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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曲沁姐妹俩也收拾了行李,被接到骆府小住。
    姐妹俩在骆府有自己的院子,这是骆老夫人特地为疼爱的外孙女安排的,曲潋不过是沾了姐姐的光,算得上是附带品。
    姐妹俩进平阳侯府后,便过来给骆老夫人请安,发现骆大夫人和骆四夫人都在。
    骆四夫人一见姐妹俩个,便掩嘴笑道:“有这两个漂亮的外甥女陪着,老夫人真是有福气,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沾点老夫人的福气,老夫人可要多疼疼我。”
    骆老夫人被她逗得笑容满面,指着她道:“你这张嘴,什么都让你说尽了,我这里你哪天没来?好茶都没少被你蹭去。”
    “没办法,我若是一天没见着老夫人,心里就慌得紧,只好天天过来蹭吃蹭喝了。”
    骆老夫人被逗得更开怀了,曲沁和曲潋坐在一旁秀气地笑着,唯有骆大夫人笑得有些勉强,眼睛不时地睃着曲家姐妹,让曲潋心中微凛,不知道这位大舅母是什么意思。
    等说笑一阵后,骆老夫人便对曲家姐妹道:“时间不早了,沁儿和潋儿先回去歇息一会,等晚上过来用膳。”
    曲沁和曲潋忙站起身,应了声是,便退下去了。
    将曲家姐妹俩支开后,骆老夫人便对骆大夫人道:“大老爷那边是什么意思,最近可有什么好消息?”
    骆大夫人就知道老夫人今儿会问,心里不禁发苦。
    其实以平阳侯府的势力,要给个表姑娘说亲自是容易,有很多选择。可这位表姑娘不比其他的姻亲,可是老夫人的心尖尖,这人选就难选了,若是选个与曲沁家势相当的,怕是老夫人不满意,若是给曲沁选个家势太好的,曲沁身份又不够,人家根本瞧不上眼,真真是左右为难。
    这让骆大夫人不禁有些埋怨,明明曲沁父丧母丧,虽说是常州府名门望族、书香门第,可这身份并不高,偏偏老夫人常居京城,这眼界变高了,非王孙贵族不可,他们要去哪儿寻个也愿意娶曲沁的对象?婚姻是结两姓之好,你看中人家,人家可不一定看中你,平阳侯府再强势,也不得能这样得罪人吧?
    这些日子,她和大老爷将认识的人家的适龄公子都扒拉了一遍,寻出很多和曲沁相配的,其中也不泛勋贵人家,可老夫人没一个满意的,嫌东嫌西,让他们由原来的信心满满变成了沮丧,最后终于发现,老夫人根本是将曲沁按着侯府嫡女的规格给她选夫婿了。
    想到这里,骆老夫人有些轻蔑,便是现在曲三老爷还在人世,怕也不过是个地方知府,曲沁只是个知府之女,难不成想当皇子妃不成?勋贵有勋贵的圈子,少有会在文官圈子中挑媳妇的,更不会挑个父丧帮不了什么忙的妻子。
    只是,老夫人既然发话了,他们也没法子,只得继续相看。
    “娘,老爷最是疼沁儿,自然也愿意为沁儿找一个满意的夫婿,还在相看呢。”骆大夫人含蓄地道。
    骆老夫人眉头微皱,有些不满意这个答案。
    这时,骆四夫人眼睛转了转,笑道:“娘,过些日子便是你的寿辰了,不如到时候大办一场,请与咱们骆家的姻亲朋友过来热闹一翻,届时您便将沁儿带在身边,让她多见见人,指不定那些夫人见到沁儿如此气度模样,心里会喜欢呢?不是我说,咱们沁儿遗传了她娘的好样貌,又是在您身边长大的,个个都是顶好的,就怕到时候您要挑花眼睛。”
    这马屁拍得骆老夫人眉开眼笑,先前的不快一扫而去,拍着骆四夫人的手道:“就你惯会说话。罢了,原本我不打算今年太过铺张,请一些亲朋友过来吃一顿便可,现下看来是要大办了,只望那些老姐妹们莫要笑我临老了反而喜欢折腾。”
    “哪里会呢?娘这是有福气,是咱们作儿女的孝顺您……”
    骆大夫人坐在一旁,看着弟妹哄得老夫人眉开眼笑,心里有些不屑。
    她还不知道这洪氏是什么意思么?不过是惦记着老夫人手中的梯已罢了,等老人家百年后,便会分家,届时他们大房继承侯府,四房便要变成旁支,从公中所继承的财产并不多,都是有惯例可寻,所以便巴着老夫人,想从老夫人这儿多得点好处。
    老夫人管了一辈子的家,手里要说没点东西是不可能的,随便漏一漏,都让人眼热不已。
    等晚上时,骆大老爷回来后,骆大夫人便和他说起今年老夫人寿辰大办的事情。
    “原本不是说小办么?”骆大老爷有些惊愕。
    骆大夫人边伺候他更衣边撇着嘴道:“还不是四弟妹,趁机在老夫人面前说寿辰大办,届时也好给沁丫头相看人家,也不瞧瞧沁丫头的身份,可不是咱们侯府的嫡女,只有人家挑她的份儿,哪能让人挑她?”
    骆大老爷听得有些不舒服,说道:“沁丫头是妹妹的女儿,她自幼丧父丧母,咱们作长辈的自该多尽心,也好让老夫人安心。得了,既然老夫人发话,便由着她吧。”
    骆大夫人就知道他会这么说,虽然抱怨不成反被训斥,但也不敢顶嘴反驳,只好嘟嚷了几句。
    曲沁姐妹俩可不知道骆老夫人的打算,就算猜出来,她们也不能干什么。
    她们正在招待过来探望的骆家姐妹们。
    知道她们被老夫人接到骆府小住后,骆家未出阁的姐妹们都过来了,大家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很是热闹。
    骆樱笑嘻嘻地对曲潋道:“太好了,明天开始,你也和我一起去竹宣斋一起读书,是吧。”
    曲潋苦着脸点头,果然她就知道,来了骆府没有自家那般悠闲自在、能随意安排时间。
    “开心点,咱们都是这么过来的。”骆樱扯扯她的脸,然后压低了声音对她道:“对了,我告诉你啊,我爹娘最近都在忙着帮沁表姐相看对象呢,但是好像祖母没一个满意的,所以现在我也不知道哪个会是未来的沁表姐夫。”
    曲潋眼睛微转,很快便明白定然是老夫人眼界高,又想给疼爱的外孙女最好的,所以才没能决定下来。虽然这么说很灭自己威风,可曲沁也知道他们家的情况,怕是门当户对的骆老夫人瞧不上眼,而能瞧上眼的,人家可瞧不上他们。
    这么一想,不禁有些气闷。
    曲潋也觉得自己姐姐千好万好,但架不住这是个拼爹的年代,恰恰他们老爹早就不在了。
    不过她仍是叮嘱骆樱,若是有什么情况继续和她说。
    骆樱拍着胸脯保证,她是长房的嫡幼女,又是龙凤胎,很得父母疼爱,打探起消息来轻而易举,没人会防着她。
    等说完了这事后,骆樱趁着姐妹们都围着曲沁说话时,趁机将曲潋拉到房里说话,然后让她的贴身丫鬟翠屏将一个檀木盒子捧上来,对着她直笑,笑得曲潋脸色有些发黑。
    檀木盒子没什么,但是若由骆樱拿出来的,曲潋便要警铃大作,因为从小到大这种事情发生过很多次,每一次这些东西都代表了一个人送来的。
    “呐,你平时不是喜欢练字么?这里面是一本前朝的名家法帖,是我七哥特地去找来的,送给你。”
    曲潋没有打开,而是将它推回去给她,一脸严肃地道:“我不能要!”
    “为什么?”骆樱瞪大眼睛,有些生气,“这可是承风辛苦找了半年才找到的,一直等着你进京来,好送给你。”她觉得自己同胞兄长的一片心意被曲潋糟蹋了,就算是好姐妹也要翻脸。
    曲潋不为所动,继续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就是因为如此,我才不能受。你莫要忘记了,我们都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了。”然后语气一软,略为惆怅地道:“你也知道,若非是我姐姐,我和你们家根本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外祖母和几位舅舅、舅母了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才接纳我的,我自是不能做出这种对不起他们的事情,不然我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你懂吧?”
    最后那句“你懂吧?”说得怯生生的,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着,让骆樱看得愣愣的,明明一开始被她的强硬拒绝弄得很生气,可一看她怯生生的模样,那股气又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轻易地消了。
    ☆、第 38 章
    最后,骆樱才不情不愿地道:“好吧,我会和七哥说的。”
    她也不是真的娇纵任性,什么也不懂,心知曲潋说得对,自己兄长喜欢曲潋,时常借着名目来找曲潋,或者送她东西讨好她,但成功的次数极少,曲潋总是有各种法子拒绝。以前大家年纪小时便罢了,现在年纪大了,不能再如此了。
    当然,骆樱会这么帮骆承风,除了他们是龙凤胎比平常的兄妹关系更亲近一些外,还因为知道骆承风真的喜欢曲潋,她和曲潋一起长大,知道曲潋是什么样的人,不免也想要帮一帮兄长。
    可曲潋好像并不喜欢,从小到大一副胆小懦弱的模样,连收人家送的东西也不敢,一副娇娇怯怯的模样,最后总让人心软,没敢强硬地塞给她。
    “阿潋,你不喜欢我七哥,是吧?”骆樱脸色有些阴沉地道。
    曲潋努力地维持着脸上的表情,其实心里十分无奈,骆樱就是个任性的大小姐,一不合心意,那就要发脾气,对不如自己的人非常倨傲,若非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怕是骆樱根本不会看自己一眼。如果她说不喜欢骆承风,怕骆樱会非常高兴。
    “七表哥人很好,我素来敬他。”
    骆樱的脸色好了一点。
    “不过我更喜欢阿樱,我知道阿樱对我最好了。”
    骆樱的脸色更好了。
    曲潋自小就和骆家的姐妹一起混,对哄小女孩儿自有一翻本事,当下几句话就将骆樱给哄好了,不再生她的气。等离开时,骆樱让翠屏将那檀木盒子带走,没有再要硬塞给曲潋的意思。
    “行了,既然如此,我去还给七哥,不会让你难做的。”
    曲潋笑盈盈地点头,起身送骆樱出门,倚在门框处,迎着夕阳,橘色的光晕打在她白瓷般秀气精致的脸蛋上,看起来柔弱又美好,让骆樱这个傲娇的姑娘也不得不承认,她没办法和曲潋生气,觉得和她生气,仿佛在欺负她一样。
    这一刻,曲潋觉得自己真是个心机婊,将小姑娘都哄得没边了。
    不过,能将麻烦解决让自己一身轻松,什么手段都可以,哪里会顾忌是好是坏,这就是她这辈子在骆府学到的东西。
    来到骆府小住的第二日,曲潋回答应了骆樱,便陪她一起去竹宣斋上课,曲沁侧去嘉善堂陪骆老夫人。
    在竹宣斋上课的骆家姑娘一共有六人,年纪都在七岁到十四岁,像曲沁和骆槿这样及笄的姑娘不需要来这里读书了。
    所以竹宣斋中年纪最大的是十四岁的骆杪,是长房的庶女,人看起来有些木讷,骆樱并不太喜欢她——大概天底下当嫡女的都不会太喜欢和自己同个爹的庶出的姐妹。年纪最小的是五房的骆柳,今年才七岁,圆糯糯的粉团儿,正好到姑娘家启蒙的年纪,便被送到竹宣斋来跟着姐姐们读书。
    教她们的是一位三旬左右的女子,大家叫她陈娘子,是在骆家族学里授课的一位先生的娘子,被骆府请来教导自家姑娘们。
    曲潋和姐姐每年春天时都会进京到骆府小住半年,从七岁开始,便跟着骆府的姑娘来这儿学习,一直是陈娘子教她们,是以陈娘子对这位骆府的表小姐也是有印象的,见曲潋回来上课,便开始考她。
    曲潋心里苦逼,去年秋天她和姐姐离开京城回常州府时,陈娘子布置了功课,没想到都过了半年多,她竟然还能记得布了什么功课,这不是逼着她上进么?读那么多《女则》《女戒》什么的,她都要倒背如流了,可却仍觉得那些都是个屁!
    等陈娘子考完曲潋,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说道:“不错,你很用功,看来没有偷懒。”然后又去抽查其他的姑娘。
    曲潋松了口气。
    见陈娘子去考其他姐妹了,骆樱便凑了过来,偷偷地递了样东西给曲潋道:“阿潋,这东西送你。”
    曲潋见是一块绸布包着的东西,看起来像本册子,有些疑惑地打开,不禁一愣。是一本法帖,页面有些泛黄卷曲,但被保护得很好,可以看出时间的痕迹,再翻开里面一看,又吃了一惊。
    是一本前朝大家法帖。
    想起昨日的事情,曲潋便要还她,却被骆樱瞪了。
    “这本名家法帖是我七哥送我的,现在是我的了,我送给你又如何?”
    曲潋:“……”
    曲潋最后只得收下,小心翼翼地摩挲着那泛黄的页面,将它仔细收好。
    一个早上,陈娘子讲了些四书上的东西,时间不过一个时辰,其他的时间便让大家写大字。其间曲潋写的大字自然又被陈娘子夸奖了,让在场的骆家姑娘看着曲潋的目光都有些羡慕,不过看到坐在她身边的骆樱,倒底没有说什么。
    等午时下课,大家一起结伴离开时,骆樱便道:“你怎么这么喜欢练字啊?怨不得你的字是姐妹间写得最好,陈娘子说你很有才华,假以时日,定然会形成自己的风骨,指不定将来还能成为书法大家,出自己的名帖流芳百世。”
    曲潋笑道:“哪有这么容易?你说得倒简单。”而且不是她喜欢练字,而是她上辈子的祖父曾告诉过她,字代表一个人的品行风骨,做人之前,先要会写一手好字,然后两辈子都这样坚持下来了。
    其实这种坚持,也是一种对上辈子的怀念,还有铭记。
    说话间,便到了嘉善堂,却见屋子里除了骆老夫人和曲沁、骆槿外,还有骆承风。
    曲潋眼皮跳了下,等跟着骆樱去给骆老夫人请安后,便蹭到姐姐身边,眼观鼻、鼻观心,将旁边一道探视的视线忽略。
    “都下学啦,你们快过来,吃些东西垫垫肚子,还未到用膳时间,别饿坏了。”骆老夫人见一群孙女过来,个个长得像花骨朵儿似的,鲜嫩活沷,看着让人心情也高兴,笑呵呵地让丫鬟们端来各色点心甜汤。
    骆樱笑盈盈地坐在骆老夫人下首位置,高兴地道:“就知道祖母这儿有好吃的,所以一下课,我们就迫不及待地来了。果然是祖母最好了,怨不得我每天来这里就高兴,四婶也那么喜欢来。”
    她长得甜美可人,嘴巴也甜,一连串的话将老夫人哄得眉开眼笑,对她越发的疼爱。其他的姑娘们虽然没有骆樱的能说会道,但这种时候自然要多表现,也纷纷娇声软语地说着,一时间满室欢快。
    只有骆承风有些急,磨磨蹭蹭不肯离开。
    他就是算着姐妹们下课的时间过来给祖母请安,以能多看曲潋一眼,可没想到这狠心地丫头竟然看都不看他一眼,让他心里十分委屈。觉得自己都为她找来她最喜欢的前朝名家法帖了,为何她还不接受,甚至对他依然如此冷淡?就算自己小时候欺负过她,那也是他不懂事,后来长大一些了,就没再欺负了,反而十分护着她。
    “行了,承风若没事就回去吧。”骆老夫人说道,并未留孙子在这儿用膳,一屋子的姐妹们在这里,哪里能留他?
    骆承风只得起身离开,离开之前先是飞快地睃了曲潋一眼,却发现被沁表姐挡住了,只好无奈地给妹妹使了个眼色,见妹妹朝他眨了下眼睛,方才高兴起来,打算去寻曲湙,从他那儿打探点潋表妹的事情。
    曲沁自是将那兄妹俩的眉眼官司看在眼里,沉吟了下,还是没法决定要不要将妹妹和骆樱分开。
    诚然骆承风上辈子差点坏了妹妹的名声,可是骆樱却什么都没做过,甚至在出阁前,对妹妹还算不错的,特别是在骆家,若非有骆樱一直和妹妹交好,妹妹恐怕早就被骆家的其他姐妹暗中使绊子了。
    骆樱也算是妹妹的一个挡箭牌。
    算了,先看看吧。
    一群姑娘陪骆老夫人高高兴兴地用了顿午膳,然后各自回房午休,而下午姑娘们并不用去上课,可以自由安排时间,或者是跟着骆府请来的绣娘学习女红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