的新房位于靖王府中轴线上,院子名叫章台院,院里布置得比起英国公府不遑多让。到处都是扎眼的红,红烛、红灯笼、红被、红帷幔,这样的环境下,映衬得人的脸上也一层喜盈盈的红色。
    赵玠从喜娘手里接过玉如意,缓缓挑起魏箩销金盖头的一角。
    魏箩抬起眼睛,先才握着红绸跟着赵玠走了一路,目下总算能看见他的样子了。半年不见,赵玠好像瘦了一些,只是眉眼也更分明了,英气逼人,唇边含着一抹醉人的笑,冲淡了他眉梢的冷意,给他添了一些人间烟火的味道。
    屋里还有别人,魏箩没好意思多看,很快垂下眼睛。
    倒是有一个妇人打趣道:“新郎官见新娘子太漂亮,眼珠子都不会转啦。”
    魏箩:“……”
    赵玠脸上难得露出一丝不自在,旋即很快笑了笑,没有反驳。
    喜娘领着两个丫鬟往魏箩和赵玠身上撒花生、莲子等物,象征着花开富贵好生养和早生贵子。末了又递上两杯合卺酒,魏箩和赵玠面对面喝了酒,喜娘这才肯领着丫鬟们下去。
    赵玠还要去前头应付宾客,喝完酒便离开了,留下魏箩和几位妇人。
    这些人都是赵玠的长辈,有的魏箩见过,有的魏箩没见过,她不好开口问,便坐在大红织金龙凤纹喜被上,侧耳倾听众人说话。
    魏箩这会儿有些饿了,倒也没怎么听进去她们的话,只低头露出羞赧的笑容,恰到好处。
    赵玠的姨母绥阳侯夫人是个热心肠的,替魏箩一一介绍了屋里的夫人们,魏箩便一一与她们打了招呼,这才发现赵玠的姨母姑母还真不少。
    其中还有几个跟魏箩差不多大的姑娘,因为不太熟,魏箩跟她们也没什么话说。
    好在她们没待多久便离开了,魏箩总算能好好的休息一会儿。
    金缕过来问道:“姑娘,您要不要把衣服换了,梳洗梳洗?”
    魏箩只觉得头上的头面和衣服便有二十斤重,累得她脖子都快弯了。她听了金缕的话,去净室洗了澡又洗了头,重新换了一身衣服走出来。
    正好白岚提着紫漆食盒进来,一边摆碗一边道:“厨房里还有不少东西,我捡了几样小姐爱吃的拿过来,小姐快来吃点吧,您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紫檀雕狮纹圆桌上摆了一碟蜜汁蜂窝糕,一碟椰香糯米糍,一碗蟹黄豆腐和一碗椰汁红枣炖雪蛤,并两三样小菜。魏箩坐在圆桌后面,刚喝了半碗红枣炖雪蛤,便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白岚出去看了看,回来道:“是王爷回来了。”
    跟着赵玠一起回来的还有几个皇室子嗣和世家公子,都想看一看这个被赵玠捧在手心儿里的宝贝长什么模样。只可惜人还没见到呢,赵玠便走进屋里关了门,对他们道:“都散了吧。”
    九皇子自然不满意,伸出一只手臂挡着,“二哥,你不厚道,说好的让我们看看二嫂呢!”
    赵玠皮笑肉不笑,“本王的媳妇儿为何要给你看?你没有媳妇么,回家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