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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她们没走进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南巧一听,是一些沉着有力,步伐稳健脚步声,一定是苏满树他们回来了。
    她也顾不上继续给吴嫂子照亮,直接提着灯笼转身就往回跑,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南巧这么突然一跑,把吴嫂子吓了一跳,急忙喊道:“弟妹你慢点跑,注意些脚下……”
    南巧哪里顾得上那些,也根本顾不上脚下磕磕绊绊的路,一股儿的就往前面奔。
    她跑了几步,就看见了前面的几个人影,走在最前面的人,正是苏满树!
    看见苏满树的那一瞬间,南巧顿时就不争气的哭了鼻子,眼泪霹雳啪嗒的往下掉,眼眶里的水雾越聚越多,连前方的路都模糊了。
    苏满树看见南巧提着灯笼,跌跌撞撞的跑来,下了一跳,立即快步的迎了上去,扶稳她道:“天色都这么黑了,你怎么跑来了,跌倒了怎么办?”
    南巧抹了一把眼泪,仰起头,去看苏满树,只顾着朝他笑了,也根本不在乎他究竟说了什么。
    苏满树哭笑不得,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灯笼,替她照路,“这是怎么了?怎么就知道傻乐呢?”
    南巧发现,苏满树黑了,瘦了,脸颊都瘦的陷了下去,整个人的五官更加的立体分明了。他的下颌长了一圈胡子,长长短短,有些凌乱,应该是这段日子,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打理自己。
    南巧把他从上看到下,忽然看见他的手臂上缠着绷带,立即紧张的叫了起来:“你受伤了?”
    苏满树随意的晃动了一下自己胳膊,摇头道:“没事,小伤。”
    他们说话的功夫,什队后面的其他人也都陆续的走了过来。
    苏满树跟南巧说:“有什么话,我们回家说,顾以受伤了,先送他回家。”
    他刚说完,她就看见了顾以。他躺在担架上,由什队的两人抬着,脸上煞白,应该是伤的不轻。
    苏满树怕南巧跌倒,一直牵着她,跟什队的里其他人,把顾以送回了他自己的房子里。
    直到这时,南巧才知道,顾以其实就是住在她和满树房子的隔壁,一墙之隔而已。
    他们什队的人都住在联排房里,一排的房子是连在一起的。苏满树住在最东边的一间,吴大哥吴嫂子他们住在最西面的一间。
    南巧每日起来时,苏满树他们都去早训了,吃饭也都是在大屋里一起吃,她从未注意过自己隔壁住的谁,现在才知道,住的竟然是顾以。
    顾以,其实南巧对他印象很深刻。他身上的书生气十分的浓郁,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一位军爷,如果不是在军营里认识他的,南巧一定会以为他是哪家的公子呢。
    听吴嫂子说过,顾以没入营之前,是读过书的,是他们什队里,除了苏满树唯一识字的。
    南巧站在顾以门口等着苏满树,没有进屋。他们这些房子都是统一规格的,里面的空间很小,那些人帮忙把顾以抬进去的人,很快的就挤满狭窄的小屋。南巧识趣,她自己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不要进去捣乱的好。
    安顿好顾以后,南巧就听到其他人劝苏满树:“苏什长,您先跟嫂子回家吧,顾以这里有我们呢。”
    “对啊,对啊,师父,你也受伤了,快点回去养伤!”唐启宝说干就干,直接把苏满树从屋子里推了出来,坚决不让他进去。
    苏满树原本是想让大家回去休息,他来照顾顾以,没想到这喜人竟然把他推了出来。
    他看了看南巧,无奈的笑了笑,然后朝她伸手:“南巧,我们回家。”
    ☆、第23章
    “南巧,我们回家。”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南巧心里暖暖的。
    林相府被抄家之后,她已经没有了家。如今,这个男人,温柔俊朗,朝她伸手,要带着她回家。尤其是,这些天在山洞里,彻底的感受过什么是居无定所之后,“家”这个字,在她心底已经有了不同的感情。
    她歪着头,把手放进了苏满树宽厚温暖的掌心里,笑着应道:“好。”
    只是,所谓回家,不过是从这个门,走两步,就走到了另一个门。到达门口时,苏满树很自然的就松开了南巧的手。南巧默默的收回手,心中升起了一股小小的失落。
    苏满树推开门,身体僵了一下,愣了一瞬间,才回过神,转头看向南巧,眼神里全是惊喜。
    南巧觉得莫名其妙,也不知道苏满树究竟怎么了,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得这么高兴呢?
    她跟在苏满树身后进了屋子,顺着他的目光看了半天,也终究是没闹明白苏满树在高兴什么。
    苏满树走到桌前,点了油灯,屋子里一下子就亮堂了起来。南巧走到他身边,轻轻的抓起他的手臂,隔着绷带,打量他的伤势,眼睛里全是担忧。
    苏满树也不动,任由她看着伤口,详细的跟她解释:“没什么大事,就是挨了一刀,不要紧的。这次战乱并不严重,只是一些北夷蛮人偷袭营后,已经全被我们处理了。有些豆田粮田被糟蹋了,棉花田损失不严重,不会影响今年秋天的收成的……”
    南巧埋怨的看了他一眼,抿着唇没说话。谁关心那些事啊,她就是想知道,苏满树的伤究竟怎么样了。可是苏满树偏偏扯东扯西的不说,南巧忍不住气鼓鼓的瞪他。
    苏满树见她没说话,还瞪了自己一眼,无辜的摸了摸鼻子,想了一会儿,大概明白过来南巧在因为什么怄气。他干笑了几声,解释说:“真没事,就是普通的刀伤,伤口也不深,过两天就好了。要不,等明天,我该换药时,我让你帮我换?你亲眼看见了,也就能放心了。”
    其实,南巧心里也明白,苏满树说的那些什么豆田粮田被糟蹋了,说的是云淡风轻,但是这一次的战乱明明持续了三十多天。吴嫂子说过,以前最短的时候,在山洞里只需要呆上十几天,就能回家了。显然这一次的战乱,并不像是苏满树描述的那么轻松。
    晚上睡觉的时候,苏满树为了不压到伤口,侧着身子躺着。南巧躺在床上好一会儿了,还能听见苏满树在木板床上动来动去的声音,一直没有睡着。
    南巧忍不住开口,隔着帘子问他:“你是不是很疼?”
    她刚一开口,苏满树瞬间就不动了,原本木板床那里传来的声音瞬间就没了。
    躺在床上的南巧,听见苏满树歉意的说:“对不起,吵醒你了,我不动了,你睡吧。”
    南巧眼睛酸酸的,替苏满树委屈。明明他受了伤,身体很难受,却还要因为吵到她,跟她道歉。
    南巧掀开帘子,下了床。自从她来到这里之后,苏满树担心她会害怕,每天晚上都会帮她留着油灯。小小的油灯,昏黄的灯光不算明亮,但是却每晚必有,今晚自然也不例外。
    听到南巧下了床,苏满树也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应该是很不舒服,脸色都有些发白。南巧急忙走到他身边,伸手扶他,跟他说:“你睡你的,我就是不放心你,过来看看。”
    她伸手摸了摸苏满树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比较了一下,还好并不算热,没有发烧。
    苏满树顿时身体僵了僵,刚才南巧那只冰凉的小手,是直接贴在他的额头上的。那个姿势,她靠得很近,身上又只穿着外衫,没罩长袍,他甚至都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女儿家的香气,只属于南巧自己的香气。
    南巧并没有注意到苏满树的变化,她只以为他是不舒服。于是,抱了他的枕头,拉着他,让他去床上睡。
    苏满树自然不干,摇头不同意。
    南巧很坚持:“你去床上睡,床上能舒服一些,我在这里睡。”
    她迅速的把两个人枕头被子都换了位置,也不给苏满树反驳的机会,直接爬到木板床上,抱着被子就躺了下去,闭着眼睛准备睡觉。
    苏满树站在床边哭笑不得,南巧却故意装作没看见,嘴里还在念叨:“我睡着了,不要打扰我,我睡着了,不要打扰我……”
    苏满树无奈,只能摇了摇头,忽然俯身,长臂一捞,直接把南巧抱了起来。因为他是一只手,不能打横抱她,只能将她扛在肩上,然后大步朝着床走去,随后又一扔,把她扔到了床上。
    南巧根本没有想过苏满树会跟她来这么一招,当时就吓得大叫了起来,直到天晕地转,躺在了床上,才反应过来。
    苏满树说:“那里凉,不适合姑娘家睡。你老老实实的睡在这里,不用担心我,我真的没事。好好睡觉,乖。”
    最后的说到“乖”字时,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温柔的哄着南巧。南巧一直都觉得苏满树的声音很好听,浑厚润泽,低哑时更是温柔动听。那个“乖”字一出口,南巧就觉得自己全然无了反抗能力。她也明白,苏满树虽然看起来温和,其实是一个很固执的人,他认定的事情,基本是无法改变的。既然他不肯睡在床上,她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索性听话,乖乖的闭了眼睛,准备睡觉。
    这一次,苏满树躺回木板床上时,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南巧轻叹了一声,早知道事情反而会变成这样,她刚才就一直装睡好了。
    可能是因为刚打完仗,苏满树还受了伤,第二天一早,他并没有去早训。南巧因为担心他,也一夜没睡踏实,听见苏满树起床的声音,立即也跟着起床了。
    这时,苏满树已经准备了洗漱的温水,见南巧起来了,朝她招手,让她先洗漱。南巧极其不好意思,苏满树都受伤了,她竟然还是让他照顾自己。而她,却什么都没能为他做。
    南巧洗完漱之后,从屏障里出来,就看见苏满树正弯着腰,从床底拽出了一个木盆,就是她昨天放了那些没洗的被面枕面的木盆。
    南巧吓了一跳,直接扑了过去,趴在盆上,大叫着:“那个,我来洗,我来洗,我马上就洗……”
    苏满树被她吓了一跳,然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南巧也觉得自己的反应太大了,不好意思的拍了拍衣摆,站了起来。
    苏满树看了她一眼,强忍着把笑声压了下去,忙道:“不着急,我们先去吃早饭。”
    于是,南巧就跟着苏满树去了大屋灶房那边。那边已经有人在忙活了,除了吴嫂子还有什队的其他人。
    她跟着苏满树一进屋,就感觉到那些人都用一种眉飞色舞、极其暧昧的目光看着他们。南巧跟大家打了声招呼,就钻进灶房里去帮吴嫂子忙了。
    她在灶房间里,隐约能听到外面的说话声。有人打趣:“苏什长,这受伤了就要注意伤势,夜晚太猛了对身体也不好。”
    “是啊是啊,嫂子都叫那么大声了,你也不知道怜香惜玉,真是的……”
    “滚一边去,你懂什么?!这叫做小别胜新婚!我们什长都多久没见到嫂子了,怎么可能不想得紧啊!”
    在灶房间里偷听的南巧,脸红的都快滴血了。糟了,这些人又误会了,肯定是昨晚她那一声喊叫导致的。哎,南巧坐在灶房间的木凳上,简直欲哭无泪。这军营里的房子连成一排,隔壁有些动静,一听就能听到,想要隐瞒点什么事都困难。
    吴嫂子自然也听闻了关于苏满树和南巧昨夜“大战”的谣言,看见南巧时,眼神禁不住的暧昧起来。她语重心长的对南巧说:“弟妹啊,你和满树成亲,也大半年有余了。我看啊,跟你同一批嫁过来的姑娘,有的都怀了五六个月了……”
    一提这种话题,南巧忍不住就红了脸。
    吴嫂子见她害羞,快言快语的道:“弟妹,嫂子这话你也别不爱听,这是正经事。早点跟满树生孩子,你的人生才会有盼头。说句不吉利的,满树这次是伤在手臂上,这万一要是伤在其他要害的地方……所以,弟妹啊,还是尽量早点有个孩子才行,这万一满树将来有个三长两短,你的人生也还有一些指望。”
    南巧听着吴嫂子的话,脸色顿时就变了,一脸惨白,毫无血色。
    吴嫂子见她变了脸色,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叹了口气继续说:“弟妹,嫂子知道你听了这话不高兴。可是,这里是西北军营,兵荒马乱的,什么事都没人能说得准,你也自己想想,就算不为了自己,也为了满树,对不对?”
    吴嫂子说完这些话时,就继续去做饭了,南巧自己一个人坐在木凳上,出神发呆。
    她知道,吴嫂子说的都是对的。
    这年头,别说兵荒马乱,就是身处帝京,也很有可能朝不保夕。
    就如他们林家,前一刻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宰相府,后一刻就被冠上了谋反叛逆的罪名,满门抄斩!
    ☆、第24章
    苏满树总算从那些人的围攻中逃了出来,进到灶房时,脸上还带着些许红晕。他在灶房门口平复了很久,才把自己的异样压下去,一抬头,就看见了背对着门口坐着的南巧。
    南巧低着头,手指戳着木凳,一下又一下,机械重复,明显是在走神。直到苏满树都走到她身后,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苏满树怕吓到她,故意清咳了一声,这时南巧才回过神,转头看见了苏满树。
    她一看见苏满树,脑子里顿时就冒出了吴嫂子那些关于“生孩子”的话题。这些个想法冒出来的突然,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一时间别开头,没有去看苏满树。
    苏满树见南巧看了他一眼后,又转过头,目光落到别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疑惑的先把自己打量了一番,衣服长袍都穿的好好的,盘扣也没有忘了扣,裤带也没有露出来,她到底是看见什么了?
    南巧缓了一会儿,站起来说:“饭还没有好,稍等一下,等下就能吃上了。”
    她朝着门外望了一眼,问苏满树:“你们今天都不用出去早训吗?”
    苏满树摇头:“战事刚平息,上头担心北夷蛮人再犯,所以近期将会采用轮流夜守制,我们什队这几日轮到休假。正好,这段时间大家也累坏了,能趁着休假的这几日休息一下。”
    很快,饭就做好了,众人开始吃饭。
    苏满树担心重伤的顾以,要亲自取给顾以送饭。唐启宝拦住他:“师父师父我去吧,现在是吴大哥在顾大哥那里守着,我正好把吴大哥的饭也一起带过去。”
    苏满树毕竟是手受伤了,行动多有不便,既然唐启宝主动请缨,他也没客气,直接就让唐启宝去了。
    见苏满树没有坚持,南巧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她怕苏满树手不方便,一直在忙着帮苏满树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