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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节

      虽然两人难得见面,都很想多相处一会儿,可是在看到曲沁从客栈中走出来后,两人只能离开了茶馆。
    曲沁看起来很平静,她回到停放在街边停放的马车,发现马车里竟然没有妹妹,正惊讶时,便见到妹妹和纪凛从一处茶馆中走了出来。
    “姐姐!”曲潋走过来拉住她,解释道:“纪哥哥不放心,所以特地请了假过来。”
    “曲二姑娘。”纪凛走过来拱手为礼。
    曲沁也回了一礼,听到妹妹的解释,看向纪凛的神色十分温和,朝他笑道:“这次就麻烦纪公子了,谢谢你。”
    纪凛含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曲二姑娘不必挂怀。”
    两人客气了一翻,曲沁才携着妹妹上了马车。
    曲潋犹自趴在马车车窗前,对站在那儿的少年笑眯眯地道:“纪哥哥,教我女红的安娘子进京了,我又和她学了一种针法,天气热了,改日我给你做个扇坠儿。”
    纪凛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很温柔,连阳光也为之失色,他含笑看着趴在车窗边笑容可掬的少女,柔声应了一句好。
    “纪哥哥,再见。”曲潋朝他挥了挥手。
    纪凛站在那儿,目送着曲家的马车离开,然后方转头示意常安跟上去保护。
    直到看不到纪凛的身影,曲潋才将窗帘放下,扭头看向车子里的姐姐,见她一脸打趣的表情,不禁有些尴尬。
    她忙转移了话题,“姐,你刚才见了余公子了么?他怎么说?”
    曲沁点头,平静地道:“见了,他是来道歉的,提出解除婚约。”说罢,想起先前那少年年轻稚嫩的脸上露出的遗憾难过,还有最后叮嘱她有人要害她让她小心的话,即便经历了一世,心里仍是有些触动。
    她能感觉到这个少年是真心想要娶她的,奈何两人有缘无份,现实让他屈从了,他不敢拿自己和家人的性命来赌。
    即使有心理准备,曲潋还是被这事情弄得怔住了,然后忍不住拉住她的手,“余公子真的不能……不能坚持么?就算是皇子,那也是要遵守一定的规矩的吧?哪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也太没王法了!如果不行,我去求淑宜大长公主,让她带我进宫,我亲自去找皇上说明……”
    “阿潋!”曲沁按压住她,让她别太冲动,也不能让妹妹冲动之下自毁前途,她细细地分析道:“阿潋,这次的事情,出手的不过是一些想要讨好皇子的小人罢了,作为皇子,他们确实金尊玉贵,只要言语间透露出一丝不喜欢,下面自然有想要讨好他们的人去帮他们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就算那些人被查出来死了,却连累不到宫里的皇子,皇上也不会乐意知道自己的儿子做出这样的事情。”
    曲潋闷闷地看着她,“难道就这样算了?”她心里极为不甘心。
    曲沁笑了下,“自然不能如此算了,但你要记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想要对付一个强大的敌人,就要做好一击即毙的准备,不能让对方有喘息的机会,这样反而会留下后患。你且等着!”
    曲潋被她姐最后冷硬的语气吓了一跳,心里隐约觉得,上辈子早亡的姐姐,在那样困难的环境中,依然能在皇子府中把持中馈,想来也不是个善茬,只是这辈子她安于平淡,已经不想走上辈子的老路罢了。
    “那你的婚事怎么办?”曲潋郁闷地道:“外祖母为了补尝你,定然会再给你找一个更好的,你不嫁不行。”
    曲沁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她捏了下妹妹的脸,嗔怪道:“你就不能别提这让人扫兴的事情么?阿潋,你很快便要及笄了,到时候你也要出阁了吧?等你出阁,我便和湙弟、母亲回常州府。”
    曲潋吓了一跳,忙扒住她,“别啊,你们若是走了,我一个人留在京城里会很孤单的。”
    “那就等你在镇国公府站稳了脚,我们再走。”曲沁笑盈盈地道。
    曲潋刚想点头,很快便发现不对劲,被她绕进话里了,并且话题已经歪到了另一边去了,忙将它歪回来。
    可惜曲沁已经不想回答,姐妹俩个在回程的路上,开始打起了擂台,看谁能将话题歪到自己想要的地方。
    过了两天,余长昊进京,先去了余尚书府,然后又在余尚书的陪同下,亲自来了曲家退亲。
    曲大老爷得知他的来意后,怒火高涨,恨不得拿扫帚将上门来退亲的余家人扫出去,指着他的鼻子质问他退亲的原因。
    此时他们在曲大老爷的书房里,周围伺候的人被摒退。
    余长昊跪在曲大老爷面前,将脑袋深深垂下,请罪道:“曲伯父,是侄儿对不起曲姑娘,侄儿这次受伤,身体有损,无法与她结成夫妻。”
    曲大老爷一腔怒气生生地憋在了胸口,差点喘不过气来,还是旁边的曲泽赶紧上前给父亲顺气。
    曲大老爷被这一神转折给惊呆了。
    什么叫身体有损?难道余长昊这次失足落水,伤得不能人道不成?如果这样,确实不好将自家姑娘再嫁过去。可是,这样会不会显得他们曲家太势利?但是让他昧着良心将三弟的女儿嫁给一个身体有损的男人,那不是害了侄女么?
    曲大老爷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呐呐地道:“如果,我们曲家不在意呢?”
    余长昊仍是低着头,机械地道:“纵使如此,侄儿也不愿意委屈了曲姑娘。”
    曲大老爷最后只能无奈地接受了余家的退婚。
    余尚书陪着侄子出了曲家,看着侄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深深地叹了口气,对他道:“长昊,如果你想反悔此时还可以,曲家定不会介意的。”如果事情真的像侄子说的那样,曲家何止不介意,曲家还欠着余家呢。
    想到余长昊这次受的罪,余尚书心里也是有气。虽然侄子一直为曲家说话,但从侄子透露的事情中,如何不知道事情因着骆家而起的,曲家姑娘因为有骆家这样的母族,得罪了小人,连带的连累了自己的婚事。
    对曲家,余尚书还有几分忍耐,对骆家丝毫没有好感。想到这桩婚事是由老母和骆老夫人牵线促成的,余尚书心里说不出的后悔。
    余长昊闭上眼睛,良久才睁开,眼里变得湿润,低声道:“伯父,为人子女,如果婚事是用家人的性命成全,那不如不要。是我与她无缘!”
    “你又怎知定会如此?同样的计谋不会应验两次。”余尚书宽慰道。
    余长昊没有回答,只是看向不远处的双茶胡同好一会儿,方才离去。
    ☆、第 104 章
    当曲大太太亲自过来将余家退亲的事情告诉三房的人时,季氏几欲昏厥。
    不过除了难以接受得快要晕厥的季氏外,曲家姐弟几个很是镇定。
    曲湙脸色虽然有些难看,但还算平静,盖因昨日余家过来向曲家说明原因退亲时,他也被大伯叫过去,在大伯的书房里亲耳听了余长昊的解释,倒是没有多愤怒。
    只是这个年龄还不算大的少年,早已经推测出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就不能成的原因。他到底比内宅的妇人自由一些,与骆家族学中的弟子有往来,骆承风也一直对他示好,纪凛私下更是对他颇为照顾,还有叶长青对他的指点,东拼西凑,他很快便能知道曲余两家的婚事不成皆是受了平阳侯府的连累。
    当初这桩婚事是平阳侯府促成的,如今仍是受平阳侯府连累解除了,真是成也骆家,败也骆家。
    曲湙心头有些复杂。
    随着年龄渐大,他明白了很多道理,世间一切不过是权势的角逐罢了。人活在这世上,便要遵守世人定下的规则行事,在这个世界,家族的势力、得力的姻亲都必不可少,也切割不断。平阳侯府是大姐嫡亲的外祖家,纵使心里埋怨平阳侯府,觉得平阳侯府行事不妥,有心远离,却也不得不承认,平阳侯府和大姐的关系,注定是无法分开的。
    只要说起曲家三房的大姑娘,都知道平阳侯府是她的外祖家。
    曲沁和曲潋也很平静,她们比曲家更早得到消息,也知道这桩婚事不成,所以听到时很冷静。而姐弟三人的冷静,看得曲大太太眼里,不禁有些诧异,以为曲湙先前回来和家人说过了。
    曲湙虽然在余家退亲时去了榆林胡同,这是因为他是三房唯一的男丁,这种大事自然要请他过去,可是得知余长昊退亲的原因,曲湙一时间难以启齿,总担心伤了大姐的心,便没有说,打算缓个两天。
    可没想到第二日,大伯母便上门来了。
    季氏虽然被余家退亲打击得快要晕厥,但是在晕厥之前,她还是很坚定地撑住了,先是询问余家退亲的原因,那神色,仿佛如果余家无缘无故退亲,她就可以去拼命。
    曲大太太看得愣愣的,她一直以为季氏没主见,只会在小佛堂折腾,没想到关系到儿女的事情时,就像只护崽子的母鸡,就差没咯咯咯地叫起来了。当下她便委婉地将余家退亲的缘由说了一遍,都是生过孩子的妇人了,虽然说得婉转,但是秒懂。
    同样秒懂的还有曲家姐妹俩,两人皆有些意外,没想到余长昊会找这样的借口退亲,并且将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如此一来,余长昊自己承担了所有的压力,就算退亲,也是为了曲家好,正常爱护子女的父母长辈,都不会将自家姑娘嫁给一个不能人道的男人的。
    曲潋不禁猜测起来,不知道这是余长昊的借口,还是他的身体真的受损。如果是他找的借口,不得不说,这个少年还是很正直很有担当的。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这门亲事是结不成了,心里不禁叹了口气。
    季氏木木地坐在那儿,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反应好。诚然若是余长昊真的身体有损,余家退亲还是为了曲家好,免得自家闺女嫁过去守活寡。可是这一退亲,对曲沁的名声还是有损,以后说亲也不容易。
    曲大太太劝慰道:“三弟妹,你也别太难过,咱们家沁儿如此品貌,还怕再不到好的么?况且沁儿的外祖家还是平阳侯府,平阳侯府定然不会袖手旁观的……”
    好话劝了一大箩筐,季氏终于振作一些,拉着曲大太太的手道:“大嫂,你认识的人比我多,沁儿的婚事,还要靠你们帮忙相看。”说着,低首拭了拭泪,说道:“我是个没本事的,总怕连累了几个孩子的亲事,幸好有孩子他们大伯帮衬着。”
    曲大太太自然满嘴应了,暗忖不必三房开口,光是丈夫现在对三房的愧疚,就会放在心上,巴不得再找一个比余家更好的来配曲沁。
    在曲大太太上门解释时,平阳侯府那儿也正在接见余家人。
    余老夫人、余尚书夫妻亲自陪余长昊去平阳侯府,这等阵势除了对平阳侯府的重视外,也是对平阳侯府的一种态度,若是平阳侯府得理不饶人,想要欺负余家人,那余家人也不怕的。
    余尚书对平阳侯府没好感,他心里门儿清,若非平阳侯府行事不着调,想要当墙头草,惹了那些心眼小的皇子,余曲两家的婚事会变成这样么?侄子所受的罪,也是平阳侯府造成的。
    等余家表明了来意,骆老夫人第一个不答应。
    “我那外孙女哪里不好?”骆老夫人气得嘴唇都有些发颤,纵使她心里有准备,还是被气着了。
    余家人让余老夫人将左右摒退,再次将昨天在曲家退亲时的理由重复了一遍。
    骆老夫人久久不能言。
    她怀疑这只是余家的一个借口罢了,余长昊确实遭了大罪,看起来精瘦了一些,行动却无碍,实在无法想象他的身体哪里受损。骆老夫人怀疑余家定是知道了平阳侯府去年那事情,生怕连累到自己,所以才会退亲,与平阳侯府、曲家划清界限。
    这个怀疑在余老尚书强势而讽刺的神色中,骆老夫人和骆大老爷等人都肯定了。
    骆老夫人还是觉得余家这门亲事真的很不错,如果能不退婚就好了。只是她还想劝说一下,却没想到余家会这般强势,甚至摆出一副无论如何都要退亲的架势,让骆老夫人无法再逼。
    到底是平阳侯府的原因才害得余长昊受罪,将这桩婚事弄成这般,大家心里都清楚,只是找不到证据,根本只能吃这个亏罢了。
    骆大老爷却对文臣圈子并不在意,所以对余尚书的强势难免有几分不满,只是再不满,见着余家为了退亲,连身子有损的话都说出来了,如果还想要将外甥女嫁过去,不免有倒贴的嫌疑,曲骆两家都丢不起这个脸。
    等余家的人离开后,骆老夫人坐在那儿久久不语。
    “娘……”骆大老爷小心地唤了一声,生怕气坏了母亲。
    骆老夫人确实很埋怨儿子们做的事情连累了外孙女,可是外孙女再亲,也亲不过传承家族的儿孙,她就算想要为外孙女讨个公道,难不成无视了骆家的利益,对上儿子们不成?手心手背都是肉,让骆老夫人心里十分煎熬,觉得对不起死去的女儿。
    这般煎熬之下,骆老夫人终于熬不住病了。
    曲家接到骆老夫人生病的消息时,忙过来探望。
    季氏不清楚其中的内情,以为骆老夫人是为了曲沁被退亲之事病倒的,心里颇为感慨。曲湙和曲潋心里不以为然,唯有曲沁是真心难受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说什么都迟了,而且她也有自己的打算,对骆家其他人她可以无视,但对两辈子都因为自己而病倒提早过世的外祖母,她心里还是在意的。
    曲沁担心骆老夫人像上辈子那般早早地没了,便决定留在了骆老夫人身边侍疾,让母亲和弟妹们先回家。不过曲潋不放心姐姐在骆家,也自告奋勇地留了下来,住到姐妹俩在骆家常住的院子里。
    得知曲潋来了,骆樱很是高兴,趁机过来找曲潋说话。
    “别担心,凭沁表姐的人品,定然能找到个更好的。而且这次祖父、祖母都觉得对不起沁表姐,已经发话了,要我爹娘和叔伯们都出力,定要再给沁表姐挑个更好的。”骆樱叽叽喳喳地将自己家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了,最后道:“余家算是有良心,让曲家去退亲,对外的说法也偏向曲家,这样对沁表姐的名声损害小一些。”
    虽说退亲总要有伤害,不过一般由女方去退亲,比男方来退亲的伤害比较小。这次余家亲自登门退亲,但是对外时,便是由女方去退亲,说是两人八字不合才退亲的,给足了曲家面子,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所以就算退了亲,曲余两家并未因此而交恶。
    曲潋心里叹了口气,对骆樱道:“我对你们家给我姐挑的对象有些没信心了,生怕又起什么波折,除非……”除非由皇帝亲自指婚,没人敢在其中生事。
    “除非什么?”骆樱奇怪地看她。
    曲潋摇头,不想说这些丧气话,转移了话题,问道:“对了,你的亲事有着落了么?”三月份初时,她便听说骆家正在给骆樱相对象,那时候因为余长昊出事,曲潋根本没时间关注,所以也不知道骆樱的情况。
    听到这话,骆樱却扭捏起来,在曲潋不断的追问下,终于扭扭捏捏地透露了自己结亲的对象,竟然是骆大夫人的娘家侄子,也是骆樱的表哥刘羽,刘菁的亲兄长。
    曲潋眼睛都要瞪大了,掩嘴道:“菁表妹不是一直想要嫁给七表哥么?而且你对那位刘表哥有什么想法?”她和骆樱也算是认识很久了,也没见她和承恩伯府的哪位表哥亲近过,整就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所以想象不出来她怎么会突然同意了。
    “可我娘不同意啊,我七哥也不同意!”骆樱理所当然地说,“强捏的瓜不甜,菁表妹再想嫁给我七哥,我娘也不会同意的。我知道我娘的意思,她想要给七哥寻找一个家势对七哥以后出仕有利的妻子,已经不需要再和承恩伯府联姻了,所以菁表妹和我七哥是没可能的,不然舅舅也不会同意我和羽表哥的亲事了。至于羽表哥……”
    说到这里,她捂着红通通的脸颊,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对曲潋道:“你知道么,这桩婚事还是羽表哥自己提的,我以前都没怎么注意过他,我舅舅家的表哥可多了,哪里注意得完?所以那一次,他竟然来我面前,说他一直心仪我,想要娶我为妻,那一刻,我真的呆住了……”
    娶儿媳妇和嫁女儿不同,娶儿媳妇不仅要挑对方的人品才貌,还要挑家势,一个对儿子的前途有帮助的儿媳妇,将来儿子分家后,还有妻族帮衬。而嫁女儿则不同,看的自然是对方对自家姑娘的重视程度,骆大夫人对嫁女儿没那么多挑剔,娘家足够重视女儿,那刘羽看着也对女儿十分上心,便答应了。
    曲潋看她一副陷入爱河中的样子,顿时无话可说。
    原来骆樱这妞还是个迟钝的,非要人将话挑明了,才知道对方心仪她,而知道后,可能是接触过,以前也有点好感,那刘羽再发动攻势,便将她拿下了。
    这也太简单了吧?