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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顾慨棠放开窦争的衣领,说:
    “没事,你穿鞋吧,一会儿出去吃饭。”
    说完,顾慨棠整理整理自己的上衣,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想起什么,清晰冷静地讲了自己寝室和教室的位置后,他低声说了句:“您还是放弃吧。我这种人,没可能喜欢谁……,尤其是你。”
    顾慨棠用自己觉得最苛刻的话来拒绝窦争。
    然而窦争并不是被拒绝一次就会放弃的人,他的越挫越勇在顾慨棠看来有些厚颜无耻,窦争是仗着自己在家里的地位,肆无忌惮的用一切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
    比如,顾慨棠不回家,窦争就打电话给他,请求顾慨棠帮忙接小野。这样回到家,顺便吃个晚饭也是应该的,不吃窦争也能硬把顾慨棠留下。
    吃了饭时间就差不多了,有什么事情可以在家解决嘛,留下来住一晚又怎么了?
    这样算下来,一个星期,顾慨棠有三天都要住在明珠小区。
    顾慨棠不信窦争是最近工作特别忙,才没办法接小野。
    几次想和窦争理论,但又不想让小野听见。他担心小野以为顾慨棠不愿意去接他。
    转眼过去半个月,顾慨棠正在寝室整理笔记,又接到窦争的电话,指示他去接小野。顾慨棠平静地问道:“究竟是你在养儿子,还是我在养儿子?”
    窦争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要想要,也是你的儿子。”
    “无福消受。”顾慨棠说,“这是最后一次了。而且今天我一定不会留在家里吃晚饭。”
    “那住在家里吗?”
    “这是废话。”
    窦争从喉咙里发出细细的笑声:“你每次都这么说,每次都住在家里。”
    顾慨棠想了想,说:“你是故意的。”
    “是啊。”很明显。
    顾慨棠揉揉眉间,过了一会儿,道:“……您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
    “啥?”
    “一个借口,说的次数太多,就没人信了,”顾慨棠道,“这是最后一次,我去接小野。今后你不要找我了。我就说到这里,再见。”
    顾慨棠性格平静,不喜与人争吵。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能好好和窦争说话,不用威胁,不用强硬的语气。
    但他发现对于窦争这种人,你软他就硬,你硬他就软。窦争善于利用顾慨棠对小野的喜爱之心,丝毫不顾顾慨棠学业上的繁忙,每每想到这点,都让顾慨棠无话可说。
    是的,顾慨棠不反感去接小野。只是帮忙接个孩子,这没有什么。可窦争让顾慨棠接孩子背后的目的让他非常反感。
    顾慨棠讨厌行动被人控制、计划被人掌握的感觉。在窦争一而再再而三以这样毫不客气的态度、不由分说的要求顾慨棠做这做那时,他已经起了很强烈的排斥心理。
    顾慨棠用力合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这种声音让同一寝室的杨秉治非常不满,他吼道:“你有病啊!”
    顾慨棠大步迈出寝室。
    他也开始讨厌起这样的自己。
    顾慨棠接小野带着情绪,每次都是怒气冲冲的过去。然而见到小野,那种怒意就全都憋了回去。
    那是个再乖巧不过的小孩,聪明,懂事,让人根本舍不得责骂。
    今天顾慨棠情绪有点不能控制。他不希望将怒气牵扯到小野身上,所以顾慨棠提前了些时间到幼儿园的教室,站在后门等着,希望平定了情绪后再接小野。
    幼儿园教室后门有块玻璃,个子高点的人,能透过玻璃看见教室里的情况。只见一个不大的教室,装着四十多个小孩儿,吵吵闹闹的。
    第21章 小野个子矮小,如果顾慨棠不弯腰,走路时无法抓住小野的手。
    顾慨棠站在后门那边,一眼就看见刚巧也站在后门附近桌子边的小野。他左手拿着张折纸,右手抓着半根香蕉。
    那香蕉被剥开皮的时间很长了,部分氧化成深棕色。
    小野四处看看,发现没人注意到自己后,迅速把香蕉扔到地上。
    他以为没人看见,但顾慨棠看得清清楚楚。
    小野很害怕的样子,他的右手用力蹭自己的裤子,希望把手擦干净些。为了变得更加‘正常’,小野走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小女孩身边,说了些什么。
    那个女孩没有理小野,放下积木,站起来就走了。
    顾慨棠看不下去,走进教室把小野接出来。
    小野非常高兴,亲热地喊:
    “叔父,我们走吧。”
    顾慨棠牵着他走出教室,‘嗯’了一声,他掏出一张纸巾,擦擦小野的右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弯着腰,悄声问:“你为什么要把香蕉扔了呢?”
    小野一愣,猛地抬起头看着顾慨棠。
    顾慨棠忍不住说:“你知道有多少孩子吃不上东西,非洲每天有多少孩子饿死?小野,你已经三岁了,基本的道理要懂。教你背的古诗,粒粒皆辛苦,难道只是嘴上说说?”
    顾慨棠来的时候就带着情绪,导致现在语气也并不和缓,说得小野惊慌失措,不停说:“我,我错了,叔父对不起。”
    “……”顾慨棠有一种欺负小孩的感觉,他拍拍小野的后背,说,“算了,回家吧。”
    小野点点头,掀起衣角擦了擦眼睛。顾慨棠递给他一张纸,他说:“叔父,我要流鼻涕了。”
    顾慨棠只好弯着腰,帮他擦鼻子。
    小野莫名其妙的,突然问顾慨棠:
    “叔父,什么叫‘外地人’?”
    顾慨棠没注意,问:“什么?”
    “为什么我是外地人?”
    “……”顾慨棠有些惊讶,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野认真地说:“我是外地人,所以他们不喜欢我。……我能改吗?我不想当外地人了,叔父,你能帮帮我吗?”
    顾慨棠蹲在地上,直视小野的眼睛,问:
    “谁说你是外地人?”
    “……”小野害怕的向后退了一步,怯怯地问,“我,说错了吗?”
    顾慨棠摸着小野小小的后背,顿了顿,想要抱起他,小野推了推顾慨棠的肩膀,急忙道:“不用抱,不抱……”
    顾慨棠以为小野怕难受,也没在意,他牵着小孩的手,回到幼儿园教室。教室里非常嘈杂、憋闷,忙了一天头发散乱的女教师歇斯底里的朝孩子喊着,等了一会儿才腾出来时间,没有好气的问顾慨棠要干什么。
    看起来就是这位了。
    顾慨棠对她说:
    “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校长办公室在哪里?我怎么才能投诉你?”
    举止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像是在说‘我怎么才能请你喝茶?’。
    顾慨棠还没见到校长,就被迫与幼教大吵一架。
    那老师看上去约莫二十几岁,年轻气盛,格外泼辣,骂道:“你要投诉我,我还要说说你家孩子呢!一睡觉就去上厕所,有一回直接拉在裤子里,是不是诚心的?那裤子还是借别人家孩子的,我们老师帮忙洗。说了让家长带几条裤子来,催了好几次,就不带,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野可以自己去厕所,在家里从来没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幼儿园又不是家里!老师也需要午睡,中午休息时间就是不许去厕所,这是规定!”
    顾慨棠说:“三岁的孩子控制不了自己是应该的。且不说这种规定是否合理,你说催了好几次,我为什么没有接到你一次电话?你是怎么个催法?”
    幼教说:“我跟他爸爸说了好几次了!”
    顾慨棠沉默了一会儿,他低头,看到小野非常恐惧的抓住自己的小腿。
    顾慨棠真的很不喜欢和人吵架。他点点头,说:“那好。明天开始我们不会来上学了,麻烦你准备一下相应的后续手续,再见。”
    小野个子矮小,如果顾慨棠不弯腰,走路时无法抓住小野的手。
    他又不想让顾慨棠抱他,顾慨棠只好跟他保持一定距离,两人并肩行走。
    小野有些害怕地问:“明天不来幼儿园了吗?”
    “嗯,”顾慨棠说,“不来这里了。去更好一点的幼儿园。”
    顾慨棠想,小野还是需要母亲。像窦争这种粗神经的人,无法体贴的关心这么小的孩子。他也许是深爱小野,但做不到像母亲那样细致入微。
    顾慨棠把小野送回家后,窦争还没下班。他用毛巾给小野擦脸,问:“小野,你吃香蕉是不是会拉肚子?”
    小野想了想,轻轻‘嗯’了一声。
    “一直这样?”
    “不是。”小野道,“吃幼儿园的香蕉会肚子疼。”
    顾慨棠说:“所以你才扔了?”
    小野急忙说,“因为……,因为午休时不能去厕所。我可以留到下午吃,以后不会扔了。”
    顾慨棠摸摸他细而软的头发,说:
    “对不起,我不应该说你的。小野,以后遇到事情要和家长沟通,知道吗?”
    小野点点头。
    结果那天晚上顾慨棠还是留在明珠小区住宿,他对窦争说起要给小野换学校的事情,窦争问:“怎么了?”
    顾慨棠琢磨着措辞,道:“那边环境不太好。”
    依照窦争的脾气,实话实说的话,他可能会去幼儿园闹事。
    顾慨棠希望能通过正规的途径解决问题,而不是用拳头。
    窦争也没放在心上,就说:“行啊,你想送小野去哪里?”
    顾慨棠说了个地方。
    窦争听都没听说过,可他对顾慨棠是很放心的,他干脆道:“没问题。”
    然后又想到什么,继续说:“……,那什么,学费可能要再过几天才能有。”
    这个月还没到月底,窦争所谓的‘积蓄’也是清可见底。顾慨棠没当回事,那家幼儿园学费有些贵,别说再过几天,顾慨棠就没想过窦争能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