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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这带些奉承的话让骆樱听得眉开眼笑,微抬着下巴,一脸骄傲的模样。
    骆林打开了话题,便又顺其自然地将话题引到了曲潋昨日进宫之事。
    因为曲潋的原因而推迟了去庄子的日期,骆家的人自然会打听原因,得知是因为淑宜大长公主要带曲潋进宫给太后请安时,骆家几房都很是受到震动,连骆樱这个天之娇女都隐隐有些羡慕。
    骆樱虽是侯府受宠的姑娘,可是她长这般大,还没有进过宫,更不用说骆林这些身份不如骆樱的了。想来骆府的姐妹中,唯有如今已是安国公府大少奶奶的骆柯进过宫。
    所以,曲潋竟然能进宫之事,自然让骆家的姐妹羡慕不已,今儿见到她,都想问问她进宫的事情。
    曲潋见骆家姐妹神色虽然都有收敛,但皆是些小姑娘,或多或少地表现出好奇,自也不隐瞒,将自己进宫之事简单地说了一遍,不带个人色彩地叙述。
    不过这仍是让骆家姐妹们听得很是认真,特别是当听到曲潋还见了襄夷公主和她一起逛了御花园时,骆林羡慕地道:“听说襄夷公主是中宫所出的公主,深得皇上喜爱,在宫中风头无两,和靖远侯府的小姐感情极好。”
    “那有什么,靖远侯府是皇后的娘家,襄夷公主自是亲近外家罢了。”骆樱不以为意地道。
    骆林瞥了她一眼,又道:“靖远侯府虽是外戚,不过这些年来行事颇为低调,只可惜靖远侯世子自幼体弱多病,若是……怕到时候靖远侯府便会断了嗣子,只能从旁支那儿过继了。不过想来有皇后娘娘在,靖远侯府自也不差。”
    骆樱嘟着嘴道:“那又和我们没关系。”
    骆林差点气竭,骆樱不是笨人,但被长辈们宠得娇纵了些,大多时候都有长辈们为她安排好,她便懒得动脑子,生生憋成了个蠢人,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骆林没再吭声了,同马车里的其他几个骆家姐妹都是几房庶出的,在嫡出的姐妹们面前素来有些怯懦,自也不会主动开口,于是马车里便安静下来。
    曲潋用扇子半掩着嘴打了个哈欠,见她们不说话也乐得轻松,小姑娘们虽然声音清清嫩嫩的,可是凑到一起叽叽喳喳的也会很聒噪,尤其她现在睡眠不足,根本提不起精神来应付,巴不得她们都乖乖的。
    太阳还未出来,清晨的天气还算是清爽怡人,很是适合睡个懒觉,莫说曲潋,就是骆家姐妹今儿也起得有些早,很快地也坐着靠着车厢的迎枕开始打瞌睡,一会儿后小姑娘们都渐渐地迷糊了。
    等马车走了一半的路程时,曲潋突然醒来,发现马车竟然停了。
    她揉了下眼睛,以为是到庄子了,不想外面静悄悄的,也没有下人请她们下车的声音,不禁掀起帘子往外看去,却看到不远处停着一群人,然后是一道清朗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正是去岐云山游玩打猎,离你们庄子极近。”
    “如此,臣便不打扰殿下了。”
    然后便听到了马蹄声响起的声音,一阵烟尘飞扬扑面,曲潋忙放下车帘。
    等她放下车帘时,发现骆林和骆杪已经醒了,骆杪安静地坐在那儿,看起来木讷呆板,倒是骆林早就机灵地去掀帘子往外看了,直到马车再次动了起来后,方依依不舍地将帘子放下。
    骆林见曲潋看向自己,朝她抿嘴一笑,双眼微亮,说道:“方才好像遇到宫里的贵人了。”
    曲潋朝她点头。
    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骆林不禁有些兴奋,若是皇子去岐云山游玩打猎,想来定会有勋贵府的公子随行,也不知他们到时会不会经过庄子……
    “做什么?吵死了……”骆樱揉着眼睛醒来,抱怨了一句,在曲潋伸手揽住她时,将脸往曲潋怀里一拱,又继续睡死过去。
    骆林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朝曲潋露出一个“辛苦了”的表情。
    曲潋笑了笑,给骆樱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到了巳时正,终于到了骆家位于岐云山下的庄子。
    此时太阳已经升到高空,炙烈的光线明晃晃地降下来,坐在马车里,感觉到就像坐在蒸笼一样,热得人汗流浃背,众人皆是拿着扇子使劲儿地给自己扇着风,好减少些热量。等婆子请她们下车时,姑娘们都迫不及待地下了车。
    刚下车时,便感觉到一阵凉风扑面,让人精神一振,仿佛连心中的躁热都去了几分。
    庄子中的管事早已得到了消息,待主子过来后,已将一切准备好,待曲潋她们到时,便被迎干净整治的厢房里洗漱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喝了冰镇的酸梅汤解暑,还有丰富的农家野菜,都是以夏日开胃为主。
    一起用过午膳后,曲潋便和姐姐一起回了她们所居的院子,说了会儿话,便去睡了个午觉。
    午觉起来,曲潋被足了睡眠,精神饱满,小脸也粉嫩嫩的,心情好得不得了,还有心情拿了藤条编织、红绒布压边的针线筐过来,做起了针线活。
    曲沁走进来,见妹妹做的那个青莲色底的荷包,不禁抿嘴一笑。
    曲潋原本的好心情在姐姐别有深意的笑容中有些变坏了,嘟着嘴道:“这是给湙弟做的。湙弟这次没有跟来,也不知道他在京里热不热,还有娘……”说着,她有些低落。
    骆老夫人原本也让人叫了曲湙的,但曲湙觉得留季氏一人在京城不好,且他还要读书,便拒绝了。而季氏一个守寡的妇人,一般若是无重大的事情不会出门,宁愿整天待在小佛堂里烧香拜佛。
    曲沁揽着她道:“没事,等从庄子回京,咱们就回家去。”
    曲潋听后又高兴起来,想起早上马车中途停下来的事情,忙道:“姐姐,今儿早上遇到谁啊?我听到四舅舅的声音,叫那人殿下,可是哪位皇子?”
    “是大皇子。”曲沁答道,微蹙着眉。
    曲潋哦了一声,窥着她的神色,见她先是蹙眉,后又恢复一副波澜不兴的模样,便知她根本没将大皇子放在心上,便松了口气。想来上辈子姐姐是做皇子妃的,自是与已经迎娶了皇子妃的大皇子无关了。
    如今大皇子、二皇子已经娶皇子妃,三皇子虽然未娶妃,但听说今年春时皇上已经给他选了皇子妃,待明年便会娶进门。除了这三个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同年龄,今年皆是十六岁,七皇子十五岁,只有这三个皇子的年龄最是合适。
    所以可以肯定,姐姐上辈子应该嫁的是这三个皇子之中的一个,也不知道是怎么嫁的,又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不过可以想象,这过程定然不会太美妙。
    曲潋窥着她,心里虽有诸多猜测,也不敢去揭她的伤疤,只得按捺住。
    来到庄子后,果然感觉凉爽了许多,更让曲潋这些姑娘们高兴的是,在庄子里不用每日跟着陈娘子读书,只要禀了老夫人,她们便可在庄子里自由地安排时间玩耍,骆樱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几乎在庄子里玩野了。
    这日,骆樱提议着一起去游湖划船摘莲蓬,其他人自然是纷纷响应了,便去禀了骆老夫人。
    骆老夫人听了,笑着道:“你们这群猴子,可别玩得野了,待回京你们母亲都要生气。”然后又吩咐年纪大些的骆槿和曲沁照看好妹妹们,“带多点人,别像沁儿一样不小心落水生病。”
    “没事,如今天气热,就算落了水,也不会轻易得病的。”骆樱笑嘻嘻地说,若不是有大人们看着,她都打算下水去玩水了。想到这里,她眼珠子转了转,不由往曲潋看去,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一群姑娘们便热热闹闹地去了庄子里的那面湖划船。
    曲潋和骆樱同坐一艘小船,每条船上都安排了两个会水性的婆子跟着,小船中的竹桌椅上放着装点心的攒盒和水果饮料,安排得极为妥贴,骆樱看罢,忍不住夸奖道:“还是沁表姐细心,总是安排得这般细致。”
    曲潋听人夸奖自己姐姐,自然也高兴,目光不由往另一条船的骆槿看去,见她脸色有些不自然,心里不禁摇摇头。
    两人如今同样在骆老夫人身边伺候,自然无形间便有了比较,只是无论从模样、气度、谈吐、手段,都是曲沁略胜一筹,让骆槿渐渐地生起了一股不服气,总想要和曲沁争个高下。可惜曲沁总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让她心里着实气闷。
    就在她又再次为曲沁轻易地得了姐妹们的称赞而暗暗气恼时,却见湖边有丫鬟在那里挥着手,骆槿眯眼看去,发现是曲沁房里伺候的丫鬟,叫的应该是她了。
    曲沁见罢,便让人划了一条船过来,对骆槿道:“想来是有什么事情,我过去瞧瞧,这里就就劳烦槿表妹照看一二了。”
    “知道了,交给我吧。”骆槿淡淡地道。
    曲沁又交待了随行的几位嬷嬷几声,便上了另一条小船,往岸边而去。
    ☆、第 58 章
    曲潋自然也看到自家姐姐离去的身影,不禁有些奇怪,忙探头望去。
    远远地,便见姐姐上了岸后,站在青柳之下,红棠走到她身边,和她说了几句话,然后她便离开了,而且脚步看着有些急促。这让曲潋忍不住心下琢磨,莫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如此一想,曲潋也有些坐不住了。
    “阿樱,我姐姐那边好像有什么事情,挺急的,我去瞧瞧。”曲潋拉着正趴在船沿边、指挥着划船的婆子划到荷叶深处让她好摘莲蓬的骆樱。
    骆樱正玩兴大发,听罢奇怪地扭头看去,发现曲沁确实不在了,只有骆槿一人在船上。她是个喜欢凑热闹的,兴致勃勃地道:“要不要我帮忙?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曲潋笑容很柔美,“许是我家里那边有什么事情,你去了反而不方便。”
    骆樱听后,只得作罢,让划船的婆子先前船划到岸边,将曲潋送到岸上去,顺便还和曲潋保证会多摘些荷叶回去,嫩的荷叶晒干了做荷叶茶喝,老的用来做荷叶鸡和荷叶饭之类的。
    等曲潋走后,骆樱让婆子将船划到湖的正中央,骆林她们几个都端庄地坐在船中的竹椅上,四处看着,看到开得正好的夏荷,便让丫鬟去摘,然后兜在怀里。
    见骆樱坐的小船过来,却不见素来和她焦不离孟的曲潋,不禁愣了下,转头四顾问道:“樱妹妹,潋表妹呢?”
    “哦,这个啊,她有事,和沁表姐先走了。”骆樱漫不经心地道,突然哎呀了一声,指着不远处的一片荷叶道:“那几片荷叶看着很是生嫩,快过去摘来……算了,我自己去摘。”说罢,便挽了袖子。
    两个划船的婆子只得将船划过去,翠屏忙拉住骆樱的袖子,软声劝道:“姑娘小心一些,湖水深着,若是落了水可要呛着了。”
    “没事,这会儿天气热……”
    嘟嘟嚷嚷间,船又划走了。
    骆林气得心里直骂蠢货,却又对骆樱羡慕之极。本就是侯府长房嫡女,且还是象征吉祥的龙凤胎中的姑娘,原以为以前眼光不好,带了个没用的跟班在身边,谁知跟班翻身成了镇国公世子的未婚妻,若是那曲潋知恩图报,将来拉上骆樱一把,骆樱这辈子只会越过越好,万事不愁。
    同样都是骆家的女孩子,为何她就是这般的好运呢?而她千万谋划,却只是自取其辱。
    “林姐姐……”骆柳小心地唤了声。
    骆林勉强地笑了下,用帕子擦擦脸,便吩咐划船的婆子道:“这太阳越发的大了,我不耐烦在这儿,先回岸上的凉亭坐会儿。柳妹妹呢?”
    骆柳乖巧地道:“我和林姐姐一起。”
    听罢,划船的婆子便将船往岸上划去。
    骆槿见姐妹几个不是躲着就是散慢地看着,只有骆樱一个人玩得疯了,哪里还有先前热闹的气氛,心里有些抑郁,索性也不玩了,让婆子将船划到岸边去。
    曲潋不知道自己走后骆家姐妹的兴致很快败掉,她提着裙摆,快步往居住的院子行去,便见到站在月亮门处的碧秋。
    “姑娘。”碧秋见到她,忙上前来,同她说道:“二姑娘刚才回来了,先前徐管事让人带了个中年文士过来,说是姓叶,老爷还在时是跟在老爷身边的幕僚先生。”
    碧春、碧夏、碧秋、碧冬四个丫鬟,其中碧秋是四个丫鬟中长得最是平凡,是她放在屋子里专门盯着姐姐的。只要姐姐有什么异常之处,便可提前得知,也好有什么准备。自从知道姐姐是重生的后,曲潋便多了个心眼,让碧秋平时没事时多注意一下,她觉得姐姐在对自己的婚事上定然有什么计划,就怕她重活一世有些想不开,所以让人盯着,如此也好挖掘出更多的秘密。
    所以,现在听到碧秋的话,曲潋便觉得幸好自己早有准备。
    曲潋将碧秋打发了后,便往厅堂行去。
    红棠就站在厅堂外面的台阶下候着,见她过来时正要上前请安。
    曲潋朝她摆了摆手,便走过去,原想要走进厅堂的,却在槅扇前停住了。
    因为她正听到姐姐的那句话:“……说清楚一些,当年是怎么回事?我爹是如何去的?”
    难道姐姐让徐山将叶长青叫过来就是为了询问清楚当年父亲去世时的事情?其实当年的事情她也知道一些的,只是那时候她年纪小,身体抵抗力差,恰逢倒霉地大病一场,在床上躺着病得糊里糊涂时,听说父亲受伤让人抬回来了,便撑着去看了一回,还记得当时那室内都是血腥味,让她实在是受不住,直接吐了,人更懵了,看人都是重样的,后来奶娘在父亲的呵斥中,强行将她抱走……
    然后是一道沉稳的男声响起:“不敢欺瞒二姑娘,当年曲大人巡视农桑时,在宣同府外遇到一股流民抢劫伤人,却不想被流民所抢之人原来是镇国公,曲大人情急之下,便带着随从过去救人,谁知暗地里还躲着流民,从背后偷袭镇国公,曲大人拉了镇国公一把,却代他承了那一击,受了重伤……”
    这话倒是和当日淑宜大长公主过府时镇国公所说的一样,他们父亲确实是镇国公的救命恩人。
    “后来呢?两家的婚约又是如何定下来的?你可有亲眼所见?”曲沁的声音响起,声音有些冷清。
    叶长青道:“这是自然。曲大人受伤,在下也是心急如焚,担心他的伤势,一直陪在床前左右。当时镇国公和世子也在,大夫说曲大人伤得太重,又没有及时送去医治,怕是拖不了几日……却不想这时侯,四姑娘过来了。”
    “妹妹?”
    “在下记得,四姑娘当时才四岁,那阵子身体不适,感染了风寒,高烧不退,曲大人忧心坏了。曲大人受伤回府时,她被奶娘抱过来,脸蛋烧得红通通的,进了门时马上便呕吐起来,人都糊涂了,对着镇国公叫爹,差点摔在镇国公世子身上,还是那世子抱住她。奶娘要抱四姑娘走时,世子竟然不让,模样儿很是倔强。”
    叶长青说到这里,沉默了下,又道:“四姑娘被房里的血腥味冲得不舒服,最后曲大人让奶娘将她抱下去。她又转头朝镇国公叫爹,当时曲大人躺在床上,看到这情景时,面上十分不忍。”
    曲沁隔着屏风,狐疑地看着屏风后的人影。
    “镇国公也听了大夫的话,知道曲大人命不久矣,极是愧疚,见曲大人十分怜惜四姑娘,便对曲大人道,想和曲大人结成儿女亲家。当时曲大人听了并未应下,而是说他有两个女儿,一个七岁,一个四岁,七岁的女儿母族是平阳侯府,四岁的女儿是继妻所出,问镇国公想要结的儿女亲是哪个女儿?”
    听到这里,曲潋和曲沁都明白,素来定儿女亲,若是年纪相当,便都是先定下姐姐,妹妹反在其次。当时曲玮的话,便是点明镇国公,两个女儿不是同个妻子所出,外家自也不一样,若是他身死,女儿除了曲家外,还要仰仗外家多拂照一二,外家也是一门助力。就怕这门儿女亲结得不明不白,未来让人拿它来说事。
    上辈子便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曲沁依然清楚地记得便有人拿这事情来想搅胡了妹妹和纪凛的亲事,只说若是按正常情况,当时应该是姐姐和纪凛定亲才对,怎么反而是妹妹居上。镇国公夫人甚至还一度拿这事情来说他们曲家行事不地道,人选都没有好好定下,污蔑曲家不敬镇国公府,差点便借着这由头想退了这门亲事。
    曲沁牙银暗咬,心里愤恨上辈子镇国公做事不靠谱,由着妻子胡搅蛮缠,差点闹得两家退亲。不过此时听了叶长青的话,由衷地觉得父亲做事还是稳妥的,不稳妥的是镇国公,也不知道他一个堂堂大男人,如何将妻子纵成这般无理取闹的货色。
    “镇国公当时没说话,却是镇国公世子说,他只要刚才那个妹妹,镇国公方才答应了给世子定下四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