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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小野有些急了,“我说,我要是有妈妈的话,我希望是你,叔父……”
    这回顾慨棠听懂了,他怔了怔,有些震惊,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年龄的小孩,还不知道男女的区别吧。
    顾慨棠摸摸小野的头发,犹豫了一会儿,没说出来‘我不可能是你妈妈’这样的话,实际上,他什么都没说。
    他愿意的话,就这样想也没关系。
    顾慨棠一直知道小野是个乖巧的孩子,但没想到会乖成这样。他心里莫名有些刺痛,顾慨棠问:“为什么?”
    小野‘嗯?’了一声,他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直觉觉得是那样。
    当顾慨棠问时,小野觉得自己需要给他一个答案。
    所以小野说:
    “因为,因为就是那样。”
    小野说着,伸出手指,似乎要触碰顾慨棠的眼睛。
    顾慨棠微微闭上眼。那样,是哪样呢?他很想问,是不是你也觉得,我的眼神很熟悉?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要碰我的眼睛?
    顾慨棠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因为他觉得自己这个想法莫名其妙。在小野的手指碰到他的眼睑前,顾慨棠把他搂在怀里。
    那么小的孩子,小腿还没有他的巴掌长。
    顾慨棠说:
    “我也是。小野,你知道吗?你妈妈也姓顾,所以,说不定几百年前我们真的是一家人。”
    小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非常温柔,顾慨棠在想,究竟是怎样的女性,才能生出像小野这样的孩子?
    看着他,顾慨棠都有一种想要结婚生子的想法。
    不过不行。
    顾慨棠不能尝试。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顾慨棠摸摸小野的头,然后把他放到地上,道:“你爸爸回来了。”
    那种急促到光靠听声音就感觉得到对方无法沉下心来的脚步,顾慨棠知道那就是窦争。
    第30章 “他妈的……他妈的没办法啊,我忍不住啊,我喜欢你,你让我怎么办?!”
    小野个子太矮,还够不到门把手,所以即使下了床,也没有跑去开门,而是对顾慨棠说:“叔父,我的鞋离得好远。”
    顾慨棠有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没穿鞋。那你再上来吧。”
    就算他愿意帮小野穿鞋,可一是他现在没办法下床,二是光凭一只手恐怕很困难,所以还是让小野上来吧。
    小野还没说话,门就被人推开了,窦争走进来,没有发现小野的异状,直接抱起来,说:“姐,您把小野带回去吧。”
    小野说:“鞋,我的鞋。”
    窦争问:“什么鞋?”
    小野指了指,窦争便瞪他一眼,训斥道:“没事乱脱鞋,丢了怎么办?”
    说完坐到椅子上,闷声不响的给小野穿鞋。
    顾慨棠明显感受到窦争情绪不太好,通过他的肢体语言和神态,骂小野也很奇怪。
    他看看顾妈妈,对方‘哎’了一声,收拾东西时,朝顾慨棠眨了眨眼睛。
    顾慨棠和顾妈妈没有母子间玄之又玄的‘心有灵犀’,表示没看懂。
    他说:“妈,楚薇出去刷碗,现在还没回来,应该是迷路了,您帮忙找找。”
    顾妈妈埋怨道:“你怎么让人家姑娘去刷碗啊?”
    顾慨棠当然没要求她去,其实是对方主动热情得无法拒绝。不过顾慨棠也没想顶嘴,只点了点头。
    顾妈妈问:“这么晚,薇薇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打车送她吧。”
    正说着,楚薇双手湿漉漉的拿着碗筷回来,说:“哎呀,不好意思,我迷路了。”
    顾慨棠:“……”
    一条直着的走廊,到底是怎么样才会迷路啊。
    顾妈妈也有些惊讶,但很快就说:“薇薇啊,你怎么回家?”
    楚薇道:“我坐地铁,很方便。”
    “跟我一起回去吧。我们顺路。”
    楚薇惊道:“现在吗?”
    “嗯。”
    “可是,我……”楚薇猛瞅顾慨棠几眼,有些委屈的,“我还没……”
    还没跟师兄说过话呢。早知道就不去刷碗了。
    顾妈妈见状微笑道:“过几天再来看他吧。我给你打电话,到时候一起来。”
    楚薇看看时间,问:“不能再等一会儿吗?我……”
    窦争插了句话:“这里不允许深夜探望,一会儿护士就来赶人。”
    顾妈妈也道:“太晚了,女孩子不安全。”
    楚薇只好说:“好吧。”
    顾慨棠能感觉到窦争是有话要和自己说,因此也没开口挽留,叮嘱顾妈妈一行人慢点后,他就在等窦争主动和他说话。
    可是窦争只是坐在那边,想刚刚顾妈妈和他说的话。
    顾妈妈说,慨棠愿意让你住在这里,但不想和你住在一起,想回学校。
    顾妈妈说,本来以为你们年纪差不多,可能有共同话题,但没想到慨棠这么不愿意,说‘不要再提’。
    顾妈妈还说,慨棠脾气其实挺好的,你要是好好和他沟通,他不会讨厌你。
    窦争低下头,他开始反思,自己这些天,到底做了些什么?
    明明不想让他讨厌,很努力的尝试表达,厚着脸皮去接近、依靠,得到的结果却是这样的。
    当顾妈妈委婉的表达,顾慨棠可能讨厌自己的意思时,窦争太阳穴猛地发紧,那一瞬间,他眼睛都在发烫。无地自容,被旁人明确指出来时,窦争觉得无地自容。
    这种情绪旁人看来是很怪异的,只有窦争心里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他深吸口气。焦躁的,难堪的,激烈的,那是恨不得马上来到顾慨棠面前向他解释,甚至是恳求的强烈愿望。但真的呆在他身边,窦争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有些事做得过头,但已经无法挽回了。
    窦争在那一瞬间恍然大悟,原来现在的顾慨棠,和当初照顾他的顾家父母没有区别。
    温柔的,有礼的。
    但那样疏远的,不是家人。
    顾慨棠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窦争主动开口,他便拿起订阅的报纸,一页一页翻起来。
    顾慨棠每天要花大量的时间阅读,才能保证自己了解最前端的信息。最近比较忙,积累了不少要看的东西,数不尽的杂志,看不完的报纸……顾慨棠看着看着,有些入神。
    为了尽量减少麻烦窦争的次数,顾妈妈走前已经帮顾慨棠擦过身,洗过头。就这样枯坐到晚上十一点,窦争有些沙哑地问顾慨棠:“……要刷牙吗?”
    顾慨棠一愣,看看表,有些惊讶的发现已经是这个时候了。他点点头,坐直身体,等着窦争帮自己拿牙具。
    没想到看书看到十一点。顾慨棠以为窦争有话要对自己说,肯定会提前打断。
    谁想窦争今天这么安静呢?
    窦争洗漱后。坐在顾慨棠身边。
    顾慨棠看着窦争头上顶着条毛巾,沉默无语。
    在顾家,家教严格,即使是最小的顾慨梅,也没顶着毛巾到处乱跑过。
    窦争毫无自觉的低着头。他的思路混乱,即使刚刚沉默了那么久,也没理清什么。
    顾慨棠看了看他,突然问:
    “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窦争抿着唇,头脑中像是闪过光一样,他抓住那点灵感,琢磨了一会儿,缓缓说:“……我要回去了。”
    顾慨棠一怔,问:“什么?”
    窦争想明白自己要说什么,重复道:
    “我要回家,离开北京。”
    顾慨棠沉默了一会儿,房间一时有些安静,他问:“为什么?”
    窦争忍了忍,没忍住。他的嘴唇有些发抖,故意放松着向后靠,后背被墙撞得生疼。他说:“你不让我留下来照顾你,我就回家。”
    顾慨棠沉默了一会儿,问:“……我妈妈跟你说的?……,你是在用这个威胁我?”
    “也不是威胁。因为你才是这个家的主人,我一个外人住在这里,不舒服。”窦争靠着墙,嘴角勾起,露出一个让人更不舒服的笑容。“我也跟你说过,我来北京就是为了找你。你不陪我,我当然要走啦。”
    顾慨棠微微挺起后背,表情严肃。他个性认真,听了这话,更不会故作亲密地说让窦争照顾自己的言辞。他愕然道:“你是这么想的吗?……既然下定决心,那么随便你。”
    窦争一愣,他笑不出来了,反而有些喘不上气,只好压低声音道,“你其实还是怪我白住在你家吧……,你想赶我走直说就好啊,我会走,我又不会缠着你。为什么非要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让我感觉我就是个废物,是个怪人?”
    说到‘怪人’,窦争像是被人捏住喉咙一样,戛然而止。他想起自己对顾慨棠的感情,想起小野,有些恐慌地想,自己不就是个怪人?
    对顾慨棠来说,一个同性恋,一个生物构造扭曲的怪人。想到这里,窦争脸色一变,他迅速站起身,大步走进洗手间。因为起身的动作很大,把凳子都给踢倒了,发出巨大的声音,窦争也没管。
    他弯着腰把凉水泼到脸上。
    窦争压抑着,深深呼吸。
    ……不行,不行。你要,冷静一些。
    窦争将水龙头拧到最大,然后撩水大把大把洒到头发上,像是要给自己冲个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