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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芷巧突然开口:“我们清原县有名望的珠宝铺子那么多,当真就没一个能修好的?崔记和林记也不行?”
    朱清摇了摇头:“所有的珠宝铺子一听说要十日内修好,话都没说就把玉给退了回来。倒是崔掌柜瞧了瞧说,若是他的大女儿还在或许还会也有些办法,只是如今……”
    听朱清说到这儿,芷巧也惋惜一声:“当日我和小姐去珠宝铺子里买首饰恰巧碰到她家的大女儿过世,当真是可惜了。”
    徐砚琪神色微滞,长长的睫毛遮挡了眸中的情绪。
    须臾,她才又淡淡开口:“芷巧和朱彤先下去,我有话要单独同朱清说。”
    待芷巧和朱彤退下去,朱清便迫不及待地开了口:“敢问小姐可是有了什么主意?”
    徐砚琪也不和他卖关子,直言道:“我先给你一千两,你把时间延迟到二十天。”
    朱清明显一愣,很快便懂了徐砚琪的意思,不由有些为难了:“可是张老爷给的期限是十天,何况这一千两和五万两差得远呢,我这……”
    “这就看你的本事了。”徐砚琪出声打断他的话,继而又继续道,“我认识一位朋友,在琢玉方面倒是有些能耐,想来将这碧玉恢复如初还是有几分把握的,不过十日怕是不行。”
    徐砚琪说罢看朱清一脸为难,无奈之下只得给他提了个醒:“你觉得张老爷为何会给你十日去筹钱,而不是直接将你送入官府?”
    朱清一脸懊恼地回道:“想来也是那张老爷心善,想给我条活路。”
    徐砚琪失望地摇了摇头:“错!他若真心想给你活路又岂会逼你赔偿五万两银子?难道他会不知五万两对你来说是个天大的数目?”
    经徐砚琪这么一说朱清顿时了悟:“小的明白了,那张老爷定然想得到,若把我告到官府最终不过是我被县老爷关押入狱,到时候他一分钱也得不到。可如今给我十日期限倒还能堵上一把,若是我把钱还上了他也不吃亏,若是还不上,到时候再把我送入衙门也不算迟。”
    见朱清终于看清楚了,徐砚琪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道这人还有些脑子,倒是个可用之材,不由地笑了:“没错,不过是再延迟十日便可将碧玉观音像恢复如初,还平白地送他一千两银子,这对他来说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他岂有不答应之礼?”
    朱清面上一喜,猛地跪倒在地:“谢谢四小姐大恩大德,我朱清若能逃过此劫,他日定当为四小姐做牛做马,尽心尽力报答四小姐。”
    徐砚琪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她今日正想着从何处寻一位武艺高强,又可靠的人帮自己做一件事,如今看来倒是有人主动送上门来了,她伸手对着朱清虚扶了一把:“你且先起来,倒不用你为着做牛做马,不过,眼下倒真有件事要你帮忙。”
    朱清面上一喜:“只要四小姐不嫌弃,朱清自当四小姐效力。”
    徐砚琪起身去了内室,不多时便拿了锦囊出来递给朱清:“这里面是一张地形图和我让你做的事。”
    在朱清接过后,徐砚琪又叮嘱道:“此事关系重大,除了你我二人再不可给第三人知道,包括朱彤,明白吗?”
    朱清点头:“小的明白了。”
    徐砚琪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又接着道:“此事过后我让人给你在府中安排个差事,将来找个中意的姑娘,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朱清听罢更是感激,忍不住再次下跪磕头:“多谢四小姐。”
    徐砚琪温婉一笑,宛若明媚的春光:“好了,你先回去吧,待会儿我让朱彤带了五千两银子给你送过去。”
    朱清刚离开,苏氏便差人送了和离书过来,看着有戴赢亲笔签了字的和离书,徐砚琪不由得手指捏紧,戴家的事情解决了,如今便剩下朱家的事情了。
    崔岚,很快我们就会再见面的。我相信,用不了多久……
    ☆、第12章 披风
    怀宁侯府
    “这又是怎么了,吵吵闹闹的像个什么话?”朱老夫人一进院门便对着满院子吵吵嚷嚷的人喝道。今日刚用过早饭便有人禀报说这璟阑院乱成了麻,朱老夫人连消食的茶水还未来得及喝便匆匆忙忙地赶来了。
    朱老夫人已年过六旬,头发早已花白,但身子骨却是硬朗的很。照老夫人的话说便是当年跟着老侯爷和在外征战把骨头给锻炼的结实了。
    众所周知,朱老夫人平日里待在安和堂吃斋念佛,向来不管府中之事。但若是他的嫡长孙出了些什么状况,无论大小,她都是要过亲自问一番的。
    朱斐一看老夫人过来,急急忙忙便跑过来拉着朱老夫人的手告状:“奶奶,我的披风不见了,她们把我的披风弄丢了!”一边说着还一边气势汹汹地指着身后的两个丫头,银屏和兮然。
    老夫人凤目扫过朱斐身后的两人,银屏和兮然吓得纷纷跪倒在地:“奴婢真的没有拿过少爷的披风,那披风怎会无缘无故丢失奴婢也不知道,求老夫人做主啊。”
    “我明明压在枕头下面了的,你们没有见它怎么自己跑了?”
    “不过是一披风罢了,你怎么搞出这么大动静来,恨不得把这璟阑院给拆了。银屏和兮然这俩丫头打小跟着你,你一向不是挺喜欢她们吗,今儿是怎么了,一件披风就翻脸了?”老夫人拿出手绢一边为朱斐擦着汗一边说道,语气里虽有责怪,但更多的却是宠溺。
    朱斐不悦地把老夫人的手拿开,一脸的不乐意:“那是神仙姐姐的披风,谁也不准动。银屏和兮然也不行!”
    “神仙姐姐?”朱老妇人一脸困惑地看着自己的孙子,“神仙姐姐是谁呀”
    “神仙姐姐就是神仙姐姐呀!”朱斐理所当然地回道。
    后来觉得自己说的可能太少奶奶听不太懂,又继续道,“神仙姐姐帮我把那几个小屁孩赶跑了,还带我到亭子里避雨,神仙姐姐见我打喷嚏,还把她的披风给我披。她还说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的,”
    说到这里,朱斐不由觉得有些委屈:“可是我天天出门也找不到神仙姐姐。奶奶,你说她是不是飞回到天上去了?”
    徐老妇人无奈地摇头:“你这孩子,说的都是些什么啊,奶奶一句也没听懂,你何时竟认识了什么神仙姐姐啊?”
    朱斐以为朱老夫人不相信,顿时有些急了:“真的有神仙姐姐的,不信你问郑叔,郑叔也见了的。”
    听了朱斐的话,老妇人暗想,既然郑管家也认识,想来便是前些日子她让郑管家带着孙子去找神医那次遇到的了。那次听闻行踪飘忽不定的神医蔺清风来了清源县,她原本想亲自带了孙儿前去看病,不巧中了暑,只得让郑管家陪着去了。不过,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那蔺清风在清源县待了不到半日便不见了踪影。
    见孙子对那位“神仙姐姐”如此上心,朱老夫人不由打定了主意决定回去唤郑管家来问问情况。
    好容易用请神仙姐姐到家里来做客将朱斐给哄住了,朱老夫人这才回了安和堂,又派人去请郑管家过来。
    安和堂里,郑管家将遇到徐砚琪的事情前前后后讲了一遍,听罢朱老夫人问道:“那姑娘是谁你可曾去查过?”
    “回老夫人,老奴已经派人查过了,是徐知县家的四千金。”
    “徐家的四千金?”老夫人低喃了一句,倏地眼前一亮,“我想起来了,是不是就是最近街上传的那个?”最近清原县有了不少关于徐知县四女同夫婿戴赢之间的传闻。侯府的下人们嚼舌根子,老夫人也无意间听到一些。
    “正是那位徐四小姐。”郑管家说罢又怕老夫人知道的不够详细,又补充道,“老奴听闻那林薇和戴家少爷早有往来,可因为戴老爷和戴夫人不许,这才被逼娶了徐四小姐,并将林薇养在了芙蓉巷子里。谁曾想那林薇肚子里憋了坏水儿,一心想要扳倒四小姐做戴家的女主人,还恬不知耻地拿自己腹中的孩子做文章,最后反倒是自己害了自己。”
    老夫人听了依旧不动声色,继续问道:“那林薇后来怎么处置了?”
    “林薇未婚先孕,不守贞操,还杀了自己的孩子来冤枉她人,被徐知县打了三十大板送入了庙堂,据说是疯了。戴家也没落什么好,因为徐四小姐的事他们在柳州的生意也断了,还遇到了些麻烦,如今是求救无门。这戴家怕是要完了。”
    朱老夫人冷笑:“林薇这样的蠢女人就该给些教训,一个女人太蠢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我看那徐四姑娘倒是个心思聪慧的,或许这林薇便是载在了她的手里头。”
    见老夫人对于徐砚琪之事如此上心,郑管家也便猜出了大概。不由接着道:“我看这徐四小姐也是个好的,人长得漂亮,看着也聪慧端庄,当初许给戴家也当真是可惜了。”
    老夫人转了转眼珠,突然道:“那徐家姑娘不是和离了嘛,你说若是把她嫁入我们朱家,可好?这样的女人有头脑,知进退,若有她照看着将来也不至于让斐儿给人欺负了去。”郑管家是当初朱老夫人嫁给怀宁候时从娘家带过来的心腹,所以有什么想法对他也从不避讳。
    郑管家眼中带笑:“大少爷对那四姑娘喜欢得紧,想来也是极为乐意的。不过……”郑管家突然有些忧虑,“不过这四姑娘毕竟只是个七品县令的女儿,何况又嫁过人……”
    这怀宁侯虽说如今居家住在清原县,但到底是一等侯爵,公子们的婚事自是不能草率了事的。这侯府里头,除了崔家的婚事是老侯爷年轻时亲自定下的以外,剩下的还是要讲求门当户对才是。虽说如今不在京城,那些显赫的家族也不愿女儿远嫁,但即便如此结亲也该是四品以上的才算般配。
    老夫人叹息一声:“你当我不想给斐儿选一个家室品貌名声样样都好的妻子?可如今斐儿这状况你也知道,虽说有怀宁侯府的身份摆着,但天下父母心,家室背景稍微好些的,又有谁愿意把女儿嫁进来?就算京城里的那些显贵想把女儿远嫁,斐儿这样子,她们也是不可能会入我们朱家门庭的。”
    老夫人说罢顿了顿,又接着道:“这徐知县虽说品级低了些,但为官清廉,祖上还出过几个太尉,徐夫人也是个贤淑的,她们教育出来的女儿想来也是不错的,如今那四姑娘既已嫁过人,怕也难找什么太清贵的人家,如今若是嫁入我们侯府,也算是高嫁了。将来斐儿的病好了再请了世子的封号,也不算亏了他们的女儿,如此岂不圆满?”
    郑管家点头:“老夫人说的是,这四姑娘看着倒是个有主意的,想来也定会对我们少爷好的。只是,这毕竟是大少爷的婚事,夫人可要等侯爷回来再商议?”怀宁候前几日被圣上急召入京了,现如今还不曾回来。
    老夫人笑着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待会儿和柳氏商量一下,趁着这段日子也好摸摸那姑娘的品性。”
    .
    徐府
    “小姐,您要的树脂和滑石粉奴婢已命人买回来了。”芷巧说着走进内室,看到徐砚琪手里的披风不由一阵惊讶,“咦,这不是当日你让朱家大少爷带走的那件披风吗,怎么又跑到了小姐手上了?”
    徐砚琪面色从容地笑了笑:“是朱家派人给送回来了。”说着将披风递给芷巧,“这披风拿去烧了吧。”
    “烧了?”芷巧声音徒然提高,“这样不……不太好吧?”只有人死了才可以烧衣服的,如今小姐活地好好的,怎么能烧衣服呢?
    崔玥是觉得真正的徐砚琪已经不在了,如今将这披风烧了也没什么,不过看芷巧这脸色只好道:“烧了不好那便用剪刀剪碎了吧,不要再让人认出来便可。毕竟,我曾将这披风赠与男子,被人传出去不太好。”
    芷巧这才点头:“是。”
    徐砚琪看了看桌上的树脂和滑石粉以及其他的原料,又吩咐道:“对了,这几日我会请了琢玉的师傅过来,不过那师傅脾气古怪,不愿见外人,你和朱彤平日里便不用上楼来伺候了。”
    芷巧有些纳闷儿:“小姐何时竟认识了什么会琢玉的师傅,奴婢怎么不知道呢?”
    徐砚琪笑道:“是哥哥帮我找的,你就不要多问了。此事关乎朱彤哥哥的名声,今后可不许在人前提起,知道吗?”
    “知道了,奴婢不会乱说的。”
    见芷巧没有胡思乱想,徐砚琪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第13章 端午
    此后的日子里,徐砚琪便每日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也不让朱彤和芷巧进去侍奉,两人不禁都有些胡思乱想了。
    “你说小姐当真请了琢玉的师傅吗?为什么我从没见有人来过雲熙阁呢?”芷巧坐在楼梯口拖着腮帮子问身旁的朱彤。
    朱彤摇了摇头,其实她也在纳闷儿这件事,可想到小姐能帮到哥哥,也不敢多问,怕惹得小姐心烦。
    “哎呀,谁!”芷巧突然疾呼一声,噌地从台阶上站起来。
    朱彤也顿时立了起来,刚刚那抹身影速度极快,不过还是被她和芷巧瞧见了:“好像去阁楼上了,保护小姐!”
    二人急匆匆地到阁楼上,因为心中急切,连门也忘了敲,直接便推门闯了进去:“小姐,你没事吧?”
    芷巧话音刚落便同朱彤向着房内的桌边看去,只见一个身着墨色宽大外衣的男子如今正安安稳稳地坐在桌边的楠木椅上,如今手里拿着破碎的碧玉观音像认真观察着,似在思索该从何处着手。而徐砚琪,则是坐在他的身旁,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那人背对着门口,朱彤和芷巧都看不起他的长相,宽大的外衣连头都包裹了起来。
    朱彤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只觉得这背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
    似是察觉到了朱彤的异样,徐砚琪起身走过了,脸色带了些不悦:“不是吩咐过你们不许进来吗?”
    芷巧一脸委屈地道:“我们刚刚在下面看到有人影闯入阁楼,还以为……没想到会是小姐请来的琢玉师傅,我们这就出去。”
    芷巧说着拉了拉还在愣神的朱彤疾步退了出去,又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
    “这位师傅还真是奇怪,穿得跟夜行衣似的,刚刚又是嗖的一下飘进来,把我们吓了一跳,如今他安安稳稳地坐在那儿,我们却被小姐训斥。”芷巧一从阁楼上下来便忍不住抱怨。
    说了半晌见无人回应,芷巧疑惑着看了过去:“朱彤,你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阁楼上的那位师傅有几分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
    “不会吧,你怎么会认识什么琢玉的师傅呢,认错人了吧?”
    朱彤笑了笑:“或许吧,那人的外衣过于宽大,倒是看不出体型,兴许真的是我认错了吧。”
    阁楼上,朱清脱了黑色的外衣坐在一旁,徐砚琪则认真地垂首修补着那碧玉观音像,不时地用桌边的手帕去擦额角的细汗,神情专注而认真。
    一滴汗水还未来得及擦拭,顺着右侧的脸颊滑下来,“滴答”一声落在她忙碌着的手背上。
    朱清见了起身拿了蒲扇走过来为徐砚琪扇着:“没想到小姐口中那位会琢玉的大师竟是自己,只是,朱彤和芷巧自幼跟着你,又为何不愿让她们知道呢?”
    徐砚琪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莞尔一笑:“有些事情解释起来太麻烦,倒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听到徐砚琪云里雾里的解释,朱清的眉头蹙了蹙,却也没有再问,只是小心翼翼地扇着蒲扇,看着眼前继续认真做事的女子,渐渐陷入沉思。
    这徐家四小姐真是奇怪,前段日子让他潜入怀宁侯府偷朱家大少爷房里的披风,如今竟还会做这些东西,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