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惠安二十四年,正月初一,新年新气象,逢春和姜筠早早从睡梦中醒来,姜筠虽无官职在身,但架不住皇帝是他舅祖父,便也能去皇宫叩岁拜年,恭送诸位长辈离去后,逢春和韩氏稍停留片刻,也乘车前往忠敬侯府,这日还要祭祀先祖,这项活动要在侯府的姜家宗祠举行。
侯府有爵位有官身有诰命的长辈,同样去了皇宫贺岁,留着吴氏和王氏照管家里,吴氏十年未孕,便是在喜气洋洋的新春,笑容也黯然无光,王氏才诞下一子,面色红润,体态丰腴,与吴氏呈现出很鲜明的对比,至于韩氏和逢春妯娌俩,一个子女双全兼夫妻和美,另一个被老公宠成了心头肉,两人半斤对八两的神采饱满。
“阿筝今年三月就要出嫁了,不知嫁妆绣好了没有?”韩氏笑着打趣道。
忠敬侯府世子夫人赵氏,共有一儿一女,嫡子姜简,即是吴氏的夫婿,自幼体弱多病,嫡女姜筝,刚过及笄之龄没多久,许的是东兴伯万家,今年三月底就是大婚之期。
说来有意思,本朝皇帝继位二十余年内,曾立过三任太子,第一任太子即元后林皇后之子,大婚之后与太子妃生了两个女儿,次女刚满周岁时,第一任太子便病死了,皇帝伤心几年后,又立了二皇子为太子,谁知第二任太子生了两个嫡子后也病死了,又过了几年,皇帝再立三皇子为太子,第三任太子的正妻,就是东兴伯府的姑娘,非常不幸的是,三皇子同样也得病死了,连个一儿半女都没留下,年纪轻轻的万太子妃守了寡,且连个精神寄托都没有。
连挂三个儿子之后,惠安帝再不提立储君之事,现如今,年纪最大的是四皇子,十九岁,已为人父。
姜筝与姜箬、姜篱是同一辈的姑娘,若要论起地位的尊贵,本该是姜筝个高一头,然而在实际上,她却是略逊一筹,皆因姜箬和姜篱的亲祖母,乃是皇帝老爷一母同胞的亲姐姐,那俩小丫头去宫里玩,就跟逛自家后花园似的,姜筝却没有此等待遇。
哪怕婚事已定,只要没有出阁,但凡有关嫁娶的话题,大家闺秀总是要脸红娇羞:“差不多了。”声若蚊蝇,脸上几乎是恨不得钻进地下的表情。
望着红霞满脸的姜筝,逢春忍不住开口:“阿筝才过十五岁,年纪还小着呢,伯父伯母也没说多留一年。”反正,她以后要是有闺女,她肯定不会这么早就交给别人摧残,起码得撑到……十八岁。
韩氏指着逢春笑道:“你呀,你呀,你还说人家阿筝,你自己也不先想想,你是几岁嫁给筠二弟的。”
逢春一想岁数,顿时囧了,她与姜筠拜堂成亲之时,只有十五岁零快两个月大,而姜筝小姑娘,现在差不多十五岁半,等再过三个月,四舍五入一下,姜筝也算是十六岁了。
才生完孩子的王氏,望着逢春囧红的俏脸,心中默思,算算日子,这位筠二嫂差不多也圆房半年多了,又被筠二哥那样好的待着,肚子怎么还没有好消息,王氏抿了抿嘴,心中只想不问。
待两府长辈从皇宫回来,便开始隆重庄严的祭祀活动,之后,略吃茶停留没多久,公主府这边的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离开了,回到自己府里后,各种磕头拜年散压岁钱,嘉宁长公主是超级大富婆,待膝下子孙也特别大方,直接发金光灿灿的大元宝。
晚上回屋后,姜筠将今日所获压岁钱,尽数交给逢春收着,逢春提溜出自己的小账本,将每一笔入账和开销,都记得清清楚楚,姜筠瞧她认真记账的模样,一脸好笑的唤她:“小管家婆。”
逢春朝姜筠皱皱鼻子,又道:“明儿还要出门,二爷快去洗漱,早些睡吧。”逢春自己做的账簿,清晰明了,简单易记,将各种钱币点清数目后,只用刷刷几笔就完事,搁下笔毫,把笔迹尚湿润的账本摊开晾着,逢春将金的、银的锁进柜子,至于玉的、宝石、珍珠等物件,逢春同样登记过罢,也一律妥善安置。
等逢春点好家私、再洗漱回屋时,姜筠正靠在床头就灯看书,逢春坐到床边,夺过姜筠手里的书,脸色不悦道:“不是和你说了,晚上若要看书写字,必须在明敞敞的地方,都要睡了,这屋里点的蜡烛少,你还看!也不怕伤了眼睛!”
“你洗好了?”先被抢了书,又被训一顿,姜筠也不生气。
逢春点点头,姜筠笑着从枕上直起身,将逢春捞坐到怀里,一边埋首在她颈间,一边伸手解她的寝衣,逢春踢掉脚上的软鞋,嘴里低嚷道:“你急什么,蜡烛还没吹,帐子也没放呢。”姜筠轻咬逢春的耳垂,沉沉低笑,“我昨晚饶过你,特意把日子留到今天,你说我急什么,好妹妹……”
半夜欢愉,晨醒时,逢春只觉腰酸的厉害,姜筠搂着不想动的逢春,道:“又不用早起请安,多睡会儿吧。”
逢春心里十分无语,想她这幅身体差几天才满十六岁,却已被姜筠这头小鲜牛拱了半年,真是……通常有夫妻生活的夜晚,俩人之后会睡在一个被窝,虽然姜筠说多睡会儿,但是:“二爷,你老是动来动去,我还怎么睡呀。”呜呜,她好想安安静静的睡到日上三竿啊。
姜筠也很无语的叹气:“你说,我抱着个宝贝,我能没点反应么。”
逢春不吭声了,脸颊微红,姜筠伸嘴去咬逢春的耳朵,悄悄说话:“你个坏丫头,总不叫我尽兴。”逢春脸蛋更红,小声道,“我真的挨不住了,等我再大些……”姜筠不由嗤笑,“之前总说自己不是小孩子,现在怎么不说自己是大人了。”逢春嗔恼着张牙舞爪,“你讨厌。”姜筠笑着镇压逢春的反抗,“小妮子,你倒说说,我哪里讨厌了。”
两人在被下直闹到丫鬟唤起身,才叫人端盆送水进来。
收拾妥当,吃过早饭,小夫妻俩辞别姜大老爷和姜夫人,坐车往定国公府而去,路上,姜筠神色淡淡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逢春也没说笑的兴致,托着下巴颌儿发呆,两人到陶家门前下车时,韩越恰也带着韩逸来了,瞅着姜筠与韩越和气见过礼,又啰里啰嗦说话的架势,逢春莫名觉得有些奇怪。
一行人往府里去,姜筠和韩越交谈不止,窝在韩越怀里的小韩逸,想是闷了,便晃起胳膊奶声道:“爹爹,下地,自己走……”
快两岁的韩逸走路尚不稳当,又兼寒冬穿的很厚,在地上挪步的模样,就像一只晃晃悠悠的小鸭子,韩越瞧着儿子的目光很温和,姜筠也没再郁郁淡淡脸,韩逸小鸭子时而往前走,时而又往后退,最后蹭到逢春腿边,拽着她的裙子‘要抱抱’。
韩逸的乳母也跟着来了,见状,韩越开口道:“逸哥儿乖,让乳母抱。”
“不,一(姨)母抱。”韩逸撅着粉嫩嫩的小嘴唇,扯着逢春的裙摆不撒手,刚才见礼之时,韩逸被告知,逢春是他的姨母,这会儿还没忘掉称呼。
逢春弯腰将韩逸抱起来,笑道:“好,姨母抱,哎哟,逸哥儿吃了什么好东西,怎么这么沉呐。”
韩逸嘟着小嘴回道:“吃什么,哪(奶)糊,又(肉)粥……”别的他也不记得。
逢春抱着韩逸边走边说话,过一会儿,一直跟在旁边的乳母开口:“逸哥儿,你姨母抱不动了,换乳母抱你好不好?”韩逸大摇戴着暖帽的小脑瓜,“就一(姨)母抱……姑姑好看,一(姨)母好看。”逢春忍不住笑,“你这么点小东西,知道什么是好看。”乳母笑着解释,“我们家二姑娘常逗逸哥儿玩,听得多了,就学会了。”逢春弯眼轻笑,“逸哥儿这么聪明啊。”韩逸也为自己大力点赞,“我对(最)通(聪)明!”乳母继续解释,“太太常这样夸逸哥儿,也学会说了。”
走在前头的姜筠回头,对逢春道:“要是抱不动了,就别勉强。”若按辈分,韩逸其实是他的侄孙子,他倒没生出什么厌恶之心,逢春笑回,“没事,还抱得动,再说,就快到屋里了,大过年的,小孩子正开心,别扫他的兴。”
与姜筠并肩走的韩越叹气道:“逸哥儿他娘没后,这小子哭闹了小半个月,才慢慢给哄过来。”
说话的功夫,已快到陶老夫人的福安堂,逢鸿逢康等爷们,也携妻带子去岳家拜年了,康氏娘家不在京城,故逢则留在家中待客,进到宽阔的正厅,三对老爷夫人都在,未成家的公子姑娘也在,出嫁的姑奶奶和姑太太也都在了,逢春看着一屋子热热闹闹的人群,说道:“倒是我来的最迟了。”
待在人堆里的逢瑶,差点就想咆哮出一句‘摆什么臭架子’,曹氏笑着开口道:“来迟不要紧,过会儿多罚些酒就是。”
逢春放韩逸下地,哄道:“逸哥儿,快给老祖宗磕头拜年,会有大红包给你哦。”
在乳母的帮扶下,韩逸在柔软的锦垫上,给陶老夫人磕了个歪歪扭扭的拜年头,嘴里还奶声奶气的蹦出几个词:“给了猪中(老祖宗)磕头……星丛大鸡(新春大吉)……”陶老夫人笑着让韩逸起来,果然封了一个大红包,又让他坐在自己旁边玩。
该过来的亲戚已齐全,互相见过礼之后,男人们自到外头谈天说地,逢春也待在姐妹堆里叙些闲话,没人提逢春上回挨打的事情,只说姐妹间的喜事,只听大房的庶长女逢蓉道:“我今儿才知,大姐年前已经生了,是个哥儿,你们可去瞧过了?”
大房庶次女逢兰捧着腮帮子道:“大姐姐生完的第二天,大姐夫就亲自过来报喜,说小外甥早产,身子有些弱,大姐生产的过程,也不太顺,需要静静养一阵子,又兼临到年根了,各家都忙的很,便不四处通知办洗三和满月了,等开春暖和后,大姐恢复了,小外甥壮实了,大伙儿也都闲了,再热热闹闹办个百天。”
“大姐夫考虑的也是。”接话的是逢萍,庶出二房的嫡女,已为人母,“刚出生的小孩儿,最怕吵着惊着,小外甥早产体弱,是该多注意一些。”目光一转,对不大做声的逢环道,“我们环丫头六月也要成亲了。”再指着逢瑶和逢兰笑道,“就剩你们两个小丫头了。”
逢兰脸上一红,低嗔:“不是正说大姐姐么,二姐姐扯我做什么。”然后,将红脸往胳膊里一埋,害羞起来。
逢瑶一点也不想凑在这姐妹堆里,可她不能表现的太另类,会让祖母不喜欢,关于自己的终身大事,逢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比逢春嫁的好,再不济,也不能比逢春差了,要不然,她心里咽不下窝囊气。
提起女儿家的羞羞话题,逢瑶只是撇了撇嘴,逢蓉瞧得十分无语,便低声问身旁的逢春:“五妹妹,你……没消息么?”
看着逢蓉饱含特殊含义的眼神,逢春脸皮微热道:“没呢。”
逢蓉轻声宽慰道:“哦,你心里别急,也别太给自己压力,说不定一出年,就有好消息了呢。”其实,像逢春那般门第的夫家,还是早些生个儿子为妙。
逢春心里腹诽,就是出了年,也肯定不会有好消息,乔太医还没发话,姜筠只能克制自己,不过,逢春还是低声谢过逢蓉的好心好意,逢春在与姐妹们说话的时候,也瞄了几眼嫡母高氏,以往家庭聚会时,高氏一惯的温柔和气,笑容端庄,可今天,逢春瞧了又瞧,只觉高氏的脸色,实在不咋地,高氏过的不爽,她心里莫名的爽。
逢兰害羞完了,又重新坐好身子,见逢春偷瞄神色欠佳的高氏,便趴在她耳边说悄悄话:“五姐姐,你上次回去之后,祖母把三婶好一通训斥,三叔也对三婶发了好大的脾气,吵的可厉害了,三婶几乎寻了死,刚安生没几天,三婶娘家的姐姐家又出事了,三婶撺掇着三叔求祖母帮忙,又被祖母骂了一顿,一会儿得了空,我再与你细说。”逢兰尚未出阁,府里有什么事,她知道的比较多。
逢瑶见逢兰和逢春悄悄的窃窃私语,直觉她俩交头接耳的不是什么好话,便皮笑肉不笑道:“八妹和五姐说什么悄悄话呢,怎么不大点声,叫咱们也一道听听啊。”
逢春不看非常讨厌的逢瑶,只一脸淡定的对逢兰道:“你既用着好,回头我再给你多带些螺子黛。”逢兰生就一双柳眉,然眉色略淡,润重眉色后,更显明媚大方,逢春素日的生活份例、或者皇宫里的赏赐,多有化妆护肤之物,逢春的眉毛不描即乌,那些描眉的黛子搁着也是浪费,逢春便送了逢兰好些。
逢兰挽着逢春的胳膊,笑着摇晃:“多谢五姐。”说着又感慨道,“当小妹妹就是好啊,隔三差五就有姐姐们送我东西,害的我都不想长大了。”
隔着逢春,逢蓉探身过来拧逢兰的脸,笑着啐道:“小丫头想的倒怪美!不想长大,你怎么不想着成仙呢你!”一桌子姐妹全部开怀大笑,连素来内向少话的逢环,都掩了嘴唇发笑,只有逢瑶烦躁的闷头喝茶。
第50章 逢春v
逢春这一窝子姐妹说的热闹,坐在上首的陶老夫人听到了,便叫一众姊妹们过去,问她们乐什么呢,逢兰是家中最小的姑娘,生的娇美可爱,又兼性子活泼,当即口齿清晰的又说了一遍笑料,陶老夫人听罢,笑捏逢兰的小脸:“你个淘气的小猴儿。”
笑罢,陶老夫人发话道:“也别老在我这儿待着了,你们娘们回屋说些体己话吧。”出嫁的五位姑娘里头,逢夏正在坐月子,逢珍去岁十月已亡故,其余三个,逢蓉出自大房,逢萍出自二房,逢春出自三房,曹氏领了逢蓉离开,施氏携逢萍告退,至于逢春……高氏带不走。
打发人散了后,福安堂便只留了陶老夫人的嫡女陶璧以及逢春,陶璧在同辈中排行最末,算是陶老夫人的老来女,今年刚过三十岁,生有一儿一女,因女儿还未出嫁,所以这些年来照就回娘家,至于陶老夫人的另一个庶女陶绵,因女儿已嫁人,今天要款待姑爷,便没回娘家。
“娘,我三嫂今天脸色怎么那么难看?你又给她脸子瞧了?”与自家亲娘说话,陶璧便没多大顾忌,心里想什么,便问了什么,至于逢春,陶璧并不担心她会去搬弄是非,在陶璧的印象里,这个庶出的侄女一惯安静本分,更何况,这个麻雀一朝变凤凰的侄女,近来与嫡母不大对付。
大过节的,陶老夫人本不欲提三媳妇的糟心事,不过,既然亲女儿问了,陶老夫人便简单说了些:“你三嫂不是有一个姐姐嘛,她男人近来摊上大|麻烦了。”
陶璧挨在母亲身侧,闻言追问:“多大的麻烦?”
陶老夫人冷哼一声:“她姐姐膝下有两个庶女,一个许给了咱家则哥儿。”起初,陶老夫人不太同意这桩婚事,后来,经不住小儿子的请求,再看康氏也还算可以,还是应了,“另一个比逢则媳妇小一点,给了襄阳王为妾,襄阳王都六十多岁了,做那丫头的祖父都绰绰有余。”
陶璧面露不屑道:“这也太缺德了。”襄阳王都那么大岁数了,待他两腿一蹬,那姑娘后半辈子也算完了。
旁听观众逢春心里默道:陶景同样是个缺德爹。
“谁说不是呢,亏的那夫妻俩下得了手。”陶老夫人拨着盖碗上的茶盖,面上露出一股很奇怪的神色,“他们想借此攀附襄阳王,只怕怎么也没想到,倒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陶璧忙竖耳细听,只听陶老夫人接着道:“逢则媳妇你也见过,生的是个美人,她那个妹妹只怕也错不到哪里去,襄阳王极喜美色,对那康家丫头倒也颇宠。”顿了一顿,陶老夫人才道,“襄阳王的子孙中,多酒色之徒,见了康家丫头那样的美人,岂有不起意的……”
轻轻‘啊’了一声,陶璧惊得捂住了嘴,逢春也是一呆:也就是说襄阳王被戴绿帽子了?
“纸哪能包的住火,这丑事一现,襄阳王大怒,立时杖毙了那康家丫头。”因高氏需求助帮忙,只能将所知实情据实已告,陶老夫人声音平淡道,“康家丫头被活生生打死后,襄阳王尤不罢休息怒,又寻了个由头,将康家老爷撤职罢官,下了牢狱。”
“襄阳王是皇室宗亲,康家求路无门,便求到了你三嫂这里。”陶老夫人面色平静道,“那是她亲姐姐,她岂能撒手不理,我前阵子才发作过她,她自己不敢来求我,就又哄你那傻三哥。”
讲实话,陶璧也很替自家三哥发愁:“三哥耳根也太软了些。”
陶老夫人一幅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三哥那个糊涂蛋,真是要愁死人,这么大个人了,是非不辨,亲疏不分,好端端的闺女乱许人,不相干的人,他倒帮的勤快。”
当着被乱点鸳鸯谱的逢春,陶璧也不好评价些什么,便道:“那这事,娘会管么?”
陶老夫人轻瞪陶璧一眼:“论辈分,襄阳王还是皇上的王叔呢,我怎么管?康家老爷要是冤枉下狱,还可以另当别论,就他这种德行,你大哥凭什么为他进这趟浑水,自己做的孽,自己受着吧。”
说完高氏最近的烦扰之事,陶老夫人扭头对逢春道:“春丫头,我已给你爹交代过,叫他不许拿这事寻你,他要背地里找你说,你也不要理会。”
逢春轻轻应了声是。
陶璧听完八卦故事,又笑问逢春:“春丫头,你成亲也有一阵子了,有喜讯了没?”
逢春垂下脑袋,轻轻摇头。
提起两个孙女的子嗣之事,陶老夫人又一次怒气上涌,压下心中怒气,温言宽慰逢春:“这儿女之事,你也别太心急,给你诊脉的那位乔太医,医术极好,你安心调养着,儿女的缘分若到了,挡都挡不住,只是……你婆婆和姑爷那边,没说什么不好的话吧。”
逢春再摇了摇头,低声道:“他们也都让我好生养着。”
陶老夫人轻叹一口气:“你那婆婆是个极善之人,你好好孝敬着,只要她愿意护你,你在府里的日子,就会舒服许多。”
逢春深以为然:“祖母的教诲,我一直都记着。”
“你婆婆心善,你姑爷也叫你拢着了。”单凭逢春的家世和出身,她在姜家还没有善妒的资格,姜家姑爷不愿纳妾要通房,只能说明,一颗心全挂在了孙女身上,陶老夫人再度谆谆教诲道,“春丫头,你的日子现在虽称心安稳,但切不可轻狂骄纵起来,婆媳关系,夫妻情分,都要珍惜维护好,你这一辈子还长着呢。”
逢春依旧点头应是,待陶老夫人说教完了,陶璧又笑着说道:“娘,环丫头叫我姐姐那里聘走了,接下来该瑶丫头了吧,她也过十四了,今年年底及笄,她的亲事可有眉目了?”
“瑶丫头的脾气不好,又心高气傲,她受不住委屈,依我看,给她寻个差不多的夫家,夫婿的脾气要软和些,若是有什么争执吵闹,她也不很吃亏不是。”到底是亲孙女,陶老夫人也盼逢瑶过的安稳顺遂,“我相中过两家,给你三嫂提了,她找借口推掉了。”
陶璧不置可否道:“当娘的,大都盼着高门嫁女。”
“说来,宝政也到能说亲的年纪了,把瑶丫头说给他如何?”陶老夫人忽然说道。
秦宝政乃是陶璧的长子,年岁略大逢瑶一点,听到亲娘的提议,陶璧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不成,不成,瑶丫头当我侄女就够了,当儿媳妇还差些。”见老娘脸上不太好看,忙解释道,“您老也说了,瑶丫头心高气傲,脾气又不好,您不想委屈她,就委屈我和您亲外孙嘛。”
亲上加亲,有利处,也有弊处,若是姑娘端庄懂事,自是好事,若那姑娘跋扈嚣张,不敬婆婆,不尊夫婿,下手管教的狠了,不免有碍亲戚情分,若是不加以约束管制,那还过不过日子了……陶璧蹭着母亲再道:“环丫头性子软,姐姐聘了她给自己的庶子,还算两相得宜,瑶丫头还是算了,我宁肯要兰丫头,也不想要她当儿媳妇。”
“我不过是随口一提,你也不用当真。”陶老夫人叹气道,“逢蓉、逢兰在你大嫂身边长大,两个丫头都很好,亏就亏在不是你大嫂亲生的。”
陶璧口吻悠悠道:“若她俩是大嫂亲出,就凭咱家的地位,配个王孙公子也使得,不过,大嫂也算十分厚道了,逢蓉的公爹虽从永宁伯府分了出来,但她公爹仕途不错,姑爷也挺上进,她婆婆没有嫡子,拿她姑爷当亲子养大的,逢蓉一进门又生了儿子,日子过的也算红火了……唔,逢兰只比逢瑶小一岁,她的事有什么眉目么?。”
陶老夫人偏心倚重大儿媳,并非毫无缘由,曹氏操持家业,孝顺婆婆,样样在行,便是两个非亲生的庶女,也是用了心思教养,陶老夫人看着长子房里一团和气,焉能不多喜爱一些曹氏。
听女儿提及逢兰,陶老夫人又起了聊天的兴致,说道:“你大嫂有个姨表妹,就是姚阁老的长媳,年前从外地回了京,她有一个小儿子,唤作铭哥儿,今年十四岁,听你大嫂的意思,似乎那个小子,瞧上咱家逢兰了。”
陶璧一脸怀疑道:“真的?那姚夫人的意思呢?”逢兰再好,到底是庶出,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去考虑逢兰当儿媳妇。
“姚夫人应是中意铭哥儿的姑家表妹,就是春丫头的小姑子。”陶老夫人理智的分析道,“那位姜家姑娘,是逢春婆母唯一的闺女,长公主和亲家公也都极喜爱的,若是讨了她做儿媳,姚家铭哥儿日后的前程,哪怕不是平步青云,起码也能一帆风顺。”
陶璧目光一转,立时扭视逢春,问道:“春丫头,你现在是姜家媳妇,对这事可知道一些?”
逢春想了一想,斟酌着说道:“姚舅母来过几回家里,待阿箬确实也挺热情,不过,我瞧阿箬的态度,应是只当姚铭是舅家表哥,姚铭也只是规矩的说话,并没什么特别的举动,我婆婆的心思,我瞧不大出来,阿箬在家里很受宠,我想,若是她不情愿,公爹婆母应该不会勉强她。”
古代的婚姻大事,也并非全是父母媒妁包办,也有少数的青梅竹马或者两厢情愿,不过,那得看缘分,还得看老天爷给不给这个面子。
陶老夫人沉吟片刻后,说道:“姚家满门清贵,若能结成亲家,那是逢兰命里有福,若姚夫人真瞧不上逢兰,咱们家也无需上赶着,我们陶家的姑娘,哪怕是庶出的,照样能说到好人家,你大嫂行事稳重,必不会委屈了逢兰……唉,说来说去,还是逢瑶最愁人,她那个脾气,若是进了显赫门庭,容易生事啊。”
“哎哟,娘,您为瑶丫头着想,帮她相看亲事,三嫂还不领您的情,您还费这么多心思做什么,三哥三嫂是她亲爹亲娘,他们女儿的婚事,叫他们自己操心去,您呀,还是多保重身子,少操些闲心,女儿还盼着您长命百岁呢。”陶璧抱着陶老夫人的胳膊,一幅小女儿情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